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9 23:47
第三百五十章 風範氣韻,極參神妙

  「丹青之道,古之珍奇,吾觀趙君此畫,栩栩如生,宛如眾賢論道,當真是妙不可言!」

  樂起快步而行,來到了趙遠的身邊,看著對方所作的這一幅畫,嘴裡的稱讚,彷彿不要錢一樣,就這麼說了出去。

  他自然是因為形勢所迫,不得不為之,但亦非信口胡言,因趙遠所作之畫,確實當得一個妙字。

  這幅畫乍看之下,就是堂中眾人聚集,但筆法飄逸,乃是用的最近逐漸流行的暈染法,是以氣韻頗為奇異,雖看不清諸多面目,但從個人的座位、站姿、衣著等,卻可以大致分辨出身份來歷。

  是以看到了這幅畫的人,都不由稱讚起來,連王衍看了,都忍不住點頭說道:「這畫之中,蘊藏著一股豁達之意,不拘於細節,而顯精妙,聽聞趙小君最近曾問西來法師之法,當是已有心得,畫中人物與那城外梵寺的壁畫,有相似之處。」

  從王衍的話語中,能聽得出來,這位王家宿老對佛家有些好感。

  聽得眾人稱讚,那趙遠露出了得意之色,他這人絲毫也無謙虛之意,對眾人的誇讚,都是甘之如飴,笑道:「諸位且先看畫,待得太樂令畫成,諸位分出高下,我二人也好在上面題寫一二字來,再看這書法是誰高誰低。

  這話不是無故而言,也不是刻意拖延題字時間,而是趙遠也知道陳止書法非凡,擔心提前題字,會給畫作增彩,影響旁人的品鑑,所以想要先在畫作上分出勝負,再談書法。

  由此也能看得出來,他對自己頗有信心,擔心陳止用書法給自己加分,換句話來說,他趙遠只要在一項上得勝,即可。

  不過,王衍也只是說了兩句,就閉口不言,而是看向王覽。

  眾人也紛紛回過神來,同樣朝著王覽看過去,知道後者才是盡頭的主角,是品鑑張媛與陳止二人畫作,誰高誰低的人選。

  王覽被眾人看著,便站起身來,先看了一眼依舊埋頭作畫的陳止,又看了那近乎燃燒殆盡的燃香,跟著走到趙遠的畫作跟前,端詳起來,最後連連點頭。

  「果然是有曹公之遺風,畫屋舍、人物須臾立成,果然妙哉!雖有粗獷與疏漏之處,但因是匆忙而成,是以有不足之處,若能定下心來,細細揣摩,思慮周詳再行下筆,當可更上一層樓,便是如此,也已近入品了!」

  這已近入品的評價,在此時已是極高,因是臨時出題,臨時作畫,事先沒有準備,構思時間更短,有著諸多制約,等於是讓人戴著鐐銬跳舞,哪怕是丹青妙筆,亦要遜色幾分,所以這種匆忙局面下,便能做出近乎入品之畫,可見其能,只要細細打磨,成就定然更大。

  畢竟很多人,終其一生,辛苦掙扎,不要說入品,很多還不得要領。

  而與之相比,那曹公之遺風,更是很大的稱讚了。

  曹公指的就是佛畫之祖曹不興,又名曹弗興,在原本的歷史上,乃是三國時的東吳人,而今自然是新漢人士。

  傳聞中,曹弗興可以在五十尺的絹面上作畫,尤其擅長畫人物,時稱心敏手運,須臾立成,頭面、手足、胸臆、肩背,亡遺尺度。

  新漢仁宗劉禪,慕曹之名,請其畫屏風,曹弗興誤落筆點,因以為蠅,帝以生蠅,舉手彈之。

  此乃「誤墨為蠅」的典故,可見此人的丹青畫技,已臻化境。

  而這位曹弗興,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對王覽來說乃是師格,是他的隔代老師。

  所以,從趙遠的畫作中,找到了曹弗興的一點遺風痕跡,馬上就稱讚起來,然後點評起來。

  趙遠則收斂了之前的得意之態,做出了恭敬聆聽的樣子,著重記憶著,這並不是他在故作姿態,而是真心在記憶、學習,要知道,平時想要請教這位晉陽先生,那也是非常困難的,能借著這次機會,學習一二技巧,也是不虛此行的,更何況論起畫風,趙遠這樣融合了曹弗興之道的,能從王覽身上得到很多的技巧和經驗。

  不過,隨著王覽點評了幾句後,趙遠若有所思,覺得頗有感悟,隨後就將目光投向了已然熄滅的燃香,跟著一轉,看向陳止。

  不只是他,眾人皆是一般動作。

  陳止也已經停筆,似乎是趕在最後一刻,但在眾人看來,這種逼到跟前,才住筆的行為,本身就表示了一種匆忙,很有可能是陳止沒有估準時間,最後眼看時限將至,不得不將後面的步驟都省略掉,匆忙掃尾。

  這就像是後世考試做試卷,最後五分鐘內,囫圇吞棗一樣的,把個大概都寫在卷子上,根本顧不上檢查和正確率,只求多做幾題。

  但考慮到剛才王衍、王覽等人看陳止作畫時的表情,眾人多少還是有些狐疑的,等待著結果真正揭曉。

  「左右,取我之畫,彰於諸君。」陳止倒還是一副豁達樣子,吩咐了家僕過來,見畫作舉起來,和之前一樣如法炮製,取了開來。

  眾人頓時都好奇的看了過去,連趙遠也不例外,之前這趙遠作畫的時候,隱隱也察覺到陳止那邊有些異動,但他作畫之時全神貫注,心外無物,是以並未仔細探查,所以這時一看,那瞳孔猛然擴張,倒映著一幅畫卷。

  嘶……

  大堂中,亦接連響起了一聲聲倒吸涼氣的聲音,就見那一名名大家皆露驚訝之色,對陳止的這幅畫作,很是意外,乃至有些人露出了驚駭之色,如那樂起。

  原因無他,乃是因為陳止此畫,一眼看去,哪怕對丹青畫技不甚瞭解之人,亦能感受到那股奇異的韻味,其中玄妙之處,更是遠超趙遠的那幅畫。

  若問為何一眼就可分辨出來,那就是因為陳止所畫,與趙遠之作十分相似,但無論是屋舍場景,還是其中人物,都有很大不同。

  那屋舍更為大氣,不是眼前的屋舍,而是一片宮殿,有一種開拓、空曠的韻味,那建築之中,更有一絲古樸氣息,讓人一看就知是古老之事。

  這宮殿中的眾人,更是神色非凡,依稀有今日堂中眾人的風采,但從其衣飾中,也能看出來,有古之遺風。

  而那細微的勾勒之處、人物的面孔等等,都是精妙無比,彷彿精研許久方才下筆,絲毫也看不出匆忙和趕工的痕跡,筆跡連接之處圓轉從容,帶有一種肆意而為,偏又結構嚴謹,有一種隨心所欲不逾矩的味道。

  這種形而上的感覺,已然超越了單純的丹青之術,令人一觀,心馳神往。

  尤其是王衍這等宿老大家,見多識廣,一觀此畫,看出其中技巧、神韻,已然超越了趙遠的畫作,但更讓他們在意的,還是其中的一縷熟悉味道。

  只是,仔細一想,又不得要領,想不到熟悉味道從何而來,但又有一種就在嗓子眼,下一息就能說出來,但偏偏就是想不到,因而如鯁在喉,不少人近乎抓耳撓腮。

  突然,晉陽先生王覽一步一步走到陳止的畫作前面,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表情頗為複雜。

  看到他的動作和表情,王衍等人的腦海中,彷彿瞬間又一道閃電劃過,將諸多思路貫穿,讓他們一下子就清明過來。

  「風範氣韻,極參神妙,這幅畫和九變倒是有幾分相似!」

  「不錯,不錯,此畫乍看之下,佈置頗有玄妙,略不煩曹,而細細觀之,其中人物的細微之處,與晉陽之作近乎相似,只是神韻不同。」

  「看王晉陽的樣子,顯然也是一般感觸,或者說更為深刻,莫非這陳止也是個追尋曹公之道的?」

  一陣議論之後,眾人的注意力,又注意到畫作本身上來,從畫技和神韻,轉移到了其畫中深意之上。

  一幅畫,乃是勾勒而成,丹青為體,描繪的為一時、一處之景,畫作本身的好壞,能自技巧判斷,以上中下流評判,而真正的出色之畫,往往還有背後之意,通過畫面表達出更深層次的含義,讓人回味,那就超脫了本來的範疇和藩籬。

  陳止的這幅畫就是如此。

  因為陳止所畫的,其實並不是今日之聚會,乍看之下,和王覽所言題目似乎不符,但王覽的題目,本身就是個引子。

  「但凡題引,可以以此為題,分毫不差的描繪下來,亦可延伸其意,乃作追思,呈前人之事,以喻今時之景啊,現在看來,趙遠為前者,而陳止當為後者,他所畫之景,與今日情景似是而非,必有深意!」羅勳微微感慨,目光在趙遠和陳止的兩幅畫上來回掃視,「單論畫技,趙遠便就落了下風,若是在深意上又被壓一頭,那書法也根本不用比了。」

  隔著幾個人,左廉亦感慨起來:「陳止此畫,其中之景,必與來歷,我心中隱隱有著猜測,莫非……」

  看著那畫上眾像,驀地,一個名稱跳入心中。

  「這是……稷下學宮?」

  說出這一句的,是那近乎愕然的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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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1 00:54
第三百五十一章 妙哉稷下,自撕其畫

  稷下學宮,自建成以來,其名可以說是不絕於史,乃是那春秋戰國時期,官方所創之學舍,雖是齊國所創,集百家之宗師,於是思想碰撞,光輝閃爍,於是出百家爭鳴之聲。

  那學宮建設之後,先後有諸多賢達往來,幾乎容納了諸子百家中的各個學派,如道家、儒家、法家、名家、兵家、農家、陰陽家等,都有宗師人物在其中講學。

  學宮的全盛時期,號稱彙集了天下賢士千人,時人稱之,天下之賢皆入此宮,蔚為壯觀。

  這樣的一座學宮,後世無論是學何種學說之人,都不會等閒視之,更不會將之忽視,往往還多有提及,是以在先秦之後,諸多著作、講學、家訓中,都能隱約看到身影。

  新漢更是如此。

  要知道,當初春秋戰國之時,雖號稱禮崩樂壞,但士族把持權柄,血脈追溯三代,尤重祀戎,一姓多國,一氏幾宗,家族之勢可謂登峰造極,家國不分,一國之內的卿大夫家族,架空國君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更有霸主之國,國君如傀儡,幾卿輪流把持朝政,瓜分國土,為那國中之國,一家之地,波及幾縣、千乘,家宰之威尤,有的時候甚於令尹丞相。

  這般局面之下,諸國紛爭,大小依附,內外相攪,上下權移,方有百家思想光輝的綻放土壤,鑄就了華夏曆史中,最為璀璨的一頁之一。

  那個時候的家族,比之如今的世家,那權勢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等閒無法相比,但多少有相似之處,是以新漢一朝,世家勢大,士大夫與勳貴對立、統一,皇權衰退,政令多出,也有著幾分那個時候的味道,只不過為大一統之朝,是以家族之勢難復先前之盛,但百家之思,卻同樣可以在這般環境中蔓延、傳播。

  今日陳止所邀請的大小大家,多數都是沒有歸屬於哪家書院的,但能在一方登峰造極,那也是學問造詣和根基極深,是以都是學了一家、或者幾家之言的,這心裡有著自己的傾向,過去也曾經聽師長、同窗說過、或者在典籍上讀過百家之盛景,稷下之光輝。

  是以,此刻一看到陳止的這一幅畫,隱隱就有熟悉之感,等趙遠的口中,吐出了那三個字,眾人也都紛紛回過神來,心中一凜,再看那幅畫的時候,這觀感竟然是截然不同了。

  此時再看此畫,就覺得其中頗多玄妙,本來與今日之宴有些相似,其中人的裝扮和今日眾人不同,但其中神韻,卻隱約能在現場的人裡面找到相似的。

  可現在再看,卻發現那迥異的氣質神韻,分明是不同學說宗派的分別,有道家黃老之無為,有儒家之知世,有法家之嚴肅,有墨家之兼愛……

  這感官感觸的變化,讓不少人大為吃驚。

  「妙哉!未了這一幅畫,在知曉其中典故之前,與知道之後,分別觀之,竟有不同之感觸,實乃佳作!」

  「不假,更讓人難以相信的,是這麼一幅畫,居然不是醞釀多日而成,而是當場揮毫潑墨所作,居然就有這等韻味!若是給陳太樂些許時日,怕不是要出來什麼驚世之作!」

  「過去未聞太樂令之丹青妙筆,今日才知,此人深不可測,若非趙子遠逼迫,怕是要一直藏起來,不知其心中何意,有這等丹青之能,卻不彰顯於世,豈非人間一大損失?」

  一時之間,眾人紛紛稱讚起來,對陳止的畫作和人,極盡讚美之辭。

  若是其他人開口,或許多少有奉承之嫌,但眼下的這些人,卻殊無這般必要,因為都是成名許久的名士、大家,其中有幾人甚至可以稱之為宗師了,平時求見尚不可見,又怎麼會屈尊降貴的去奉承陳止?

