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5 18:37
第三百四十章 文評,可有人去?

  蘇遼不會因為陳止的一番話,就真的放下心來,但也看得出來,陳止是有所準備的,基於對謀主負責的態度,他乾脆的問了起來。

  「那荀家在慎獨書院中勢力不小,若是他們堅持,那慎獨書院就算有所圖謀,也難免基於壓力,會出面動手。」

  「然後呢?」陳止坐在椅子上,神色不變,「以一個書院的力量,直接對上太樂令?」

  他見蘇遼還有疑惑,就繼續道:「我知道,你在意的是書院背後的力量,但背後的力量,終究只是背後,是不能被拿到台面上來說的,太樂令乃是朝廷敕令所予,書院為民間私學,以民間之力,而直抗朝廷之官,智者所不為也。」

  「那即是說?」蘇遼微微愕然,「那慎獨書院不敢直接對付少君?」

  「至少短時間內,他們是無力而為的,因為慎獨書院可不是一家獨大,與之相當的書院,至少還有三家,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慎獨書院放棄了文章第一的名頭,那這個牌匾,就會被其他人得到。」

  「但是,就算他們參加,也未必就能得到這個書院。」

  陳止搖搖頭,笑道:「本來是未必能夠得到,但若是我有心,就能讓他們一定得不到!乃至,連文評都不讓他參加。」

  蘇遼眉頭一皺,還是沒有把握到裡面的關鍵,就有些不解的道:「文評都不讓慎獨書院參加,可是這個書評,本來就未必各家書院都加入。」

  「你以為我之前的一番布置,真的就是為了緩解守拙和南山兩家書院的矛盾?」陳止看著蘇遼露出了一絲恍然之色,就點頭道:「不錯,我之所以舉行這次品評會,乃至諸多繁瑣,其實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確保其他的書院,會參加後面的文評,因為文評才是關鍵,是確保太樂署從此成為實權司衙的關鍵!」

  蘇遼想了想,心中忽然一動。

  「少君忽然將這些,都說給我聽,這是信任我的表現啊,莫非要將我作為心腹,拿我就得表現出自己的價值才行啊,說不定眼下是一次考驗。」

  一念至此,蘇遼沉思了片刻,斟酌語句,陳止則在旁等候,也不再出言。

  過了幾息時間,蘇遼才說道:「少君的品評會,在下也有所了解,您那牌匾已經拿出來了,這整個過程也確實新奇,會有不少書院感興趣,但尚不足以讓所有書院都正視,莫非關鍵在於流言?」

  「不錯,就是流言。」陳止點點頭,也不再打啞謎了,「其實我早就安排了一些太樂令的差役活動,有所安排,而且就算沒有這些安排,按著目前的局勢,流言在傳播的過程中,也會逐步聚焦在兩家書院的士人學子身上,讓這些本來還在書院中為學的人,提前享受到名望提升的感覺。」

  「名望提升的感覺?」

  蘇遼聞言,眉頭皺了起來,同時他也有些好奇,陳止派出去的差役,又做了什麼。

  但見陳止沒有再解釋一下的意思,他也不再追問,只是請示道:「那在下接下來要如何去做,還請少君示下,是否要去和老太爺知會一聲?以防家中又橫生枝節?」

  陳止聞言點頭,起身說道:「這是應有之意,但不該你去,省的受到詰難,該是我親自前往才對。」

  就在陳止動身的時候,那位人皇至尊則一臉期待地等待消息。

  「結果已經出來了吧,怎麼樣了?那邊的事都記下來了麼?趕緊過來給朕講講,朕可是等著很久了。」

  劉岱一臉期待的表情。

  在他的前面,正有一名侍衛單膝跪地,聽了皇帝的要求,點點頭,一揮手就有兩名中年文士走了進來,二人熟悉的行禮,然後你一言我一語的,配合著將那太樂署中發生的事都敘述了一遍。

  這兩人也是有趣,仿佛是角色扮演一樣,一個說自己是孫特,一個說自己的是盧仟,以後又模仿著王衍,當真是妙趣橫生。

  本來,二人這般表現,就讓劉岱覺得有趣,再加上陳止的一番布置,更是讓人大覺有趣,劉岱更是歡笑不絕。

  待得整個過程說完,劉岱便拍了拍手,對莫安節說道:「大伴,真是遺憾啊,朕這次就該微服出訪的,這樣有趣的事,不知道多久才能碰到一次啊。」

  莫安節趕緊就道:「皇上您身負天下,豈可行此事?」之前,就是他勸阻了皇帝,雖然對陳止頗有好感,但皇帝的安危卻不可輕忽,當時見皇帝之意難以扭轉,他先假意妥協,等到了後面,又借著種種機會,不斷提醒,這才讓劉岱收回成命。

  「行了,朕都知道了,不過這一個月後的文評,你可就不能阻止了,」劉岱說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嚮往之色,「你說一個品評會,就有這般動靜,要是那被陳止著重提及的文評,又該有何等氣象?那個時候,朕就是擺明車馬過去一觀,也不會有人再多言他事了吧。」

  「不可。」莫安節還是搖頭,然後解釋起來,「皇上,陳止無疑是有能耐的,之前獻上的冊子中,也是布局完善,只是這事情終究沒有真的落地,而且奴婢聽說,這洛陽城中,有幾家對他看不上眼,所以還有變數,這文評召開的時候,未必真有許書院捧場,皇上要是過去了,豈非尷尬,再說了,您的那一印,已然足夠。」

  「朕可不這麼看,怎麼樣,大伴,咱們乾脆打個賭吧,若是文評之時,那四方書院都派人去了,那朕就下旨過去,以助陳止之勢,然後那後面的幾場,朕便親臨當場,如何?」

  莫安節搖搖頭道:「皇上,您乃天下之主,豈能與奴婢這等人物相賭?」

  劉岱頓時就不高興了,皺眉道:「你就說吧,肯還是不肯!若是還不行,那朕連賭都不跟你賭,一個月後直接過去。」

  莫安節聞言無奈,想著故技重施,所以點頭應下。

  劉岱頓時咧嘴而笑,不由期待起來。

  「不過,你說的也是,陳止這番作為,肯定讓不少人頭疼著呢,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一個月的文評,朕本來還想再將他招入宮來一次,現在也不給他添麻煩了。」

  皇帝的想法並非杞人憂天,至少當下就有一家,煩惱無比。

  陳家的那位太僕陳永。

  此時,他的兒子陳迭,正風塵僕僕的趕來,正在屋中和陳永說話。

  「父親,孩兒可是走到半路,聽到消息又回來的,這事您真不能再沉默了,那幾家可都欺負到咱們頭上了,豈能容忍?」陳迭的語氣有些急促,滿臉都是焦急之色。

  「是陳歡找上你的吧。」陳永倒是神色平靜,先是問了一句,跟著才道:「你現在立刻給我回去,隨軍入蜀,這是軍務,兵者國之大事,豈能成兒戲?陳止那邊的事,與你無關。」

  「父親!」陳迭越發焦急。

  「給我回去!」陳永卻根本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板起臉來,怒斥一聲,「你若是現在還不歸隊,就不要怪為父不講情面了,你將為中郎將,乃是軍中將領,為國戍邊,乃是本分,也是你一直以來跟為父反覆強調的,怎麼事到臨頭,因為他事分心,那為父機會讓你再也沒有機會入那行伍!」

  見父親動怒,陳迭還是有些怕了,他知道自家老父的脾氣,也知道憑著其人的人脈,想要斷絕自己的軍旅之路,那根本不是問題。

  但陳迭也記掛著陳止的情況,他是跟隨外軍換防,行到半路,接到了陳歡的消息,知道情況緊急,這才抽身回來,想要求父親出面,幫陳止一把,自本來這個擅離職守,就頗為要命,是需要及時趕回去的,但沒有得到陳永的承諾,他終究難以放心。

  「老爺,您還是先走吧,別再觸怒太老爺了,太老爺他最近也很是關心,每日都差人出去,在太樂署、坊間和百家茶肆中來回打探消息,肯定不會不管的。」就有那心腹管事,偷偷透露消息。

  「但願如此吧。」陳迭歎了一口氣,別無他法,只好收拾一下,就要離開,但在離府的時候,迎面卻走來一名神色頗為冷峻的英俊男子。

  這男子見了陳迭,立刻恭敬行禮。

  「侄兒陳華,見過迭叔。」

  「陳華啊,你也來了啊,看你風采依舊啊。」陳迭心裡有事,對於這個下邳陳家頗為有名的才子,也顧不上怎麼問候,說了一句,便就離開。

  看著陳迭遠去的背影,陳華眯起眼睛,冷笑一聲。

  「陳迭這個時候回來,肯定是因為陳止闖禍的事,那陳止現在看似勢大,卻已經得意忘形了。」

  想著想著,他來到了後宅的庭院中,這裡早就聚集了一群陳家子弟,都是最近被從各地召集過來的,為的其實是給陳止幫襯,可惜陳永還未來得及交代,陳止那邊就已經做出了那麼多的事,他的種種行為,在陳家內部,其實也帶來了不少意見。

  「陳梓,這次聚集,我就是提議,要給尊者進言,一定要警告陳止!不然,等文評之時,無人問津,我陳家的臉都要被他這個彭城兒丟盡了。」

  這陳華一到地方,見了人群中的陳梓,就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5 18:38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世間多有後悔事

  陳華是最近才抵達洛陽陳府的,這到來之後表現的非常低調,每日也是深居簡出,連其他陳家子弟的邀請,都一概推辭

  這陳華乃是下邳名士,在江左都有名氣,再加上又師從名師,在陳家之內的名氣極大,過去不管抵達哪裡,只要有陳家子弟,都會對他發邀請,或者請教學問,或者吟詩作對,好不逍遙。

  但這一次,他來到洛陽,卻這般蟄伏,其他陳家子弟心裡都知道原因,因為先前《師說》一文的事,在場的眾人也都知道這前後的緣由,所以沒有人多言。

  卻沒想到,等到這品評會之後,陳華卻突然活躍起來了,前後串聯,號召起了這一次的聚會。

  和之前一樣,這一次,其他的陳家子弟,也都知道陳華所求為何,但沒有人敢隨便說破,因為陳止眼下乃是實權官僚,就算其他陳家子弟的心裡再怎麼有想法,也不會愚蠢的說破。

  不過,被陳華直接針對的陳梓,卻是輕笑一聲,出聲道:「陳華,你召集我等過來,圖謀為何,諸位都是心知肚明的,那也不用說我什麼,陳止的行事如何,你是最清楚的,難道還敢小瞧他?或者說,你又有什麼資格小瞧他?他乃是征北將軍,又有實權,受族中重視,你也敢非議他?」

  陳華被說的臉上難看,眉頭一皺,淡淡說道:「過去可沒看出來,你陳梓竟是個馬屁精,可惜你在這裡說的話,陳止可都聽不見。而且,他很快就會自身難保了,這品評會之後,直接得罪了眾多的書院,下場堪憂。」

  「哦?聽你這話的口氣,莫非是知道什麼?」陳梓絲毫也不動氣,反倒笑了起來,「你若是知道什麼,那就該給族祖說一說,他老人家可是早就說了,值此關頭,家中當齊心協力,共渡難關。」

  陳華卻笑了起來:「笑話,這個難關,乃是他陳止自找的,與我等有何關係?為何要與他同心協力?」

  陳梓搖搖頭,歎息道:「你不願與人同患難,莫非只想同富貴?世上焉有這般好事?我實話告訴你吧,陳止之前就派了人來,將自己的打算,給家中透露了些許,叔祖早就默認,這相助陳止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你與其在這裡上下串聯,不如思量著如何輔佐,這樣一來有著同族情分,你過去和陳止的一點恩怨,能算什麼?日後自有好處。」

  陳華眉頭一皺還要再說,但陳梓則乾脆起身,不願意在待下去了,轉身就走。

  他一邊走,還一邊說著:「本以為你蟄伏這些時日,是在反省,突然召集諸多兄弟,是要說什麼感想,沒想到還是這般看不清形勢,真是令人令人失望,我也就不陪著你在這裡了,否則傳了出去,讓陳止誤會了,那可就得不償失。」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沒有再說什麼,徑直離開。

