[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23:54
第三百三十章 請人者非陳止,乃太樂令爾

  「你讓老夫不要後悔,就因為你不接受你的邀請?」

  羅勳瞪大了眼睛,眼睛裡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他本以為自己會聽到的是一番客套話,充斥著陳止的遺憾,以及對自己的尊重,畢竟從陳止剛才的話,也有這麼一點預兆。

  沒想到,陳止臉上帶著笑容,說出來的卻是這般話來,本來他就是端著架子在說話,聽到這裡頓時就有些不滿了。

  不過,這種意外的反差,讓羅勳都來不及生氣,而是先詫異,詫異過後,眉頭皺起,頗為不悅的道:「本以為你陳守一名聲在外,也是個有修養的人,怎麼這事情一不順心,就顯得氣急敗壞,連禮儀都不顧了?這和那些紈絝子弟,又有什麼分別?」

  一番訓斥的話說出來,到最後轉為嚴厲,一副師長訓斥弟子的樣子。

  在羅勳看來,自己也有這樣的資格。

  不過,陳止卻沒有半點受教的意思,反而笑道:「羅老,你是誤會了,我不是氣急敗壞的給你說什麼,而是真心在提醒你啊。」

  「真心的提醒老夫?」羅勳忍不住冷笑起來,「就因為老夫不參加你這個什麼金曲評,我就要後悔了?還說是提醒老夫,你這後生啊,口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大,你之前說得好聽,說是要請老夫,但還不是讓老夫去給你撐腰,給那些書院的學子品評,給予評語,老夫雖說比不上那些大賢,但老夫的評語,一般人也是很難拿到的,因為你的一句邀請,就讓老老夫出馬,你以為你是誰?」

  面對羅勳已經帶有明顯攻擊性的話語,陳止卻還是帶著笑容,平靜的說道:「羅老,其實有些話,我是不想說的,但既然羅老提到這些了,我就不得不提一句,凡事有來有回,禮尚往來,閣下說的是不錯,我陳某人其實是沒有資格邀請羅老您的,但我在拜帖上,已經寫的很清楚了,今日來拜訪閣下的,不是我彭城陳止,而是大漢太樂令陳止。」

  「嗯?這有何區別?」羅勳眉頭一皺,眼眸微動,其實他已經沒心思聽陳止說話了,計劃著等陳止話音一落,就讓人送客。

  但陳止似乎並未察覺,而是說著:「羅老您有兒子七人,孫子十二人,其中有幾人身在不同書院,先後惹出事端二十五次,其中有二十次是不占理的,但太樂署得了羅老您的指示後,都便宜行事,給予了方便,讓羅家之人可以無恙,哪怕因此招惹了其他麻煩也在所不惜,這些事,老羅你應該有印象吧。」

  陳止一口氣說出來,那準備送客的羅勳,臉色直接就變了,知道陳止接下來也說什麼了。

  畢竟,陳止在正式邀請之前,就讓人將太樂署的卷宗整理了一番,依靠著過目不忘之能,那卷宗裡面就記錄著太樂署和不少和書院,和某個名士大家的背後交易。

  現在,陳止直接拿出來,當著羅勳的面這麼一說,跟著就順勢道:「太樂署幫閣下這麼多,邀請閣下過來品評,不能說是過分之舉吧?」

  說著說著,他話鋒一轉:「況且,這事倒也不算突兀,在這幾次事後,羅老你曾有三次表示,若是太樂署有需要之處,不會吝於相助,莫非都只是場面話?」

  當然是場面話!

  羅勳在心裡嘀咕著,但眉頭卻緊鎖起來,他知道陳止將話說得這麼通透,自己若是再拒絕,對方把事情宣揚處去,對自身的名望,是個不大不小的打擊,至少一個不守信諾的名頭會有的。

  不過,這裡面同樣涉及到太樂署違規行事,因此消息不會真的披露出去,最多是有些片段泄露,再考慮到徐家給的許諾,以及隱隱透露出對陳止的打壓,這羅勳還是維持著原本的選擇。

  「就因為這些事,老夫就得應邀?就算你著這些東西威脅老夫,老夫也是不會後悔的。」

  「羅老,你怕是誤會了啊。」陳止搖了搖頭,「我說的後悔,指的可不是這件事,而是你無法參與這次品評本身,會因此而後悔,至於具體的原因,相信你很快就會明白了。」

  「故弄玄虛爾!不足為奇!」羅勳卻不怎麼買賬,或者說,他也沒有其他的話好說,之能是硬著頭皮,讓人送客。

  陳止並不堅持,很乾脆的就順勢離開。

  「羅勳這個老頭,名聲在外,還有什麼信義傳聞,根本就都是浪得虛名!前天他那意思,分明就是答應了,只是礙於面子,讓咱們再來一次,以顯示他的身份,結果呢,咱們的人來了,他卻鬧出這麼一出,無故變卦!」

  路上,劉綱一臉不快,一邊走一邊抱怨,只是見陳止沒有回應,又忍不住道:「陳兄,你莫非不生氣?」

  「有什麼好氣的,不管羅勳先前答應了我們什麼,我們都是來請他的,既然是邀請他,就不該強求其人做到什麼,他不願意去,那就不去,也沒什麼。」陳止說著,忽然話鋒一轉,「不過,他可不是無辜毀約,裡面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劉綱聞言,心中一動。

  陳止則搖搖頭道:「先不急,等咱們再去見過幾位大家,我才能確定猜測。」

  劉綱壓下心中的疑惑,跟著陳止又接連拜訪了幾位文章大家,其中幾人都是之前就拜訪過,但未能徹底答應下來的,只是明顯都已經意動。

  可惜,這第二次再來拜訪,得到的結果,卻讓劉綱的心沉入了谷底。

  「實在是不行,陳太樂還是另請高明吧,我實在也不是謙虛,這個事在下勝任不了。」

  「我思前想後,還是要給陳太樂一個明確的答覆啊,這事我幫不上忙。」

  「此事休要再提,我是不會去品評的。」

  ……

  聽著那一個個所謂大家,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陳止的邀請,劉綱就算是政治敏感性再差,也是聞到了裡面不同尋常的味道了。

  「這是有人在背後托你的後腿啊。」

  聽著劉綱的感慨,陳止卻笑了起來:「無妨,無妨,正因聊到如此,所以我才會先設定一個表演賽,讓守拙書院、南山書院的人,先來一次。」

  劉綱疑惑道:「難道不是因為那孫特、盧仟逼得太緊?」

  「他們可以說是恰逢其會,其實能請到那三位,已經算是意外驚喜了。」陳止說的乃是真心話,按照他本來的計劃,是要用到《蕭規曹隨冊》和勸學茶的,結果居然靠著自己的人脈,就請了三人,尤其是王衍,更是意外收獲。

  這位王衍,在原本的歷史上也極為有名,雖然有一個信口雌黃的典故,但能夠青史留名的人,在生活的那個年代,必然是天下聞名的,論名望,這個時候的王導也不如王衍。

  不過,王導乃是王家新的頂梁柱,王衍這位前輩,也得給他幾分薄面,加上王衍對陳止也頗為好奇,終於答應下來。

  「可是,好不容易有皇上召見,讓陳兄你得以蓄勢,結果今日連吃閉門羹,令氣勢折損不少,唉。」劉綱越想,越是覺得可惜。

  但令他意外的是,隨後又拜訪了兩位大家,那二人居然又都答應了下來。

  這兩人一個名為袁荃,乃是袁氏後人,聞名洛陽;另一個名為郭凡,乃是經學大家郭象的侄子,陳止曾經用《師說》打擊過的陳華之師、郭展,就是這個郭凡的兄弟。

  郭象的名聲,在洛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是天下公認的宗師,早已不問世事多年,而他的這個侄子,也算是門下弟子,集成學說,寫得一手好書法,又擅文章之道,同樣是名傳洛陽。

  不過,考慮到郭展的原因,陳止將他放在了最後拜訪。

  劉綱也知道這裡面的因緣,所以對郭凡接受邀請,很是意外,乃至還覺得其中有詐,倒是那郭凡絲毫也不掩飾,直接點明了道:「我那兄弟在廣陵開設別院,教授學生,但其學早已偏離叔父之道,太過偏頗,我曾勸過他幾次,但毫無效用,反而是太樂令的一篇《師說》,讓他反思起來,通過他最近寫給我的書信,能看出不少變化,有鑒於此,太樂令之邀,我豈能推辭?」

  「原來是這麼回事。」劉綱這才明白過來,隨後不由欣喜,「如此一來,就有五位大家,評判兩家書院,怎麼看都足夠了。」

  陳止則是向郭凡致謝。

  隨後,這太樂署集齊了五位文章大家的消息,就在洛陽城不脛而走。

  「這個陳止,果然是有些能耐的,就是不知道,明天他到底要如何安排。」守拙書院中,孫特聽得消息,便開始養精蓄銳,準備明日與那盧仟分出高低。

  而盧仟亦鄭重對待,沐浴更衣,點香靜坐。

  諸多書院,也都把目光集中了過來。

  那趙興、陶涯等人也都鬆了一口氣。

  只有陳止略感遺憾:「可惜,要是集齊七人就好了。」

  劉綱再旁聽到,不由問道:「這七人莫非有何說法?」

  陳止笑道:「湊個整數。」

  劉綱頓時一臉錯愕。

  紛紛擾擾中,時間終於來到了約定的這一天,太樂署中,張燈結彩,又有諸多紅聯懸掛,搞的好似歲旦一般。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5 18:30
第三百三十一章 正主呢?

  「這個陳止,弄出的動靜還真不小。」

  最先抵達的,並不是守拙書院、南山書院的人,而是那左岳書院的齊直和祖沿。

  兩家書院品評高低的消息,早就傳遍了洛陽,諸多書院都已知曉,自是十分在意,因為他們也都看出來了,守拙和南山這兩家書院今日品評高低,名義上只是兩家的事,實際上卻是做給其他書院看的。

  陳止也沒有禁止其他書院旁觀,乃至還放出話去,說是歡迎其他書院過來一觀。

  左岳書院作為洛陽西邊的書院龍頭,當然不會錯過這次機會,那位山長楊木,派出了自己的兩名弟子過來觀禮。

  祖沿隨齊直走入府院,看著這裡面的布置,不由說道:「陳止的品評,請了五位大家,若是由那五位出面,品評兩個書院的高下,那還是沒有問題的,但真正的問題,其實是在品評之後,如何消除落敗一方的不滿和不甘才是關鍵,這個問題解決不了,一切都只是妄言。」

  齊直點點頭,沒有說話。

  那邊,已經有吏胥過來問候,等問清楚兩人的來歷後,這吏胥叫來差役,帶著兩人來到院中一處,那裡早就擺好了矮桌和坐席。

  坐在這裡的人,已經有兩三個,但都是小書院的人,也都認識齊直、祖沿,彼此問候,然後這師兄弟兩人入席落座。

  坐了沒有多久,齊直忽的眼中一動,看到又有三人過來了。

  「是荀茂他們,這是慎獨書院的人,不過他身邊的那兩人是誰?我怎麼沒見過。」

  祖沿也看了過去,輕咦一聲後,說道:「那個是徐谷,我在百家茶肆見過幾次,不過此人並非慎獨書院之人,三年前從一家法家書院中出師後,就在家養望,沒聽說加入哪家書院。」

  「原來他就是徐谷,是那個徐吉的同母胞弟,那徐吉不是正為了他,向楊府求婚麼,」齊直聽了,微微點頭,心裡亮堂起來,「這太樂署此次的事端,起因就有徐吉被撤職一事,此事徐家很是惱火,覺得是陳止不給面子,所以有所動作,推動了這些事的發生,這種情況下,這個徐谷過來,背後肯定是有原因的。」