  莫說是太樂令這個職位,就算是太常、太宰,乃至那人皇至尊,他們也不會輕易稱讚,這甚至都不涉及到人品、人格,而是要維持位格,就不可阿諛,否則名望受損,那是什麼都補不來的。

  而且,他們也都看出來了,這畫作的比拚切磋,其實勝負已分,莫說陳止之畫的畫技如何,單說這畫中深意,就已經遠遠超出。

  題目是今日的聚會,但本就是話題作文,趙遠是依葫蘆畫瓢,中規中矩,而陳止則是延伸發展,緊扣主題,又連接過往,引人追思,令人嚮往,簡單來說,就是逼格更高,在場的大家,若是不稱讚陳止的畫,難免就給人一種沒有文化的感覺,只懂的畫,不懂得道,一下子就被人比下去了。

  如此風氣之下,就算有人欣賞趙遠之作,亦不會在這樣的場合提出來,更何況,陳止之畫的技巧,也在趙遠之上,沒有臨時書就時的匆忙之意,無論是構圖、細節、意境都盡善盡美。

  連王衍都忍不住感慨道:「難怪守一之前作畫,要到燃香盡頭,原來他早就是胸有成竹,整個作畫都在掌握,增一分則多,減一分則少,如今乃是正好啊,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長者謬讚,止愧不敢當!」陳止拱手搖頭,說的也是心中實話,他得了那《蕭規曹隨冊》的加持,臨時擁有了王覽那近乎宗師的丹青畫技,感觸入心,是以福至心靈,靠著心中記憶,構思了稷下學宮之景,那心裡構圖迅速完成,一筆一劃皆在一處,還未下筆,已是遍覽全局,所以作畫起來頗為從容,能精準的把握時間,不浪費一分一秒,在最後時刻完成畫作。

  但另一方面,他深知這是外力,乃是臨時擁有,不可長久,亦不該依仗,更不能狐假虎威,而且心裡還存著學習的念頭。

  先前他提取了陸映的音律之能之後,就在摸索著學習之法,想將這臨時所得,化為己用,以避免那人傑之章被覆蓋後,能耐就沒了。

  於是在家中、在陳府反覆彈奏練習,終於發現了沉心靜氣,全神貫注的用身體去記憶,可以將彈奏時的那種細微筋骨變化都牢牢記住。

  他的筋骨經過神速符的打熬,本就比原來強健許多,加上習練了前世的打熬之法,越發得心應手,此時在作畫的時候,也如法炮製,用來記憶作畫時的手指、手腕、手臂、肩膀、腰肢等等筋骨變化,和勁力貫穿,更有深刻感悟。

  因此,他整個過程都沉浸其中,時間才會持續這麼久,而且作畫一完,就感到渾身隱隱痠痛,這是勁力消耗太大的表現。

  他卻不知,就算是王覽本人平時作畫,也因為年紀和身體的關係,無法時時刻刻用力,很多地方不得不有妥協,以分配體力,是以多有遺憾,所以剛才一看到陳止作畫,與自身之丹青技巧十分相似,但勁力卻更加充沛,王覽才會那般失神。

  便如此可,與眾人形成鮮明對比的,也是王覽和趙遠,這兩位看著陳止的畫作,卻是一言不發,只是看著那幅畫,不復他言。

  王覽是越看越絕的精妙,而且隱隱還和自己的筆鋒接近,不過從些許細節之處,還是能看出不足和差異,這點旁人或許看不出來,但以晉陽先生之能,如何看不出來,畢竟還是匆忙而作,有瑕疵也在所難免,只是……

  「只是這陳太樂這畫,固然在細節之處還有欠缺,但都是因匆忙作畫所致,若是不設期限,任其施為,這幅畫不知能達何種地步,可惜、可談,不過即便如此,只是看著畫中筆鋒,所用筆力,幾乎時時刻刻以將按勁力通透,而且頗似我之畫技筆鋒,可若是換成我來,細節或許能夠雕琢,但卻無力時時貫勁,身子實在是承受不住。」

  想到這裡,王覽又朝陳止看了過去,見其人正輕甩手臂,額頭更有汗滴流淌,知道是耗力太過的表現,心裡已經是明白了。

  「只是看這般畫技,這一場比試切磋,是誰輸誰贏,已然明瞭。」

  想著想著,王覽看向趙遠,又環視眾人,就要出口點評,只是不等他真個出聲,那趙遠卻忽然抬頭笑了起來,其聲甚是歡暢。

  他這一笑,眾人自是疑惑,循聲看去,卻見這位雙絕公子上前兩步,從那兩名陳氏家僕的手中扯下自己的畫作,一手製一邊,然後兩臂用力。

  茲啦!

  聲如裂帛,這好好的一幅畫,便讓他撕裂開來,一分為二。

  眾人見狀,皆是大驚,有趙氏友善之人驚問其故,卻聽那趙遠搖頭嘆息道:「珠玉在前,趙某這般朽木,如何能陳列其冊?螢火豈能與皓月爭輝?那是諮詢其辱也,今日自毀,乃留我名。」

  說著,他將那畫作朝著地上一扔,又架起手臂,恭恭敬敬的給陳止行了一禮,口中說道:「太樂令之丹青妙筆,趙子遠服矣,願如先前所諾,做太樂前驅,但只求一事,還望君子能應。」

  陳止就道:「趙君謙矣,你我伯仲之間,哪有高下,若有所需,但說無妨。」

  那趙遠一字一句的道:「還望太樂令將此畫贈與在下,以便日夜觀之,還望太樂令能遂吾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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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1 00:54
第三百五十二章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陳止聞言倒很是意外,其餘人亦多有色變,蓋因這當堂索要畫作的事,本來就很罕見,更何況兩邊之前還在比拚,轉臉其中一方,就求得對方的作品,而且這種行為,比之直接誇讚更是直接。

  事到如今,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這趙遠是已經認輸了。

  趙遠認輸這件事本身,比他討要畫作,其實影響更大,因為這個提議,本來就是由他提出來的,現在他主動認輸,陳止這第一輪的難關,也就度過了。

  陳止楞了片刻,點頭道:「既然趙君有此提議,那陳某自然不會拒絕。」

  趙遠頓時歡笑起來,也點頭說道:「太樂令真是爽快,若是能與你為友,當是一大快事,我也不瞞你,你的這幅畫論畫技和意境,都在我的畫作之上,更兼與我所求之畫意,多有相似之處,我求取閣下之畫,懸於屋內,日夜觀摩,取長補短,爭取早日勝於你,到時候再行挑戰。」

  他這麼一番話再說出來,眾人又都驚了,你剛剛認輸,轉臉就這麼說,誰聽著都不舒服。

  陳止也微微一愣,隨後卻笑了起來,不由點頭道:「先生真乃妙人,不愧名士之名,陳某當以友待之,但先生不必妄自菲薄,止不如君遠矣,當以君為尺,乃求丹青之境。」

  「正合吾意!你我當為友!」趙遠聞言大喜,「既如此,那陳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一個月後的文評,我自要祝你一臂之力!另外,若是陳君你看上了哪家姑娘,亦可與一樣助你一臂之力。」

  說著,就上前幾步,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

  但趙遠的這個樣子,卻讓眾人一陣無語,尤其是幾位老成持重的長者,更是聽得心中不快,輕輕咳嗽兩聲。

  趙遠剛才也是一時欣喜,是以有些忘形,但聽到咳嗽聲,立刻意識到周圍情形,趕緊收斂神情,又恢復肅容,跟著就朝著陳止躬了躬身,說道:「既然如此,那趙某就此認輸,也不用比那書法了,陳君您的書法,我其實是看過的,我無法與你相比,哪裡還用比呢?至於這幅畫上的題字……」

  他微微搓手,一副迫切模樣,兩眼放光的說著:「題字一事且先放放,待得你我下次切磋,再請陳君題寫吧。」

  「也好,就如君之所言。」陳止點頭同意下來,跟著就見趙遠很是自覺得退了下去,陳止就朝其他人看去,「諸位,還有哪位要再來切磋的,陳某都接下來。」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樂起的身上。

  剛才,趙遠出聲,響應最激烈的就是這個樂起了,只不過此人強於音律,若是要比,那就是比音律的,但此時的樂起,表情卻頗為嚴肅,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實際上,剛才趙遠突然將自己的畫作撕裂,他就已經知道不好,同時更驚訝於陳止的丹青之能,現在見陳止主動看向自己,這心裡就忐忑起來。

  原因也很簡單,在這之前,他們都覺得陳止並不擅長丹青,結果現在一畫,都不用太多評判,那書畫雙絕的趙遠,自己就認輸了,更是討要畫作,更揚言要全力相助陳止,一副欲結交而後快的樣子,以趙遠的人脈資源,若是全力相助,那對樂起背後的人而言,真不是個好消息。

  但事已至此,樂起也是無從退讓了,他在心裡嘆了口氣,隨後站了起來,腦海中回想著不久前得到的情報。

  「這陳止確實有音律之能,聽左嶽書院的齊直所說,頗有行雲流水之意,而且也有人說過,陳止在陳府曾經練琴,但其琴藝可以稱之為上佳,但尚未入品,相信以我之能,還是可以應對的。」

  帶著這樣的念頭,他順勢起身,拱手請教,然後讓人取了自己擅長的長琴。

  ………………

  「有消息了!」

  百家茶肆,消息已至。

  陳羅坐於人群之中,有如熱鍋上的螞蟻,等待著結果傳來,是以那邊說書人剛有動作,他就用頗為肥胖的身子衝了過去,顯得格外靈活,等到了跟前,正好聽到那說書人正說道「那雙絕趙遠,乃自撕其畫,明言不如,更有諸多大家,稱讚陳太樂之作,有古之遺風,又有晉陽先生,贊曰陳君之畫,深得乃師之妙……」

  凡此種種,讓整個茶肆為之一靜,跟著面面相覷,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竟然真的如此!」

  「太樂令之能,竟至於斯!」

  「壯哉陳君,乃通百家!雙絕之能,竟不可當!」

  一連串的感慨過後,眾人又沉默下來,因為他們突然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陳止了。

  唯獨陳羅咧嘴而笑,本來有些動搖的信心,再次堅定起來

  就沒有我七哥辦不到的事!