  「膽小如鼠!竟然害怕陳止!陳止現在自身難保,難道還能將我等如何?」

  看著陳梓遠去的背影,陳華的心中一陣惱怒,面龐更是漲得通紅,覺得被人小瞧了,便說了些硬氣話,想要找回場子。

  但話音落下,卻又有幾人站了起來,猶猶豫豫的對陳華說道:「兄長,我等想到還有事要做,實在是對不住了。」言下之意,也是要離開。

  「你們也要走?」陳華的臉色當即就變了,但那幾人也顧不上其他,又說了幾句,就匆匆而去。

  看著幾人遠去的背影,陳華粗喘了幾口氣,臉色不愉。

  但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隨後又有幾個人,零零散散的起來,找著各種藉口,也一一離去,到了最後,竟然只有聊聊四人還陪在陳華身邊。

  實際上,這並不奇怪,這聚集於此的陳家子弟,很多本來就不想得罪陳止,不過是礙於陳華的面子,不得不來,現在有陳梓帶頭,其他人抓住機會,哪能放過,自是先後離去了。

  當然了,這其中也有不少人是從眾,本就沒有什麼主張,聽陳華說的有道理,再聽陳梓所說,也覺得極是,因此本著中庸的念頭,也趁勢離去。

  「這群人,被眼前的局面迷惑,被陳梓的一番話亂了思緒,做事沒有遠見,不足與之為伍。」

  那剩下的四人,就有人這般說著,安慰著陳華。

  陳華濃烈的喘息著,好不容易平息了心中的不快,然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對剩下的四人笑著,又說了起來,但眼前的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再有太多的選擇了,最後草草了事。

  他們幾個並沒有注意到,就在自己等人交談的時候,在這不遠處的,一片被樹枝遮蔽的走廊上,太僕陳永正立於其中,朝這邊看著。

  待這場聚會差不多三場了,陳永才搖搖頭,對身邊侍候的管事說道:「讓陳華那四個人都回去吧,以後也不用重用了。」

  陳永說的輕巧,但聽在那管事的耳中,卻讓他心中一凜,忍不住道:「華少爺其實也是為家族著想,並非針對止少爺,而且他乃是咱們下邳陳氏的俊傑,這……」

  「既是陳氏,那就不分彭城還是下邳,陳華所為,不管出於何等想法,但值此關頭,真以為陳止倒下,家族還能獨善其身?」

  那管事聽到這裡,徹底不敢開口了,只是點頭稱是,也知道自家這位老太爺,是鐵了心的硬撐陳止了,這心裡不由有些疑惑,因為陳華所言,也並非一無是處,是有這種可能的,為何自家老爺,卻硬是要支持陳止。

  他卻不知道,陳永考慮的更多。

  「當初陳止斬殺了匈奴小王子,我就發現此子行事非同尋常,或許可成大器,但讓人看不出章法,也有可能讓陳家因此蒙受牽連,凡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是以才有讓他暫止的想法,但既然如今他已經登上了仕途,那情況就不一樣了,我相信張家也好、徐家也罷,就連那荀家,都不會單純想要給陳止難堪,陳止只是一個突破口,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以陳止為突破口,攻訐於我!」

  畢竟是官場老兵,這個道理陳永如何看不出來,所以不管陳止所作所為,到底有沒有章法,至少是現階段而言,他陳永必須全力支持陳止。

  陳華連這個都看不出來,留在洛陽也是個禍患,說不定反倒要被政敵利用,難道還留著他過節?當然是盡早打發回去,他召集子弟過來,是來幫襯的,不是來給自己找麻煩的。

  不過,管事還沒把消息帶過去,就有人通報,說是陳止來了。

  「來的正好,老夫也有話要問他,將人帶到正堂。」吩咐了一聲,陳永就轉身回去。

  同樣的,陳華他們也得知了這個消息。

  「我料想他也該來了。」陳華作勢,居然想要去面見陳止,還帶上了那跟隨自己的四個人,「不要覺得此舉冒失,現在去找陳止當面對峙,對整個家族都有好處,可以當面揭開他的謊言!」

  其他四人雖然有些猶豫,但事已至此,也已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了,也都同意下來。

  但事情並不像他們想的那麼順利,當陳華帶人過去的時候,甚至連正堂都接觸不到,就已經被管事帶人攔下來,隨後就接到了一個讓他有些難以接受的消息

  「什麼?這是什麼意思?不讓我過去?莫非他陳止和我們不一樣?他能做的事,我們連湊上去都不行?」

  管事只是陪笑著,但心裡卻很清楚,陳華確實是摸不清自己的斤兩,他豈能與陳止相提並論?

  不過,這話他是不敢說出來的,甚至連陳永打發他五人離開的消息,暫時都沒有表露,否則就看陳華現在的樣子,指不定要弄出什麼事來。

  就在陳華被阻擋的時候,陳止已經在正堂見到了陳永,邊上還有陳梓相陪。

  一刻鍾後,陳永點點頭,說道:「守一啊,你既然把打算都說清楚了,那家中自是全力相助,我這就派人出去,給外面的流言添一把火。」

  「多謝叔祖。」

  陳止致謝之後,陳永又問道:「那接下來這一個月,你就主要與大鴻臚那邊聯繫?那我可要提醒你一句,那位大鴻臚趙瑉不是好相與的人,你凡事得多注意一些,有什麼事就多來找我商量。」

  「守一謹記。」陳止點點頭,忽然話鋒一轉,「另外,還有一事要與叔祖講清,這一個月裡,我會邀請洛陽的各路大家,琴棋書畫皆要涉獵,因此要提前做些準備。」

  陳永微微一愣,跟著才道:「看來你真的是所圖不小,可是要老夫動用人脈,幫你聯絡?」

  陳止搖搖頭,卻道:「並非如此,而是府中有諸多琴譜、樂譜,又有許多事物,我是想要來這裡,時常練習。」

  「什麼?」陳永一臉錯愕,著實沒有想到,陳止會提出這麼一個要求,「你是要在這裡練習音律一類?這與邀請各方大家,有何聯繫?」

  陳止就道:「那些大家,可不是輕易就能服人的,再說了,這背後還有人在干涉,所以要做準備。」

  時間流逝,轉眼七日時間已過。

  洛陽,羅家,羅勳的屋舍外面,那外廊之上,正有兩名青衣小廝低聲交談。

  「聽說了麼,昨日那左廉家中,又有不少人拜訪,其中還有人大老遠從荊州遷來的,就是為了讓他品評文章的。」

  「可不是麼,這才幾天啊,聽說那左家門前,日日人流不息,不少人都是慕名遷來,想讓他給品評,真是不得了。」

  「你說這事離奇不離奇?那左廉雖然也是洛陽名士,文章出名,但不少名望都是靠著祖上的餘蔭,要是論文章的,哪裡比得上咱家老爺啊,結果現在這些人就都認準他了,原本沒三兩天還有人來咱家,想讓老爺品評,現在倒好了,都一窩蜂的衝到其他家去了。」

  「我聽說啊,之所以這樣,就是因為那個太樂署的品評會,這城中都傳了,說是這品評會能評出文章第一,五位大家乃是當世頂尖,連皇上都認可,有朝廷在背後撐腰,要是能得到他們五人任何一人品評,都可以身價倍增,得到的評語,更是無從質疑!」

  「這個我也聽說了,其實我有件事沒說呢,之所以覺得離奇,還是左廉本來名氣就不如咱家老爺,但比起左廉,其餘四位大家的家裡,更是非同小可,那古優等大師的家門前,早就排起長長的隊伍了,一直排到巷口,勸都勸不走啊!」

  「誰說不是呢,唉,真是可惜啊,當初要是咱家老爺接受了那太樂令的邀請,咱家現在也得威風了。」

  這邊一個小廝還在嘀咕,猛然見到對面的同伴,朝著自己擠眉弄眼,這心裡猛然一突,臉色當即就變了,一轉頭,看到臉色陰沉的羅勳站在身後。

  「老爺!」

  小廝的皮鼓下面好似裝了彈簧一樣,一下子就從座位上彈起來,然後趕緊就告罪起來,心中忐忑,這背後非議自家老爺,可是不小的罪名,真要是追究的話,足以讓他被發配到城外的田間,那和內宅僕從比起來,這待遇可就是天壤之別了。

  他的這個擔心,並非杞人憂天,因為這府中裡裡外外,誰不知道自家老爺自從幾天以前,聽說了那五位大家的消息之後,心情就有了變化,任誰都能看出不快。

  隨後,這府中的人,要是有人不小心提到了品評會、五位大家和兩家書院等名詞,都會惹得老爺不快,輕則只是眼神責備,重者甚至還有直接的斥責。

  不過,這次的情況卻有好轉,在那小廝說的話被羅勳聽到,羅勳的眼神頓時更加凶惡,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留下一句,將大少爺叫過來,隨後就一言不發的回屋了。

  那小廝頓時長鬆一口氣,坐倒在外廊之上,但身邊的同伴就提示道:「還不趕緊去通知大少爺,你還想挨罵不成?」

  「對對對!」

  那小廝趕緊起身,跌跌撞撞的衝了出去,過去通知。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5 21:34
第三百四十二章 當日請而不來,今日送貼相召

  這位大少爺,就是羅勳的長子羅久,雖然被叫做大少爺,其實年齡已經不小了,早就到了中年,看上去也頗為穩重,先前為官,因為一點疏忽,如今賦閒在家,每日裡邀請三五好友來家暢飲,倒也逍遙。

  但這幾日羅勳的心情不好,府中氣氛凝重,這位羅家大少的日子也不好過,也不敢隨便邀請好友了,就算青了好友,也是待在屋子裡,小聲的交談,不敢聲張。

  現在一接到消息,他羅久不敢耽擱,直接就來到了父親的方外,見了兩個小廝的樣子,停下了詢問一下,心裡就有數了,這心裡卻越發苦了。

  「果然是和太樂署有關聯啊,可別又找我過來訓斥,明明是他沒有抓住機會,人家陳止都親自來家裡邀請了,前後來了兩次,何等真誠,這樣的事,去哪找啊,結果他倒好,直接給拒絕了,現在見了其他五家的好處,心裡不高興了,找不到陳止,就找著我發泄,唉,真是倒黴。」

  羅久對父親的心思頗為了解,知道他看著那五個人在品評會後的遭遇,心生羨慕和後悔,因此不快,就拿著自己發泄。

  果然,見到了羅勳之後,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連串的詢問,無非就是問家中訪客幾人,又旁敲側擊其他幾家。

  「這兩日來家中拜訪的人,確實減少了很多,但並沒有真像那些下人說的,近乎絕跡,其實很多人拜訪了左廉等人之後,也會過來咱們家的。」羅久一番論述解釋,卻沒有讓自家父親舒坦,羅勳的臉色反而更難看了。

  羅久見了,就知道不對,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羅勳卻沒有劈頭蓋臉一番訓斥,而是歎了口氣,然後問道:「長久,你說說那左廉家中的情況,我知道你好友不少,時常能從他們口中得到相關的消息,他們有沒有提過,陳止是如何給左廉他們幾個人保證的?」

  「保證?什麼保證?」羅久楞了一下,隨後明白過,「您是覺得,那幾家能有這麼多人去拜訪,是陳止在背後操作?」

  「難道不是麼?否則的話,怎麼會短短幾天,就有這麼大的變化?」羅勳的表情頗為複雜,夾雜著諸多複雜的情緒,因為這些天其他各家的變化,讓他的腦海中,不時就回想起陳止第二次拜訪的時候,說過的那些話。

  讓羅勳不自覺得就煩惱起來,莫非真的因為推辭了陳止的邀請,就要後悔,這簡直無法忍受,尤其是徐家答應的好處,根本還看不到苗頭,可陳止那品評會的影響,卻已經逐步清晰了,並且帶來了明顯的變化。

  但羅勳卻不想認同,想從羅久這裡得到答案,只是……

  「父親,您怕是還沒弄清楚如今城中流傳的些許傳聞啊,」羅久見父親沒有斥責,一副要詢問自己的樣子,思索片刻,就小心翼翼的道:「之所以有很多人去拜訪左廉先生等人,並非是陳止指示,而是城中流傳著諸多傳聞,都說那品評會有朝廷定力支持,當時連皇上都微服到訪了。」