  兩人說著,又都起身迎了過去,他們左岳書院和慎獨書院的關係一般,而且也因為都是頂尖書院,在很多地方還有矛盾,只是這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待得兩邊見了禮,又各自找了地方坐下,齊直二人才知道,徐谷竟是在幾天前加入了慎獨書院,而那第三人同樣也是慎獨書院的一員,平時潛心為學,乃是寒門出身,所以齊直二人才沒有印象。

  「徐家倒是做得出來,讓徐谷直接加入慎獨書院了,這等於是昭示了兩者之間的關係,也不怕得罪了陳止。」重新坐下來,祖沿就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齊直搖搖頭道:「該是陳止擔心得罪慎獨書院才對,太樂令走馬觀花的換了多少,有如流水,而書院卻是風吹雨打而不動搖,自古傳承,如果那徐吉一開始就與書院有關,我想陳止也不敢貿然撤職。」

  兩人說話間,又有人陸陸續續的來了,但來的書院,論影響和規模,都無法和左岳、慎獨相提並論,只不過這書院之間乃是學術之爭,伴隨著民望爭鋒,並不是上下級的關係,就算是規模上不如,也不會表現出敬畏,因此一個個倒也是不卑不亢。

  不過,這些人就無法引起齊直二人的重視了,直到一名身穿白色直裰的青年現身,他們才猛然皺起眉頭。

  齊直低語道:「朱玄也來了,他們兼善書院對這種事,可是最不熱衷的,過去也很少和太樂署打交道,本以為這次也不會湊熱鬧,沒想到是朱玄這個傳聞中的下一任山長,親自過來。」

  之前,知敏閣主劉近,給陳止介紹洛陽周圍的書院,就提到了四邊書院,為四個方向的龍頭書院,齊直他們的左岳書院為西邊之首,那徐谷跟著的慎獨書院為南邊之尊,至於剛剛被談及的兼善書院,則是南邊的魁首。

  而被齊直談及的朱玄,則是一位豐神俊朗的男子,為江東朱家出身,學問深厚,年不到四十,傳聞就說他很快就會接掌書院山長之位,因此在洛陽有好大名頭。

  他人一來,周圍很多書院的人,就都湊上前去問候、行禮,這態度和剛才面對齊直二人相比,有著天壤之別。

  不過,齊直他們也明白,朱玄的家世本就不凡,加上即將成為山長,和普通的書院學子階層迥異,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這朱玄還有其他幾名兼善書院的人的到來,引發了一陣紛亂,但持續的時間不長,隨著幾人的落座,院子裡又重新恢復了相對的平靜,眾人壓低聲音說話。

  齊直遊目四望,見著院中約莫也有了近四十人,近二十家書院的人齊聚,但真正的主角卻還沒有到來。

  「守拙書院和南山書院的人,到現在還沒有露面,是怎麼回事?」祖沿心裡也頗為奇怪,半是自語、半是詢問的說著。

  但齊直也是心裡疑惑,只是搖頭,沒法給出答案。

  不光是這同窗二人,這院子裡的其他人,一個個也是頗為疑惑的左顧右盼,時間已經不早,來的人也越來越少,他們也都知道,快到了點正題的時候了,但奇怪的是,正主卻還沒有露面。

  「這個陳止,到底有什麼計劃?兩家書院的人還不來,難道是他的布置?這樣有什麼用意?」人群之中,那徐吉的弟弟徐谷,一邊看著,一邊說著,眼睛裡閃爍著陣陣精芒。

  身邊,慎獨書院的荀茂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徐公子不用著急,不過就是晚來一會,不會有什麼變故的,再說了,不就是晚來一會麼,量陳止也玩不出什麼花樣。」說話間,他的目光朝著另一邊的人群瞟了過去,那兼善書院的朱玄,就坐在那裡,正在與身邊的人談笑風生,絲毫也看不出其他心思。

  「不愧是將要接掌山長的人,這城府非同一般,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過來與人結交的。」

  突然,身邊的徐谷低語道:「又來人了!人數不少,看這架勢,該是那兩家書院中的一家……啊,不是,居然是致遠書院的人,這是諸葛津。」

  本來這院子裡,已經沒有多少人再進來了,所以突然又來了四人,都以為是今天的正主,也就是那兩家書院,結果等眾人看清楚了,才發現來的人居然是致遠書院的學子,為首之人面容英俊,名為諸葛津,乃是琅琊諸葛氏的子弟。

  他們在吏胥的帶領下,也找了地方坐下來,然後就是給周圍的士人見禮。

  頓時,院中的眾人在意外之後,就開始驚訝起來。

  「連致遠書院的人都來了,四家大書院居然齊聚一堂,不說別的,就說這個陣勢,太樂署這次的事,就不簡單了。」

  這致遠書院,就是洛陽東邊書院之首。

  「不得了,左岳、慎獨、兼善、致遠,這四家書院上一次齊聚,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這位新任太樂令,似乎能耐很大啊。」

  「不說別的,單是這份人脈,就非同小可,難怪敢說出那般話語來,也許真有幾分可能也說不定。」

  太樂署這次的事,將四家領頭的書院都給召集了過來,這在過去十分罕見,事實上,四家書院過來的原因各有不同,但在表現形式上,卻是齊聚一堂,這讓與會之人對陳止的影響力,不由重新判斷起來。

  只是在改變判斷的同時,他們卻是更加疑惑,為何兩家書院的人,連一個露面的人都沒有,而且不止是一家,而是兩家。

  「這種情況,絕對是陳止的布置吧,不過我很奇怪,他是什麼時候和兩家書院交涉的。」徐谷眯起眼睛,做出了判斷,「本來,我們與南山書院都說好了,若是陳止給了他們什麼建議,第一時間就要通報過來,結果這三天以來,都沒有太樂署的人找來。」

  他這邊還在想著,那太樂署的正堂中,忽然就有人走了出來。

  「咳,諸位……」

  這個人,居然不是太樂署的官吏,而是陶涯這位江東名士,他的神色略微有些拘謹,似乎是因為驟然看到了這麼多人,還有些不自在,只是說了兩句之後,就恢復如常,畢竟是大族出身,大場面也見得多了。

  「首先感謝諸位能夠前來,觀看此次的品評,我為陶涯,乃是江東人士,受太樂令所托,今日來此主持。」陶涯一邊說,一邊走,來到了院中,坐於一處,在他的身後,又有幾名雜役搬著桌子和坐席,擺好了五個坐席。

  這番動作,讓在場的人疑惑不已。

  這就要開始了,可是正主還沒有到啊!

  「諸君的心裡肯定十分疑惑,說好是給守拙書院、南山書院品評,為何這人都見不到,我就在此聒噪?還請幾位稍安勿躁,詳細的情況,等下就會給諸位說個明白,現在先請幾位大家入席,之後再與諸位說一說,這文評試的詳情。」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5 18:31
第三百三十二章 高低迷人眼,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伴隨著陶涯的話語,被請到的王衍等人一一露面,這院子裡的氣氛也就逐漸安靜下來,為了表現尊重,他們可不敢歡呼,而是正襟危坐,展現自身的禮儀和修養。

  尤其是王衍這位前任三公走出來的時候,整個太樂署從裡到外,可以說是鴉雀無聲,齊齊起身行禮,連其他四位大家,都是起身問候。

  這位王家宿老精神矍鑠,給眾人打了招呼之後,笑呵呵的坐下,看著這眼前的眾人,不由感慨道:「我大漢有這麼多俊傑,真乃國朝幸事啊。」

  他話說完,又朝著陶涯看去,點頭笑道:「行了,我等今天來此,是受了陳太樂的邀請,來給他做個見證,品評書院高下的,可不能喧賓奪主。」

  陶涯趕緊一番謙遜,然後致謝,跟著又轉過身子,面向眾人,繼續剛才的話題。

  「……這五位大家,相信諸君早就有所耳聞,陳兄之前就跟我說過,有幸請來五位,為此次品評之主考,定可令此事順利……」

  陶涯的聲音並不響亮,但語調堅硬,而且頗有韻味,畢竟也是名士,雖然跟隨諸葛、陳止遊學的時候,光芒被二人遮掩,卻不是陶涯的能耐太低,而是那兩人絕非尋常人物。

  現在他出面主持,介紹著王衍等人,訴說著幾人的來歷、功勳,以及文章之妙。

  這些東西,其實洛陽城中很少有人不知道,在場的都是書院學子,更是一清二楚,但這並非是多此一舉,伴隨著陶涯的嗓音,將到來的幾位來歷,都鄭重其事的交代了一遍,不知不覺之中,就有一種嚴肅、凝重的氣氛,籠罩院子裡,讓所有人的心態,都有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本來,很多人就是過來旁觀、觀望,乃至有種想看太樂署、陳止笑話的心思,但在這股氣氛的影響下,這種心思迅速變淡,轉而生出了尊重的念頭,也意識到這次機會,有些難得。

  「雖說傳聞中,陳止邀請了幾位大家,但大部分都在第二次拒絕了他,可就說這幾位答應了邀請的,那也都是難得的人物,能得到他們品評,也是一次機會啊。」

  這人群中,還有許多是那天來過太樂署的,當時陳止說三天後,解決守拙、南山兩個書院的問題,然後就會著手解決其他書院的爭執,也算是給出了承諾,現在這些被給了承諾的書院學子,一見五位大家,想到那守拙、南山這兩家書院的人,什麼都不做,就可以得到大家品評,這心裡的情緒不由複雜起來,多了一點羨慕,但同樣也在疑惑。

  「這品評的大家都出來了,兩個書院的人到底在哪了?」

  這個疑惑,縈繞在眾人心頭,他們聽著陶涯的話語,不由猜測起來。

  這些人不知道的是,那兩家書院的人,此刻同樣是一頭霧水,他們正身處那太樂署的屋舍之中,隔著牆壁,也能聽到陶涯的話語聲,但站在邊上的陳止,卻沒有讓他們出去,而是讓他們做好準備。

  「這陳止,一大早就派人等在書院外,我們一出來,就直接被他們請了過來,卻又不讓出去,現在品評的大家都入席了,偏偏我們還要等在這屋子裡,到底是何用意?」孫特看著不遠處,正在吩咐和指派人手的陳止,不由嘀咕起來。

  原來,他們這三天也是養精蓄銳、摩拳擦掌,等著在今天大展拳腳,不光要抓住機會,得到大家品評,更有心將南山書院壓下去,若是能順便讓陳止也吃點虧,那就更理想了。

  整個書院也為了這個目標進行了動員,那位山長也頗為重視,盡管自己沒有到場,但卻從諸多門人弟子中精挑細選,連同孫特在內,選了七名最為傑出的門人出來,就想著讓他們能在這次事情中,為書院揚名。

  只是,當這七名門徒,在諸多同門、同窗的歡送中,走上征途的時候,早就等在書院外面的幾人,立刻就迎了上來,表明了身份和來意,然後就將一臉懵色的孫特等人拽上了牛車,給接到了太樂署。

  值得一提的是,這相迎的人裡面,雖然也有太樂署的吏胥,但更多的還是趙家派來的人手,有他們相助,就算是發生了意外,也能保證安全,更重要的是,被迎接的人很難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分出人手去給別人通報。