  尤其是,當他看到,先前對陳止表現出很大信心的青年,此時一個個也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那心中就更為受用了。

  很快,那青年笑嘆:「本來我等還思量,陳君要用何等方法,方能破了此局,可惜思慮來去,都是不得要領,如今看來,這分明就市一力降十會,用最直接的方法啊。」

  你要比,那就比,然後取勝,如此而已,哪裡需要什麼思慮。

  但這比拚丹青的結果,頓時讓這樓中的諸多士人,在心理上都有了變化,是以當又有消息傳來,說那音律大家樂起,也起身挑戰陳止後,這茶肆中竟沒有之前的波瀾了,也不猜測陳止用何種方法破局,而是在談論,陳止與樂起,誰的音律造詣更高。

  要知道,那樂起可是成名已久,而且不是尋常的名士,而是大家,其人之名在洛陽乃至周圍都十分有名,嚴格來說,連那位知敏閣主劉近,和他相比也是略差半籌的,那尋梅樓中在場的眾人裡面,在音律之道上,能比他強的,也就只有寥寥兩人。

  「若是在音律上,陳太樂也能再勝一大家,那可就真是驚人之極了,那一個月後的文評,我等是非看不可了。」

  唯獨之前到來的徐谷,臉色陰沉的坐於屋舍角落,沉默不語,而此時,眾人也都知道了他氣憤的原因,這裡畢竟是百家茶肆,消息靈通,雖然今日關注的焦點,都在那尋梅樓內外,可其他地方的消息,也時有傳來。

  所以,也有一二說書人,說了一下做完左嶽書院晚宴的事

  這件事,本是那三楊楊濟定下來的,因種種原因推遲,期間也有小宴,但一直不成體系,直到昨晚才匆忙舉行。

  這場晚宴,其主旨倒也明確,傳說是為了給那楊老的孫女楊悠找一個如意郎君,所以邀請了洛陽內外、周圍三十歲以下的俊傑,準備考校一番。

  這徐谷本就有心成為楊家的姑爺,鞏固自家權勢,結果卻聽說,昨晚的晚宴,那位宿老卻連提都沒提這事,直到有人問起,他才說道,說是自有主張。

  徐谷結合當前局勢,有了一個猜測,頓時對陳止越發厭惡,知道今日或許是決定之日,因此來到這消息靈通的百家茶肆,結果卻聽到了這樣的結果,現在耳邊縈繞著眾人的議論,他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議論之中,很快又有消息傳來了,這一次的結果,則是樂起敗北,徹底奠定了陳止的地位,可這茶肆上下,屋裡屋外,卻沒有人再感到意外了,反而都鬆了一口氣。

  隨機,就有人過去給陳羅道喜。

  「陳兄,這樂起大師一敗,陳太樂的提議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因為雙方本就有言在先,加上趙遠公子也表明了支持態度,還請兄臺將我等的賀喜,帶給太樂令啊。」

  「太樂令真乃人中豪傑,莫非就沒有他不精通的事?這音律、丹青拿不下他,想來其他幾個領域的大家,也沒有那樂起的決心,更沒有雙絕公子的性子,事已成矣。」

  「不錯,今日之筵席,太樂之意已成,用的是最直接,卻也是最不可思議的方法,相信這個消息一旦在城中傳開,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驚訝和意外。」

  ……

  「哼!不過一時猖狂!」

  徐谷終於坐不下去,起身就走,頭也不回。

  看著其人遠去的背影,陳羅頗為疑惑的道:「此人到底是怎麼了?」

  「他啊?他就是徐家的人,陳太樂這般作為,他自是心中不快,無需去管。」還是那崇拜陳止的青年回答,隨後笑道,「況且,徐家也得意不了多久了,今日之事,足以讓三家退避,至少無法再撼動太樂令的名聲了。」

  說著說著,他忍不住感慨起來。

  「書法對書法,丹青對丹青,音律對音律,太樂令這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啊!大丈夫當如是!」

  聽著這話,陳羅頓時與有榮焉,整個人彷彿正在發光。

  與此同時,那對面樓上的徐吉也得到了消息,頓時面如死灰,整個人癱倒在椅子上,半晌起不來,最後還是那管事徐皮將他扶起,但這位管事同時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老爺,您趕緊回去吧,太老爺大怒,已經下令讓族中護衛,過來捉您回去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3 23:09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1 20:38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一陳歸鄉,一陳假虎

  「賢侄遠來,就先在府中休息吧,你兄最近幾日也時常來此習練音律,等他到來,你們正好敘敘兄弟情義。」

  當陳羅進入陳永府上的時候,就聽他那位名義上的族叔,一臉親切的如此說著。

  離陳羅抵達百家茶肆,已過了一個多時辰了,但對他們一行人而言,這一個時辰的變化卻格外漫長,前後的待遇可以說是千差萬別。

  原因就是幾個消息。

  陳羅抵達百家茶肆,先是聽聞陳止勝趙遠,跟著又敗樂起,這兩人一個以丹青比,一個以音律出,皆不是陳止的對手,接下來果如眾人所料,再也無人提及切磋,被請的六十餘名士大家,全部答應了陳止的邀請,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擔任包括文評在內的幾個品評會的品評官。

  消息傳來,又是一篇譁然。

  要知道,這可是六十人,哪怕涉及諸多領域,但人數也已夠多,陳止將他們邀請過來,全部說服,本來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有些大家是不會輕易表態的,就算心裡有傾向,也會權衡利弊,以考慮的名義拖延些許時日,等到時間到了,再做出最終決定

  畢竟,就算他們不在意官府的態度,也得考慮張、徐、荀三家的現實威脅。

  但偏偏趙遠的提議、樂起的推動,讓陳止表現出了驚人的能力,這種能耐不光讓樂起無話可說,也彰顯出陳止本身的價值和才華,加上那位太僕陳永在背後和朝中使勁,逼得三家也不得不暫時退避。

  如此一來,本來應該搖擺、考慮的大家,在特殊的氛圍中,竟然也都答應了下來。

  那些被徐家、張家派來,要伺機搗亂的幾人,也就是樂起等人,由於事先的話說的太死,無法再有變化,否則名聲就要壞了,只得硬著頭皮答應。

  同樣的,其他大家雖沒有跟他們一樣說出這樣的話,但也受到限制,不得不有所顧忌。

  這種種原因結合在一起,最終促成了六十大家,同時答應陳止邀請之事,蔚為壯觀。

  消息清晰,茶肆沸騰。

  前後的變化,持續了一個多時辰。

  陳羅和沸騰的人群一同欣喜,接受眾人祝賀,與人交談,人人都對他客氣幾分,正好陳永府上派來的人找了過來,也就是陳永的族侄,陳羅的族叔,名為陳習,年齡和陳止差不多了,只是輩分較高。

  不過,陳習沒有一點身為長輩的自覺性,見了陳羅後,雖然維持著禮儀,但那種淡淡的討好的味道,連陳羅也能感覺出來,心裡非常受用。

  往年,彭城陳氏碰到了下邳陳氏,從來都是低人一頭的,若見到的是陳華那般得意子弟,更要被其折辱,而不可出聲。

  但自今年始,彭城陳氏揚眉吐氣,以至陳羅面對下邳的長輩,都能抬起頭來了,但他也很清楚,陳習的恭敬其實不是針對自己,而是源於身後的陳止,所以沒有忘形,依舊守晚輩之禮。

  陳羅先和剛剛結識的幾名士人拜別,而後跟著陳習離開茶肆,等到了陳永的府邸,這陳習就透露出,讓陳羅暫時住在這裡的意思。

  陳羅心頭疑惑,按他原來的想法,就是暫住,也該住在自己七哥的府上,他可是聽那茶肆的人說過了,陳止在城中也有府宅,而且不只一處一座是陳永借給他的,另一處則是朝廷按著官員品階、權柄,給予的官邸。

  兩座府邸,還住不開陳羅?畢竟陳止現在沒有女眷,也沒有多少不便。

  於是,這陳羅下意識的就要拒絕,一來,他對下邳陳氏還是潛意識的有些牴觸,二來,是想要親近七哥。

  但不等他開口,身後就有一人當先替他決定下來,卻是陳迅派過來輔佐兒子的管事。

  「如此,就多謝習爺了,我家少爺就先住在府中,正好和諸位老爺、少爺親近,有時候還能聽太僕公教誨。」

  陳羅一聽,眉頭皺起,旋即又舒展開來,他也想明白了,無論如何,陳永都是太僕,列卿之一,若能和這位老先生搞好關係,好處眾多。

  況且,他身後的這個管事,也不算自作主張,因為陳羅過去紈絝,又是次子,陳迅沒有培養他做繼承人的想法,因此很多往來的道理他都不懂,因和陳止的關係,得以披掛上陣,西來洛陽,自是需要旁人幫襯,這管事跟隨陳迅許久,是左膀右臂一樣的人物,連陳羅少爺之尊,都要尊稱一聲「叔」,此人過來,就是為了給他指點,避免錯誤,陳羅也不反駁,點頭應下。

  陳習頓時放下心來,繼續引著陳羅往裡面走,邊走邊笑。

  入了宅院,迎面卻有一群人走過來,大包小包的,行色匆匆。

  陳羅一見這架勢,想到剛才入門的時候,在門外看到了幾輛馬車,猜測著問道:「這是有人要出遠門?」

  說話的當頭,他凝神前視,看清楚了來人的身份,為首的一人,不是陳華又是誰人?

  這位下邳陳家的傑出子弟、當世名士,給陳羅留下了深刻印象。

  其人在歲旦後,兩邊陳家互賀的時候過來,何等囂張狂妄,彭城上下無論老少,無一人被他放在眼裡。

  陳羅一度和他發生口角,彼此都有惡感,最後陳華被陳止擊敗,灰溜溜的離開彭城,陳羅還在半路送了他一幅陳止寫的字,好生奚落了對方,那字如今懸在陳羅的屋裡,但凡有友人過來拜訪,他就會指著字匾,講述一番。

  這樣一個人,重新出現在面前,陳羅豈能給他好臉?說出來的話,不自覺得就帶上了一絲陰陽怪氣:「我道是誰,這不是下邳陳華麼?怎麼匆匆要走?」

  陳習察言觀色,注意到了陳羅語氣的細微變化,便笑著低聲道:「賢侄認得陳華?他啊,不知天高地厚,之前號召族中兄弟,有心對太樂令不利,結果被我那族叔知曉,責令他閉門思過,然後又讓他返回家中。」

  「原來是這麼回事,此人當真包藏禍心,時到今日還不老實!」陳羅冷笑起來,又有些不滿,「我那七哥,何等人物,百家茶肆中的諸多君子,沒有不佩服的,連六十多位大家都要給七哥面子,他陳華小小一個白身,還敢背後使壞?簡直不知死活,被責罰也是應該的,只是叔祖到底是宅心仁厚,只讓他回下邳,未免有些便宜他了。」話中恨恨,頗不解氣。

  陳習笑道:「賢侄,你是不懂咱們這的規矩,族叔號召族中俊傑來洛陽,就是為了提攜,只要能落根下來,未來自是步步高昇,他陳華被中途驅走,是表明了族叔的態度,就算回到下邳,旁人也知道他惡了太僕,被冷落是自然而然的,何況,沒有太僕、太樂令支持,我陳族子弟如何能站穩腳跟,就算自身有才,也得事倍功半,畢竟不是人人都有太樂令那般才幹的,其他人平步青雲,陳華如何能趕上?讓他日後舉步維艱,對士人而言,豈非最大的懲罰?」

  陳羅品味幾息,頓時開懷而笑,指著陳習說出了一個讓後者表情僵硬的話來:「到底是有學問的人,花花腸子就是多,你可真壞啊!」

  「咳咳咳!」後面的管事頓時咳嗽起來,提醒陳羅休要胡言亂語,但因為陳羅說得太快,太突然,他也沒來得及阻止,同時心裡也清楚,陳羅這人一旦覺得某人親近,就會口無遮攔。

  陳迅先前就說過,陳羅口無遮攔的毛病不改,成就有限,是以未將其人視為接班人,若非陳止異軍突起,陳羅與之親近,這次的差事怎麼都輪不上他。

  在管事的咳嗽聲中,陳華也看到了陳羅,那臉色更加難看,但他沒有說話,而是冷哼一聲,加快了腳步,看樣子是要直接離去。

  但他不理陳羅,陳羅卻怎麼會放過這個奚落他的機會?