  「一派胡言!」羅勳當即就怒斥起來,「小小一個太樂署邀請了幾個書院學子,沒見到有什麼重要人物,焉能讓皇上屈尊降貴,微服到訪?」

  羅久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這個自然是流言,但卻難以製止啊,再加上那日的品評會,有許多的新鮮玩意,參與的孫特、盧仟等人這些天也受到追捧。」

  「兩個小字輩的,也能讓名士、士人追捧?」羅勳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羅勳歎了口氣,說著:「因為追捧他們的,可不是什麼士人,而是民間人士,還有不少寒門子弟,所以這幾天以來,那孫特等人的居所,也時常有人拜訪,名聲大噪。」

  羅勳神色一變,越發嚴肅起來。

  「怎麼會這樣?」

  「父親?怎麼了?」羅久看出了自家父親的神色不對,不由詢問起來。

  羅勳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你還沒看出來啊,陳止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他的目的模模糊糊,根本就不清楚,做的事也是東一招西一招的,孩兒實在是看不出來,還望父親能有指點。」羅久一本正經的請教起來。

  羅勳還是沉默,似乎正在思量,最後才出聲說道:「陳止的目的,就是讓那些參與品評的大家和學子,都單純從個人而言,提升了名望,連帶著他們背後的書院,也有所提升啊。」

  羅久卻越發疑惑了,問道:「這又有什麼不同,守拙書院不還是輸了?」

  「你以為這些書院是為了什麼爭執?」羅勳冷笑起來,「或許是有學術的原因,但對於普通的學子而言,對於書院的經營者而言,更多的就是為了名聲,因為這名聲對書院來說,也是關係到傳承、強大與否的關鍵。」

  羅久畢竟是羅勳的兒子,見識是有的,錯愕過後,猛然驚醒,不由驚道:「這……這陳止的目的,是想要讓太樂署,能掌控書院的名聲?」

  「可不光時掌控書院的名聲,而是能憑空讓已經穩固的名士,或者是初出茅廬的學子,都能在名聲上更進一步,連帶著讓他們的書院也得到益處,你看那守拙書院,雖然落敗了,看起來損傷了名望,但實際上呢?」

  「實際上也是有所損失啊,」羅久眉頭皺起,越發不解,「我聽了幾個好友提到了,說是有幾個家族的人,都對守拙書院有了微詞,他們都有子弟在這些書院中為學,長久來看,必然會受到影響。」

  羅勳搖搖頭,說道:「你啊,看得不夠遠,我且問你,一個書院最讓人擔憂的是什麼?」

  一個反問,讓羅久眉頭緊皺,沉思之後才道:「那該是名聲受損,影響到傳承吧。」

  「錯了,錯了,」羅勳露出了一點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書院雖然不希望名聲受損,但能夠有傳承的書院,都是有來歷的,就算是一時的名聲受損,只要不傷及根本,還是能再起的,人也是如此,有些人的名聲壞了,就會潛伏一陣子,等事情淡了,機會再次出山,那守拙書院也就是一時受挫,但聽陳止的意思,這個什麼品評會,今後還會召開,這就讓守拙書院有翻盤的機會,其他世家也不會就因此認為守拙不行了。」

  羅久想了想,不由又問道:「那書院最擔心的是什麼?難道是學術、學問、師道傳承有了偏差?」

  「這更是笑話了,那當世經學大師郭象的侄子郭展,公開歪曲了自家老師、叔父的學說,更有諸多百家傳人,將原本的學說加以扭曲,改得好的,被說是傳承與發展,不好的則被歸類於扭曲與偏差,但無論是哪一種,多有書院傳承,這書院的傳承偏差,也不是致命的,他們真正擔心,是書院沒有人知道!」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漸漸提高:「若是沒有人知道,那麼不管書院的學說多好,最後都要被埋沒,運氣好的還能靠著時局或者後世徒孫,讓學說重見天日,但更多的卻是逐步消亡,除去因朝廷政令而覆滅的學說,很多書院和學說都是因為無人知曉,才會消失在歷史中。」

  羅久終於是明白過來了。

  「原來是這樣,仔細想來,那些書院擔心名聲受損,就是怕被世家拋棄,最後淪為式微,最終衰落消失,父親您的意思是,陳止通過那品評會,可以操縱書院讓人知曉?」

  羅勳眯起眼睛,沉思片刻,才道:「這只是為父的猜測,但從陳止之前說過的話,和現在的情況來看,是很有可能的,因為這街上的流言,其實就是證明。」

  「流言可不是好事。」

  「不是好事,但可以讓人知曉,而且……」羅勳看著自己的兒子,點醒他道:「這街上的流言,固然不利於守拙書院,但卻同樣推崇守拙書院的一干學子,按你的說法,這民間百姓多有追隨和推崇者,既然如此,你覺得對於這些學子來說,這品評會是好是壞?而孫特等人名聲提升,守拙書院就算再被懷疑,那些世家也不會因此就將自家子弟召回去了。」

  「對啊,若是只要參加了這個品評會,無論書院是輸是贏,都會被百姓追捧,那對於那些學子來說,必定都會渴望參加,從而提升名望,又有幾個人能夠拒絕這樣的誘惑?那太樂署對學子的影響力,豈不是也要提升?」

  一念至此,羅久猛然清醒過來,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勸道:「父親,這樣的事,若是能參與進去,咱們羅家的聲勢必然大漲,這可比單純有多少人拜訪要重要的多,您看是不是再和陳止聯繫一下?畢竟他也曾誠心上門。」

  「唉,休要再提!」羅勳本來只是不快,但和兒子的一番對話,得知情報,加以分析,越發後悔,口中苦澀,「當時我拒絕的甚為鑒定,就算是悔不當初,又有何用?」

  這樣想著,他的心裡越發後悔起來。

  就在這時,門外有僕從進來,從來了一封請帖。

  羅勳接過來一看,眼皮子就是一跳。

  「陳止要設宴請我?但需要我去往他府中拜訪。」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6 13:23
第三百四十三章 此宴能有幾人來?

  請帖的意思並不複雜,除去必要的客氣之外,就是直指主題,說的是兩日之後,陳止設宴請諸位大家,要與他們商談些許事情。

  從請帖的措辭來看,還是禮數周到,乃至有些謙卑,但是羅勳的臉色,卻是瞬間陰沉下來,隨後就顯得格外複雜,那眉頭緊皺。

  邊上的羅久很清楚裡面的緣由。

  「不久前,陳止先後兩次上門拜訪,就是為了請我這老父出去,作為品評大家,參與那個品評會,結果父親將之拒絕,結果現在情況變化,陳止也不上門了,只是發出一封請帖,反而要讓父親過去拜訪他,這裡裡面的差別,不言而喻啊,不知道父親要如何回應。」

  想到這裡,羅久不由忐忑起來,要是按著他的本心而言,肯定也是有些不忿、乃至惱怒的,畢竟是自己的老父,身份也算尊貴,平時被尊稱為大家,卻被陳止這般對待,裡面有著不敬的意思,作為兒子,羅久肯定要有意見。

  但是,就思路來說,他卻清楚陳止這樣做的緣由,因為陳止前後兩次拜訪,其實第一次,自家老父,已經算是答應了邀請,只是礙於俗定的規矩,要做上一場秀,結果陳止按規矩辦事,羅勳卻轉臉不認人,直接給拒絕了,這是失諾在先,而拒絕的時候,在態度上也有問題。

  反觀陳止,年齡不大有了這般成就,又有手段,在羅久想來,難免有些年輕人的心勁頭,這些作為,也能理解。

  而就私心而言,羅久是希望老父答應邀請的,畢竟剛剛才有一番分析,父子二人也是各有心思,突然接到陳止的請帖,裡面的含義也都清楚。

  「陳止這是要做一番不計前嫌的戲碼啊。」過了好一會,羅勳才重新開口,語氣有些意味深長,「你說為父該不該接受?」

  羅久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如實說出了想法:「陳止如今為太樂令,又搞出了一番景象,但想來有徐家、張家盯著,終究施展不開,需要有人幫襯,先前就曾邀請父親您,現在又來請您,也是應有之意,何不成人之美?或許也可成一番佳話。」

  「佳話?」羅勳冷笑起來,「為父怎麼沒有發現,你現在這麼會說話了,你所想要的哪裡是佳話,無非是挺老夫的一些言語,覺得那品評會大有可為,所以希望為父參與進去,也好壯一壯羅家的聲勢,是也不是?這樣一來,你這個未來家主也有好處。」

  「大人恕罪!」被叫破了心思,羅久一下渾身一個激靈,隨後拱手彎腰,「但觀眼前情景,這太樂署的品評會,確實如那陳止最初所言,並非是隨意而行,再看左廉先生等人,也是可堪期待,既然他又來請了,父親你又有……意,為何不順水推舟?」他本想說,羅勳也有悔意了,但顧忌老父顏面,不敢明言。

  羅勳盯著他看了一會,最後說道:「你可知道,為父本來已經意動,最後又拒絕陳止邀請,是因為何事?還不是徐家來人,承諾了讓你那兒子,可以得償所願。」

  「什麼?這……」羅久聞言,神色再變,「是讓我那大兒子能出仕宮中侍衛?父親為何不早說。」

  「我現在不是說了麼?而且不惜為此得罪陳止,現在反而要讓這小兒送貼奚落,讓我去見他了,你道如何?要如何抉擇?」

  「孩兒,孩兒……」羅久的額頭上落汗,顯然這心裡再進行著天人交戰,但最後卻一咬牙道:「還請父親應陳止之約!」

  「哦?」羅勳本來緊皺的眉頭,忽然舒展,淡淡的說道:「你何以有這般決斷?要知道,你那兒子的事,可是求了我幾次,若能入宮,近龍之地,無疑更便於未來前程。」

  「徐家之事,不過口頭,而且不見動靜,而陳止之能已見端倪,況且現在徐家派人傳出流言,本想打壓太樂署,卻是弄巧成拙,若按著父親說法,書院最怕無人知,那現在的街上流言,其實都是在為陳止做嫁衣,讓兩家書院越發被人所知,進而似的品評會被更多人知曉,想來左廉先生家中,會有這許多人拜訪,也是源於如此,是因為流言流傳的越廣,那這品評會裡的人和事,就知道的人越多……」

  說著說著,許久抬頭看了父親一眼,見對方並無怒意,心裡已經清楚,自己賭對了,於是越發篤定,頗為大義凜然的道:「況且,我兒之事,關係的是他一人前程,而若能與那品評會、文評牽扯關聯,借機擴展父親您的影響力,這是關係到家族興衰的,孰輕孰重,孩兒當然分得清。」

  說完,就低下頭,一副任憑羅勳評判的樣子。

  屋子裡頓時陷入安靜,最後羅勳忽的笑了起來,臉上露出了欣慰之色,讓羅久鬆了一口氣。

  「連你這小子都明白的道理,為父又豈能不知道,自己的面皮是小,家族之事為大,若能讓家族壯大,就是捨得我一張面皮又如何?」羅勳逐漸收斂笑容,「況且,為父也確實有了悔意,既然陳止敢送來請帖,為父若是不去,豈不是讓人小視,覺得我心胸狹窄,不過……」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到底要不要接受他陳止的邀請,為父還要好生斟酌一番,因為此事尚未塵埃落定,你可能還不知道,徐家、張家,乃至荀家最近正在聯絡各路大家,讓他們不要再應陳止的邀請,這可不光局限在文章一道,書法、畫技、音律等等,皆在其列。」

  「什麼?這三大家族出面,阻止洛陽大家接受陳止的邀請?這……這恐怕不好度過啊。」

  「不錯,但是觀此請帖,字裡行間之中頗有客套,能看得出來,並非只邀請了為父一人,或許之前拒絕了陳止的眾人,都在其列,」羅勳眯起眼睛,笑道:「今天為父是後悔了,加上你的一番話,願意去赴約,但若是陳止的這一場邀請,只能請來寥寥數人,那就說明他的影響力也就如此,無法抵消三大家族的壓力,那後續的事自是無從展開,那為父也只是過去赴宴而已,不會接受他的其他邀請。」

