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3 23:01
第三百一十章 臨到上任練琴忙

  齊直自然是心中歡喜,覺得果然是給這位老人家留下了好印象,他的那名同窗,則有些驚疑不定的看了過來。

  誇讚過後,楊濟自然而然的說道了陳止:「照你這麼說,這個陳止是有本事的,一個太樂令,是難不倒他的,我記得他是下邳陳氏之人吧?」

  楊木卻不能肯定,又看向齊直,後者會意,上前解釋道:「陳止並非下邳人士,乃是彭城陳氏出身,但這兩陳本是一家。」

  「哦,這麼說來,也是陳氏之人,這也是個大族,只是最近衰落了,」楊濟說著說著,忽然問道,「不知道,這個陳止可曾娶妻?我剛才聽你提到,他是遊學中途接了敕令,就直接來了。」

  在新漢一朝,官員若是得了官職,前往赴任,在家眷方面是有一些選擇的,這個時代可沒有後世的通訊和交通條件,可能一次赴任,再回來就是幾年後了。

  有鑒於此,所以按照官職、任期的不同,一些官員是可以攜帶家眷同往的,尤其是京官更是如此。

  正因如此,楊濟聽聞陳止是在遊學的中途,接了敕令後,就直接過來洛陽,接掌職位的,似乎無需考慮家眷,一般這麼做的人,都是孑然一身者,是以才會有這麼一番詢問。

  那齊直聽了,也是一愣,但旋即還是回答道:「據我所知,那陳止未曾娶妻,蓋因此人蟄伏之時,父母早亡,又時常以紈絝之相顯於世人,是以無人問親。」

  他這一口氣說下來,心下難免狐疑,要知道,之前王布隨口一言,就曾經讓這齊直生出疑慮,也曾想過楊老太公的事,但旋即又覺得,這般門第,那要找姑爺,怎麼也得是門當戶對才是,陳家雖有底蘊,但現在早就過了巔峰,再加上陳止本身又不是下邳嫡係,乃是彭城陳氏,這家世就又低了幾分,不該被楊老太公看在眼中。

  「聽老人家這口氣,難道還真動了心思?」

  齊直心裡嘀咕著,就有些摸不清楊濟的念頭了,但又不敢發問。

  到是他的老師楊木,問出了心中疑問:「莫非,叔父你有心與陳家聯姻?」他沒有什麼忌諱,一個是血親叔父,小時時常請教,另外兩個是自己的學生,朝夕相處,有如父子。

  問了之後,他又道:「陳氏一族固然底蘊不淺,如今又有人位居列卿,然此族早已過了鼎盛,中樞雖官宦傳承不絕,但人數日少,如今只看朝中,算上那陳止,也不過只有兩三人爾。」

  這話就是在提醒自己的叔父了,剛才好說的好好的,選婿得看諸多條件,這家世也不得不考慮,一個略小的家族,固然容易掌控,但也得考慮這個家族的前程。

  當下世家,在朝中的勢力,並非只看官品高低,還要看涉獵的範圍,陳家在中樞的人少,哪怕有一位太僕,但沒人幫襯,也是勢單力孤,政令傳達起來難免會有掣肘,得和旁人結盟互助,這就是個變數。

  不過,楊木也不會否認,至少當下和陳家聯姻,並不是什麼壞事,反而有很多優勢,只是在他的心中,還有更好的人選。

  「你無需擔憂,我只是詢問一二,並非就要下決定,這事也得征詢悠兒的意見,她雖然性子軟,但也有主張。」楊濟笑了笑,簡單解釋了一句,但跟著又道,「不過,陳家根深葉茂,也是有名的世家大族,也是可以列入選項的。」

  聽到這裡,那齊直邊上的同窗回過神來,趕緊說道:「太公、老師,好叫兩位得知,我最近聽聞,那陳太僕發出了召集令,說是讓家中傑出子弟,在近日都來洛陽,若是兩位有心,不如到那個時候,派人過去一看,正好看看這陳家之中,有沒有俊傑。」