  這一點,那位南山書院的盧仟,體會的最為明顯,他和孫特等人的遭遇一樣,書院準備許久,還和徐家有過互動,約定了要相互通報,在出門之前,盧仟甚至都做好了計劃,但卻趕不上變化,等一出門,就被太樂署來的人保護的十分到位,中途盧仟幾次試圖派人離開,都未能如願,以至於他們都已經到了這太樂署了,外面的徐谷還沒得到消息。

  「這位太樂令,是有備而來啊。」

  看著神色從容、指揮若定的陳止,盧仟正在感慨著,卻見一名吏胥急切的從外面走了進來,在陳止耳邊說了兩句,後者點點頭,跟著轉身走了過來。

  「諸君,到了你們出面的時候了,得益於諸位相助,此次這文評之事,已是傳遍全城,幾乎無人不知了,省去了宣發費用,如今各方矚目,連皇上都遣人來此觀摩,所以這次雖說只是試舉,但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陳止笑著說著,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讓出了一條道路。

  孫特邁步就走,但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問道:「陳太樂莫非不去?」

  「陳某居中協調,」他見對方的狐疑之色,不由笑道,「諸位不用擔心,一切都已安排妥當,自然可以令諸位滿意的。」

  孫特遲疑了一下,跟著說道:「這三日,我也了解陳太樂的生平詳情,對你很是佩服,自是信你的。」事到如今,已經到了跟前,就算心裡還有疑惑,孫特也不會表現出來的,畢竟有五位大家坐鎮。

  倒是盧仟走過陳止身邊的時候,微微頓足,笑道:「這前面有五位文章大家,但若說這文章,太樂令您也是不逞多讓,莫非不去品評?」

  「我身具官職,不便出面。」陳止簡單解釋了一下,而盧仟也不堅持,點頭就走。

  看著前面幾人的背影,陳止露出笑容,看了一眼手中的安排,笑著自語:「不知這次社會實驗,能有什麼結果,前世的實驗,因為亂軍到來,未能持續,今生當有不同發展吧。」

  ………………

  前面的院子裡,陶涯已是將幾位大家介紹了一遍,使得現場氣氛凝重許多,多了一絲肅穆和威嚴。

  跟著,他注意到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就繼續道:「下面,就請今日的正主,守拙書院和南山書院的諸君登場,他們這兩家書院也是歷史悠久,傳承眾多,那守拙書院起自……」

  而後,伴隨著孫特、盧仟等人的露面,陶涯就如數家珍的將兩家書院的歷史傳承、重要人物,以及幾次頗有傳奇色彩的佳話訴說了一遍。

  這些消息,按理說在場的人也都聽過許多次,但奇怪的是,在這種特殊的氣氛下,聽著兩個書院的介紹,不知不覺就生出一種嚮往之意。

  「奇怪了,怎麼突然覺得這兩個書院,都能和咱們左岳書院分庭抗衡了?」人群之中,端坐著的齊直,品味出一點不一樣的味道。

  而徐谷等人,則是疑惑的看著盧仟等人,眉頭皺起:「盧仟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沒有通報一聲,難道他們有什麼想法不成?」

  邊上,跟著他同來的荀茂也是皺起了眉頭,但擔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他看著,對每一個出面的書院學子,都介紹其生平,說著其人的得意事,突然就有不妙的感覺。

  「看這個架勢,我感覺陳止今日之舉,其重點好像不是給兩個書院分出高下,而是……」慎獨書院作為四大書院之一,歷史悠久,他們對今天的是也很重視,派來的荀茂也不是隨性之舉,裡面有著深意,其人更不簡單,看出了一點端倪。

  與此同時,這人群中就有幾人,從懷中取出紙筆,迅速的書寫起來,將這一會發生的事,都大概的寫了一遍,然後借故暫時離開,將寫好的紙張交給了門外等候的人。

  隨著這些等候之人迅速離開,有關太樂署內發生的事,就傳遞到了有心人的耳中,其中涉及人數最多的,正是那百家茶肆。

  「來了,來了!」茶肆三樓,擺好了桌椅,眾人圍坐,有一位中年文人,接到了幾張紙條,看了幾眼,然後就清了清嗓子,說道:「諸位,且聽我言,那太常府內太樂署中,正有一奇事,說是那位入夢公子入主之後,一日偶……」

  隨著說書人抑揚頓挫的嗓音,這樓上的眾人,很快沉浸其中,也不乏有識之士,發現了一點端倪。

  「怎麼這麼長時間,正主才剛出來?這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分出高低?」

  另一邊,太常府中,那太常丞孫江得聞消息,不由納悶起來。

  「哈哈哈!」但太常鄧蒙卻忽然笑了起來,「原來如此,我等都被陳止虛晃一槍,都只注意了分出高低,卻沒有注意到,他今天鋪開的這個攤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5 18:32
第三百三十三章 文章出自人手

  正當各方都因為太樂署裡面傳出來的消息,而各有反應的時候,在那太樂署的院子裡,這場奇怪的品評還在繼續。

  這個奇怪的說法,是那位作為品評大家之一的袁荃,在旁聽了一陣子後,忍不住說出來的。由於他們五個人本就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因此他的這句話,被眾人清清楚楚的聽到,但沒有人對此表達異議。

  因為,隨著這場品評的進行,在場的眾人都發覺到,這次品評的內容,讓他們越發意外,但也越發的吸引他們的注意。

  「這篇文章,寫的是宣武北征的內容,但角度頗為新穎,不是聚焦於兵家沙場,而是著眼於書林文齋,寫的是幾位經學大家在戰亂之時,是如何堅持為學的,利益深遠,不知是孫公子你在之前寫下的,還是這三天之中寫出來的?」

  此時,經過對五位大家和參加士人的介紹後,品評已經進行到了第三個環節,讓參加品評比試的士子,將他們的文章都拿出來,要展示在五位大家的面前。

  不過,在大家觀賞之前,先就有那吏胥過來,把文章的內容通讀一遍。

  這文章的好壞,聽起來仿佛是一個主觀問題,但在這新漢時期,其實不然,因為此時的文章,在流行趨勢上,本就有著一定的劃分,從東西兩漢時的賦,朝著駢文轉變,對文章的對仗、辭藻等,有著較為普遍的認知標準。

  這一點,從陳止的兩篇文章上就能看得出來。

  無論是《師說》還是《六國論》,其實都是後世的傳世文章,但陳止卻沒有直接拿出來用,而是結合時代特點,在加入自身理解的同時,還按照此時人們所喜好的文體,加以拓展和深化,這其實就是對文章好壞量化標準的利用。

  而對於王衍、郭凡這等文章大家而言,一輩子和文章打交道,更有教書育人的經歷,不光能看出文章好壞,更能一口氣說出其中的關鍵,進行分析。

  所以,這邊孫特的文章一被讀過,五位大家就都紛紛點頭,明顯都有了看法。

  孫特本來正期待著聽聽大家的品評,作為大頭陣的,他身上擔負著不小的擔子,期待迎來一個開門紅。

  所以,他的這篇文章,乃是經過精心準備的,連書院的幾位師長,都在其中給予了不小的指點和幫助,為的就是一炮而紅,將南山書院的氣焰給壓下去。

  只是,不等大家出聲,倒是陶涯先來詢問他了。

  面對詢問,若是在這品評正式開始之前,或許孫特也不會當一回事,更不見得有心思回答,可隨著之前幾個環節的進行,現場的氣氛非常肅穆,充滿了儀式感,整個品評會都顯得重要很多,孫特亦不敢放肆,所以一聽陶涯問起來,也就回答起來。

  「這文章,是我在為學之時,得師長允許,入了守拙書院的藏經閣,在其中看到了前人事跡,有感而發,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有心要寫下來了,直到三天前,正好碰上幹了太樂令的提議,回去之後,正好想到這個念頭,遂成此文!」

  他這話一說,這院中觀禮的眾人,不少人都露出了驚訝之色。

  「沒想到竟是用了這幾天的時間寫出來的。」

  「這話未必是真的,但我聽此文,心中頗多感慨,筆鋒老辣而直接,倒也和這孫特的性子相合。」

  「我比較喜歡他的這篇文章,其實裡面有一部分,你們注意到沒有,和陳太樂的《六國論》之言,很是相似,不知道是否是從中得到了借鑒。」

  ……

  眾人的交談,自然而然的轉移到了文章和孫特這個人的上面,實際上,今日到場的眾人,有著種種不同的目的,很少是真心要過來品鑒文章的,但奇怪的是,隨著整個品評會過程的安排和進行,這些人本來的目的雖然沒忘,但也逐步投入到品評會之中了。

  不光是院中之人在討論,就連那屋舍之中,正在旁聽的太樂署從官們,也是津津有味,而且聽著聽著,那董續還忍不住道:「這麼一聽,這個孫特雖然性子有些刻薄,但他的文章寫的還真不錯,短短時間就能寫出這般文章。」

  高疆則頗為興奮,他們站著的位置,透過窗子,可以觀察到院中的景象,自是能發現,這院中的眾人,看著那些人的表情、聽著議論聲,他不由說道:「無論如何,這勢頭不錯,看院中人的反應,對孫特的這篇文章,也是頗為認可的,若是最後能得到眾人支持,就是評判了高低,估計也能省去不少麻煩。」

  字裡行間之中,其實還有擔心。

  邊上,還站著劉綱、趙興等人,他們也是被邀請過來的,期間還幫了不少忙。

  劉綱聽了董續的話,不由對陳止笑道:「陳兄,你當初在那王府晚宴中,乃是當場作文,論這一手,怕是整個天下也沒有幾人能比得上,你倒是說說,這個孫特的文章,到底是不是這幾天之內寫出來的?」

  他這話一說,其他人也都留意起來,連董續、高疆等人都側耳傾聽。

  陳止見了眾人表情,知道不好敷衍,先說了一句:「我說過很多次了,《六國論》並非當場所作,我亦沒有這般能耐。」

  「好,好,我們相信。」劉綱笑嘻嘻的說著,那表情分明是半點都不信。

  陳止無奈的搖搖頭,跟著才道:「至於孫特的這篇文章,理應不是最近寫成的,裡面有兩個句子提到了一年多以前的事例,其介詞卻表現出近似之意,所以這篇文章,其雛形至少不是這幾日才寫就的。」

  陳止的解釋並不複雜,眾人都聽得明白。

  高疆眉頭一皺,有些不解的道:「其實我也能想通裡面的道理,這文章堪稱上佳,短短三天,怎麼可能寫得出來,而且其中筆鋒老道之處,怕還有守拙書院的師長指點吧。」

  馬選點頭說道:「這種情況是難免的,孫特他們今天過來,代表的乃是書院,那書院長者豈能不重視?根本無須從細節處分析,就可看出。」

  他們當然都明白這個道理,但劉綱朝著窗開看了一眼,就有些不解的說道:「咱們能想通這點,院中都是書院學子,見多識廣,沒理由看不出來,怎麼一個個卻不見半點疑惑。」

  「他們不是沒有疑惑,而是沒有必要疑惑,」陳止笑著回答,同樣朝著窗外看了過去,「對這些人而言,此事真假並不重要,他們本來也不是真心過來看品評的,只是想知道結果罷了,現在被氣氛感染,覺得事情新奇,就當成是一樁逸聞,想要一探究竟,對他們而言,孫特說的是真是假,根本就不重要,也不會有人深究,更沒有深究的理由。」

  這番話讓眾人陷入沉思。

  「我有一是不明。」忽然,陸映卻開口了,「先前的一番布置,讓這太樂署中氣氛不同,肅穆許多,其實已經足夠,為何還要在讓陶兄詢問那孫特這些呢?品評的乃是文章,孫特生平,眾人也多有知之,豈非多此一舉?」