  羅久趕緊就道:「這是自然,若是寥寥幾人,那陳止後續無論計劃的如何精妙,也是無根之木,難有作為。」

  羅勳臉上陰沉不再,似乎是想通啦,就揮揮手,讓羅久離去,邊動作便道:「這陳止先前就提醒老夫,說不要因為拒絕而後悔,結果老夫果然後悔了,這人是有本事的,而且頗為出人意料,我就想看看,其他大家是否也如老夫這般,會因為顧慮局勢,前往赴宴。」

  言語中,藏有一絲感慨。

  很快,陳止發出邀請的消息,就在洛陽城中流傳開來。

  那百家茶肆中,更是立下盤口,有好事之徒要賭有幾人會赴陳止之宴。

  「這幾天街上流言四起,害的守拙書院都閉門不出了,裡面的學子多有怨言,課件那陳止行事很欠考慮,實乃取禍之道也,他此番宴請諸位大家,定是虎頭蛇尾。」

  「非也,非也,豈不聞那守拙書院的孫特等人,如今名動洛陽,不知原本之勢,不知道強上多少,就是因品評之故,長此以往,幾人名聲漸起,自可使得守拙書院名聲大揚,怎能說陳太樂行事欠考慮,以我來看,分明是運籌帷幄,這次宴請,當然也會是聲勢不小。」

  「我也覺得陳太樂本事不小,聽說這幾日也有不少的流言,都有了變化趨勢,似乎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但畢竟他來洛陽時日尚短,根基尚淺,貿然邀請大家,未必能夠如願。」

  ……

  諸多議論,形成了茶肆中的一片輿論浪潮,朝著城中其他方向蔓延。

  於是,各方也隨之知曉,各有計算。

  那荀井更是第一時間,就把消息告知了鄧蒙,說陳止分析他顧,不顧正事。

  鄧蒙則反問道:「陳太樂邀請諸位大家,是用的何種名義?」

  荀井一時語噻,因為他並無詳細了解,最後一番折騰,知道陳止是用自己的名義邀請眾人,鄧蒙就說:「既是他自家的事,本官也不好過問,只要不影響正事即可,這幾日陳太樂都在和大鴻臚府那邊接觸,每日都有稟報,博士無需太過擔心。」

  荀井聞言,頗為無奈,只得退下,知道難以借此事破壞陳止在太常府中的地位。

  「不過這小兒也得意不了多久了,我等三家連手,那裡還有他施展的空間!就等著看他的笑話了!此人目無尊長,著實該教育一番,還能順勢震懾那陳永!」

  於是,就在紛亂的氣氛中,兩天之後,到了陳止約定的日期,在眾人的矚目中,陳止於洛陽酒樓「尋梅閣」設宴,等待各路大家的到來。

  這座酒樓乃是趙家產業,位於坊市繁華之處,讓給陳止設宴,也算是表明態度,在樓的對面,還有一座酒樓,名為「嚐草樓」,那徐吉就坐在其中,透過漏窗、窗口,冷冷的注視著對面。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7 11:05
第三百四十四章 您父親喊你回家

  「徐君,您可要再添一壺茶?」

  徐吉坐著,很快就有一個聲音響起來,乃是這酒樓的小二過來侍候,滿臉討好的笑容。

  徐吉的目光依舊盯著對面的酒樓,頭也不回的說道:「不用了,你先退下吧。」

  那小二點點頭,走了兩步,又回頭問道:「徐君,備好的酒菜,什麼時候讓夥房動手?」

  他的這句問話,擾亂了徐吉的思緒,這位徐家子弟眉頭一皺,終於轉過頭來,看著那小二淡淡說道:「我請來的貴客還沒有過來,什麼時候開始上菜,自會知會你,其他的無需多問,退下吧,我不想再說第三遍了。」

  他的聲音並不響,目光也不銳利,但偏偏讓那小二遍體生寒,再也不敢為了一二賞錢多言,趕緊鞠躬離去。

  等這人一走,徐吉重新朝對面看過去,目光掃過街道,露出了一抹冷笑:「陳止的圖謀,終究是難以如願,蓋因他的位格還是太低了,太低了,以至於些許謀略才智,是絲毫也不起作用的。」

  念頭落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一個帶著倨傲之意的聲音,從後面出來

  「徐吉,你用徐家的名義邀請某家過來,就是和你坐在這裡,看著對面酒樓的?」

  話音落下,就見一名身著大氅的高大男子,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說著話,丹鳳眼、臥蠶眉。

  「關兄,誤會了,請你來此,乃是有原因的,你我也有一陣子沒有見面了,聽聞你最近就要出仕,是以邀你過來飲酒。」徐吉起身迎了上去。

  原來,這來人正是關先,之前隨諸葛言遊學,諸葛言因為家中變故,中斷了遊學之後,趙興留在彭城,最後隨著陳止同行,而關先則離開了徐州,返回洛陽。

  關先作為勳貴子弟,在家中也有些地位,所以在京城頗有些友人,這徐吉也是其中之一,今日特地將他請來,目的不言自明。

  關先冷哼一聲,卻不說破,順勢坐下,問道:「你是想讓我來看那陳止難堪的?莫非不知道,我返回洛陽之後,還曾幫陳止說過話。」

  「這事我有耳聞,但更清楚關兄你的脾氣。」徐吉哈哈一笑,一副非常豁達的樣子,「這陳止過去在彭城得罪了你,現在更是靠著一點虛名手段,就得了這般官職,更有兵家頭銜,因此就得意忘形,將我撤職,今天他妄自尊大,竟是不知進退的邀請諸位大家,他這是野心大過了位格,必然是自取其辱!」

  關先默不作聲,只是坐著,拿著茶壺倒了一杯茶,輕飲起來,並沒有回答。

  徐吉也不再多說,而是繼續笑道:「關兄,你先稍待,我還有一位客人沒有過來,要等他來了,咱們再上酒菜。」

  「哦?還有一位,不知道是何人?」關先放下茶杯,眉毛一挑,對那人的身份有些好奇。

  徐吉笑了笑,正要開口,但就有一名僕從過來,提醒道:「老爺,對面那邊來人了!」

  「來人了?」徐吉神色微變,也顧不上說什麼了,頭一轉,朝著窗外看去,正好見到一名峨冠博帶的中年男子走下牛車,在兩名青衣僕從的護衛下,緩緩的走進了尋梅閣。

  「這是古優。」徐吉鬆了一口氣,笑道:「這古優因為品評會,得了不少的好處,名聲大漲,會應約而來,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沒有必要大驚小怪,除了這幾個人,其他人應該是不會過來的。」

  這邊話音落下,又見到有牛車過來,又是一人走下來,徐吉眉頭一皺,隨後舒展開來,說道:「這羅勳之前被陳止邀請過,是靠著我徐家的一番警告,輔之許諾好處,才讓他們答應拒絕陳止,可見識一個牆頭草,就算被陳止說動,那也不算什麼。」

  他的聲音剛剛落下,一個清朗的聲音,就從背後傳來

  「你是覺得,這陳止這次絕對請不來多少大家,所以將我們邀請過來,是要看這陳止窘迫的情況,是也不是?」

  然後,一身便裝的庾亮就緩緩走來。

  這庾亮在彭城未能如願,反而灰頭土臉,回到洛陽之後,也是低調行事,他過去和徐家有些交情,這次才會被徐吉邀請過來,但只是看這身打扮,就知道是低調前來,不欲聲張。

  「庾御史來了,」徐吉站起身來,笑著迎接過去,作勢要拉著庾亮的手,但後者不動聲色的避開,徐吉卻不以為意,笑道:「來來來,請上座,去,通知人過來上菜。」

  庾亮淡淡的看了關先一眼,順勢坐下。

  關先看著來人,則眯起了眼睛,但沒有多說什麼。

  「兩位,我請二位過來的原因,相信你們心中都清楚,」徐吉坐回座位,神色頗為誠懇的說著,「那陳止先後得罪了我等,現在又想鬧出聲勢,卻自不量力,請兩位過來,既是出自私心,也是因為我等的友誼,給兩位出氣,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層含義。」

  說話的時候,又有徐家的僕從過來通報,然後徐吉停下話頭,轉臉朝著樓外看去,見那尋梅樓的門口,又停下兩輛牛車,左廉和另外一名大家走了下來。

  看著這個情況,三人都默契的不說話了。

  這時候,酒館的小廝,已經過來,安排了僕從和丫鬟,給徐吉這一桌端酒上菜。

  但這桌上的三人,卻無人動了杯筷,仿佛有著默契一樣,看著對面的酒館,注意這街上來往的行人。

  因為三人所坐的這桌,並不是位於雅閣,而是處在大堂裡面,就是因為這裡方便觀看對面。

  實際上,這座酒樓本不算什麼華貴典雅的地方,比之對面的尋梅樓差了不少,之所以會被徐吉挑上,原因也很簡單,就是離著陳止他們近,而為了讓徐吉等人滿意,這酒樓的東家,從家裡各處調配人手,甚至連自己的僕從、丫鬟都叫上了,就是為了體現出風度。

  所以,這一盤盤的菜落下來,倒也是似模似樣,只是看著突然沉默不語的三人,那僕從、丫鬟卻感到一股壓力,動作漸漸走形,露出焦急之色。

  終於,在一名僕從因為壓力,失手打翻了一杯酒後,徐吉訓斥了一句,在那名僕從接連的告罪聲中,將之斥退,然後清了清嗓子,聲音有些低沉:「那個和左廉同來的,乃是華家的華閔,為書法大家,精通歧黃之術。」

  庾亮淡淡說道:「陳止之前,可沒有邀請過華閔,結果他卻來了,這麼看來陳止這次的宴請之事,未必就會不順。」

  徐吉臉色難看,卻不得不點頭承認道:「不錯,我是有些失算了,但這個華閔和左廉本來就是至交好友,被左廉邀請過來也不算奇怪。」

  庾亮淡淡一笑,說道:「就算你說的有道理吧,畢竟現在也沒有幾個人真來,不過我很好奇,你之前提到請我過來,所為的並非只是看陳止之窘迫,那還有什麼目的?」

  「倒也簡單,就是等會也請兩位隨我,一同參加那陳止的宴席,總不能讓他太過冷清!」徐吉說話的時候,頗有咬牙切齒的味道,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

  「事情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了。」關先忽然蹦出了這麼一句,伸手朝著下面指了指,「陳止這次的宴請,恐怕是不會冷清了。」

  徐吉本來正在說著,聽得此言卻是一愣,待他順勢看去,就見到又有三輛牛車停在尋梅樓的門前,又有幾名氣度不凡的男子從車上下來,徑直走進了酒樓。

  「這幾人可不是那五名參加了品評的大家,同樣也不是左廉等人的好友,卻都來了。」庾亮搖搖頭,歎了口氣,「其實,我也知道你們幾家最近在聯絡諸多大家,威逼利誘,讓他們與陳止為難,真正的目的也不是陳止這個太樂令,而是他背後的那位太僕,但若是連陳止都無法降服,後面的計劃都只是一場空而已。」

  說著說著,他忽然話鋒一轉:「我很想知道,這樓下先後到來的幾人,是不是也都被你們三家接觸過,答應過你們的要求?」

  徐吉的臉色越發陰沉,明顯露出了不耐之色,顯得有些焦急,聞言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緊盯著對面門前,正好看到又有幾輛牛車接近,甚至還有馬車過來。

  在這洛陽城中,能夠乘坐馬車的可不是一般人物,連彭城之中,世家大族的外出,多數都是乘坐牛車,盡量避免馬車,由此可見一斑。

  看到車上走下來的兩人,徐吉的表情像是吃了蒼蠅一樣,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關先眯起眼睛,搖頭說道:「張徑、朱憲,這兩位都親自過來了,那這陳止這一次的設宴,可以說是大獲全勝了,這兩位不光是書法、音律和經學上的大師,接近宗室地位,那張徑更是江左張家的子弟,張家現在正在對付陳止,結果自己家中的名士大家卻親自過來捧場,傳揚出去,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波瀾。」