  「還有這事?不錯,你這個消息好,你叫什麼名字?」楊濟笑著詢問。

  那人登時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趕忙回道:「回稟太公,學生祖沿。」

  楊濟點點頭,對楊木道:「祖沿?嗯,好,覃之啊,你的學生都不錯。」

  對面,祖沿後退兩步,朝齊直看了一眼,露出笑容,他總算也抓住了這次機會。

  這邊,幾人話音落下,門外傳來淅淅索索的腳步聲,正是楊木其他的學生到了,這些人聽到消息,也是急切趕來,卻已經慢了兩位同門幾步。

  隨後,這屋中眾人交談起來,氣氛融洽。

  不過,他們並沒有注意到,本來站在屋子角落的一名年輕護衛,這時候緩步離開,這是要給別人換崗了,但隨後他在卻來到屋外,走出院子。

  在不遠處,正有一名青衣丫鬟等候在那裡,模樣清秀,紮著兩個小辮,她一看到年輕護衛,立刻揮了揮手,然後小聲的喊道:「十一哥,這邊!這邊!」

  那年輕護衛順勢就走了過去。

  「怎麼樣了?老太爺和五老爺是怎麼聊的,可曾說到小姐?」

  那年輕人聽聞,也不遲疑,就把剛才在旁邊聽到的一些話說了出來,當然了,能做這種近身護衛的,都是懂得進退的,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否則主家的秘密就都傳出去了,所以他談到的,只有最後關於那位「悠兒」小姐的內容。

  「彭城陳家的入夢公子?真的假的,老太爺真的提到了這人?」那丫鬟露出了意外、驚喜的模樣,「是那個寫下《師說》、文武雙全的入夢公子?」

  「正是此人。」

  丫鬟鬆了一口氣,說道:「這就好了,若是能有這位公子為姑爺,那就好了!」

  年輕護衛聽到這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麼。

  小丫鬟則是擺擺手,笑道:「十一哥,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省的大管事埋怨,小姐把姐姐留在身邊,讓我過來照料太爺起居飲食,過兩幾天太爺回城,我就得把消息告知小姐,也好讓她安心,你是不知道啊,老爺這次硬逼著小姐出嫁,她一直悶悶不樂,雖然跟著老太爺出來了,但太爺公也答應老爺,說是在洛陽會給小姐找個夫婿,你也是知道的,老爺馬上就要當大官了,在家裡說話越來越頂用了,太爺也不好落他的顏面……」

  這丫鬟說著說著,忽然一捂嘴,呸呸兩聲,又道:「你看我,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又議論老爺了,真是該死,十一哥,你不會跟別人說吧?」她做出了擔心委屈的表情。

  年輕護衛無奈的點點頭,便就離開了。

  那丫鬟則是轉身,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很快,城中諸多勳貴、世家就得到消息,說是那位安北將軍楊濟,將在左岳書院設宴,宴請年不過三十的青年才俊。

  幾天之後,洛陽之中,熱鬧紛呈,很多人都猜到了這背後的用意。

  各家議論紛紛。

  「這老楊家的,還真是過來找姑爺的不成?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難道對那太尉之位,真沒想法。」

  洛陽城北,慎獨書院之中,正有一方臉大嘴的男子,一邊飲酒,一邊說著,他年約五旬,身寬體胖,坐在席上,卻顯得格外安穩。

  若有朝中之人在此,當可認出,此人正是中書令荀遂,有傳聞說,其人不日將升遷中書監。

  自東漢末年以來,中書省權柄日高,掌詔令,分尚書之權,總掌禁中書記,能草擬詔令,可見權柄,正因如此,對文采的要求也相當高,這位中書令荀遂就是例子,他在出仕之前,就是這慎獨書院的山長,同時還有另一層身份,為那潁川荀氏出身。

  潁川荀氏,在曹魏之中,乃是頂尖門閥,等魏國被新漢吞並,宣武皇帝為了安撫和拉攏北方士族,同時製衡日漸壯大的南方世家,對荀氏多有優待,加上荀氏自身也深諳明哲保身之法,所以這荀氏,如今也算是第二梯隊中的佼佼者,並且還有上升勢頭,所以也有心競爭這北方頂尖門第的心思。