  陳止聞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指著窗外,說道:「陸兄,你再看下去,差不多就能明白了,品評書院高低,只是今日的一個環節,我說過要根治書院爭執的亂局,單純品評高低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轉變觀念。」

  「什麼觀念?」劉綱好奇起來。

  陳止笑而不語,而此時那窗外,則進行到了新的環節,在一番問答過後,陶涯將孫特的形象突出出來,在陶涯的口中,這孫特赫然成了一位品學兼優、孝敬尊長的有為青年,連孫特自己都不由挺起胸膛,覺得自身的形象高大了幾分。

  隨後,五位大家就都得到了孫特的這篇文章,開始品評,而且讓在場眾人意外的事,剛才朗讀文章的時候,這太樂署還配了專門的書吏在旁邊聽寫,那邊念完,這邊也抄寫完畢,成了四篇,加上孫特帶來的那篇文章,正好五篇,五位大家人手一篇。

  孫特的本篇,被交給了王衍,畢竟是資曆最老的。

  隨後,在陶涯的引領下,五位大家開始品評,首先說好的,說文章的結構,說遣詞造句,然後又說了不足之處,說了改正之法。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的介紹起了作用,那孫特為了附和陶涯總結的「謙遜好學」這個特性,在面對不足的時候,居然沒有像之前那樣性急,反而是低頭受教,表示改正。

  當然,這也有面對幾位大家,他不敢太過放肆的原因。

  只是這樣的行為,多多少少讓旁人對他生出了改觀和好感,引得院中不少人竊竊私語,評價頗高。

  這些議論聲傳入了盧阡的耳中,頓時讓這位南山書院的佼佼者眉頭皺起,暗暗握緊拳頭。

  「我可不能讓這孫特比下去了……」想著想著,他的目光落到了陶涯的身上,想著剛才情景,料到自己也會被詢問寫文章的情形,不由盤算起來,「等會問我的時候,我當如此這般的回答……」

  漸漸地,他投入到了編造寫文環境的思緒中,連本來擔心的事,以及答應了徐府的事,都拋之腦後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5 18:33
第三百三十四章 此計大妙!

  「來了!來了!」

  百家茶肆,熱鬧非凡。

  伴隨著一名名懷揣消息的青衣家丁,不斷在茶肆和太樂署之間來回,這三層樓閣之中越發熱鬧,本來裡面的人就不少,現在更是人滿為患,不用走進去,只是在外面瞥上一眼,就能看到門中人來人往,很多人連坐著的地方都沒了。

  要知道,能入百家茶肆聽說書的人,少說也是一家書院的學子,在普通人眼裡,那都是有身份的人,這樣的人聚集在一起,連個坐著的地方都沒有,換成其他時候,立刻就會有人爆發不滿了,但現在這茶肆裡面的人,卻不見有人抱怨。

  這是因為,這很多無處可坐之人,實際上是在接到了消息之後,連忙趕來的,為的就是聽一聽,有關太樂署的消息。

  所以,每當有家丁模樣的男子,挾著消息到來,就會被眾人圍起來詢問,要好不容易才能擠出人群,將消息交給說書先生。

  這些說書先生都是專業人士,很多人都是家傳的本事,再怎麼簡單的事,從他們嘴裡說出來,經過前後編排,都會散發出別樣的風采,引人入勝。

  這普通的事尚且如此,如太樂署中這般變化,被他們一說,就更加傳神了,所以這新消息一來,本來還亂哄哄的屋子裡,頃刻間就安靜下來,雖不能說鴉雀無聲,但基本上不聽有人言語了。

  隨後,就是幾個說書先生的聲音先後響起。

  「這次談及的,卻是那南山書院的盧仟盧先生,還是那江東陶涯開口,說是盧先生出身書香門第,其祖可追溯到昭烈帝之師盧植公,而今為學,也是用功,自小離家,輾轉多地」

  隨後,就是對盧仟的一番介紹,話至一半,就已經轉而談及他寫文章時候的情景了。

  這次的品評,兩家書院都很是重視,基本上都拿出了看見本領,在品評會上拿出來的文章,都是經過多次推敲的,不光是文章本身的遣詞造句華美,那文章的立意和主旨,更是力求貼合實際,言之有物。

  盧仟所寫的文章,正是貼合時政,談及的是北疆的民生,說的是匈奴反叛、官軍出擊後,給河東並州之地的百姓帶來了什麼樣的影響。

  與孫特不同的是,盧仟結合著前面幾人的經驗,仔細的組織了語言,而且為了避免漏洞,很乾脆的表示,這文章寫好了也有一個月的時間,這幾天反覆修改,這才定稿。

  按照他的訴說,為了寫下這篇文章,他搜集了諸多消息,詢問了來往的商賈,就差親自前往北疆考察了。

  這些話,經過說書先生的嘴,娓娓道來,更是讓盧仟多了一絲踏實憂國的氣息。

  等說書先生說完了這一段消息,重新安靜,等待著下個消息條子從來,這屋子裡的其他人,則打破了安靜,興致勃勃的談論起來。

  「這位盧仟,平時溫文爾雅,未料還存有這樣的憂國憂民之心,他這文章寫得好,不說這官軍北上,是贏是輸,那遭殃的都是百姓啊。」

  「是啊,不過過去還真沒怎麼在意過來,原來這盧仟也是家學淵源啊,只是家道中落了。」

  「這絕對是我大漢脊梁一般的人物啊。」

  隨著時間推移,有關盧仟的議論,竟然漸漸有改過孫特的趨勢,要知道在這之前,那太樂署中其實已經介紹過多人,而且是按照一名守拙士人,一名南山士人的順序來介紹。

  前面介紹的幾人,除了李特之外,兩家書院都不見有什麼出彩的人物,以至於隨著時間的推移,反倒是李特和他的那篇文章,被越來越多的討論,而且討論人的次數,要遠遠超出對文章的討論。

  現在,隨著盧仟的登台,情況終於有了變化。

  只不過,這茶肆裡面,也有人聞到了一絲不對的味道。

  「怎麼回事?怎麼這太樂署的品評進行到現在,這群人反倒更多的在討論李特和盧仟本人了,難道他們都忘了麼,今天的重頭戲,分明是陳止口中,所謂兩家書院,誰高誰低啊!」

  「確實有些古怪,本以為在這百家茶肆,可以聽到更多的分析,也可以較為及時的得到消息,畢竟這裡的東家背景不凡,在這洛陽各處都有眼線,消息來源可靠,也代表著城中風向,但是現在看來,這勢頭不太對。」

  「先別說了,把這裡的情況給老爺那邊彙報一下吧,否則將來出了偏差,我們是要負責任的,明不明白?」

  這交談的幾個人站在角落,約莫三四人的樣子,一番爭論後,就有一人離開,然後一路疾奔,直達徐府。

  「怎麼樣了?百家茶肆那邊如何議論的?是否已經有哪家書院的高低之爭了?」

  見了來人,徐吉的那個管事徐皮先迎了上來,淡淡的問著,但眼睛裡滿是關切。

  「這我們也不知道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他們沒有討論書院高低。」那報信的人遲疑了一下,這般回答。

  「沒人討論?」徐皮滿臉詫異,「難道都在談論兩家書院學子寫的文章?」

  「那群人甚至都沒怎麼談論文章,」報信的人還是遲疑,但想了想,又道:「他們好像更多的是在談論孫特、盧仟等人,說這兩人哪個人更勝一籌。」

  「談論孫特和盧仟?」徐皮眉頭一皺,「這兩人不就代表著守拙書院和南山書院麼?這麼說,他們還是在談論書院高低啊。」

  「這在下也說不清楚。」那報信的人搖搖頭,他能夠感到,那些談論之人所說之言,和什麼書院無關,單純就是關於個人的!

  不過,沒有親身在場,是無法明白個中三味的,所以那徐皮讓報信之人退下,自己轉身就朝院子走去,在正堂中,徐吉和王布正等候在那裡。

  王布不用多說,乃是張應的幕僚,平時多方奔走,並沒有固定的職位,而徐吉被陳止撤職之後,也已經是正兒八經的無業遊民,這兩位白天都可以等在家中,就等著太樂署那邊的消息了。

  一走進來,徐皮就注意到氣氛有些凝重,那兩人都似乎眉頭緊鎖,似乎碰到了什麼難事。

  心中疑惑,徐皮還是將得到的消息稟報出去:「老爺,百家茶肆那邊正在談及兩家書院,哪個高,哪個低。」

  「你確定?」徐吉微微一愣,似乎是鬆了一口氣,「那就好,看來這情況還是正常的,只有太樂署裡面的變化有些不對。」

  徐皮愕然,下意識的問道:「怎麼了?太樂署那邊有什麼不對麼?」

  徐吉擺擺手說道:「這個你無須多問,且先下去,繼續主意多方消息,若有什麼變故,需及時來報!」

  「諾!」盡管心裡頗多疑惑,但徐皮還是強行按耐住心底的好奇,恭恭敬敬的低頭行禮,然後順勢退去。

  等徐皮一走,徐吉長舒一口氣,對王布說道:「陳止是有些手段的,那品評會被他們這麼一搞,竟然真的有了幾分肅穆氣氛,但終究只是局限在他太樂署一隅之地,不可能掀起大浪,只要這外面的民言再加強幾分,我就不信他的些許手段,真能湊效!」

  原來,徐家不光是在那百家茶肆安插了人手,在太樂署也有人隨時傳播消息,更不要說他徐吉的親弟弟徐谷也身在其中,所以對太樂署中的氣氛變化,感受的尤為強烈,稍微感覺到有些不對,就派人過來通報。

  徐吉和王布得到了消息後,反覆推敲,看出了威脅。

  不過,陳止所做的手段,雖然在後世司空見慣,但這個套路在當今世上,還真沒有出現過,裡面涉及到的社會學應用頗為淺顯,其實就是對大眾心理的消費,但偏偏對這個時代的人而言,卻是從未見過,哪怕是學究天人,能看出端倪,也無法推測出後續的變化。

  王布此人足智多謀,才能成為張應的謀主,但面對這從未有過的情形,縱使是他,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卻本能的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想了想,他不由說道:「徐君,縱觀陳止此人行事,多有散亂之行,但最後往往出人意料,所以絕對不能忽視,而今雖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等到能看出其人目的的時候,可能就晚了,所以哪怕現在還不清楚他有何圖謀,但也必須將種種威脅,都提前扼殺!」

  徐吉眉毛一挑,笑道:「哦?王先生的意思是?」

  王布毫不猶豫的就道:「現在就派人到街頭巷尾,大肆宣傳太樂署之事,要讓這洛陽上上下下,都知道陳止在給兩個書院品評高下,讓他騎虎難下!」

  徐吉摸了摸鬍鬚,然後笑了起來:「此計大妙!待得人人皆知,就算守拙書院、南山書院的人不追究,其他書院也會逼問他們,這兩家書院,最後肯定要有一高一低,低的那一家因此就下不來台,這禍根也就埋下來了!」

  想到這裡,他迫不及待地起身,邊走邊說:「既如此,我這就將全部人手都派出去,將太樂署之事宣揚出去!」

  就在二人對話之際,太樂署裡的氣氛也凝重起來,因為兩邊書院學子的文章,都已經被送了過去,也都被一一點評過了,後面就是給出評價的時刻了。

  自孫特、盧仟以降,都是摒心靜氣,等待結果。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5 18:34
第三百三十五章 揭曉