  「這不是陳華兄長麼?怎麼,兄長最近又在哪裡為名?可是又有大名傳出?」

  聽到陳羅的聲音,陳華止住腳步,循聲看了過去,一見到那張胖臉,頓時就是一陣牙疼,心底湧出怒意,他還清楚的記得,在離開彭城的路上,被此人攔住,彰於面前的那幅字

  名士如陳華,背信名不達!

  此事,被陳華視為奇恥大辱,根本難以忘卻,以至於這次會慫恿族人,想要背後給陳止捅一刀,也是基於這等心思,但剛剛消息傳來,知道六十多大家應陳止之邀,陳華頓時手腳冰涼,知道大勢難轉,也不再借故拖延,心灰意冷的要回家鄉。

  沒想到卻碰上了陳羅。

  「陳止也就罷了,陳止的才學連我的老師都要退避,六十多位大家也要側目,所以這輸給陳止,並不算冤枉,我只是氣不過他當初對我的評斷,可他陳羅算個什麼東西?廢物紈絝,狐假虎威爾,安敢欺我!?今日就要讓他好看!」

  憤怒中,他前行幾步,正要說話,但忽然一小廝奔來,見了陳羅、陳華,就喊道:「兩位君子,快快準備,今晚有貴客至,老太爺讓諸君早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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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1 22:33
第三百五十四章 遇陳皆避忙送禮

  「自今日起,你兄弟二人就潛心讀書,不用再到外面去了,三個月後,我會考校學問你們的學問,若是能讓老夫滿意,再出去也不遲。」

  平陽侯府,正堂之中,當代平陽侯徐辭,看著面前的兩個兒子,淡淡的說出了這些話來。

  「大人,豈可如此!」徐吉一聽此言,條件反射一般的搖起頭來,「若是如此,豈非要讓那陳止繼續逍遙?」

  「怎麼,連為父的話,你都不聽了?」平陽侯眯起眼睛,看著這個自己頗為看重的兒子,心裡一陣失望,同時也警惕起來,因為知曉此子性子,「太樂令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之前給你謀取太樂署的職位,是看那邊清閒,是個熬資歷的好地方,現在既然來了強官,將你撤職,並非壞事,否則按著你的性子,早晚也要出事,到了那個時候,可能更加麻煩。」

  徐吉將牙一咬,忍不住道:「父親,那就讓陳止白白將孩兒撤職了?」

  「怎麼能叫白白撤職?」陽平侯眉頭一皺,「這些日子,你以徐家名義,調動了多少人手?聯絡了幾家?威逼幾家?莫非都道為父不知?為父沒有干涉,任由你去做,但最後得到了什麼結果?所以那太樂令陳止,不是將你白白撤職,而是經過一輪對弈,將你拿掉了,換成是為父在他的那個位置,恐怕也做不了這麼好,不對,若是今日尋梅樓中的事,乃是真的,那就連為父也是不如他的,至少在才華上,要自嘆不如。」

  他看著面前的兩個兒子,淡淡問道:「你們二人,一個在尋梅樓之側,一個親臨百家茶肆,消息都是靈通的很吶,那就告訴為父,這坊間所說陳止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百家宗師與之比拚,亦無法得勝,這個傳聞到底是真是假,誇張幾分?」

  在這位侯爺面前站著的,除了徐吉,還有徐谷,這兩個同母兄弟此事都是一般模樣,露出痛恨之色,吶吶不語。

  平陽侯見狀,已經明白了幾分,就擺擺手道:「你們也不用再動什麼心思了,安心讀書吧,既然陳止才華至此,又有誰能壓得住他?」

  言罷,轉身背手,不復多言。

  看到父親的樣子,徐吉徐谷兄弟二人縱然心中還有萬般不甘,也不敢多說了,因為他們知道父親的這個樣子,代表著做出了最後的決定,不容更改,再多說只能觸怒其人。

  於是,二人行了禮,就心不甘情不願的離去了。

  等兩人走了很遠,陽平侯又喚來心腹管事,吩咐道:「將前陣子收的茶葉包上兩包,給陳太僕送去吧,我聽人說,他極為好茶,當會喜歡。」

  「這」那管事不由遲疑起來,「侯爺,莫非真就這麼算了?」

  「既然搬不倒,為何還要繼續?」陽平侯輕笑起來,「我和陳止也好,和陳家也罷,本來並無仇怨,是因為兒子被人無故撤職,因此放任二子行事,讓人知道我徐家不是輕易得罪的,現在全城都知道,因為撤了我子之職,徐家便能聯合幾家威逼,名聲出來了,旁人日後行事自然要掂量一下,也就夠了。」

  那管事卻皺起眉頭,做出了為主家擔憂的樣子,憂心忡忡的道:「但別人會以為我徐家畏懼陳止,是以後退。」

  「陳止有才,這等能耐,觀過往歷史也不多見,與其因一二小事成仇,不如藉此結交,我棄仇而結交,是敬重他,比無事獻殷勤或者錦上添花有用,至於旁人看法,不過一時罷了,豈能時時放在心上?再說了,堂堂侯府,畏懼一子,也就是搬弄是非的人這麼說,傳出去,你會信?況且,不獨我徐家要與之和解,其他兩家亦是一樣。」

  說到這裡,他忽然冷笑起來:「我徐家一子去職,終究是小事,那兩家的事可是涉及更多,荀家乃為學,而張家乃為利,他們才是該左右糾結,本侯何必做他們的手中刀?你且去,毋多言。」

  「豈有此理!父親莫非聽了誰人的說客之言,以至於放任宵小!」

  另一邊,離了正堂,前往各自府邸「閉徐吉、徐谷,正同乘一車,車上,徐谷忍不住抱怨起來。

  二人的府邸相距雖然不遠,但方位不在一處,之所以同行,是為了抓住這個機會,商量一個對策,不然的話,等到了各自府中,他們是真的不敢貿然外出了,陽平侯的威嚴可不是兩個嫡子敢違逆的。

  「吾弟,先不要擔憂,我已派人去那張家、關家,尋求助力,張家對付陳止,本來就是為了馬政,是要以陳止為突破口,真正的目的還是攻訐太僕陳永,他們不會因為陳止畫了一幅畫,就收手的。」

  徐吉倒還能保持鎮定,眯著眼睛盤算著。

  徐谷一聽,也來了精神,點頭跟道:「也是,那我就讓人去慎獨書院聯絡看看,讓荀家也出出力。」

  二人商量著,那牛車先到了徐谷府上,他便就給兄長告辭。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吾弟且待兩日,自有分曉。」徐吉安慰完了兄弟,坐著車到自家,這剛進門,就看到派去聯絡的兩人,正哭喪著臉。

  徐吉心裡頓時「咯噔」一聲,沉聲問道:「怎麼了?那兩家怎麼說?」

  一人上前道:「張家說,既然太樂令能得諸多大家推崇,定可執掌太樂署,為朝廷計,他們當重大局,此事便便算了吧。」

  徐吉臉色刷的一聲,就一片通紅:「豈有此理!張家當初是怎麼說的?他們不要馬政了?任由陳永把持太僕之位不成?」

  「老爺,慎言啊慎言!」徐皮嚇了一跳,左右看了看,瞪著幾個靠的近丫鬟、僕從,隨後才上前道:「張家也是知道厲害的,本來覺得陳止新入官場,乃是新丁,可為缺口,現在現此人才華驚人,分明是個難啃的硬骨頭,豈能不退,另謀他法?至少是不會在陳止身上浪費時間了。」

  「好好好!」徐吉怒極而笑,跟著又問另一人,「關家怎麼說?」

  那人張口欲言,卻沒有出聲,但被徐吉一瞪,又慌忙說道:「啟稟老爺,我根本就未能進那關家,還未入門,就被那關先給轟出來,不敢多言啊!」

  「什麼!紅臉兒安敢如此!他關先也是吃過虧的!現在居然這番作態!到底是何緣故?怎麼一個個的,都害怕陳止?為何如此?何至如此?」這下子,徐吉是真的氣得不輕,身子都晃了晃,心裡卻是一片茫然。

  張家出頭,本因馬政之利,如今暫時退卻,而關家更是不讓自己的人進門了,想來荀家也好不到哪去,好好一個三家同盟,頃刻間就土崩瓦解了。

  「這到底是為什麼?就因為他陳止的一場宴?」

  瞬息之間,徐吉想到了父親的禁足令,本以為能靠著其他幾家,足不出戶就運籌帷幄,而今這幾家退去,他好似被斬斷了手腳,只能是困於府中,再難施展了。

  「我唉,我這官不光當不成了,連門都出不去了,陳止,陳止」

  環顧四周,不久前,他就是在這裡,將呼喚自己的吏胥驅退幾次,想給陳止一個下馬威,自以為得計,這才多久,就成了這般局勢,當真是始料未及。

  「陽平侯府上的家丁,剛才來了,送了幾包茶葉,都是上品好茶,聽說陽平侯亦是寶貴的很,卻捨得給老夫送來,守一啊,這都是脫了你的福,你可得品嚐一下。」

  又幾時,陳止辭別眾家,往陳永府上,這位太僕一聽了消息,就將陳止喚到跟前,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跟著又道:「張家和荀家的人,應該也快到了,你今日所為,可是讓他們驚顫不已,不得已都停了動作。」

  陳止自要謙虛的,就搖頭道:「止知自身斤兩,一人之力、太樂之職,哪能讓那三家顧忌,不過是仰仗了叔祖的名號,借了諸多大家的名勢,那張家等人只是暫時收手罷了,小子也知道,叔祖這些天在朝中,也與幾家有了來,這才讓他們收斂,我不過是敲敲邊鼓,算不得功勞。」

  那張家張應,為的是馬政,是以陳止為突破口,目的還在陳永,陳永豈能不知?所以在陳止佈置的時候,他同樣也有一番動作,在朝中和朝野聯絡人脈,與張家所屬攻伐,只是看不到刀光血影,但一直處於下風,直到陳止以驚人之法,破了今日之局,消息傳到各方,短短時間,那些個勢力團體就認清了局面,各有妥協,讓陳永的情況好轉。

  「你不用妄自菲薄,」陳永明白背後博弈的凶險,不由感慨,「這事你有大功,未來老夫在朝中也算有了後援,我陳氏能否穩住腳跟,再興祖業,就要看你的了。」

  說著說著,他忽然笑道:「你看,光說這些了,你還不知道吧,你那本家的八弟陳羅,已經來了洛陽,正在府中休息,何不去看看?老夫已經讓人,將他安排到你平日練琴的地方去了,你自去練琴吧。」

  「有勞叔祖了,」陳止致謝,但覺得對方話中隱瞞了什麼,卻不是惡意,於是並不追究,隨後想到一事,又道:「好叫叔祖得知,自今日起,小子還想同練丹青。」

  陳永一愣,隨即笑道:「這有何難,你以畫作驚王覽、敗趙遠的事,老夫亦知之,吾陳家麒麟兒,若想做丹青,府中之物,儘可予之!」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3 23:09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2 21:28
第三百五十五章 讓他升官!