  「三叔,此事暫且不議,眼下的當務之急,卻是那左岳書院,經過這事之後,名望勢必大增,如何能夠放任?」

  那荀遂的對面還有一人,乃是他本家的侄子,名為荀尤,為現任山長。

  「此事你不必驚慌,不過就是一次宴會罷了,若是大張旗鼓的應對,反而正中楊家的下懷,」荀遂笑著搖頭,「你如果不放心的話,大可在最近也召開一次宴席,到時候我會請幾位好友過來。」

  荀尤聞言,先是露出喜色,跟著卻又滿臉憂愁的道:「唯可慮者,是晚宴之中,若是真讓楊家選了一位姑爺,又有佳作問世,豈非就成了美談?」

  那左岳書院的美談,漲其名聲,對這慎獨書院自是不利。

  荀遂笑道:「世族聯姻,何來美談?至於這當宴佳作,又豈能容易?他楊老頭選的,都是青年才俊,此等之人,吟詩作對或可,當場佳作卻難,你多慮了。」

  荀尤苦笑一聲,說道:「若是平時,侄兒也不會多想,實是這次,那太樂令陳止也在邀請之列,此人在王府晚宴中,為了壓下鮮卑人的氣焰,當場寫下一篇《六國論》,萬一在左岳書院的晚宴中,也興致大起,那可如何是好?」

  「什麼?」荀遂也頗為意外,「太樂令陳止?」隨即,臉上也露出了忌憚之色。

  「正是此人,」荀尤點點頭,「他的本事,三叔你也是知道的。」

  「如此,是有些麻煩,不過……」荀遂搖搖頭,「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他太樂令的事也不少,等他一出仕,恐怕都抽不出時間來了,再說了,我等也可以找些事,讓他忙碌一番。」

  「您的意思是?」荀尤眼中一亮。

  荀遂撫須而笑:「不妨先打探一下,這位太樂令,如今在忙些什麼,聽聞他也通音律,那不如就找幾位大家,過去討教一番,這人能即興為文,總不能也能當場作曲吧。」

  叮叮叮……

  被人念叨著的陳止,幾日以來,都在院中彈奏著,琴音嫋嫋,宛如流水,但周圍的陶涯、陸映等人,卻都聽得頗為無奈。

  「這同一個曲子,每天一天到晚的彈奏,到底有何用意?」劉綱也是滿臉不解,蓋因陳止這幾天以來,幾乎每日都會彈奏同一個曲子,一副樂此不疲的樣子,最初的時候,幾人還覺得頗為優美,有種身處世外桃源之感,但如今就覺得這世外之地,著實是千篇一律。

  「再等等吧,明日陳兄就得去太常那邊了,也是真正走馬上任的時候了,興許他是用此方法,排解心中焦慮也說不定。」陸映這般安慰。

  突然,陳舉過來,通報了一聲,說是陳歡來訪。

  眾人並不意外,自從陳止住下,陳歡但凡無事,就會過來。

  「兄長,還在練琴啊。」陳歡一來,跟陶涯等人見過禮,就來到陳止邊上,頗為興奮的說道,「我今日過來,就是為此,家中來了一位音律大家,兄長可要去一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19:31
第三百一十一章 來得正好!