  「這次的十五篇文章,可謂各有千秋,每一篇都有其立意,以諸君之年齡,能寫出這般文章,著實令人敬佩,老夫在你們這個年齡的時候,恐怕也是寫不出這般內容的。」

  看著面前正襟危坐的十五人,王衍緩緩說著。

  作為在場五位評審大家中,資曆最老、身份最高、成就也最高之人,陶涯很自然的要將最後宣布的機會,教給這位長者。

  經過連續幾個環節,這太樂署院中的眾人,經過了一連串的心理變化,先後經歷了疑惑、肅穆、激蕩、入神,他們已經是全情投入,所以聽到這番話,立刻就豎起了耳朵。

  王衍說話,也算是滴水不漏,讓他宣布結果,但其人說了一會,都還是誇讚的話,絲毫沒有涉及到真正的高下之分。

  不過,這個結果,是五位大家商量之後,做出一個大致的評判,然後又離席找到了陳止,讓陳止也加入討論,才得出的結論。

  陳止作為太樂令,本身就有干涉的資格,再加上陳止本身也被看做是文章大家,只不過在資曆上有些欠缺,再加上需要避嫌,才沒有與其他五人同坐,但今日到場的人,也都承認陳止在這方面的權威。

  這前方,王衍依舊還在說著,但依舊還是客套話,沒有涉及到最實質的內容,他這種顧左右而言其他的做法,對於急於知道結果的眾人來說,無疑是一種煎熬,不少人甚至有了抓耳撓腮的跡象,忍不住就議論起來

  在長者嚴肅說話的時候,在下面竊竊私語,是一種非常失禮的行為,在官府司衙這樣的正式場合,若是做出這般舉動,很容易被人抨擊。

  但在場的人,實在是忍不住了,只能用這樣的方法,來表達心中的急切。

  「你說會是哪家書院,更勝一籌?」

  「這不是明擺著的麼?今天的十五篇文章,那守拙書院有七篇,而南山書院都八篇,每一篇文章都受到大家的稱讚,那從數量上來看,必然是南山書院更勝一籌啊。」

  「非也,非也,我看倒是未必,諸位回想一下之前的情景,這守拙書院固然是人數處於劣勢,但若是論剛才的評價,這每一個人都不低,可謂個個菁英,若是統而論之,當更勝一籌。」

  「此言差矣,」立刻就又有人表示不同意見,「在我看來,這兩家誰高誰低的關鍵,其實要看著雙方的領頭人物,你說守拙書院每一個都很出色,幾乎都超過南山書院的學子,這話不假,但若是論領軍人物,那盧仟溫文爾雅,寫的文章更是滴水不漏,比之孫特猶有過之,這領軍人物的高下,其實已經能看得出來,這書院的高下自也能順勢分出。」

  ……

  頓時,不少人發表著自己的看法,或者是從文章分析,或者是從總體考慮,但更多的人,還是選出自己看好的一名學子,加以探討,分析利弊,最後做出判斷。

  事實上,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類似的討論也發生在那百家茶肆之中。

  不同於太樂署之中,還要顧慮長在發言的長者,這百家茶肆中可要自由的多,他們依靠著及時傳遞的消息,對太樂署中的變化,那也是了解的很是詳細,到了這最後十分,甚至是太樂署稍有動靜,這茶肆中就能知道。

  在太樂署的人探討誰高、誰低的時候,茶肆中也在探討著這個問題,而且值得注意的是,他們不光探討書院,也探討著參加品評的學子,對於這些人,他們竟是如數家珍,不光是名字能一一說出來,連其人背景都一清二楚,連帶著他們這次拿出來的文章,也為茶肆之人所樂道。

  隱隱之間,還能看出這茶肆之中分成了幾個團體,分別支持和欣賞著不同的品評學子。

  事實上,這種趨勢在太樂署中也已出現了端倪,所不同的是,這院中之人更為額內斂、自製,議論的聲音不大,但還是被有心人發現了裡面的一些不同尋常之處。

  「這個情況不太對。」

  本來安坐人群之中的荀茂,神色肅穆的對身邊的徐谷低語起來,後者同樣神色嚴肅,而且剛剛吩咐的了一名僕從,往家中傳信。

  「是的,咱們周圍的這些人,本來都是來看熱鬧的,關注的就是兩個書院分出高低的過程,以及之後的影響,但這一連串的變化下來,談的注意力,居然都被轉移到了這次品評本身,而且關注起參與品評的學子來了。」

  不遠處,那左岳書院的齊直和祖沿,也在探討著相似的問題,只不過這兩人主意的卻是另外一個方面。

  「真正的情況如何,周圍的這些人,在特殊的引導之下,比起書院之間的高低,其實更加關注的是這些學子之間的高低啊。」祖沿感慨了一句,就朝著院子深處看了過去,「那位新任的太樂令,是否是在刻意營造出這樣的情況?」

  「不錯,你說的不錯啊,」齊直同樣神色鄭重,「如此一來,也就衝淡了書院之間的爭執,但就算如此,一旦判定了一方書院落敗,那落敗的一方,依舊不會善罷甘休啊,不知道接下來,是不是還有什麼新穎的步驟。」

  今日的這個品評會,給在場之人留下了深刻印象,齊直自然也不例外。

  在距離這兩人不遠處,還有一個人正在品味著整個品評會的過程,和身邊同門低聲探討著。

  這個人就是一身白衣的朱玄。

  「這個陳止,確實有點意思,他所做的事,仔細思量其實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只是增加了幾個步驟,著重強調了幾個環節,偏偏就是這樣的情況發展下來,居然讓這院中人心都有了變化。」

  說著,他也朝著院中深處看了過去。

  「這個陳止,似乎抓住了天下士人所追求的東西,看起來是在比拚書院的高低,但從最初的介紹,一直到現在的王公發言,其實都是在突出參與品評會的人,不管是五位大家也好,還是這十五名學子也罷,通過那個陶涯的一番論述,將眾人的注意力,都給集中到了他們的身上,所以你們聽,現在周圍之人探討最多的,其實不是文章,也不是哪家書院,而是這些學子本身!」

  說著說著,他目光一轉,落到了人群之中,鎖定在致遠書院的幾人身上。

  為首的諸葛津也在感慨。

  「陳止不愧是陳止,過去只是聽說他的名聲,也聽族兄反覆稱讚,今日才知,此人果然善於造勢,經過他這麼一弄,怕是兩家書院各有所得,各有所失,不至於鋌而走險,但終究算不上萬全,我才他在這之後,還有什麼布置。」

  待得他的這個話剛剛落下,王衍的一番話也終於說完了,也提到了眼下的關鍵所在

  「諸君都是賢才,但還是得分出高下,經過我等五人,與太樂令商討之後,覺得此次能得頭籌的書院,覺得縱觀之下,南山書院稍勝半籌。」

  此言一出,終於是塵埃落定。

  這院中之人懸著的心也終於都放下來了,跟著那心頭的期待也好、好奇也罷,乃至對參與品評會之人的關注,也都隨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等著看好戲的念頭在心頭支撐。

  他們坐在院子裡,看得可是很清楚的,那兩家書院的人,在整個品評會的全程,臉色一變再變,從最初的疑惑,到後來的自豪,以及隨之而來的期待和緊張。

  在王衍發話的時候,孫特也好,盧仟也罷,都控制不住心裡的念頭,表現出忐忑與期待,幾乎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氣,他們二人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說其他人了,兩家書院的人,在這一刻表現出了高度的一致性。

  等王衍的話聲說出來後,兩邊的表情立刻分化,有了天壤之別,那盧仟等人陷入狂喜,哪怕是以盧仟這樣的城府和性子,那心頭喜悅都清晰的表現了出來,更何況其他人?

  與之相對的,則是孫特等人瞬間沮喪,之前的種種期待,以及被點評和誇讚的話語,都頃刻間不再重要,隨著整個書院的落敗,陷入到了低迷之中。

  很快,這失望就轉變成了不甘與怒氣,能看得出來,按孫特在努力的壓製怒火,若不是王衍等大家當面,怕是已經要爆發出來了。

  「這下子,又有好戲看了,咱們之前的擔憂,看來是多慮了。」

  注意到孫特的模樣,本來還有些驚疑不定的徐谷,立刻就把心放了下來,跟身邊的荀茂說著:「你看,不管陳止做了多少的布局,這結果也是不會變的,哪家書院會甘心輸了?這可不光是勝負,還關係到聲望,別人一聽說,在這樣重大的場合,這守拙書院輸給了南山書院,那以後還有人過去為學?這是動搖根基的事啊!陳止想的太簡單了!」

  荀茂也點頭同意,歎息了起來:「難為陳止搞出了這麼大的陣勢,但他到底不明人心,不知道書院的名聲代表了什麼,更不清楚,一個太樂署給的高下之分,有著多大的意義。」

  仿佛是為了印證二人的話語一般,那孫特忽然起身,來到了五位大家跟前,明顯是有話要說。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5 18:34
第三百三十六章 破局?

  孫特他們本就受到眾人矚目,此時他一動作,登時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給吸引過來了,想要一探究竟,看他想說什麼。

  但話說來,結合孫特過去的性子,眾人也都能猜到,他會說出什麼。

  「諸位尊者」

  孫特拱拱手,就要展開一片論述。

  隨著答案的揭曉,孫特先前被這品評會所擾亂的思緒,也恢復了過來,那種沉浸在品評之中的念頭迅消退,取而代之的就是推翻結論,若不能讓自己得到想要的名次,那不如就整個的將這品評會擾亂,變成一場鬧劇,如此一來,盧仟他們也會一場空。

  這也是正常的,別說是孫特,就是後世也有很多人,在最後結果不如意,就指望著靠著盤外鬧事,改變最終結果,有些能夠成功,有些則只是徒勞。

  當然了,也有很多時候,那結果本身確實值得推敲。

  至少在孫特看來,自己等人的文章,也是被反覆誇讚了的,怎麼就不如盧仟他們了?他本就對盧仟等人沒有好感,現在又被判輸,連著書院的名聲都有可能受損,哪裡還能忍得住?就算知道有冒犯長者的嫌疑,也得硬著頭皮站出來了。

  他一出來,邊上的盧仟也有了躍躍欲試的跡象,兩人立場相左,都知道對方的心思,若是孫特成功擾亂,那盧仟等人的歡喜可就沒了,當然不能放任。

  他們兩個人的動向,也讓五位大家心中微動。

  按理說,他們接受了邀請,或許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也都很清楚,這其實是一個得罪人的事,但有陳止擔責,才能省去些許麻煩,而且他們現在也都不為官了,不怕承擔責任,也不會推辭責任,因此王衍才會親自宣布結果。

  但現在見了兩人的動向,又意識到現場就有麻煩,正思量著如何應對。

  只是不等孫特、盧仟兩個人真正說出什麼,就有一道人影從那正堂中走了出來。

  「諸君,稍安勿躁,我知道諸位的想法,但著實沒有必要在此時再爭執,這個高低啊,是依照幾位今日的文章來評判的,而這文評之事,已被皇上知曉,今日試評,也說明可以維持,是以這並非只是一次,實際上,一個月後,就會有真正的文評舉行,不光是」