  「陳家子,陳家子,不得了啊!」

  京城張府,張應看著手上的一封信,搖頭嘆息,隨後將信放下,目光落到心腹王布的身上。

  王布低首而立,口中說道:「布辦事不利,請恩主責罰。」然後就垂手不語。

  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充斥著一種讓人心悸的沉重氣氛。

  漸漸地,王布的額頭上流下冷汗。

  「好了,懲罰你有什麼用?」終於,張應擺擺手,讓王布抬起頭來,「給陳家送禮的人,我已派出去了,你也知道的,陳老兒這幾日在朝中上下串聯,以進為退,倒是將太僕位置坐穩了,馬政一時半會是拿不回來了,但我不會因此放棄,所以要先麻痺他們,至於那陳家子麼……」

  他抬頭看著王布,說道:「你也算和他交手幾次了,依你來看,要如何應對?」

  王布沉吟片刻,這才說道:「陳止此人,高深莫測,行事謹慎,是以難有把柄予人,又善於隱忍,明明有著諸多才華,偏偏隱忍不發,直到最後時刻才會透露一二,這也和此人的發跡相似,他本偽裝成紈絝子弟,因意外而嶄露頭角,隨後一發不可收拾,是以旁人難以預料,他到底還隱藏著什麼。」

  張應露出意外之色,眯起眼睛說道:「哦?你對這個陳止的評價,是相當的高了!」他的這個下屬,可不輕易夸人。

  「實是先後幾次,被他以匪夷所思之能度過,是以心有感慨。」王布說話的時候,心底還浮現出心有餘悸之感,只是沒有表露出來。

  「這麼說來,是不能再將此人列為對手了,」張應也沉吟片刻,做出了決定,「不如就先不去找這個陳止的麻煩了,反正以他的年齡和資歷,就算才華和手段再高,也無法一步登天,所以無損大局,關鍵還是陳永,既然陳止不能作為缺口,就得尋找其他機會了,畢竟從諸多風聲來看,這一兩年內,當有大事,不可分心他顧。」

  王布卻搖頭道:「正因如此,才不能讓陳止這等變數留下,以免節外生枝。」

  張應眉頭一皺,跟著就道:「那你倒是說說,有何方法?按你的說法,陳止此人行事謹慎,又高深莫測,隱忍諸多,皇上還頗為看重他,加上其人才幹,總不能在這般時候,調動我張家勢力,全力圍剿一個起家官吧,先不說丟不丟人,根本就不值得,而且還未必能成,畢竟還有陳永那老兒擋著,趙家和諸葛家也傾向此人,難以從政局層面構陷,因此這人,簡直無從下手啊。」

  王布卻露出笑容,似乎早有定計,順勢就道:「不好壓他,不如就讓他升官!」

  「嗯?」張應神色一變,明白了幾分,「你的意思是?」

  王布笑道:「我觀陳止之行,凡事不輕動,動必有因,因則生果,無有不中,他現在一番佈置,最後必定能出政績,加上匈奴來使,又與那劉淵有關,最多半年,此人就當累功升遷,恩主不妨就順手推舟。」

  「你是說,讓這陳止離開洛陽,外放為官?」張應眉頭並未舒展,「但按你說法,陳止有大才幹,讓他離開京城,外出為政,雖不同公卿子弟之待遇,但該不會縱虎歸山吧,萬一他在外做大,豈非弄巧成拙?況且,他這次壞了我的事,不追究也就罷了,還要助他升官,沒有這個道理。」

  此時的世家子弟,但凡上品出身,少有往地方從政者,多在洛陽中樞棲身,方能儘快晉升,如那庾亮,年紀不大,卻已執掌大權,就是因為這般操作。

  「此乃捧殺也!」王布解釋起來,「若讓陳止繼續留在洛陽,以此人才華、上品鄉品,或許又是一個庾亮啊!相反,若將他外放為官,可以升品,卻未必能增權,值此邊疆不定之時,哪裡是那麼好做大的,亦不容易起功,恩主這般行事,還能迷惑陳永等人,示敵以弱,令他們以為恩主想要和解,從而誤判形勢……」

  張應聽到此處,緩緩點頭,似有所動。

  王布又道:「況且陳止遠離京師,亦不需恩主再分心注意,時間一長,皇上淡忘,他也就少了依仗,而那陳太僕則減了助力,洛陽之外的升遷,除非封疆大吏,其他人哪有那麼容易,以陳止的資歷,哪裡做得封疆?若是分至那混亂之地,那對付他的手段也多了,到時更不需恩主費心,吩咐一二人等,就可對付。」

  話至此處,王布見張應面露沉思之色,就果斷住口不言。

  過了一會,張應擺擺手。

  「此事雖小,但總能太便宜陳止,且觀後續,你先退下,我自有思量。」

  王布點點頭,順勢退下,他這次的提議,還有其他緣由,此乃後話,暫且不表。

  且說其人離去,張應沉思片刻,又回到桌邊,拿起之前的那封信來,端詳片刻,越看越是皺眉,最後放下,走到窗邊,遙望窗外。

  天色漸暗。

  此時,陳永府上,卻忽然又來一人。

  這人一身儒服,神色從容,雖然面容只是中人之姿,但行走之間卻給人一種卓雅之感。

  「楊君,這邊走。」

  給他引路的,乃是陳府大管事。

  這位大管事是陳永心腹,跟隨陳永有些年頭了,二人名為主僕,實有朋友之誼,陳家的一些小輩,對他亦要表示尊重,但在這個儒服男子的面前,大管事卻展露出謹慎和卑微的一面。

  儒服男子且行且觀,不時點頭道:「早就聽聞陳太僕之名,觀這府邸擺設,暗合易數,果然是名不虛傳。」

  「楊先生好眼力,我家老爺過去招待了不少客人,能一眼就看出這院中佈局的,可沒有幾人。」

  客氣的恭維了那人兩句,大管事跟著就話鋒一轉,說道:「諸公子都在後院,楊君請隨我來。」

  那人點頭跟上,前行了沒有幾步,前面忽然傳來一陣「錚錚」之聲,隨後就是高山流水般的琴聲流淌過來,那儒服男子神色微變,駐足傾聽。

  大管事見狀,沒有打擾,靜靜在旁等候,過了好一會,見儒服男子重新邁步,才又在前引路。

  「這是有人彈琴,琴聲悠揚,意境空靈,彈琴的是一位高士啊,不愧是太僕府上,藏龍臥虎。」儒服男子邊走邊說,忽然又笑了起來,「這聲音,是從前路傳來,看來這個彈琴的人,正好就在我等將往之處,甚好,甚好,且不要說出此人身份,待我觀之。」

  「尊先生之言。」大管事點點頭,心中思量著,不由暗歎,知道身後這位遴選之人,怕是有些意動,他的念頭不由複雜起來,「莫非到頭來,此事真要落到彼陳身上?」

  就在這大管事的思慮中,二人穿過長廊,來到了後院。

  說是後院,也不竟然,陳永為官多年,資歷頗深,他所得官邸,也是頗為寬敞的,足有三進,內裡寬敞,所謂後院,其實居中,不入家眷之地,內裡也有園林佈局,周圍環廊,裡面擺石桌石椅。

  石邊有亭,內有茶海一座,但此時為空。

  不過,這亭內外,刺客卻已聚集了不少人,皆為年輕男子,或坐或立,一個個神色肅然,顯得心緒不寧。

  待腳步聲響起,見了大管事和儒服男子,這些人便都來了精神,更是振奮精神,力圖表現出自己最為出彩的一面。

  「這就是那楊公的族侄楊全了,此人名為楊公之侄,其實侍楊公如師,就是楊公濟的弟子!」

  以陳華為首的眾多陳氏子弟,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尤其是那陳華,更是容光煥發,心中寄託著無限希望!期盼著可以靠著這次意外之事,扭轉當前的局勢,重獲祖父信任和家中地位!

  原來,他正要向陳羅反脣相譏之時,突然來了通知,讓他們去後院,也就是中院。

  陳華連同還未安頓好的陳羅,都被請了過去,二人不明所以,等到了地方,看到了同樣一臉茫然的其他人。

  算上陳華、陳羅,一共十七人,包括了陳梓和陳歡在內。

  等陳華、陳羅一到,有人過來清點人數,然後,給一頭霧水的他們講解了前因後果。

  原來,這被集合起來的眾人,都是未曾婚娶、或者年歲合適的,把他們叫來的目的,則是為了給人挑選。

  「楊家之勢,不下於琅琊王氏,這次待嫁之女楊悠,更是楊濟最寵愛的孫女,其父楊結為新任的大司農,若得此女,陳止如何能與我比?」

  陳華這般想著,其實他早有婚約,亦有侍妾,但在權勢面前,哪裡還顧得上那些,只想著若能被楊氏看中,該是何等的飛黃騰達之景,畢竟陳家比起楊家,差距十分明顯。

  有著相似心思的不只陳華一人,其他陳氏子弟也是一樣,也就是陳羅自知無望,頗為隨意,還有那陳梓、陳歡,雖也是神色莊重,但更多是禮節性的,本身並不十分在意,其他人則都是眼巴巴的看著剛剛抵達的楊全。

  楊全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於陳華身上一頓,跟著繼續移動,落在陳梓身上,那眼中一亮,但最後,目光卻是落在東廊盡頭。

  那裡,正有一道身影撫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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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3 13:02
第三百五十六章 遺世獨立,非我可言

  陳止撫琴,早已成了陳府一景。

  至少對陳家子弟而言,就是如此。

  現如今,陳氏一族中為政者不少,但能入中樞的不多,入中樞又掌實權的,更是屈指可數,長留洛陽的,也就是太僕陳永,以及太樂令陳止了。

  所以陳止在府中撫琴,其他人是不敢打擾的,哪怕知道今日之事非同一般,也是一般。

  是以,諸陳顯於人前,陳止撫琴在後,竟絲毫不受影響,那楊全人來,在路上就能聽到叮咚琴聲,見了撫琴之人,更覺其人特殊。

  不需要人來介紹,也不需要詢問他人,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只是一眼,楊全就能肯定,面前的這個人,就是最近在洛陽聲名鵲起的陳止了。

  不只陳止,之前目光掃過眾陳,被他留意的二人,其名號,同樣都在楊全心頭,蓋因楊全此人頗有觀相之能,見微知著,見人面而應人名,才會被楊濟派出,到幾大卿家統觀。

  來此之前,楊全就對陳家諸君瞭解了一番,不光問了姓名,更有品性、秉性,所以一見其人之面,時間雖短,但從舉手投足之間,依舊能窺見端倪,是以能猜出身份

  「陳梓聞名洛陽,為穩妥老成之青年,亦有才華,而那陳華名傳江北,早有名士之說,師從名師,二人都是一時之選,但比起陳止來,就都大有不如了,陳止此人,崛起甚速,世人多有說是應運而行,恰逢幸事,所以青雲直上,但我觀其人之能,往往出人意料,宛如一口深潭,不見其底,書法、文章、丹青、音律、農事等,居然樣樣精通,絕非以運能釋,分明是厚積薄發,是靠著過往積累,方能逞此時之快,宛如古之人傑,做楚國君之舉也!」

  念著這些,楊全沒有立刻做出反應,而是站在原地,似在傾聽琴聲,又似乎在審視眾人,他的目光在眾陳身上多次掃過,偶有沉吟。

  除了陳梓等人之外,其他人的心就都提了起來,心絃緊繃,顯出緊張和擔憂。

  楊家之勢,他們在國都之外也是知道的,哪怕身處東邊的徐州,對關中的局面依舊也有耳聞,所以想要攀附,若是能成,則可省去十年之功,一躍成為能與陳止比肩的陳家後起之秀。

  最近幾日,因陳止而起的風雲,傳遍洛陽街巷,身為同齡陳族子,他們越發患得患失。

  當然,對於這些人來說,最大的對手,還是自己的親族。

  如陳華者,在挺胸站立,展現風采的同時,亦在遊目四望,分析利弊。

  「陳梓性子淡薄,以不爭示人,陳歡性子跳脫,不喜家族約束,若是楊家擇婿,這兩人乃是我的大敵,但觀二人之相,並無爭取之意,而餘子皆不可慮,唯可慮者,還是那陳止!」

  想到陳止,陳華心裡生出一點痛恨和敬畏,他與陳止有仇,但經歷挫折、挫敗,隱隱畏懼,更知陳止之能,是以心情複雜,偏偏又不願意退讓。

  「陳止此時撫琴,一如往日,也是不爭之態,畢竟貴客臨門,當以禮相待,而陳止卻依舊在東廊撫琴,話不說、禮不行,為大失敬,如何能入楊全之眼?我當趁機為之,以壓其人,若能得楊家青睞,那叔祖之成見、歸家之黯然,皆煙消雲散也,與楊家這等上品世家相比,我陳家尚有諸多不足,可為大援,助我成事!」

  一念至此,陳華上前兩步,朝楊全拱手道:「早就聽說楊君之名,華甚佩之,今日一見,當真是君子之度,始知聞名不如見面,去歲楊君於中秋時,那一首《詠月》更是令人一聽則生念……」

  陳華倒也博聞強記,現在以禮相待,笑臉奉承,說的又是楊全的得意事,那楊全心裡也是舒坦,就收回目光,與之交談起來,幾句過後,兩人便顯親近了。

  這一幕,看得陳羅心中警兆大起,他如何猜不出陳華的打算?