  說著,他站起身來,直接朝外走去:「既然如此,關某也沒必要留下來了,你們請便。」言罷,關先在徐吉可以殺人的目光中,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這個關先,這般性子,何時能夠收斂?」注意到庾亮的目光,徐吉雖然心中不快,卻不得不壓住念頭起伏,防止被庾亮看輕,他和庾亮雖然有交情,但對方現在已經崛起,雖然在彭城略有挫折,卻無法扭轉前程,而徐吉卻被撤職,差距巨大,過去的交情也不作數了,所以徐吉在庾亮面前,本來就沒多少底氣,更不願意再丟面子。

  實際上,他請庾亮過來,也有借助同仇敵愾的機會,增近關係,然後再取一些好處的想法,結果隨著關先一走,情況急轉直下,只好用言語平息。

  但這個努力,卻沒有如願以償,那庾亮這站起身來,笑著搖頭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想要利用我的權勢,如果陳止真的如你所料,今日車馬冷清,我不會介意被你利用,可惜啊,當下這種情況,就算是我對那陳止心懷恨意,也不會衝出去,做那不智之舉。」說完話後,也是轉身就走。

  看著庾亮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處,徐吉狠狠的一咬牙,然後怒吼一聲,怒急之下,一隻手在桌上猛地揮動,就聽嘩啦啦的聲音中,滿桌子的酒菜都落在地上,碗碟碎片落滿地。

  正好有幾個上菜的僕從過來,被嚇了一跳,但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徐吉已經怒吼起來:「滾滾滾!誰叫你們過來了!?」

  這一聲咆哮過後,眾人頓時噤若寒蟬,都不敢再往前一步,那酒館的東家積極趕來,連忙賠禮,又讓自家的小廝、小二和僕從退下,只留下徐家之人。

  頓時,四周安靜下來,徐吉看著空蕩蕩的桌子,又扭頭看向窗外,咬牙切齒的道:「好一個陳止,但你別得意,我徐家想要動的人,沒人能就得了!」

  話音未落,他那管事徐皮匆匆趕來,帶來了家中口信。

  「什麼?父親說要把針對陳止的流言,都給停下來?」徐吉的腳步有些不穩,身子晃了兩下,神色連變,「是不是什麼地方搞錯了?」

  「小的不知道詳情,還是請老爺您趕緊去見太老爺,問清楚吧,省的生出誤會,正好太老爺叫您現在就回去。」

  「我是要問清楚的,但不是現在,我現在肯定不會回去的!」徐吉說著話,又朝著尋梅樓看了過去,正好見到王衍下轎的一幕,這牙又咬緊了幾分。

  ………………

  「已經來了這麼多人了?」王衍站穩之後,看著那樓外的一輛輛牛車、馬車,露出意外之色,「本以為那三家背後使勁,這陳家小子設宴,沒有幾個人來,但現在看來,老夫是小瞧他了,就是不知道,他給老夫的請貼上,所說的非凡之事,到底是什麼。」

  轉念之間,那尋梅樓中,陳止已經得了消息,帶著劉綱、陸映親自迎了出來。

  與此同時,在洛陽城外,一輛馬車緩緩駛來,陳羅肥碩的面孔從車窗外探出張望。

  「不知我那七哥,如今是個什麼氣象。」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7 21:02
第三百四十五章 可否一比?

  「王公,您乃是大漢賢良,素來德高望重,當在上席。」

  陳止將王衍請入樓中,這沿途的眾人紛紛行禮,目送著陳止將王衍請到了最前面。

  王衍走這一路,臉上帶笑,頻頻點頭。

  畢竟被陳止邀請過來的,不是名士,就是大家,都堪稱賢良,名望皆為上選,幾乎沒有幾個不是上品鄉品的,足有二十多人,一個個都表現出尊敬之色,也讓王衍很是受用。

  不過陳止的話一說出來,王衍也立刻投桃報李,搖頭道:「豈能如此,今日陳小君才是正主,老夫豈能喧賓奪主?還是請小君上席。」

  兩邊相互推遲了一會,陳止才依禮坐下,而王衍則坐在尊位上。

  王衍坐下來後,遊目四望,看著這大堂裡的眾人,也是頗為意外,那心裡忍不住低估起來:「沒有想到,陳止的影響力居然到了如此地步,雖然事先有所準備,知道那品評會後,陳止會被不少人重視,但在三家的壓力下,還有這許多人應邀,說明都是看好文評的。」

  想到這裡,他不由暗暗點頭,在看著與眾人談笑風生的陳止,越發欣賞起來。

  本來,他對陳止有著欣賞,但能夠應約,更多的是因為王導等人的請求,而今即便拋出了王導等人的勸說,王衍也覺得應陳止之約,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而對於那文評,這位宿老也是頗為看重,很是在意的,哪怕他的名聲足夠高了,但誰也不會嫌棄青史美名太多,更何況,王衍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考慮王家的立場。

  王家正處於一個上升期,這個期間若能在文事上有所作為,傳出美名,無疑是錦上添花的事。

  王衍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如那羅勳之流,原本打得主意,是過來觀望一番,靜觀其變,然後再做出決定,但其實在來之前,都不怎麼看好,覺得來人不會很多,所以自己過去,應該頗為重要,會被陳止鄭重對待。

  沒想到這一來,才發現其他人也過來不少,羅勳等人的這點名望,一下子就算不了什麼了,也顯不出來了,所以這心裡都能念頭就都有了變化。

  「實在是出乎預料啊,本以為人不會很多,誰想到來了這裡,才發現來的人竟然這麼多,很多人完全不該來啊,不是說三家都找了他們談話麼?何以至此?」

  就在這些人左思右想的時候,又有幾人零零散散的到來,等過了約定的時間後,竟然有了二十七人到場。

  要知道,這二十七的數字,聽起來不多,可這些人不是那些地方上的名士,也不是百家茶肆中學文習武文人名士,而是早就有了名聲,奠定了根基,在各自的圈子、領域中,有著大家名號的人物,甚至都不是普通的行業領頭人,而是可以稱之為行業支柱,有些堪稱導師。

  連之前對陳止頗有敵意、上門找事,結果被陳止三下五除二破解的知敏閣主劉近,也都上門了,這劉近在音律上堪稱大家,其人在音律上的造詣,也是洛陽公認的,先前受人所托,找到陳止,也是不懷好意,陰差陽錯之下,被視為親近陳止,因此閉門不出,但也聽說了品評會的消息,對後續變化更是意外,念頭有所變化,因此接到陳止的請帖後,思慮再三,就本著見機行事的念頭,應邀過來了。

  這等人物,一下子聚集了二十七人,那可是不得了的事了,都足夠看一場研討會了,影響頗大。

  不過,陳止真正送出去的請帖,卻遠遠不止二十七封,而是六十多封,涉及到六十多位各行業、領域的大家。

  洛陽作為新漢首都,聚集天下精華,但凡有些追求的人,無論是哪行哪業,最終都會聚集於此,而出於統治目的也好、還是追求繁華也罷,這國朝之中的勳貴、世族、卿大夫等貴人、尊者,只要能有上品位格的,多多少少都會來京城走上一遭,所以六十多人根本不能算多。

  陳止在送請帖的時候,也是挑選著人送的,如郭象那般許久不問世的大宗師,一心在做學問,或者乾脆就是閉關著書等,這樣的人都沒有送出請帖。

  另一方面,這六十多人還涉及到諸多領域,有些人身兼多職,在幾個領域都有不凡造詣,因此這六十多大家聽起來多,實際上還是少數。

  只是,陳止這個太樂令上任沒有多久,又有三家打壓,第一次邀請就能請來這許多人,還是讓很多人很是意外。

  至少陸映、劉綱等人就大為意外,在陳止和王衍坐定之後,他們二人去了後面,和那尋梅樓的東家吩咐一番,然後找到了趙興、陶涯,那劉綱就忍不住感慨起來,內容就是意外陳止可以號召這麼多人來。

  陸映也有意外,附和道:「不錯,我本以為陳兄被三家打壓,就算有所布置,但終究會有欠缺,能來十一二人就是最好情況了,卻沒料到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

  他二人話一說,趙興和陶涯對視一眼,就都笑了起來。

  「你們笑什麼呢?」劉綱、陸映頓時就有些不懂了。

  陶涯就道:「這事我和趙兄剛才就討論過了,結合前兩日陳兄所說一二言語,大概明白了其中緣由,知道為何陳兄敢在這個時候發出請帖了。」

  「哦?這裡面還有緣故?快快說來!」劉綱頓時來了興趣,其實對陳止此時發出請帖,他們幾人也有疑惑,怕約定到時,門庭冷清,但陳止卻信心滿滿,絲毫也不擔心。

  趙興也不賣關子,直接就道:「因為啊,陳兄對於影響力的運用,之前我們都覺得陳兄成竹在胸,是因為品評會的成功,讓諸多大家都正視他了,渴望通過這品評會提升名望。」

  「難道不是麼?」陸映眉頭一皺,若有所思。

  「這只是一個方面,除此之外,陳兄的影響力,是讓很多心念動搖,產生懷疑,如羅勳等人,也不是真心過來赴宴,實際上是過來看看形勢的,本身沒有立刻做決定的意思,若是人少的話,他們怕是都不回進來,結果……」

  劉綱已經明白過來,也說道:「結果因為很多人都是存著這樣的心思,都來看了,一下子人就多起來了,也使得這些看形勢的人改變了主意,就都留下來了!但他們彼此之間,並不知道,互相都存著試探的意思。」

  明白了這些,劉綱忽然就放下心來,笑道:「看來這次又是十拿九穩了,想想也是,陳兄過去行事,哪一次不是如此?」

  「非也,還是有些風險的,」趙興搖搖頭,「陳兄之請,只是讓這些人過來了,但到底能不能讓他們服氣,真正接受文評,乃至之後音律評等事的邀請,還是亮說呢,還要看陳止的手段。」

  能看出這一點的,不止趙興一人,那正在被自己父親召喚的徐吉,同樣也在說著同樣的話:「陳止將人請來了,這是本事不假,但到底能說服幾人,還是未知之數,我當於此觀之,你且回去,將我的決定告知父親!」

  那管事徐皮露出難色,因為他來時,就知道那位老太爺相召的意思頗為堅定,恐怕不是輕易就能說通的,但自家老爺同樣用著不容置疑的口氣,最後他只能苦笑著表示,先過去通報。

  當他外出的時候,又看到有一輛牛車停下,一名大袖翩翩的文士走下車來,前呼後擁著走入尋梅樓。

  「這人不是那書畫雙絕的趙遠麼?此人乃是有名的風流名士,倨傲不羈,莫非陳止也給他送了請帖?這也有可能,此人年齡不大,年不到四十,但看他這個樣子,不像是能老實過來參會的,或許真能帶點亂局。」

  這麼想著,但徐皮急著回去通報,沒辦法留下來等待結果,所以不會知道,這位趙遠進了樓中,本來頗為從容,乃至還有呼和之舉,但等進了大堂,見了這滿屋子的人,頓時愣住了。

  「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疑惑之中,他登時收斂許多,給王衍等幾位年長尊者行了禮,就坐於一側,不羈狂態收斂了許多。

  他的到來,也沒有引起什麼波瀾,眾人在看了他一眼之後,就重新朝著陳止看了過去。

  「這人就是陳止?」趙遠也無愧色,順勢看去,見陳止正在侃侃而談,說的是什麼「文評」、「音律評」等言,聽得不少人連連點頭。

  「這文評之言,我也聽過,聽說和之前的品評會相同,只是參與的人更多,就是不知道,這人一多,如何能夠組織的過來。」

  心裡想著,趙遠聽陳止大致講了一番,品味了一番後,覺得果然有些妙處,但隨機又搖搖頭,高聲喊了一句:「陳太樂之言,聽之內蘊精妙,只是趙某有一事不明,不知太樂憑什麼來讓我們相從?莫非就靠權柄和些許虛名?我這裡有個提議,聽聞太樂令您文章、書法等,也是造詣深厚,可否與我等比一比?」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7 23:31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不用官威用才華