  陳止將眾人的注意力給吸引過去,他說出來的話,也被眾人聽在耳朵裡,跟著就有幾人心頭一跳。

  同一時間,在那百家茶肆之中,眾人也得到了最新的消息,知道了這場品評的結果。

  「南山書院被判贏了?」

  待得說書人把這結果訴說出來,整個三層樓上下,居然先陷入了一片安靜之中,隨後就炸開了鍋。

  有些人叫好,有些人不忿,還有分析的、歎息的,可謂精彩紛呈。

  就在這複雜的局面中,之前對品評會的種種看法似乎也都被拋之腦後,所有人又都議論起那守拙書院此番落敗,名聲受損,會如何鬧騰,太樂署還能否得到安寧。

  「守拙書院的後台,也是列卿之一,出身這個書院的宿老不知凡幾,真要是鬧騰起來,就是太常也吃不消啊。」

  「我不明白,從文章上來看,孫特應該更勝一籌的,怎麼就說是南山書院更勝一籌?這一點,我覺得守拙書院是該鬧一鬧,這事恐怕有什麼內幕也說不定。」

  「我覺得你說的不對,這個評判還是沒問題的,盧仟的文章明顯更勝一籌啊,只不過這個實話說出來,後患不小,你看看,這茶肆裡面的人,本來還都在探討品評會,結果一轉臉,就都關注起後續事了,說明都知道,這個品評畢竟只是暫時的,根本不能杜絕爭執!」

  這些話說出來,很快得到了不同人的響應,但不管他們是什麼主張,都認為當下的這個情況,就要失控了,單純靠著太樂署是控制不了局面的,哪怕陳止搞出了這麼多的環節,也真的讓眾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覺,但大勢卻難以扭轉。

  「可惜了,這次的品評會當真有趣,陳止無怪乎能有這麼大的名聲,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可惜啊,也只能是曇花一現,可惜了實在是可惜了啊。」

  忽然又有一人說道:「是啊,這種情況,可是無法扭轉了,我聽說這結果一出來,街上就有人大肆傳播,一點都沒有遮掩,興許是陳止得罪人了,有人要看他笑話呢。」

  「我都能猜出是什麼人在背後推動了,這下子那守拙書院算是下不來台了,不用背後的人出手,就有書院要找陳止的麻煩了。」

  「不僅如此啊,聽說陳止還和其他幾個書院約定了,這種情況下其他幾個書院,恐怕也要心有餘悸,不敢答應了吧,你說說,這種局面下,他陣勢進退維谷,這個官還能做多久,不好說了」

  眾人探討著,眼看著就要散去,畢竟很多人都是聞訊趕來,是聽聞太樂署中的品評會別開生面,但又無法入內一觀,只能來這百家茶肆聽說書人講述。

  現在一聽說結果出來了,也都預測了一番陳止的艱難情況,一個個便都心滿意足,準備就此離去,只是這最早要離開的人,還沒有走出茶肆,就見又有家丁急急忙忙的衝進來,看那手上拿著的,分明就是最新的消息。

  「怎麼?難道太樂署那邊的事,還不算完?」

  那想要離開的人詫異之後,就停下腳步,轉而到店中,又圍著說書先生,等待答案。

  那一個個說書先生看著新來的消息,也都露出了意外之色,但很快就鎮定下來,重新坐位子,然後一板一眼的說著:「卻說那太樂署中,五賢論畢,給兩家書院論了高低,那守拙書院的大師兄孫特心有不滿,起身欲言,而南山書院之的盧仟,剛剛得了排名,又豈能放任,也是一樣起來,你道二人要說什麼?」

  「說了什麼?」

  「你倒是趕緊說啊!」

  「何等急人!」

  這說書人的習慣一起,講到關鍵的地方就停住,看著在場眾人那焦急的目光、聽著催促的話語,嘿嘿一笑,這才繼續道:「這二人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就被人打斷了,這打斷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大漢太樂令陳止陳守一!」

  「陳止終於出面了。」

  「我也覺得他該出來了,這真個品評會,都不見此人身影,要是再不出來,局勢控制不住,他也要擔責的。」

  「只是,這個時候了,陳止就算是出來,又能如何?」

  眾人聽著聽著,又忍不住議論起來,也有人表達了疑惑,想著若自己是陳止,在這種局面下,要如何才能平息了守拙書院的怒火和不滿。

  「難難難!」當下就有人搖起頭來,「其實他之前弄那麼多花招,不就是想淡化高低之分,讓守拙書院不至於鬧事麼,但結果一公布,依舊還是這樣,哪裡有什麼分別?」

  這邊幾個有見識的正在交流心得,那說書人則已經笑呵呵的說道:「這位太樂令一出來,就擺明了車馬,要製止孫特等人,但後者哪裡肯依,諸位看官也都明白,這位孫君子還擔心這身後書院所托,豈能善罷甘休,當即就要與陳太樂理論,卻被太樂令的一句話,就給勸住了。」

  「什麼!」

  聽著那說書人又停頓下來,眾人卻是越驚異,其中緣由倒也簡單,他們先前都認定了,陳止也沒有辦法阻止局勢惡化,哪裡能想到,一句話就能勸阻?

  「你別賣關子了,到底說了什麼話,道來!」

  在一片聲討中,那說書人卻滿心的成就感,這才娓娓說來:「原來,太樂令明言,此次品評不過只是嚐試之舉,所以只有兩家,但文評自此開始,一個月後,才是正式召開,到時各家學院都會接到太樂署的請帖,皆可前來!」

  「一個月之後,召開文評?書院皆可前往?那豈不是說,今日這般的情況,要在一個月後重演?」

  「恐怕不只如此,今日不過兩家書院,就鬧出好大動靜,前前後後足有兩個多時辰,要是一個月後,那書院更多了,要耗費多少時間?」

  「我家書院還也能參加麼?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唉就是這句話勸住了孫特,總覺得這和孫特也無多大聯繫嘛。」

  「是啊是啊,這更像是陳止履行之前和其他書院的約定,怎麼孫特還能被勸住?」

  聽著眾人的議論和詢問,說書人笑了笑,繼續說著:「要說孫君子為何能隱忍,這裡面也有個緣由,原來是陳太樂點明,一個月後,也會給守拙書院、南山書院出請帖,若是守拙書院覺得今日之名不符,一個月自可再比,以決高下!」

  「什麼?再決?這樣一來,南山書院不過只有一月名聲,如何能肯?」

  「而且,他們也可以接了請帖不去嘛。」

  「不錯,不錯,我若是南山書院,已經壓了守拙書院一頭,那也就夠了,何必再比?」

  眾人嗡嗡議論,最後都將疑問的目光,投向了說書人。

  一個個說書人都是微微笑著,說道:「諸位都能想到的事,陳太樂豈能不知,是以拿出了一張匾來,問那南山書院之人,願意要否,若是接下那匾,就得承擔其名,一個月後再比,否則就不能得匾,只得一時名聲。」

  「一個匾,就能改了盧仟之意?不對,這事他也無法做主,陳止就這麼肯定,能讓南山同意一個月後再比?這是什麼匾?」

  說書人笑了起來:「欲知匾上何字,且聽下分解。」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5 18:35
第三百三十七章 洛陽文章第一

  「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來這一套?」

  那說書先生的行為,立刻激起了在場之人的憤怒,很多人當即就表示了不滿。

  「簡直可笑,還說什麼下回分解,莫非真的以為,這太樂署的消息,只能在你們百家茶肆知曉?」

  「別囉嗦了,趕緊把事說清楚,否則休怪我等無情!」

  群情激奮中,更有早就對此不滿的士人做憤怒狀,上前兩步,逼近說書人,冷笑道:「但有一天刀在手,殺盡天下斷章狗!」

  眾人的話語彙聚在一起,在擁擠的環境中,宛如實質一般的撲面而來,說書人感到了群情激奮,這心裡的壓力壓迫下來,有些無所適從,才知道玩過頭了。

  這人只是憑著習慣,習慣性的停頓一下,卻未料到會是這般結果,知道不能這樣下去了,不過,其人的心中,還是頗為疑惑的。

  「過去也有相似之事,也不見這群人太過急切,今日這是怎麼了?」

  隱約間,就連說書人都察覺到,陳止所做之事,怕是有些非同尋常。

  「諸位不要急,不要急,不過習慣爾,這就為諸君說明,」想著想著,說書先生擺擺手,定下心,清清嗓子,端起架子,才道:「卻說那牌匾上所書,赫然是』洛陽文章第一』這六個大字!」

  此言一出,剛才還激憤的人群,頃刻間就有了消停的跡象,更有甚至,不少人驚訝的長大了嘴巴,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顯是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安靜的環境中,只有說書先生的聲音還在繼續,更顯清晰

  「卻說這六個字,當真非同凡響,個個龍飛鳳舞,乃是入品佳字,這陳止陳太樂,本就是天下文章大家,而其書法卻更早聞名,據說造詣還在文章造詣之上,當時就有王公誇讚之,說此字內蘊神藏,有天地鍾秀之妙,更……」

  「停停停!」

  立刻有人叫停,然後一臉詭異的表情,著重詢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假的,那陳止真的給南山書院,這麼一塊牌匾?」

  「洛陽文章第一,這個名頭也太大了,陳止真敢拿出來?這東西哪裡是牌匾,分明是個是非根,一拿出來,莫說他太樂署,就是南山書院,從此怕也不得安寧,不知道有多少人覬覦,要惦記著這塊牌匾。」

  說書人點點頭,說道:「我百家茶肆的消息,自然不會有錯。」

  人群卻更加驚訝。

  「因為這個什麼品評會,就得了這麼一塊牌匾,未免有些名不副實吧,真正參與的人,不過只有兩家書院,兩家書院分出了高低,就能被稱之為洛陽文章第一?別說其他書院了,我都覺得有些不合適,口氣太大,太過唐突。」

  「是啊,這牌匾還是太樂署拿出來的,太樂署怎麼也算是朝廷司衙,怎能亂說話?更不要說做成一塊牌匾了,旁人不明就裡,說不定就真以為南山書院為洛陽第一了,畢竟這是出自朝廷的話啊!」

  「太莽撞了,太莽撞了!哪裡能用這個名頭,現場不是有諸多書院麼,如何肯依?陳止為了平息一處心亂,竟然出此下策,這不是越鬧越亂麼?」

  「不對吧,這樣如何能平息?這個洛陽文章第一的牌匾,不是給守拙書院的,而是給南山書院的啊,守拙書院本就不服氣,這麼一弄,豈非更加不服了?可是剛才不是說,那孫特原本不滿,因為陳止的一句話、一塊牌匾,就生生忍住了麼?這不合理啊,莫非背後還有什麼咱們不知道的?」

  眾人一陣疑惑和驚歎,很快就有人發現不尋常的地方了。

  其實說書人同樣疑惑,只是職業素養到位,因此心中驚訝,表面上卻是如常,還能講述後面的情況,但若是解釋其中緣由,那也是力有不逮。

  好在人群中也有明白人,馬上回過神來:「會不會和一個月後的文評有關?」

  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麼一句,一下就把眾人的思路給打開了,讓他們也意識到了一種可能。

  有人不確定的道:「閣下的意思,是說這牌匾乃是暫時落入南山之手?」

  先前判斷那人就道:「我亦不知,但想來唯有這般,才能說通這事。」

  接下來眾人思考了起來,有人點頭同意:「也唯有這般可能了,這洛陽文章第一,可不是什麼簡單的名頭,南山書院就算想要,也明白自己是守不住的,畢竟還有那四方書院,那四家書院才是真正的魁首,他們都沒有號稱洛陽文章第一,何況南山?正常情況下,給南山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接下來,因為立刻就要成為眾矢之的,唯獨暫時存有,才有機會!」

  「這麼一想也對,即便是暫時留存,但只要有這個名頭,就足以傳名了,那守拙書院參與其中,也會因為這塊牌匾被人銘記,相對的,接下牌匾同樣也有風險,這風險都被南山書院承擔,或許就是因此,孫特才能被暫時安撫。」

  「還有拿一個月的期限之說,既然只有一個月,那再過一個月,其他書院只要擊敗南山書院,豈非就可以拿到牌匾,守拙書院同樣也有這個機會啊。」

  「其他書院的人,估計也是因為一個月的關係,所以暫時忍耐了,但我覺得這個牌匾不是這麼好拿的,就是拿到了,也有期限吧,不然就是禍根。只是這種禍根,對書院而言,是無法割捨的,哪怕只是暫時擁有,也無法棄之不顧,諸位,你們不要忘了,陳止提出了何等要求,他是要求這南山書院在一個月後,再次參加文評,這樣才能得牌匾,若是南山書院拿了,再次參加,那今天的高低名次,意義就不大了,孫特肯定明白這個道理。」

  「我看他們還是會拿的,這個誘餌,他們無法忍耐。」

  這邊眾人還在議論著,那邊又有消息傳來,這次的消息說的就非常明白了,更是帶來了一個,讓人更加意外和震驚的消息

  「那牌匾之上,居然有皇帝行璽?」

  自秦以來,曆經兩漢,皇帝有六璽,而皇帝行璽,乃是封命王侯官員所用,發展到如今,有了幾分私璽的意思,但再怎麼私,也是皇帝的印璽,代表著人皇意志,有著正統加持,蓋印在牌匾之上,其意義更是非同凡響,比之單純的官府承認,還要深刻不知道多少,也使得這塊牌匾更加惹人覬覦!