  「好個陳華,這阿諛奉承起來,真是不要麵皮了,看他與楊家君子交談甚歡,這可不是好事,若是讓他如願以償,成了楊家的姑爺,那以楊家之勢,此人豈非又能再起,決不可行!」

  這樣想著,陳羅越發焦急,不由轉頭,朝身後看了過去,目光落在自家七哥的身上,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學無術、紈絝粗魯,在彭城小地或許能與世家女相好,但放到天下中心的洛陽,面對世家公卿之女,是半點都比不上的,所以除非楊家從上到下、盡數都是盲瞎遺傳,否則他是半點機會都沒有的。

  「我雖然沒有機會,但我卻有一才華橫溢的兄長,以七哥之能,難道還配不上一個楊家女?只是我這七哥怎的還是這般樣子,陳華正自吹捧呢,結果我這兄長,卻彷彿沒事的人一樣,還在那邊撫琴,豈非要錯失良機?」

  越想,他越急,尤其是看到陳華之後,又有幾名陳家子弟上前去,試著與楊全攀談,氣氛越發融洽,陳羅這心裡就更是難受,最後索性邁開步子,就要過去打斷陳止的琴聲,將他拉過來,跟那楊全交談。

  但他這邊剛有動作,就有一人過來,擋在前路。

  陳羅定睛一看,正是剛剛才和自己相互介紹過的陳梓。

  陳梓不等陳羅詢問,就主動說道:「族兄不必著急,太樂自有分曉,他自來陳府習練,每日不綴,旁人不可驚擾,族兄不妨稍等片刻,太樂琴聲停,則自起矣。」

  「你之意我懂,但此時不同以往,若等我那兄長停了琴聲,楊家君子怕是已經走了。」陳羅壓低聲音,話中含憂。

  陳梓順勢低語道:「族兄擔憂,我亦知之,多慮也,楊家擇婿之聞早已有之,幾日前更有一宴,起於左嶽,未見有如願得楊女青睞者,近日以來,這位楊全公子行走公卿之家,與各方皆有往來,備選頗多,洛陽之地,豪傑甚多,楊公之孫女,豈能輕易下嫁?陳華不過陳氏一士,名不傳朝堂,德不配祖上,高不成低不就,其人自視甚高,豈能入楊家之眼?」

  陳羅聽著,心裡也亮堂起來,不由點頭。

  陳梓的話敞開來說,就是點名洛陽人多,有能耐的人更多,陳華還排不上號,再怎麼奉承,也是無用的。

  一番話分析下來,陳羅頓時安心了,對他而言,楊家女固然代表權勢,但只要不是陳華娶之,皆可容忍。

  而陳梓話未說完,跟著又道:「楊公遍觀洛陽之士多日,卻難下決定,當是有所考究,奉承其弟子,曲意逢迎,又有何用?說不定,楊公正是不喜這般作態,這才不取,是以這般行事,只能徒費時間,反觀太樂令,怡然自處,絲毫不意,才是正舉啊,我甚羨之。」

  陳羅一聽,也覺得與其浪費時間在阿諛奉承上,倒不如做自己的事,如七哥這般,撫琴自得,才是名士之舉。

  「要不怎麼說我七哥厲害呢!」

  想到最後,陳羅哈哈大笑,倒引得楊全側目,但陳羅本無慾,又想通關鍵,也不在意,兀自笑著。

  楊全奇之,遂問其名,不由感慨:「不愧是陳太樂族弟,亦有風采啊。」

  幾人交談之際,琴聲忽然停歇,卻是陳止終於練完了琴,這才施施然起身,給楊全行禮,口稱莫怪。

  楊全笑道:「在下突來,君子不知,豈能怪罪?」

  二人見了禮,也不多說,客套兩句,陳止又讓人取來丹青筆墨,順勢作畫,絲毫不像陳華等人那般迫切。

  楊全見此情景,有了計較,又與陳華等人說了兩句,就藉口問候陳公,辭別離開了,留下滿院心事人。

  見陳永之時,楊全並未談及擇婿一事,只是帶來了楊濟的問候。

  等到楊全告辭,陳永才貌似無意的問道:「楊君素有觀人之名,不知我陳家子弟,可有入眼之人?」

  楊全恭敬回禮,說道:「陳公說笑了,貴族多傑士,乃是大興之兆,有陳華者名達,有陳梓君意固,令孫陳歡亦有勇猛之相,除此之外,太樂令的族弟陳羅,亦有灑脫之態,一門俊傑,羨煞人也。」

  「謬讚,」陳永搖搖頭,心有嘆息,他那孫兒貪玩,而陳華心術不正,只有陳梓可堪大用,同時意外於陳羅之名,但並不追問,卻道:「楊君談了諸多子弟,卻不言我那族孫陳止,是何緣故?此人才是我陳家年青一代的頂樑柱。」

  楊全搖頭嘆息道:「太樂令之才,勝全百倍,非我可言,豈能評判?」

  陳永聞言欣喜,乃遣人送客。

  待得楊全回返楊府,見了楊公,那楊濟問起:「此行陳家,可有收穫?比之其餘公卿之家如何?」

  楊全就回道:「陳家諸子,鮮有過人之姿,與其餘家比,接觸者寥寥,若在地方則為上選,若在京城則泯然眾人,獨有一人,遺世。」

  楊濟點點頭,又問:「若不比其家,只論其人,又如何?可有適合之人?」

  楊全就回道:「諸陳皆莊重,容貌姿態並無差錯,但見了弟子,除卻陳梓等兩三人尚有儀態,餘者皆媚近,唯太樂令陳止,坐於東廊,寬袍大袖,怡然撫琴,神態自若,旁若無人,琴聲甚美,不見雜亂。」

  楊公聞言沉默片刻,才道:「此賢士也,為上上之選,且待匈奴來使之後,我有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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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3 20:36
第三百五十七章 劉曜歸國,以陳為仇

  「呼……」

  劇烈的喘息聲中,一道矯健的身影急前行,他穿過一片密林,繞過猛獸出沒之處,終於來到開闊之所,前方有火把閃爍。

  下一息,就有一聲厲喝傳來

  「什麼人!?」

  隨後,幾個火把迅靠近,伴隨而來的,還有陣陣馬蹄聲。

  火光聚集過來,照在來人身上,卻是幾名身著輕甲的騎手拿著火把,幾人的模樣打扮都與中原相似,只是型略顯奇異,多有散披肩的。

  這幾人過來之後,將矯健身影圍在中間,就有一人拔刀出鞘,指著那人,喝問:「你是何人,為何來此?」

  被指著的人衣衫襤褸,面容被火光一照,顯得憔悴,裸露在外的皮膚,更有不少傷痕,但面對喝問,他依舊挺直著身子,宛如刀斧雕刻的面容上,稜角分明,一雙眸子盯著幾人,毫無畏懼之色,整個人就像是經過千錘百煉的利刃,散出讓人心悸的味道。

  他淡淡的說著:「吾乃大將軍劉曜,此處何人駐防,讓他來見我!」

  他的聲音帶著一點沙啞,似是因風餐露宿所致,但中氣十足,說出來的話擲地有聲,居然讓聚集過來的騎手,都被驚攝片刻。

  但旋即就有一明顯是頭領的騎手搖頭道:「你是大將軍?不可能,幾個月前,大將軍就被那南邊的漢兒殺害了,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冒充大將軍?莫非是南兒細作?」言罷,就逼近幾步,作勢揮舞手中刀,一副要逼問真話的樣子。

  「說我被殺害了?」被困之人不見絲毫懼色,火光倒映在他的瞳孔中,散出淡淡的精芒,「我劉曜何須冒充他人?我這一路九死一生,都挺過來了,會畏懼你這小小伎倆?去通報,讓駐守將領過來辨認,省得廢話了!快去!」

  從來被人圍困者,少有不畏懼的,更不要說像眼前這人一般,不僅不畏懼,反而訓斥起圍困者來,更是頤指氣使,一副上位者的做派,彷彿雙方的境況顛倒。

  但他的這幅架勢,卻讓幾名騎手驚疑不定,反被震懾住了,為之人躊躇片刻,為謹慎起見,就道:「左右,與我看住這人,我去通報將軍,也好辨認。」無形之中,他的口氣客氣了不少。

  被圍之人也不催促,待那人離去,問起身邊幾人:「我在外多日,只是偶爾聽聞消息,得知吾族大王駕崩,不知是真是假?」

  周圍幾人的口氣恭敬多了,點頭稱是。

  那人不由嘆息:「如此一來,吾族又要陷入艱難,真是命途多舛啊,莫非又要重演魏武納策、陳侯分化的一幕?」

  原來,這些騎手正是匈奴人,他們所在之地,就是北疆一線。

  匈奴自光武時分裂為南北二部,北部留在漠北,後來大部分西遷,餘下十餘萬漸漸被鮮卑各部吞併,還有一小部分始終留在大漠西北,在原本的歷史上,這一小部分會在五世紀時,為柔然吞併,退出歷史舞臺。

  與之相比,南部匈奴的境遇要好得多,在分裂之後,南部內附大漢,遷居塞內,分散在北地、五原、雲中、朔方、定襄、雁門、代和上谷諸郡。

  二世紀的時候,南部單于庭南徙左國城,匈奴諸部順勢南下,深入幷州諸郡,主要分佈於汾水流域,因生活環境變遷,逐步由遊牧業向農業經濟過度。

  鼎盛時期,幷州境內有匈奴三萬餘落。

  東漢末年,戰亂不休,朝廷失去了對南匈奴的控制,隨後軍閥割據,南匈奴各部作為一支武裝力量,時而參與軍閥戰爭,逐步掌握了中原的作戰方式,同時繼續內遷,但很快遭遇了阻礙

  梟雄曹操恐匈奴戶口滋蔓,浸難禁制,又想借機擴大兵員、割裂袁紹與匈奴的聯繫,就通過幷州刺史,採取了一系列控制匈奴的措施,分而治之,使單于恭順,名王稽顙(S部曲服事供職,同於編戶,邊境肅清。

  又幾年,曹操得陳侯遺策觀之,擇其一二行之,分匈奴為左、右、南、北、中五部,將南匈奴豪右與其所統的部民分離,從直接統治變為間接統治。

  其後,曹魏參考陳侯策,另立名目,設匈奴中郎將,加強了對匈奴兵馬的控制,常引匈奴兵攻伐。

  在新漢北征,曹魏、袁趙先後滅亡之際,南匈奴曾擺脫控制,於是進一步南遷,待新漢平定北地,匈奴已然遍佈幷州,被稱為幷州胡。

  新漢朝廷上下,依昭烈皇帝劉備的遺命,以陳侯策治胡,然距離陳侯定策之時,已然過去幾十年,朝堂變換,世家更替,為了自家之利,陳侯策早就面目全非,只留表象。

  其中代表,就是本意為宣揚華夏之文的四夷學館,成了質子之策,匈奴歷代王子皆要來洛陽,名為求學,實為人質,多有受辱之事,積蓄怨恨。

  除此之外,朝堂上的幾大世家、勳貴,打著陳侯策的旗號,行自家之法,不僅對匈奴諸胡歧視,還進行壓迫與剝削。

  內遷的匈奴諸部,除了要被徵為兵,還有很多因為人口貿易,淪落為奴婢、傭客的,同時還要向新漢朝廷交納賦稅,矛盾日益尖銳,暗潮湧動,本因陳侯策而模糊的民族身份,在刻意的政策壓迫下,又逐漸清晰起來。