  「這位是?」陳止問著在旁侍候的蘇遼,作為幕僚,他以半僕之儀,站在陳止身側,以供垂詢。

  說白了,就好像是後世查漏補缺的秘書,而蘇遼這般的幕僚,向來擅長迎上,因此在注意到陳止對自己的定位後,就下了不小的功夫,用來熟悉業務,此時一聽陳止的問詢,腦中一轉,就毫不猶豫的介紹起來。

  「啟稟少君,此乃趙遠,號書畫雙絕,其祖上可追溯到趙國貴胄,其家族位於河北,乃是中品之間,但其人憑著才智,如今已是貴為上品,其人交友廣範,曾與人設一書院,後脫身出去,而那書院之中賢才輩出,可稱大家者足有七人,坊間稱之為故院七友,那位坐鎮並州的劉琨,就是其中之一。」

  「他就是趙遠?」陳止點點頭,朝著那人看了過去,靠著過目不忘之能,任何蘇遼所言之事,他都能記下來,那洛陽城中的諸多名士、大家、宗師,其姓其名,都通過蘇遼的介紹,以及太樂署的卷宗一一記下,其中就包括了這位趙遠,只是這個時代當然沒有對應的照片,所以不認得其人,但一聽蘇遼提起,頓時就知道是哪位了。

  實際上,陳止對此人印象也頗為深刻,倒不是因為這人的書畫雙絕,因為太樂署中的記載,大部分都是諸多大家,看得多了,陳止都有些麻木了,其中有雙絕稱號的也不下二十,真正讓陳止在意的,反倒是此人的傳聞、逸聞

  此人乃是一不羈名士,風流之名遠揚,但最為出名的,還是他那「君子好逑」之名,此人好女,多追求,若是出手,女多愛慕,幾無失手。

  用後世的話來說,這就是一個泡妞的高手。

  除此之外,此人更是人脈廣泛,交友頗多,而且很有號召力,算是一位青年意見領袖,影響力不小。

  還有就是和那劉琨的交情,劉琨此人本就青史留名,陳止也曾聽聞其人事跡,能與劉琨齊名,能耐可見一斑。

  相比之下,趙遠所謂趙國後裔的身份,反而最為暗淡。

  今日一見,果然是相貌堂堂,難怪能有這般豔名,只是他提出來的要求,卻有挑釁之意,可奇怪的是,陳止觀這人的神色,卻沒有多少惡意,似乎這話中所說,都是發自真心,不含惡意。

  看了一會,陳止乾脆挑明地問道:「閣下之意,是說陳某若要請諸位品評,那就先得在書畫等事上,贏過諸位?」

  「然也,」趙遠點點頭,「那徐家之前就派人找到了我,許以重利,讓我在太樂令您發出邀請的時候,不要答應,那人卻被我轟了出去,我趙遠固然知道趨利避害,但也是佩服真正的有才之人的,早就聽聞了太樂令的大名,若閣下能顯露本事,勝過了我,自是無有不從。」

  此人將這話一說,眾人就都驚了,一個一個神色古怪,無非是因為趙遠將徐家之事攤開了說出,這事眾人早已經心照不宣,但都沒有人挑明,就是因為上不得台面,而且還會顯得他們勢力,結果趙遠倒好,直接說了。

  陳止也有些愕然,然隨機笑了起來,心道這個趙遠倒是一個妙人。

  想歸想,但趙遠的提議,必須給予回應,只是陳止還沒有說話,坐在邊上的王衍就先笑道:「趙家小君,你說得簡單,但你有沒有想過,太樂令今日遍請洛陽名家,無論書法、畫技、音律等事,皆有大家前來,雖不能說包羅萬象,但也是涉及眾多的,而人力有時而窮,他就算是文章、書法堪稱絕妙,又如何能事事通達?若是和你比過,其他人也不服氣,都拿自己擅長的來和太樂令比,這可沒有道理。」

  趙遠點點頭,笑道:「這個道理,我也知道,只是凡事都有規矩,我趙遠的規矩,就是只服比我強之人,太樂令的名聲再大,想讓我答應,就得在這個上面贏過我,其他無論是誠懇邀請,還是威逼利誘,皆不成,我能轟走那徐家走卒,自然也能轉身就去。」

  有性格!

  陳止算是聽明白了,這位的意思很清楚,只要能在他擅長的事上贏了他,那就無條件的支持自己。

  「這趙遠的影響力不小,乃是一奇人,若真能讓他支持,也能省去不少的麻煩,其實這也是我發出請帖的本意,在場的大家,其實都有關係網路,如果能網羅眾人,就算不能作為己用,也可為後面的文評等事掃平掣肘,乃至得到各方助力,不過今天來的人,很多都存著其他念頭,只是沒有機會發作,現在被趙遠這麼一帶頭,估計要有人跳出來了,若能平息,那今天的目的,就可達成。」

  一念至此,陳止看著堂中的其他人,發現有幾人果然神色有變,躍躍欲試,等王衍點頭不語,趙遠話落坐下,就有一人起身,朝王衍拱手,又對陳止說道:「太樂令明鑒,趙君所言甚是,我等皆知太樂令之能,但也礙於三家之威,顧忌頗多,若是太樂令可展露賢能,那我等當敬之,就是從此之事,又有何難?」

  一個人的能耐,能達到什麼地步?

  這個可不好說,但有一點很清楚,就是沒有人可以精通萬象,但這個說話的人,卻以此為藉口,說是陳止若能做到在所有的領域,都展現出造詣,那麼他們就會無視張、徐、荀三家的威脅,全心全意的支持陳止。

  在這樣的場合,說出這樣的話,就等於是正式的承諾了,因為靠著在場眾人的身份,這個消息傳出去是必然的,而且無從更改,否則就要食言之人就要身敗名裂。

  沒有人敢拿名望開玩笑。

  但是,說話的人也很清楚,自己所說的是,是不可能做到的,因此才敢口出大言。

  陳止朝說話的人看過去,認出是名為樂起的音律大家,這人和張家關係親密,這次接受邀請,恐怕不是為了觀望,而是伺機搗亂,將事徹底搗毀。

  陳止一下子就看出了背後的動機。

  「和徐吉不同,張家也有自己的準備,也準備扭轉局勢,但行事更為穩妥,順水推舟,中途擾亂,這行事之法更為精妙,但這些人的到來,也終究會成我的借勢跳板,相信這次能來這麼多人,有不少都是這種人,接下來應該都會跳出來了吧。」

  果然,他這邊念頭還未落下,就又有三三兩兩的人站起來,都表示同意。

  「果然,其他三家早有準備,並不打算讓事情自行發展,而是要靠著自身勢力,主導事情的進程啊,不知道陳止會如何應對,他們既然敢站出來,那就不會畏懼朝廷權威,單純用官威壓,是不行的,也容易落人口是,反而不利,但如果答應下來,又根本不可能的,因為這群人裡,有人精於書法,有人精於畫技,亦有音律等等大家,陳止怎麼可能事事取勝?」

  於是,隨著趙遠和樂起先後出聲,現場的局面複雜起來,來訪的諸位大家分成了三個陣營。

  以王衍、古優、左廉等人為代表的幾人,為支持者,但人數最少,除了當日的五人之外,只有三兩人表態。

  然後就是趙遠、樂起這樣的,讓陳止展露本領,這些人出發點不同,但要求是一樣的,只要能勝,皆隨陳止。

  最後一個陣營,就是羅勳這般的觀望派,人數最多,但最不穩定,是陳止和三家都在爭取的一個陣營。

  但具體哪邊能贏,卻要看陳止如何應對了。

  在眾人的等待中,陳止終於開口了:「諸位,今日邀請諸位過來的,乃是我大漢的太樂令,但你們卻要和我陳止比拚,未免有些偏差,需要諸位品評的,乃是太樂署,是為了助朝廷選士……」

  聽著他這麼說,眾人都有些失望,無論是哪一個陣營,連王衍等人也不例外,眉頭也皺了起來,因為聽陳止的這個話,是要撇開自身的責任,用朝廷的權勢來逼迫眾人,但此事並不可行,否則朝廷早就召集大家了。

  他們之所以願意過來,是陳止的品評會讓他們好奇,然後有所期待。

  但他們這邊念頭未落,陳止忽然話鋒一轉:「但想到諸位願意過來,是給我陳止面子,既然如此,那我也僭越一次,還請諸位能劃下道來,要如何比拚?」話落,他忽然拍了拍手,就有幾名陳家僕從,捧著筆墨紙硯過來,然後依次擺開。

  隨後又有人抬著諸多樂器、畫軸上來。

  這突然到來的變化,讓堂中眾人都愕然起來,過了好一會,好事那趙遠哈哈一笑,站起身來,說道:「好!乾脆!太樂令真是爽快人,也有大志向,真是不用官威用才華,既然是我提出來的,那就讓我來打頭陣吧!請教太樂令的大能!」

  其他人看著那明顯早就準備好的物件,也都紛紛明白過來。

  看這個樣子,陳止分明是早就準備好了!

  樂起等人神色難看,隱隱覺得,自己的舉動,怕是早就被陳止料到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8 21:24
第三百四十七章 讚大師而得其能

  陳止的這番作為,不光是樂起看出來了,這堂中的其他人,也是一般的想法,但隨之而來的就是疑惑。

  「難道這陳止真要如趙遠所言,和在座之人比拚能耐?否則的話,焉能準備的這麼充分。」

  「別是因為年輕氣盛,所以有心一爭,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雖說以官威壓迫,會讓人看低幾分,但在場六十多人,總歸會有些買賬的,但若是比拚這等能耐,一旦是分出了省份,可就下不來台了,比之守拙書院和南山書院的事,還要複雜幾分。」

  「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不可能沒有想到後果,莫非有什麼依仗?但再有依仗,一個人也不可能事事皆精通,更何況這裡面還都是名望不低的大家,幾乎在每個領域都做到最好,要和這樣的人比拚,那本身的技能,要花費多少時間和天賦去打磨,陳止還真敢開口。」

  ……

  不管這些人怎麼想,陳止似乎已經打定主意,將那趙遠請了過來,兩人相互吹捧幾句後,陳止忽然說道:「趙兄的畫技我早有耳聞,堪稱洛陽一絕,怕是僅次於晉陽先生。」

  「太樂令謬讚了,趙遠何德何能,豈能與晉陽先生相提並論,」趙遠神色嚴肅幾分,趕緊謙遜起來,並且朝著一個方向拱手,「晉陽先生的畫作,入品近道,豈是我這等人能比的。」

  被他拱手的,乃是一名留著長鬚的男子,身著素色儒服,神色淡然,眉宇之間有一股淡淡的從容,聞言淡笑了一聲,搖頭道:「趙君言重了,區區小能,何足掛齒。」

  這人就是晉陽先生了。

  能以一城為號,足見其名、其能,以及過人的背景。

  此人名為王覽,為太原王氏出身,自幼擅畫,得衛協之作,日夜臨摹,後師從多人,三兩年即可青出於藍,當下洛陽畫作之品,以此人最高。

  陳止也給王覽發出了請帖,將其請來,但此人自從來到,除了和王衍有過交談,就始終閉口不言,看不出半點傾向。

  現在,借著趙遠的事,陳止將其人扯出來,這王覽無論如何,也得發一句話了。

  當然,陳止的目的,並不是非要讓他說話,而是找個藉口,當滿的誇一誇這位晉陽先生。

  「先生謙虛了,先生的那副《九變圖》,在下也曾看過,將洛陽城的繁華刻畫的入木三分,一幅長圖,接連九變,從城郭之外的淳樸,至坊市中的熱鬧,最終直達宮城,處處皆有妙義,深得此城神韻,就算是沒有來過洛陽城的人,若是看到了這幅《九變》也能深知三味,確實是入品之佳作,可見先生的畫技,實乃登峰造極,旁人所不能及也!」