  「不得了,這下子,連四方書院也坐不住了吧,一塊小小牌匾,要撬動京城書院格局,真不知道這件事要如何發展!」

  正當眾人感慨的時候,門外忽然就有幾個人路過,仿佛無意的在喊叫著

  「太樂署那邊出消息了,說是南山書院勝出,這下子有好戲瞧了!」

  這聲音來的又快又急,哪怕百家茶肆中人聲不小,也無法將之壓下,頃刻間樓裡安靜了幾分,隨後不少人互相對視,表情都顯得意味深長。

  「八成是之前提到的,在城中刻意散播消息的那群人吧,還真有些不懷好意,但不知道,若這些人聽到牌匾的消息後,會作何感想。」

  經常進出茶肆的人,本就喜好搜集消息,一知牌匾的消息,想到可能的含義,就判斷出事有不同,隨後意識到那些傳播消息的人,怕是估錯了情況。

  幾乎就在茶肆中的人做出判斷的時候,太樂署中,南山書院的人一臉嚴肅的接過牌匾,也不多說什麼,簡單的留下場面話,就急匆匆的離去了。

  他們一走,其他人也都坐不住了,一個個宛如熱鍋上的螞蟻,這邊陳止剛剛發話,說是品評會到此結束,那邊眾人就一哄而散,急急忙忙的回去通報消息,並做好準備。

  連四方書院的人也不例外,這幾家書院過來的人,本還有其他目的,不乏想要面見陳止、說些話的,如那諸葛津就是,但面對加蓋了皇帝行璽的「洛陽文章第一」匾,他們也都顧不上了,諸葛津和陳止碰面後,說了幾句客套話,將諸葛言的問候說完,就急切的回去了。

  看著眾人的背影,前任三公王衍忍不住感慨道:「守一啊,你這匾一拿出來,洛陽城怕是安寧不了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禍。」他因王家的關係,接受了陳止的邀請,本身對陳止也頗為欣賞,所以兩三天下來,關係親近不少。

  陳止則回道:「安寧不下來的是諸多書院之心,但他們表面上是沒有多少精力折騰了,必須要養精蓄銳,才能爭到牌匾,畢竟這牌匾不是來自民間,乃是以太樂署的名義送出,有明確的章法和規矩,無法一家獨占,取的乃是流動之意,就算有人心存他念,也得考慮到今上的印璽。」

  聽著此言,王衍等大家沉默片刻,紛紛搖頭失笑。

  「這洛陽百家,怕是都要入了你的套了。」

  陳止笑道:「我這可沒有套,乃是各取所需,倒是有些人的精心算計,到頭來,要給我做了嫁衣不說,白白宣揚名聲,讓與會的諸公,以及參與的諸君,名聲遠揚,他們本來的計劃,也要付之東流。」

  王衍心中一動,笑問:「你說的,莫非是……」

  與此同時,離開了太樂署,就一路急行的徐谷,正朝著徐府趕過去,在那府中,徐吉正笑呵呵的聽著手下彙報,自以為得計。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5 18:36
第三百三十八章 爾如行在崖邊,我則如履平地

  「老爺,消息都已經散播出去了,咱們的人手都派出去了,張家也幫襯著,照著這個情況,要不了多久,這洛陽上上下下,就都得知道他太樂署做了蠢事!」

  正在給徐吉彙報的那人,看上去就有股機靈勁,彙報的時候能能抓住重點,知道徐吉真正在意的是什麼結果。

  果然,這話一說,徐吉就撫須笑道:「此乃陳止自絕於書院也!他之前所為,立足於一點,就是覺得可以拖延,卻不知那諸多書院看待自己的名望比什麼都重要,只要是為了名聲,他們什麼都做得出來。」

  「對,老爺果然英名!那孫特剛才就表現出不滿,根本不能忍受所謂高低勝負,就連王公之言都不顧了。」

  徐吉淡淡一笑,說道:「這是難免的,你等且觀,他陳止災禍不遠。」

  頓時,他這科成竹在胸的氣度,就使得周圍的眾多僕從都露出了敬畏之色。

  這種目光讓徐吉格外受用,自被陳止撤職,他便越發注重威嚴,眼下就感自己運籌帷幄,有心再展能耐。

  「你等既是追隨於我,今後便當不犯陳止這般錯……」

  這一番話還沒說完,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爾後一人入屋,見了徐吉後,就說有事稟報。

  「還是太樂署的消息吧,不用焦急,徐徐道來即可。」徐吉早就習慣,先前幾次,早已習慣,便拿住威嚴,淡然問道。

  只是那入屋之人還沒開口,門外又是腳步聲起,只是這次卻顯得格外雜亂,顯然不止一人。

  徐吉略顯詫異,那眼睛順著聲音看去,卻見自己弟弟徐谷,一臉焦急的走進屋來,見了兄長,不等詢問,就道:「大兄,太樂署中又有變故。」

  「你也不用著急,細細說來。」其實見了徐谷表情,徐吉心裡已經有了幾分擔憂,卻兀自保持著表面的鎮定,「可是那陳止又有什麼驚人之語?」

  「此事可不光時驚人之語了。」徐谷苦笑一聲,「怕是真要動搖書院爭執的根本了,也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風波。」

  「什麼?真能撼動書院爭執?」面對這樣的消息,徐吉無法淡定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嘴裡說著話,卻朝最先入屋的那人投去嚴肅的目光。

  「正要告知老爺啊。」那人一臉苦澀,「陳止在這會中拿出了一塊牌匾,那牌匾非同一般啊……」接下來,這人就一五一十的把「洛陽文章第一」的牌匾之事,連同那匾上的皇帝行璽都說了一遍。

  徐吉聞言,愣在原地,隨後向徐谷征詢真假。

  「此事千真萬確。」徐谷同樣滿臉苦笑,「那王衍公定下南山書院第一的時候,不光是守拙書院,其他書院的人,也有不服的味道,隨後那文章第一的牌匾,更是讓不少人心念浮動,很多書院都有心理論,但隨著陳止說清楚章法,說是這牌匾不是一家可以永存,一個月後的文評,就要決出下一個第一,到時候這牌匾就要被移交到那家書院。」

  說到這裡,他歎了口氣,壓低聲音:「得知此事,在場的書院之人,沒有一個還能平靜的,不是動心,就是不敢多言,準備請教書院師長,連那孫特都鎮定下來,不再追究高低之別了,眼看著一場混亂,竟是被陳止這麼連消帶打的給消弭了!」

  「寫著洛陽文章第一的牌匾?蓋著皇帝行璽?」徐吉坐在座椅上,顯得有些無力,過了好一會,他才皺起眉頭,「這陳止,莫非是要用這樣的名頭,來拉攏和賄賂其餘書院?」

  「這些都先不管,現在怎麼辦?」徐谷追問起來,因為太過在意,乃至顧不上場合了,「若是放任,豈不是真讓他陳止把這洛陽書院的紛爭,給平息下來了?」

  「哪裡有那麼容易?」徐吉冷笑起來,盡管他心裡也在忐忑,但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是不能露出一點怯意的,「那些書院的紛爭,是一塊牌匾能平息的?未免太異想天開了,你們不用慌。」

  他看了看被徐谷的表現,刺激的有些失控的眾人,收斂笑容,表現出沉穩的氣度,一字一句的道:「這陳止不過是借助他勢,想要以奇兵製勝,此乃兵行險著,根本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我等只需要堂堂正正,以正兵攻伐,則可勢如破竹!」

  眾人略微放心,但猶有疑竇,徐吉知道單純的大道理,是不能讓人真的安心的,於是就又說了些具體的舉措:「陳止是靠著一時的奇招,不可持久,那書院可以被震驚一時,不能震驚一世,早晚還要反噬,所以我等不可自亂陣腳,只需將原本要做的事,再擴大十倍即可!」

  說著,他猛然提高聲音,喊道幾個親信的名字,被他叫到的人,一個一個都迅速出列,抱拳行禮。

  「你等再增派人手,繼續散播消息,就說太樂署妄自評判,判了南山書院一個洛陽第一,只需讓更多的人知曉,自然會有人幫我們去對付太樂署,也好讓陳止難以應對,顯現出他的無能!」

  「諾!」

  這些心腹對徐吉是沒有二話,一接到命令,立刻就表現出服從。

  但徐谷卻有些擔心的說道:「兄長,就怕弄巧成拙,萬一那些書院真的忍住了,反倒要暴露了我徐家的動靜。」

  「暴露?」徐吉依舊冷笑,「你以為陳止現在就不知道,是我徐家在背後使勁?不光他知道,這洛陽的許多勢力,也都是一清二楚,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因為都是擺在台面上的,比的就是我和陳止,誰的能耐更勝一籌!行了,無需擔憂,以不變應萬變,因為我等把握著那些書院的根本,他們是不會放任一個洛陽第一的名望,被他人掌控的!」

  說到最後,徐吉更是用眼神警告徐谷,後者本來還想再說,一見這眼色,生生將嘴裡的話,又咽了下去。

  待得眾僕皆奉命而去,徐吉則一臉陰沉的坐在位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與此同時,這太樂署中的消息,也順勢擴散到了其他各方。

  太常鄧蒙在得到消息後,沒有什麼表示,但他手下的諸多從屬官,卻很快都找了過來,就太樂署的事請示,畢竟太樂署再怎麼說,都是太常府麾下的從屬司衙,真要是惹了大麻煩,其他各個司衙,也脫不了關係,至少得想辦法幫著平息混亂。

  但對於諸多下屬的請示,鄧蒙卻一概表示,不用干涉,反而勸他們都不要掉以輕心,以應對即將到來的匈奴、鮮卑來使。

  為此,他還特地叫出那明堂令嵇法,囑咐道:「你也是責任重大,要和陳止多多接觸才是,才好和大鴻臚那邊聯絡。」

  嵇法聞言,頗為錯愕,他自被荀井提醒之後,就覺得接近陳止,或許不是理想選擇,於是就有心後退幾步,觀望局勢,沒想到卻被太常點名,有心分辯,但看看場合,只能點頭表示受教。

  鄧蒙點點頭,收回目光,掃視眾人,又道:「當務之急,還是應對匈奴來使的問題,這才是重點,至於太樂署的事,這和諸多書院打交道,本來就是太樂令分內之事,何必擔憂?至少陳止目前,都還控制著局勢。」

  控制著局勢?