  終於,十年之前,朝堂政變,皇族多人被貶入金墉城,四邊又有戰亂,蜀地生刀兵,江南則不靖,匈奴王劉淵趁機潛回北地,驅逐新漢官吏,兼併諸部,然後自扯旗幟,也號為炎漢後裔,自稱北地漢王,公開作亂。

  時至今日,似要崛起,所以於北疆大破官兵,但那匈奴王卻是突然歿去,使得匈奴各部又生離亂之心。

  回憶前世種種,追究過往之史,劉曜不由嘆息,心中有著憂愁。

  得益於漢化之策,如今的南匈奴人,不光是飲食、生活和裝扮上幾與漢人無異,連經史子集的學問也學了去,對過往歷史更是注重,劉曜作為匈奴貴族,天生豪右,自幼就研習經史,多有思考,知道匈奴面臨危難。

  「我匈奴一族,在魏武之後就是一團散沙,只貴族尚存族念,若非漢朝世家壓迫,部民怕是早就不記自身來歷了,幸得大王起復,追思先輩,再建汗國,但內裡還存幾個部族紛爭,又有五方部族隔閡,過去都被大王用威望鎮住,現在大王一去,怕是要有紛亂了啊,也不知能否度過。」

  越想,他越是擔憂。

  但思緒很快就被一聲驚呼打斷,就見一名披甲大漢走了過來,他一邊走,還一邊驚呼:「真的是大將軍,真的是大將軍!」

  劉曜尋聲一看,認出了來人,乃是中郎將祁正舉。

  現今的匈奴人,多用漢姓,相貌稱謂也與漢人相同,見面的禮節也是一樣,祁正舉驚喜過後,就依照士見王的禮節行禮。

  「大將軍吉人自有天相!」

  等劉曜將他扶起來,二人這才分主次落座,只不過劉曜是坐在主將的座位上,而祁正舉這位主帥,卻坐在賓位。

  二人簡單寒暄,祁正舉忍不住道:「剛才行軍司馬過去辨認,回來彙報,末將還存有疑慮,現在終於放心了,只是不知大將軍為何不亮出令牌?」

  這個問題,勾起了劉曜的思緒,他心中隱隱作痛,表面卻宛如無事的道:「一路逃難,歷經漢地、鮮卑部族,常被排查,多有換裝,又有沿路盜匪,信物早就都丟了。」

  「大將軍受苦了,受苦了啊!」祁正舉也是帶兵的人,哪裡聽不出裡面的凶險,不住的安慰。

  倒是劉曜渾不在意,揮揮手,話鋒一轉:「國中局面,我已知大概,而今是個什麼情況,你在此駐守,可是還有戰事?」

  祁正舉收斂心思,回道:「今上登基之後,說要休養生息,但漢兒狡詐,不可不防,是以這南邊多有佈防,如今整個幷州,大部皆為我匈奴國土,也就晉陽等地,還有負隅頑抗,已有大軍前往征討,不日可平。」

  劉曜點點頭,新近登基的,是他名義上的兄弟劉聰,他不便置評,就道:「晉陽駐守是那個劉琨吧,此人有才,若能招降,為我所用,才是最好。」

  祁正舉卻搖頭道:「那些漢兒,也有骨頭硬的,寧死也不願意投降,那劉琨恐怕也是這樣的人吧。」

  劉曜沉思片刻,追問:「這般攻伐,漢廷有何反應?是否會再起戰端?」

  祁正舉則搖頭道:「漢兒大敗,已然膽寒,不復兵,聽說還要給王上冊封,國中一個月前就決定派出使者,與漢廷交涉,此時該已抵達洛陽。」

  劉曜又問:「國中可還安寧,大喪何日可?」

  「國中安寧,諸王和睦,但大喪要等使者回來方可,因先王之死,與那漢兒陳止脫不了關係,得讓漢廷給個說法。」

  聽到陳止的名字,劉曜眼中閃過一道寒芒,心底殺意湧動,但生生壓下去,跟著嘆息道:「是我的過錯,沒有護好幼弟,還害的大王心淤,以致中道崩殂。」

  祁正舉趕緊道:「怎能怪大將軍,此事皆是漢兒之術,待得國使當堂質問,定要讓那陳止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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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3 21:58
第三百五十八章 匈奴使至,全城追評

  劉曜的歸來,在匈奴漢國內,激起了一陣漣漪,但很快就平息下去了,畢竟他的歸來,也無法改變劉淵身死給匈奴內部帶來的影響。

  反倒是有幾個部族之主,要追究劉曜的責任,認為劉淵的意外身死,和劉曜是脫不了關係的,需要讓他有所表示。

  這無疑是匈奴內部權力鬥爭的一部分,是幾個匈奴部族之主,藉此向新王施壓的手段,但劉曜也不是好捏的柿子,他本身就是匈奴貴族,代表著一部分勢力,雖然在歸來的最初,面對局勢處理的有些混亂,但很快就站穩腳跟,開始反撲。

  於是,隨著劉曜回返匈奴王城,整個匈奴漢國陷入到了新一輪的動盪之中,與此同時,匈奴國的使臣車隊,也已經抵達了洛陽。

  此時,距離陳止設宴,招待和邀請六十多位大家,已經過去了近一個月的時間。

  不過,雖然時間過去了不少,但有關那一日尋梅樓中所發生的事,卻依舊在城中流傳著的,而且還帶動了周圍的不少人,朝著這座京師匯聚。

  「這就是東都洛陽啊,比之關中,果然是繁華了許多,尤其是這街上的行人,更是人數不少啊。」

  說話的人,乃是一名年齡不大的匈奴少年,看上去年不過二十,但看其衣飾,位列副使。

  匈奴漢國的使臣,在抵達洛陽之後,先是被大鴻臚派來的吏胥接待,在百邦館中安頓下來,緊接著就迫不及待的在城中游蕩。

  當然,如果按照禮制,作為下邦的匈奴人,理應恭敬的等待在百邦館中,等待皇帝的召見,在這之前,都是不能隨意行動的,更不要說踏足城中了。

  但這次過來的匈奴使者,卻沒有絲毫下邦的自覺,言行舉止之間更有一股淡淡的傲氣,畢竟在他們看來,漢匈兩國的這次交戰,分明是他們取得了大勝,將漢朝派去的官兵打得大敗,他們這次過來,不是以下奉上、過來覲見的,而是作為勝利者,過來商討戰後利益的分配的。

  因此,在安頓好了之後,立刻就帶著人要閒逛洛陽城,連大鴻臚屬官安排的護衛都不帶,說是不能放心,比不上自家國中勇士,將那典客令氣得不輕。

  但匈奴幾人絲毫也不在意,就這麼自顧自的出來,邊走邊點評,毫無顧忌。

  「我當初去關中長安的時候,就以為天下繁華,莫過於關中,沒想到這洛陽的繁華猶有過之,真是令人驚歎啊,怕是這一城的財富,比之我匈奴幾代先王累計下來的財寶,還要多上許多啊。」

  那少年副使看著來往之人,眼睛裡流露出貪婪與羨慕之色。

  「可惜啊,我只是匈奴的王,不是他們漢人的王,否則這城中財富,那藏於深閨的美人,豈非任我予取予求?」

  他的聲音不大,只有身邊幾人聽到,他身後就有一名三四十歲的高頭大漢微微撇嘴,此人身子極高,虎背熊腰,肩膀很寬,走在街上,引得不少人側目看來,但見了此人那凶惡的面孔後,又紛紛收回目光。

  見狀,這大漢冷笑了一聲,略帶得意的說道:「哼!中原人雖然富庶,但個個都是無膽鼠輩,若是給某家幾百兵馬,在城中劫掠,當可滿載而歸!」

  「石勒,休得胡言!」

  頓時,走在他們最前面的那人出言斥責。

  說話的這人,正是此行的正使,他完全是一副漢家士大夫的打扮,峨冠博帶,留著長鬚,倒也有幾分名士風度,只是行走之時,卻不時正正衣冠,生恐衣衫歪斜,還不時遊目四望,似乎心神不定。

  這麼一支隊伍走在街上,當然引人注目了,時而就有人指指點點,只不過洛陽之民見多識廣,莫說是番邦使臣,就是小國的國君,也見過不只一次了,在他們看來,那番邦國君還不如漢家大夫有風度,是以掃了這匈奴使節等人後,就都去做別的事了,並不放在心上。

  但是,也有人注意到了這支隊伍,那就是洛陽城中的士族子弟。

  這些子弟,遍佈全城,而且很多人每日養望,不事生產,閒暇時間甚多,時而就會在酒館、茶肆中坐而論道。

  今日,就有這麼幾人,坐在酒肆,看著那一眾匈奴使者,低語交談。

  「此次匈奴來使,倒也有些來頭,你看著正使,看上去宛如士大夫一般,其實也是匈奴人,名為靳準,郎官出身,匈奴新任的酋首劉聰,還是此人的女婿。」

  「原來他就是靳準,我也聽過這人的事,聽聞那劉淵本來是想要傳位給一子,名為劉和,就是因為那劉和得罪了靳準,被此人進讒,又反覆構陷,最終失了眷顧,便宜了劉聰。」

  「那你可知道,那劉和是因為什麼,與靳準交惡的?」

  「這倒不知。」

  「卻是靳準有家丁為惡,肆意殺人,那劉和看不過去,說了幾句,靳準就派人送禮,結果劉和並不收禮,還將人斥責一番,因此被靳準記恨在心,最終百般使壞,破了劉和的根基。」

  此人話一說,其他人半晌無語,他們也實在是沒想到,就因為這麼一點小事,能鬧出如此風波,哪怕是番邦小國,那太子儲君的位子也事關國本,稍有不慎,就是一場風波,因為家僕口角,就構陷儲君,換了國君的繼承人,堪稱兒戲一般。

  「這般心胸,真是狹窄至極,若只是看其人這道貌岸然,是決計想不到的。」

  一人給出了判斷。

  隨後,就見那幾個胡人,朝著這座酒肆走了過來。

  這也正常,能吸引諸多士人坐下的酒肆,那肯定不會簡陋,這群匈奴人出來,是想見見世面,當然不會選擇狹小之地。

  注意到這群人的行走順序後,這店裡又有一人問道:「那個副使打扮的胡人少年,又是什麼來歷?這等年紀,居然就能成為使臣副官,真是不可思議,看那靳準對他的態度,隱隱還有尊崇,莫不是匈奴貴族?」

  最先開口那人,就道:「巧了,此人我也有些瞭解,乃是匈奴偽國的北海王,名為劉乂(yi),為那劉淵的幼子。」

  「是個匈奴人的王爺?」

  眾人都有些意外,隨後就有人笑了起來。

  「這是個小王子啊,不久前,太樂令才斬殺一個王子,氣死了劉淵,這位又送上門來,不知要鬧出多大風波。」

  「對,我聽說,這次匈奴使臣過來,就有興師問罪的意思,想要追究太樂令的罪過,正巧太樂令這幾日與大鴻臚的幾位屬官,正一同準備著禮儀,到時候是有好戲瞧了。」

  「區區蠻夷,也敢問罪,莫說太樂令只是恰逢其會,就算真是有心算計,將劉淵氣死的,那也是有功之人,朝廷若是敢斥責,我等就得上書抗爭!」

  「正是此理!莫非,區區胡族,以為在戰場上僥倖勝了一次,就真是不得了了?還不是朝中有變,武鄉侯回返,軍中混亂,否則安能有此敗?」

  「此戰一敗,我等本就心中有氣,恨不得親上沙場,以身報國,匈奴小兒不提還好,若是提了,哼哼。」

  當下,幾個士人越說越是激憤,更有人作勢要拔出長劍這士人的長劍,固然是裝飾所用,華而不實,但也已開封,下品之人都無法在洛陽佩戴,至少也得是中品。

  若是真鬧出事來,也是一場亂,所以同行人裡面,有知道厲害關係的,就趕緊勸阻,順勢轉移話題說道:「提到太樂令,他那文評,這幾天不是正在進行,諸位可否猜出最後勝者為哪家?」

  此話果然有奇效,就見剛才還氣憤填膺的幾人,頃刻間那臉上的怒氣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熱切。

  「當然是左嶽書院!」其中一人不假思索的說道,「左嶽祖沿,這幾日真是一鳴驚人啊,從初評開始,他的幾篇文章,就一篇比一篇深刻,還涉及到數算之學,字字璣珠,嚴謹,實乃我輩楷模!」

  另外一人立刻反駁起來:「非也,非也,兼善書院的王文遠,才是首選,寒門出身,歷經險阻,破開重重考驗,才能拜入名門,你們是沒有在現場看到,王文遠的老母親臨現場,講述他幼年艱苦為學的故事,聞者傷心啊,自是要讓這等勤學之人勝出才行!」說著說著,這七尺男兒,竟要垂淚!