  陳止這一番誇讚說下來,頓時讓眾人面色皆變,原因也很簡單,就是陳止之前都表現的非常淡定,無論是言行舉止,都四平八穩,突然說出這些話,反差著實不小。

  以至於王覽自己都不得不起身搖頭,說道:「謬讚,謬讚,山野之人,實當不得太樂令如此之讚。」

  「當得,當得!先生不可過謙。」陳止笑著,感到懷中多了一張紙,心底知道得計,「其實這麼說,是因為若要比拚,難免要有人品評,就像之前兩家書院,有五位大家品評一樣,我若是和趙先生切磋,少不了還要有人出面,給我二人分辨高低,但到了趙先生的這等境界,普通的畫手,如何能夠分辨好壞,只有晉陽先生這等人物才行。」

  此言一出,眾人明白了他的意思,跟著心思各異。

  「這陳止看似誇讚著王覽和趙遠,但連帶著將自己也誇了一句,這話中的潛意,分明就是說,他和趙遠的畫作難分高下,只有王覽才能從細節處分出高下。」

  羅勳冷眼旁觀,對堂中的氣氛變化洞若觀火,對眾人的心思也品味出幾分,此時和身邊幾位相熟的大家對視一眼,小聲的說著。

  不遠處,重新坐下的樂起則微微搖頭,低聲冷笑起來:「口氣不小啊,趙遠書畫雙絕的名聲,可不是大風刮來的,乃是實打實的用一幅幅字畫堆砌起來的,其中有幾幅還入了宮中,多有人稱讚,若是對他的名聲有疑,只需要入幾座樓閣,就可以看到畫作,相比之下,這陳止要和趙遠比拚,不光要比書法,也要比畫技,他的書法名聲不小,聽說已經入品,或許能夠一拚,但這畫作之名,卻是從未流傳,這話說的,太大了。」

  他的話,讓隔著幾個人的知敏閣主劉近聽到了,後者不由默默點頭,這心裡的情緒越發複雜了。

  劉近本來得了荀家和慎獨書院的囑托,往陳家府邸而去,要給陳止一個下馬威,結果陰差陽錯之下,被城中傳了流言,說他要和陳止親近,於是被荀家斥責,羞愧之下,閉門不出,名聲有所損傷,思慮著從哪裡找回。

  沒想到這還沒過多久,品評會的消息傳來,隨後幾位品評大家的名聲變化被他刊載於那裡,於是動了心思過來,想順著之前的流言,看能不能謀奪好處,但現在一看,陳止的行事,似乎並不穩妥。

  「別只是說大話吧,還說他想用言語擠兌趙遠,把個切磋,只停留在書法層面?這未必就能如願,就算能說通趙遠,後面其他的大家,也不會輕易放過他的,不可能讓陳止將每一次的比拚,都拉到對自己有利的情況下。」

  因為在陳家的一番遭遇,這劉近對陳止的手段頗為顧忌,此時觀其人表情,暗自思索,知道除了趙遠,那樂起也不會輕易放過,會在隨後也提出挑戰。

  「正像陳止自己所言那般,術業有專攻,他大概是想,在面對不同挑戰的時候,都把情況局限在對自己有利的領域,比如面對趙遠這樣書法和畫技都過人的,就提出比拚書法,但這種事怕是不容易做到。」

  這邊劉近的想法落下,那王覽架不住陳止的誇讚,已經答應品評,而趙遠則嚷嚷起來:「太樂令,咱們開始吧,我看你擺了筆墨紙硯,又邀請晉陽先生為評,那咱們不如就讓他來出題,你我二人作畫,跟著在畫上提幾個字,你覺得如何?」

  趙遠根本不給陳止擠兌的機會,一張口就將話都說死,點明要以畫為主,杜絕陳止提出光比書法的可能。

  這話說出來,堂中眾人都是不由搖頭,覺得陳止情況不妙了,連王衍等人都眉頭一皺,思量其中凶險。

  唯獨陳止神色如常,笑道:「既如此,還請晉陽先生出題。」

  那王覽倒也神色沒有太大變化,聞言沉思片刻,就道:「既然太樂令和趙君這般抬愛,那我也就不做那兒女之態了,這題目也簡單,今日借太樂令之故,我等可以聚集於此,交談所學,實乃幸事,不如就以此事為引,作畫一幅,如何?」

  「以今日之事?」趙遠聽得此言,頓時笑了起來,「原來如此,甚好,甚好!正合吾意!筆墨伺候,還請諸君稍待,待我作畫一幅。」

  他說話的時候,露出了一抹笑容,朝著眾人拱手。

  此時,琴棋書畫頗為流行,士人作畫有諸多分野,那精於此道之人,往往要多日為一畫,畫卷頗長,稱之為長幅,而今日眾人彙聚,趙遠提出要和陳止在畫技上分出高下,自不可能花費幾天時間,讓眾人在旁邊等著的,所以就要速畫,也就是在短時間內成一幅畫。

  這倒也不算離奇,時有士人聚會,飲酒作詩後,興致所致便作畫一幅,那也是迅速作成,否則等個幾天,醉意都醒了,又有什麼意義?

  這趙遠表現出的是一個直接性子,一番話說完,就挑選了一張桌子坐下,抬頭對眾人道:「在下先下筆了,也好不讓諸位久候,」又轉頭對陳止說道,「太樂令,你我不如就以一炷香為限,如何?」

  陳止點頭笑道:「可,我這就去與這東家說好。」話落,他前行兩步,在一轉角處,將懷中的人傑章節拿出來,放入《蕭規曹隨冊》。

  卻是剛才款讚王覽,為的就是得到他的畫技之能,加入此冊,以得其能。

  這書冊可以存留三人章節,將其人的某一項技能加持在身,陳止之前就在陳府言明,要在府中練習,除了音律之外,亦有畫技,只是他的畫技縱在前世,在諸多技能中並不突出,所謂練習不過是熟悉手腕變化,奠定一點心理基礎。

  這時章節入冊,陳止心裡頓時湧出種種感觸,無數技巧和畫面,劃過心間,頓時感慨萬千。

  「這晉陽先生果然是名不虛傳啊,我只是加持了他的畫技,不過呼吸的功夫,就有種種靈感妙用,這般能耐,待我日後勤加練習,讓筋骨皮膜記住,畫技的提升不知道要有多少。」

  轉念見,他也吩咐了那東家,雙方說定之後,回轉大堂,就在那蘊含著各種含義的目光的注視下,落筆而行。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8 23:21
第三百四十八章 觀畫如知己,手足入國都

  東西兩漢之時,畫法有勾勒古拙之法,注重風範氣韻,而新漢此時士大夫競尚清談,畫風多呈瀟灑豪邁之氣,兼顧多變。

  這一點,從趙遠的筆下就能體現出來,那筆畫十分的精細,隨著筆鋒移動,很快就有了幾個雛形,能看出是幾道人影,神韻內斂,雖不見大形,卻已有精致之意。

  但是對趙遠的能耐,這堂中眾人都不感到意外,因為趙遠早已經名聲在外,能有這般筆觸,一點也不奇怪。

  相比之下,眾人更在意的,無疑還是陳止。

  陳止的畫技如何,在這之前無人能知,雖然在他書法造詣的名聲傳出去之後,也有好事之徒說他書畫皆上品,但在士人的圈子裡,尚未得到證實,現在見他動筆,眾人自是好奇,只是自重身份,不好擅自離席,只能是坐在遠處,朝著陳止的筆下眺望。

  距離比較近的幾個人,卻能借著地利,看得較為清楚,尤其是王衍等人,本來就坐在陳止邊上,這一眼看過去,就能看個大概,不由暗暗吃驚。

  卻見陳止筆下行雲流水,絲毫也沒有遲滯之意,比之趙遠似乎都要從容幾分,更兼具某種神韻。

  這股神韻,可不光是筆下的勾勒內蘊,連帶著他自己的架勢,也非同小可,整個人呈現出一股特殊的韻味。

  「這陳止居然真的精於畫技?真是出人意料!」

  看著陳止那行雲流水的動作,哪怕是看不清他身前畫卷上的內容,也從他那從容的神態上看出端倪,這個發現讓在場的眾人,都很是驚訝。

  隨後,氣氛頓時就變了,眾人看著兩人動作,伴隨著越發縮短的燃香,都逐漸沉默起來。

  堂中的眾人,仿佛能夠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在等待中,看著作畫的二人揮毫潑墨,那紙上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

  先不說眾人所思如何,就說那晉陽先生王覽,因地位本來就坐得靠近作畫的二人,因而看到了那畫作成型的過程,越看越是驚奇。

  王覽先看的是趙遠的畫作。

  「趙遠之名,果然是名不虛傳,亦有曹不行之餘韻,偉而有勢,密而精思,這幅畫已經初見輪廓,乃是堂中眾人之畫,其堂形神具備,頗得壯氣,而人物亦栩栩如生,不負其書畫雙絕之名,因是臨時所作,是以有潦草之跡,但亦結合諸多神韻,是以有粗獷之氣。」

  想著想著,他的目光又轉移到了陳止的畫作之上,這神色卻是越發驚奇了。

  「這陳止接任太樂令的時候,還以為只是靠著機緣巧合,沒有想到,其人是真有這般本領,他的這幅畫……這幅畫……」

  看著看著,王覽的眼睛忍不住瞪大起來,因為他竟是在其中,看到了幾分熟悉的氣息,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出自自己之手!

  「這當真是奇了,這陳止行筆之間緊勁連綿,循環超忽,有種行水流地,皆出自然之意,這分明是我追求的境界,只是因筋骨之力不足,難以持久,但這陳止卻深得三味啊,若不是我看著他在寫,還以為是我自己鼓足力氣寫下的。」

  越是看,王覽的心頭越是意外,他在面對趙遠的畫時,還能品評兩句,但看著稱職的畫,就仿佛看著自己作畫,那一筆一畫一勾勒,都是那麼的順心如意,暗合己心,其中感觸,妙不可言,居然生出了一種知己之感。

  王覽並不知道,那些看不到畫作的大家們,都在觀察著他的表情,原因也很簡單,這王覽乃是品鑒之人,本來始終是表情淡然,但看了陳止的畫作後,卻神色突變,在場的沒有蠢人,哪裡還猜不出緣由。

  「這個陳止居然真的有畫技之能,還能讓晉陽先生都意外!」

  帶著這樣的感慨,眾人面面相覷,再看陳止的時候,都覺得其人高深莫測許多,這神色都肅穆許多。

  而樂起等人則是面色難看起來,因為先前的話都已經說出去了,雖然沒有明確的立下字據,但他們這等身份,又在這樣的場合公開,那只要陳止能完成他們的要求,而且不需要全部完成,只需要大致達成即可。

  但樂起等人若是食言,那可就是身敗名裂了。

  這麼嚴重的後果,等於是將自己逼上了一條難以後退的道路,君子所不為也,樂起之所以敢提出來,除了因趙遠的話恰逢其會,也是他篤定陳止難以真的做到,現在見情況不對,慌亂難以避免。

  那一炷香緩緩燃燒,青煙嫋嫋,仿佛纏繞著各方的念頭,慢慢向上飄蕩而去,越來越短……

  「時間好長,裡面發生了什麼?」

  對面的酒樓上,徐吉還在死死地看過來,等待著結果,但臉上的表情已經沒有半點成竹在胸的樣子了,短短時間內,居然就露出了一絲憔悴之色,仿佛遭受了莫大的煎熬。

  實際上,就在剛才,他的父親,那位徐家的老太公,當代爵爺,就排出了第二批人手,過來喊徐吉回去,從口氣裡面就能聽得出來,頗有斥責之意。

  但徐吉生生就頂住了壓力,死活都不願意回去,偏執的要等待這次宴會的結果。

  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沒有人再進去了,卻也不見裡面有什麼大的風波,越發讓徐吉擔憂起來,隱隱有不妙之感。

  「難道陳止真要時來運轉?」

  「難道我七哥真要折戟沉沙?