  這話聽在眾人耳中,也讓他不由一愣,回憶起來,才意識到鄧蒙並非虛言,回想前事,陳止在上任之後所走的每一步,都會激起其他司衙的擔憂,以為要陷入不利,但等到最後,往往都沒有爆發出想像中的問題,就這方面而言,陳止確實是在控制。

  「他確實控制著局勢,但卻有些太過凶險了,」太常博士荀井拱拱手,用不緊不慢的聲音說著看法,「這就像是在山崖邊行走,看似平穩,但一個邁錯,那就是萬丈深淵,更可慮者,陳太樂並非一人獨走,他乃太常屬官,與我等關係相連,等於是用繩子與我等捆綁在一起,若是跌落下去,難免牽連他人。」

  「對,此言不假。」這屬官裡面,也有人存著擔心,忍不住附和。

  鄧蒙搖搖頭,正要說話,但已經有一個聲音從荀井背後傳來——

  「博士此言差矣,此事在閣下看來,是在懸崖邊行走,但在陳某看來,卻是平坦大路,又何須擔憂?」

  竟然是陳止親自過來了,他入了堂中,先朝太常鄧蒙行禮,然後又見過諸位同僚,最後有意無意的站在荀井身邊。

  面對陳止這個新晉同僚,其他人的態度頗為複雜,若是過去只是礙於名聲,表面表示尊重,實則有些輕視,但經過這些天的變化,對陳止的手段有些了解,這目光中多少就帶有一絲鄭重。

  唯獨邊上的荀井,眼底閃過一點精芒,不動聲色地道:「怎麼?太樂令已經忙完了,竟有心來此?」

  「博士這話有意思了,今日是太常召集屬官相見,陳某身為太樂令,自是要來的,倒是博士你,不顧本職,卻在這裡中傷於本官,不知是何道理?真當本官什麼都不知道?」

  他這麼一說,堂中為之一靜,眾人看著陳止,滿臉驚訝。

  這陳止此來,莫非是來懟荀井的?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5 18:36
第三百三十九章 流言,我所欲也

  連荀井本人都覺得頗為詫異,這心裡生出一絲怒意。

  他自忖背景和年齡資曆深厚,加上官職,很久沒人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了,但他卻沒有想到,自己因為家族的關係,幾次在背後中傷陳止,破壞陳止與同僚關係,這種事其實頗為被人忌諱,很容易讓陳止難以立足,無所作為。

  陳止從蛛絲馬跡中,推斷出來這荀井的種種小動作,但之前忙於品評會的前期準備,以及文評的諸多事項,暫時沒時間過問,現在一切步入正軌,又怎麼能放任不管?

  在陳止看來,既然荀井選擇了和自己不對付,在背後進讒,又有什麼理由,對這樣的人客氣?

  不過,荀井到底城府頗深,雖然不快,但表面上還維持著長者態度,反問一句:「哦?莫非陳太樂還有後手?你難道沒有注意到,這坊間之中,早就流傳著不利於你的傳聞?就是現在,外面還在傳著消息,流言四起,人心浮動。」

  他眯起眼睛,用語重心長的話說著:「這些事,是要注意一點的,畢竟你能靠著手段,讓諸多書院驚訝一時,但終究不能持續一世,聽你現在的語氣,卻沾沾自喜,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啊!」

  「多謝博士提點,我也是為此而來,」陳止說的客氣,但看都不看荀井,朝著太常鄧蒙說著,「太常與諸君無需擔憂,坊間有人傳言,這不是壞事,而是好事,蓋因陳某的這番謀劃,不怕人知道,就怕知道的人不多,知道的人越多,越有助於後面的事情展開。」

  「一派胡言!」荀井被陳止無視自己的態度激怒了,「你那個牌匾就夠胡鬧了,牌匾一出,不知有多少不安分的人要蠢蠢欲動,太常府要平息此事,更不知道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匈奴、鮮卑來使在即,本就是關鍵時刻,卻要為你再分精力,你這個年輕人啊,有些不知進退了!」

  荀井乾脆就不客氣的訓斥起來。

  兩人之間的火藥味越發濃烈,其他從屬官都理智的閉上嘴,一副靜觀其變的樣子。

  陳止搖搖頭,終於看向荀井,說道:「博士,你畢竟是年紀大了,有些新事物沒有見過,不能推算其後的變化,這不怪你,但卻不該妄下評論,我也不和你爭辯,待得再過幾日,你就明白了。」

  好嘛,一個說你年輕不懂事,一個說你年老糊塗了,這兩邊誰都不願意吃虧,看的旁人連連搖頭。

  荀井的臉上,終於藏不住情緒了,露出了怒意,顯是被氣得不輕,偏偏陳止又不看他了,而是對太常鄧蒙說道:「太常,屬下如今將太樂署的事理順,接下來就該忙於匈奴來使之事了,也要開始和大鴻臚那邊接觸,因此需要些許助力。」

  「你還知道這事啊,」鄧蒙仿佛沒有看到剛才一老一少的爭執,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說吧,需要什麼助力,只要你能做好這件事,本官鼎力相助。」

  「多謝太常,」陳止致謝,毫不客氣的說道:「還望太常能讓諸司衙派出人手,將今日參與品評會的五位大家,還有十五位書院士人,大肆宣揚一番,將他們的生平得意事,連同今天拿出來的文章,最好都傳得洛陽人盡皆知。」

  他話一說,在場的眾人就都愣了,連鄧蒙都露出愕然之色。

  「何等荒唐!」不等鄧蒙開口,荀井就先嗤笑起來,「你這不是以權謀私麼?說得好聽,說什麼是為了匈奴來使,按著你的說法,老夫看不出半點有助於接待來使的事,倒是要幫你分擔危機。」

  孫江、嵇法等人雖然沒有開口,但看那表情也是一般的念頭。

  就連一直表現得淡定、大度的太常鄧蒙,也在錯愕之後開口問道:「陳止,我也希望你能將事情交代清楚,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何聯繫?」

  陳止點點頭,就道:「這四邊諸部族,從來貪慕中原繁華與學問,是以這各方部族的人到來之後,多會請求面見諸多大家,或者請教文章,或者請教其他,還有不少是去拜訪書院的,只是中原之人礙於種種,多數都不接納,因此造成了隔閡,帶來了很多的衍生問題,乃至很多次部族叛亂,都是因為這樣的小事。」

  「你說的不錯,但莫非是想說,你有辦法讓那些書院的人,接受匈奴來使的邀請?」鄧蒙止住想要開口的荀井,笑著問道:「就是靠著你提出的方法?」

  「雖不至於讓所有書院都接受,但能夠改觀,若是恰逢其會,或許還能成就一樁盛世,令胡漢和睦,」陳止毫不避諱的說著,「上卿應該也知道,任何變化都不能一蹴而就,卻可以慢慢的扭轉觀念。」

  鄧蒙微微點頭,沉思起來,最後道:「若能胡漢和睦,乃是大功一件啊。」

  「這不還是什麼都沒說清楚麼?」荀井還是不滿,他被陳止接連嘲諷,覺得丟了面子,哪裡肯善罷甘休。「

  「既然連我的目的,你都不清楚,所以才沒能聽懂,可見心中格局,太常則不同,思慮大局,因而能明關鍵,」陳止毫不客氣的反唇相譏。

  荀井的臉色越來越黑,而鄧蒙則露出了思索之色。

  荀井轉而面對鄧蒙,語重心長的道:「太常上卿,此人滿嘴胡言,不可信啊!」

  鄧蒙還是沉默,其他人知道太常正在心中權衡,都不敢貿然出言打斷,整個廳堂立刻安靜起來。

  半晌,鄧蒙忽然笑道:「哪需要這麼多想法,不管是為了匈奴來使,還是單純要扭轉太樂署的情況,讓其他司衙相助,都不算什麼難事,這本也是太常府統領個司衙的原因所在。」

  此言一出,眾人都露出錯愕之色,旋即又仿佛明白過來,想到太常過去曾經提到過的事,這位太常上任之後,固然本著中庸之意,不過在不少場合,還是流露出想要強化太常府、提升地位的念頭,讓諸司衙協同合作,無疑是一種不錯的途徑,能幫助他梳理太常府內部的權柄。

  「上卿!」荀井一下子就急了。

  「不用急,」鄧蒙擺擺手,看著陳止笑道:「我說可以,並不是立刻就要遂你的願,畢竟你自上任以來,雖做了些事,但結果還不分明,也沒有實際的成績,這樣是說服不了其他人的,所以至少要證明,你之前說的並非信口胡說。」

  「這個自然,過不了幾天,您就會看到變化。」陳止絲毫也不擔心,說完這些,話鋒一轉,「另外,我這兩日就會著手與大鴻臚那邊接觸了,這幾日的所為,對此也有幫助。」

  「好,你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什麼,這就夠了。」鄧蒙滿意的點點頭,接著就宣布今日事了,讓眾人各司其職。

  「上卿!豈可放任陳止!」荀井立刻就跳出來了,沉穩不復。

  「事已至此,總不能倒退回去,荀老先等候幾日吧。」鄧蒙說話時臉上帶笑,但語調頗低,聽著這個聲音,旁人不敢再有異議。

  荀井雖然不再出言,卻用憤恨的目光看著陳止,注意到他的樣子,其他人都很清楚,這位荀家宿老之前只用言語在背後推動,如今被陳止攤在明面上,之後怕是也要動用家族勢力,來明著對付陳止了。

  兩人矛盾的消息,隨著太常府的散會,也逐步擴散開來,至少目前在陳止宅院,作為幕僚的蘇遼在得知之後,立刻就苦笑起來。

  「少君啊,您今日是衝動了啊,就算那荀井真的在背後幾次使壞,挑撥您與同僚的關係,但面對這樣的人,最好的選擇還是暫時隱忍,在官場上的時候,就得學會低頭,先和同僚搞好關係,一步一步爬上去,再回過頭去對付敵人,畢竟荀井這般年紀,才只是個太常博士,和您的前途根本就不能相比啊!」

  陳止聽著,心裡不由歎息,他前世就受夠了這些,今生哪裡還要委曲求全。

  說著說著,蘇遼又歎息起來:「但事已至此,您大概還不知道,這次的品評會格外精妙,城中不少人津津樂道,可多數還只是觀望,另外這街上傳言的人越來越多,都是說您擅自定奪高低,讓守拙書院名聲受損,更有人刻意傳出消息,貶低守拙書院,靠著前些天的了解,這些傳消息的人,必然是徐家和張家,結果您現在連荀家的人都得罪了,這荀家再加入進來,連帶著有荀家背景的慎獨書院,說不定也要……」

  「慎獨書院不會插手的。」陳止忽然笑了起來,「那文章第一的名頭,是給書院的,慎獨書院一樣也渴求,若是他們敢插手,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的,你以為我的這番布局是為了什麼?只是為了讓人嬉笑?為了給那些品評的大家和參加的士人揚名,錯了!我是為了樹立權柄,在我看來,太樂署本有驚人權勢,偏偏被棄之不顧,太過可惜,至於荀家……」

  他的眼睛裡閃過一點精芒。

  「可不是我招惹他們,而是他們招惹了我,不能本末倒置,而且我並不擔心他們加入傳聞,我怕的是傳的人不多!流言,我所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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