  但他話音一落,就有另外一人搖頭道:「慎獨書院的荀理,才該拔得頭籌,這文章為學,本來就該摒棄種種,只論文章,荀君生長於世家大族,自幼苦學,天資過人,他的文章,比其他人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若是因為出身大族,就不得頭籌,那這文評之事,又有何意義?再說了,幾位品評大家,也時時誇讚荀君,依我看啊,這第一之名,必然是慎獨書院的。」

  幾個人說著,居然有旁若無人,爭吵起來的趨勢,讓最初轉移話題那人不由唏噓,和身旁一名好友感慨:「到底是陳止之議,以致如此!」

  但他剛說完,邊上就有個略顯冷冽的聲音問道:「陳止?你給我說清楚,陳止他怎麼了?」

  幾人尋聲看去,問話的正是那匈奴副使,少年王爺,劉乂。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3 23:09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5-4 20:51
第三百五十九章 五榜三才真假評

  陳止這個名字,對劉乂等人而言,實在是太熟悉了,哪怕他從來沒有見過其人,但自從父親劉淵身死之後,這個名字,幾乎每天都能聽到。

  不光是劉乂,就是那靳準、石勒等人也是一樣,無論是朝堂上的議論,還是軍中的爭吵,幾乎都離不開這個名字。

  誰讓匈奴國主的死亡,與這個名字緊密相連呢?

  靳準他們這次出使,在臨行之前,不知有多少勢力派人過來給他們遞話,或者乾脆就上門交談,透露出的意思,都是讓他們若有可能,最好能將這個陳止帶回國中,或者乾脆就想辦法將那人殺死,最次,也得羞辱一番。

  新漢朝廷的宣傳終究是假的,劉淵的死亡是多種因素共同的作用,但真正的根子是其人本就身患重病,然後大悲大喜,最終一命嗚呼,但不可否認的是,陳止的所作所為,連同傳過去的消息,確確實實是直接的導火索,所以在兩國克製的當頭,匈奴貴族無處泄的怒火,或不可告人的手段,就都傾瀉到了陳止的身上。

  這一路上,匈奴使節就多次詢問過有關陳止的事情,得到的結果,竟是他靠著劉淵之死,登位得銜!

  劉乂等人自是無法忍受,這時一聽有人提到陳止,頓時就無法平靜了。

  「你們幾個給我說清楚了,那陳止他怎麼了?」劉乂來到幾名士人跟前,微微抬起下巴,看著面前的幾人,冷聲喝問。

  他畢竟做王爺久了,年齡又小,又自覺匈奴大勝,加上有特殊的自卑感驅使,混合著心頭憤怒,所以這一聲呵斥,是半點面子都不給士人留下,傲慢而無禮,登時就讓幾人怒了。

  「好大口氣,番邦小國的蠻夷酋,來到我華夏之地,居然還是這等模樣,簡直可笑!」

  頓時就有一人站起來,伸手要將腰間長劍拔出,可不等他動手,劉乂的身前突然多了一道身影,雄壯的好似小山一樣,雄武而健壯,正是石勒。

  此人臉上依稀能見到青紋底色,雖然很淡,似是被燒掉了一部分,但痕跡明顯,配合著那張羯人的蒼白面孔,頓時就顯得猙獰無比,將那欲要拔劍之人震懾住了。

  「石勒,休得無禮!」

  突然,靳準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其人則不急不忙的走來,看著幾名士人,笑著拱手彎腰:「幾位君子莫慌,我等番邦小國,不懂禮數,讓諸位見笑了,諸位一看就都是學問高深的人物,看得出我等來歷,我等來時,主上就特意說過,中原人傑地靈,有諸多英豪,而那位彭城陳守一,蔽邦上下,那是聞名久矣,是以才想詢問,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諸位何不告知?」

  他一番捏造,說出了誰都知道是謊言的話來,跟石勒一個黑臉、一個白臉,給一眾士人台階下,隨後一招手,叫來掌櫃,拿出大錢,叫了酒菜。

  「給諸位壓驚,還望不要推辭。」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士人們懾於石勒的勇猛,又見靳準做足了姿態,便就坡下驢,重新坐下來,神色中多少有些不自然。

  劉乂見狀,心裡冷笑,覺得這中土士人,一個個色厲內荏,都是繡花枕頭,讓人看不起,但見靳準出面,也不再多言,坐在一旁,冷冷的看著眾人。

  石勒則拉了一張椅子過來,大馬金刀的坐下。

  他這麼一座,酒肆中的其他人也都現了這邊的動靜,有些怕事的,趕緊就放下酒錢,轉身離開,也有好事者湊了過來,離著幾步,低語打量。

  靳準不管其他,一樣坐了下來,給幾名士人敬了酒,又問:「之前聽幾位談及陳止,我知此人如今為太樂令,莫非是在任上做了什麼大事?」

  「陳太樂這等人物,天下少有,他豈止是做出了什麼大事,其人所做,就沒有小事!」

  或許是基於壓迫,或者是出於公憤,總之一開口,這群士人像是為了壓下匈奴人的氣焰一樣,就將陳止抬得非常高。

  「哦?是這麼了不起的人物麼?那我倒是要聽聽,這位太樂令是做出了何等不得了的事,據我所知,你們漢人的太樂令,就是管一管音律吧。」劉乂不陰不陽的說著,話中的嘲諷之意,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呵呵,蠻夷爾,難怪不懂。」那士人也不辯駁,輕輕一笑,那「呵呵」兩字,仿佛有魔力一般,瞬間就激怒了劉乂,讓這年輕的匈奴王子有了動手的衝動,可不等他真個下手,就被窗外的一陣喧嘩聲,打斷了動作。

  哄!

  酒肆之外,好像瞬間嘩變,有百軍呼嘯,聲聲疊疊,一下就把這屋裡的人吸引過去了。

  劉乂、靳準等人循聲看去,就見窗外人頭湧動,都朝著一個方向奔去,那人群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一臉熱切,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這是做什麼?莫非是洛陽習俗?」

  劉乂等人一腦袋的問好,連怒都顧不上了。

  剛才被他威脅的那名文士,則冷哼一聲,道:「你不是看低太樂令麼?這窗外之景,就是因陳太樂而起!」

  匈奴幾人聽過則愣住,轉朝著窗外看去,心裡一陣疑惑與驚訝。

  窗外的景象,是因陳止而起?

  在那窗外,街頭巷尾皆有人奔,毫不誇張的講,還有那扶老攜幼之人,讓人越疑惑。

  「敢問這位君子,究竟是因為何事,竟引眾人這般追捧?」靳準乾脆就問了出來,就好像剛才不是他們冷嘲熱諷一樣,顯得誠懇而友好。

  士人本來不想回答,但看了看石勒的拳頭,還是說道:「今日,乃是文評的假終之評,將會決出丙榜的天地人三才之人,參與三天後的真終之評!」

  「假評?丙榜?天地人?三才之人?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靳準不問還好,他一問,眾人面面相覷,更加糊塗了,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耳中所聞皆是過去未曾聽聞之詞,這心裡頭的迷惑,越濃烈。

  想了想,靳準不得不硬著頭皮,又詳細請教起來。

  ………………

  「真是沒有想到,這所謂文評,明明是名士之事,為那風雅之情,居然會令洛陽之民這般推崇,每日文評一起,立刻就萬人空巷,太樂署周圍的街道,被人擠得水泄不通!」

  皇宮之中,人皇劉岱,也在感慨著同樣的事,而且面色興奮,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看的旁邊的莫安節一陣擔憂,生恐前幾日的事態重演

  幾日之前,文評的初評剛起,就引來一陣風潮,人人皆言此事,洛陽內外,無有不知者,連皇宮大內都滿是議論之人。

  按著陳止與皇帝的約定,文評起時,皇帝當往,予以祝福,劉岱見了場面,回來之後就念念不忘,一聽說初評火爆,就按耐不住了,竟想要白龍魚服,微服出宮後,也去湊個熱鬧,要化名一人,參加文評初評,過把癮。

  但這樣的要求,誰敢答應,莫安節當時就把皇帝攔下來了。

  即便如此,最近幾日,劉岱連政務都顧不上了,一心牽掛著這個文評,以至於莫安節都有些後悔,當初答應了陳止的要求。

  「大伴,過幾日就是終評之日了,按著陳止的布置,先是諸書院遞交文章,擇其善者而出,盡量每個書院都選出一到兩篇文章,讓寫文章的人分批次前往太樂署,由十位大家品評篩選,最後選出五十人,分入甲乙丙丁戊五榜,這也就是初評,然後就是現在的假評,共分五日,每日皆有一榜士人出面,每榜最後只剩三人,為天地人三才之數,這五榜三才,在三日後參與真評,也就是終評,勝者則可從南山書院手上,得到洛陽文章第一的牌匾,以及其他諸多賞賜。」

  這位人皇越說越是興奮,到了最後,居然有了點情難自已的意思。

  「這麼些個人,那麼多的俊傑,朕過去可是從未見過,為了個第一的名號,這許多書院是什麼都不顧了,一門心思的想要成事,大伴,你說這樣的場面,朕焉能不去?」

  莫安節最怕的就是這個,不由勸道:「太樂署狹窄,而終評之時人多,到時魚龍混雜,陛下身係天下安危,豈可輕去?不如就在宮中等待結果。」

  「怎麼?朕聽聞,每日品評之時,洛陽的百姓聞風而動,齊聚太樂署外,莫非朕連這小民都不如?不能親眼一觀這般盛事?」

  莫安節順勢就道:「陛下有所不知,正因如此,方要謹慎,百姓齊聚太樂署外,將好寬的街道都給擠得水泄不通,裡面有何人出沒,根本無從探查,陛下豈能輕涉?」

  皇帝卻怒了:「豈有此理!為什麼你勸朕的話,說的這麼熟練啊?朕明明都聽說了,你這老貨,若是有閒暇,也會過去一觀,怎的朕就不行?」

  原來,莫安節固然忠君,但也有愛好,最近也迷上了文評之事,有時候會親自過去一觀,不知怎的被皇帝知道了,拿出來說開,頓時老臉尷尬。

  正當他想著如何開脫,卻有一小黃門匆匆而來,拜於台下。

  「陛下,那太樂署,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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