  在城池的另一邊,剛剛入城的陳羅等人,剛剛下車,找到了一個酒館,正在打聽陳府的位置,同時也在打探陳止的消息。

  結果,這一問,就知道了不少消息,一下子就緊張起來。

  因為陳止的消息,最近在洛陽城中,從外到內,遍布全城各處,所以一聽說是打聽陳止的消息,那酒館中的人立刻就來了興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那說話人的立場五花八門,而說的話也是各有不同,讓聽的人不由心驚膽戰。

  陳羅他們的到來,對於陳府而言並不重要,雖然事先也通知了一下,但乃是來自彭城陳氏,而且來得又很慢,連陳府中負責接待的家僕都快記不住了,因此入城之後,也沒人來迎接,以至於陳羅不得不自己問路,這一問,心都涼了。

  他所詢問的這座酒館,不過是普通飲酒之處,一般的士族根本不會停駐,多是尋常布衣,也有消息靈通的商賈,而他們得到的情報,多數都是被控制和處理過的,所以在他們的口中,陳止固然是名聲極大,所舉辦的品評會更是別開生面。

  但更多的人,卻提到他因為品評會,而得罪了書院,又有三個大族要對付他,如今已是危如累卵。

  聽得陳羅是心驚肉跳,大為吃驚。

  他這次過來,還以為是個肥差,是他父親陳迅動用了不少關係,才爭取過來的,為的是聯絡京城和彭城,說白了,就是給彭城陳氏和陳止之間傳話。

  陳止為官,又有頭銜,在彭城陳氏的人看來,乃是天大之事,而對陳止的地位更有巨大提升,隱隱成為了彭城陳氏之首,能給他傳話,意味著在族中的話語權,陳迅讓兒子得位,對自身亦有很大好處。

  但陳羅興衝衝的來到這裡,得到的卻是這般結果,這心一下子就涼了半截,隨後就是擔心陳止的安危。

  「多謝兄台告知!」

  和酒館的人說完,問清楚了路徑,陳羅就忙不迭的朝陳府衝去,想要搞清楚具體的情況。

  但這走到了半路,卻路過一家茶肆,能聽到裡面有不少人正在議論,從兩名走出來的人口中,陳羅聽到了陳止的名字,立刻就留心起來,豎起耳朵仔細去聽。

  「……陳止還真是厲害,這樣的條件都能答應。」

  「可不是麼,這事一聽就不應該,陳止別不是因為之前的順利,而有些昏頭了,真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了。」

  聽到這,陳羅再看兩人裝扮,認出是世家子弟,不同於之前酒館的布衣,這心裡更加擔憂了,趕緊上前詢問起來:「兩位君子,不知那陳太樂碰到了什麼事,為何二位有如此之言?」

  「你是?」那兩人被打斷了話,略顯不快,再看陳羅的裝扮和僕從,立刻就認出是邊陲小族的子弟,越發輕視起來,隨口一問,就要離開,但聽得陳羅的回答,卻又停下腳步。

  陳羅焦急之下,也顧不上其他,當即就表明了身份,說道:「在下乃是彭城陳羅,實不相瞞,那太樂令陳止,正是在下兄長。」

  「你是陳止的兄弟?」兩個士人聽步,上下打量,半信半疑,一人就道:「陳止何等風采,我等也曾遠遠看到,你竟然是他的兄弟,這如何可能,該不會是假冒的吧。」

  陳羅急於知道消息,立刻就要證明身份,拿出文書道:「此乃家屬、文書,可以證明。」

  那兩名士人對視一眼,先前疑問那人點頭道:「君子不強問,觀你之言不似作偽,當是真的,既然如此,與我二人入這百家茶肆吧,自能知道前因後果。」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9 21:37
第三百四十九章 陳止行不行

  「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這許多變故,那我七哥在答應了那趙遠的提議之後,到底是誰勝誰負?」

  入了那茶肆之後,陳羅在那兩人的引薦下,見了其中諸君,眾人一知道他乃是陳止的族弟,頓時就都圍了過來。

  這個問他與陳止的過往,那個問陳止的隱秘,更有追問陳羅的來意,是否與陳止今日之事有關的,就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的。

  紛紛擾擾間,陳羅的心中不由生出異樣,感到從未有今日這般被人看重,但轉念一想,這群人的這番作態,並非因為自己,而是因為自己的那位族兄。

  想到族兄,就回憶起剛剛才得到的消息,不由又擔憂起來。

  「諸位君子,小弟初來乍到,乃是奉家中之命,過來看望族兄的,結果來到這裡,才聽得消息,還望諸位君子,可以如實相告,那尋梅樓中之筵席,我那族兄可有勝算?」

  他這麼一鄭重的說著,眾人也不好再言其他了。

  其實,在陳羅過來之前,這百家茶肆上上下下的諸多士人,就對尋梅筵很是關注了,則茶肆背後的東家來歷不凡,消息靈通,之前太樂署中的品評會,就是署中一有進展,而茶肆中過不了多久,就有相應的消息,今日也是一般。

  那尋梅樓中的進展,都被時時傳遞出來,對面的徐吉都沒有這茶肆中的人知道的及時,乃至於連徐吉邀請關先、庾亮的事,這邊都有消息。

  不過,這徐吉的事,眾人本不覺得奇怪,重點還是集中在尋梅樓中,一聽說趙遠的提議,這茶肆內外也就沸騰起來,對後續發展非常好奇,在關注事態進展的同時,也猜測著後續的發展,並且各執一詞,已經有了爭執,還因此讓不少人不歡而散,陳羅碰到的兩人,就是因為和他人辯論,亂了和氣,氣憤之下,憤而離開,結果碰上了陳羅,又把人帶來了。

  陳羅擔心陳止,尤其是聽了先前酒館之人的議論,覺得情況不妙,但也知道尋常酒館的人,其言多有不實,不能盡信,現在看到這茶肆之中,人人皆是士族,氣度不凡,聽他們剛才提問,也是各有見識,因此就要請教。

  但結果卻讓他意外,這群人之中,一個個都認定了,陳止現在的這種情況,若是碰上了,幾乎沒有扭轉的可能,因為陳止是明確答應下來了,他們也想不出有什麼應對的方法,幾乎是死局。

  一聽此言,陳羅當即面色蒼白,嘴唇扇動,喃喃自語,似是求神保佑。

  眼前的這群人,可是和先前的酒館行人不同,那都是洛陽士人,有見識的,聽他們的言語,也不是道聽途說,而是引經據典的分析,連他們都不看好陳止的情況,那在陳羅看來,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看著他的模樣,這酒肆的人群,不少人暗暗搖頭,看不上這番作態,若非陳羅乃是陳止的族弟,又聽他自說,乃是親近之人,就憑著他這番作態,那就很難跨進此地。

  這時候,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陳君不用擔心,我等所言,那是基於自身之思量,若是我等之中的哪位,出於陳太樂的情況之中,當然是沒有脫身之法了,但陳太樂卻又不同。」

  陳羅正在憂愁,心裡不知所措,聽得此言立刻看了過去,見是一名青年文士,正立於人群之中,侃侃而談。

  他趕緊就追問起來:「莫非閣下還有相助之法?」

  「我不過一小士,德行淺薄、才能微末,哪裡有這樣的本事?」青年文士搖搖頭,「在下之所以這般言語,是因為此事乃是陳太樂為之,既然是太樂令為之,那定有解決之法,否則如何能說出這般話來?」

  陳羅本是等著聽聞解救之法,卻沒料到,得到的卻是這麼一個答案。

  按著這人的說法,眾人都說情況不妙,是因為普通人難以應對,但若是換成了陳止,應該就有辦法術過了。

  「聽著人的口氣,對我那兄長當真是格外推崇啊,難道只是短短時間內,兄長就已在洛陽城中有了擁躉?」

  這不是陳羅看輕陳止,而是陳止入京的時間並不長,從彭城陳氏得到消息到現在,才多長時間,陳羅他們一路急趕,這才抵達洛陽,就是為了能盡快和陳止聯繫,但這麼短的時間內,陳止卻已經鬧出了諸多事項,如今在這百家茶肆中都有粉絲了?

  陳羅雖然學問不甚精深,但作為一個紈絝子弟,很少受到斥責,陳止的前身因為賭博欠下巨資,近乎山窮水盡,而與前身交善的陳羅卻無多大損失,不光是因為陳迅在背後撐腰,也有自身的智慧在裡面。

  這種人多的場合,陳羅是最擅長分辨人群圈子的,他一來到這裡,注意到在場的人衣著,聽著他們的對話,就知道這個茶肆乃是洛陽青年菁英的聚集之地,這樣的人往往心高氣傲,輕易不會服人,陳止來到沒有多久,就聽得有人這般認可,可謂反常。

  更讓他意外的是,這人話音剛落,又有一人出聲讚同:「不錯,觀陳太有行事,似無無的放矢之時,那趙遠、樂起當堂逼問,固然凶險,但若不是陳太樂早已成竹在胸,必不會輕易答應。」

  但這話音剛落,就有人反駁道:「就算是如陳太樂一般人物,面對這般局面,又能如何 ? 我等之前也曾推演,想到的就是轉轉進之法,畢竟太樂令擅長眾多,有書法、文章等,坊間也有傳聞,說那左岳齊直曾請教其音律,又有那劉近親近之事,似乎也擅音律,若能將眾人所比,引導到擅長之事上,或許還有一比之力,但何其難也。」

  「是難啊,那諸位大家哪位是蠢人?豈能看不透其中關鍵,再者說來,太樂令就算擅長諸多,但一人鑽研一項,想要冠絕同濟都何等困難,更何況是面對諸多大家?」

  「陳太樂成名時間不長,年齡也不大,和那些大家比起來,怕是力有不逮啊,不說旁人,就是趙遠趙君子,那就不是浪得虛名,是有真本事的,陳太樂的書法或許可以與之一比,但這畫作之能,就未必可以了,偏偏一開始,就被人擠兌,不得不以畫相比。」

  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陳羅又重新擔心起來,但也能聽得出來,不管是支持陳止的,還是不看好的他,都是承認陳止之能的,就算是那些不看好的人,隱隱也覺得若非這般情況,以陳止的能耐足以應對。

  折讓陳羅在擔憂之餘,也不得不感慨自家兄長之能。

  「這才多長時間,兄長就讓這京城的士人服氣了,但是今天這個坎,卻不知道能否邁過去……」

  正當他思慮之際,卻見外面一人急奔進來,直接拿出紙條,交給幾名說書先生。

  頓時,這堂中的眾人就都來了精神,紛紛捨了陳羅,朝著一名名說書人圍了過去,想要探聽最新的消息。

  陳羅亦從旁人口中,知曉了這裡的規矩,也是緊繃心弦,跟過去傾聽

  那說書人倒也不吊人胃口了,簡單說了兩句客套話,隨後就把最新的實況吐了出來:「卻說那一炷香已近燃盡,趙君畫作已成,示之眾人,皆稱讚。」

  聽到這,陳羅的心頓時涼了半截,這香都快燒完,那個什麼趙遠都畫完了,自家兄長呢?那說書人已經住口,想知道後面的,也無從得知。

  突然,那茶肆門口,忽然有一個聲音放肆的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那陳止就是再囂張,碰上了真名士,就只能飲恨!諸位且觀之,這陳止馬上就要原形畢露了!」

  此人話中有怨毒之意,引得眾人側目,卻見是那徐家子,為徐吉的弟弟徐谷。

  這人前些日子還以慎獨書院的身份,前往太樂署觀品評之禮,雖不友好,但至少有禮,偏偏今日卻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還來到百家茶肆,說出了近乎發泄的話語。

  莫非是發生了什麼?

  ………………

  就在百家茶肆裡,眾士議論紛紛之際,在那尋梅樓中,埋首作畫的趙遠將筆一放,長吐一口氣,然後打量著身前這幅畫,露出了一抹笑容。

  觀身前之畫,微微點頭,顯得頗為滿意。

  這臨時作畫,還求取速度,難免有慌亂之態,但也能看出一個人的功底,趙遠自認為這次有些超常發揮,無非是那些在旁觀看的大家,刺激了自身的興致。

  於是他輕吹墨跡,隨後就站起身來,將那幅畫遞了出去,就有兩名陳家僕從過來,接過畫來,然後一左一右的站好,將那畫紙攤開,展示給眾人。

  頓時,一幅頗有氣勢的畫作,就呈現在眾人的面前。

  這畫乃是室中眾人交談的景象,人影重重,無人拿書,偏偏給人一種書卷齊至的味道,不由讓人嘖嘖稱奇。

  「好畫!好畫!妙哉!」

  那樂起更是第一時間站起身來,撫掌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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