  陳止這幾天的動向,其實早就被有心人注意到了,這裡面就有諸多書院之人,同樣也包括了陳家的諸多子弟,而太僕陳永也不例外。

  結果,得到的消息,就是陳止每日練琴不綴,因此有著不少的猜測,但大部分的人,都認為陳止是為了太樂令在做準備。

  至於陳歡這樣的,想的就比較簡單了,只是覺得此乃風雅之事,也樂得成全,所以今天一聽說有音律大家到來,就忙不迭的過來通報陳止。

  陳止笑道:「有音律大家,這是好事,就是不知道,是哪家人士?」

  陳歡就道:「都是我洛陽人士,其中有一人,人稱知敏閣主,為宗室之後,姓劉名近,其音律之能洛陽人盡皆知!」

  「宗室裡面的音律大家?這真是讓人意外,既如此,那我這就隨你前往,見一見這位。」陳止說完話,就讓書童陳物去取他的物件過來,隨後就跟著陳歡,前往陳永的府邸。

  因為是陳家之內的事,陶涯等人不方便跟隨,因而一輛牛車就坐下了兩人,行駛了沒過多久,就抵達了目的地。

  「守一來了啊,可是聽到消息了?」等陳止從側門入府,繞過照壁,還未抵達庭院,迎面就見到了陳迭,這位陳家長輩最近與陳止的關係也越發親近,所以他說起話來,也不繞圈,「我就料到你要來的,今日幾位音律大家過來,雖然是事先都遞交了名帖,但也就是提前個一天半天,顯得比較急切,我估摸著啊,這背後定然有著算計,說不定就是衝著你個太樂令來的,你可不能掉以輕心啊。」

  陳止拱拱手,說道:「多謝叔父提醒,我也有這方面的考慮,但既然來了,我總歸得見見,畢竟以後也要打交道的。」

  陳迭點頭笑道:「我知道這麼點事,是難不倒你的,不過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以前你不曾為官,可能還感受不到,這過去要是有人想與你為難,還能有跡可循,但這官場上,那花花腸子就太多了,可能今天還和你有說有笑,轉臉就捅你一刀,你還不知道,總之啊,小心無大錯,我這也要走了,我父親雖然位高,但很多事不方便介入,況且你以後也我陳家支柱,很多事也要仰仗於你,千萬得小心行事啊。」

  再過兩天,陳迭就要前往蜀中任職了,他這一走,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回來,心裡其實有很多擔心,所以才會借著這個機會,說出一些肺腑之言。

  陳止也是表情鄭重了幾分,點點頭,隨後跟著陳迭就往裡面走,邊走邊說:「好叫叔父得知,我最近這些天,也在思量這太樂令之職,如今看來,此位似乎與諸多書院接觸甚多,那這書院之間,是什麼情況,叔父可否知曉?」

  「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不過你說的不錯,你這個官職,是和那些個書院的關係不淺,也是一個重要的職權,像是什麼京郊祭祀什麼的,其實也頗為重要,但畢竟每年就那麼幾次,而且是諸多衙門相互扶助,也不見得能出什麼問題,倒是這個書院裁判,是一個要命的事,前任幾個太樂令,就是因為這個問題黯然而去,以至於此位都空懸許久。」

  「書院裁判?」陳止自然明白,這個裁判,說的可不是後世的職業裁判,而是指的「裁決、判決」。

  「對,這個事,我也是道聽途說的,說不清楚,等你見了太常,入了衙門,自會得知,現在先去見見那幾位大家吧。」陳迭說話間,壓低了聲音,「其實這也不是壞事,就和行軍打仗一樣,有人不服你,那只要震懾住了,就可以收為己用,用來打壓和拉攏其他軍頭,我也知道你前幾天和齊直的事,不妨如法炮製,也讓這幾人知道厲害,壓他們一頭!」

  陳歡在後面跟著,此時也忍不住說道:「對,就是這個理,族兄你這幾日以來,每日勤練,想來也是為了這個吧,就得讓他們都知道厲害才行,才能斷了念想!」

  「叔父還真是看得起我,齊直雖是俊傑,但到底比不過大家,我那麼一點音律能耐,能鎮得住他,未必能鎮得住這院中之人啊。」陳止說著,眼睛朝庭院看去,就見假山邊上,開間之側,擺著桌席,坐著七人。

  首位自然是主人陳永,末席陪著陳梓,餘下幾人陳止都未見過,但見他們一個個峨冠博帶、大袖飄飄,氣度就是不凡,再看幾人面容,也都是面如冠玉,配著長須,更增風采。

  陳止看著那幾人,那幾人也在看著他,隨著距離接近,這幾個陌生人盡數起身。

  「這位就是入夢公子吧,久仰大名!」

  「風采過人啊!」

  「可是太樂令?我等有禮了。」

  他們一個個,都是格外的客氣。

  「守一,你來了,來我給你引薦這幾位。」太僕陳永也微微起身,招呼陳止過去,臉上滿是笑容,似乎因為陳止被人禮待,他亦心有榮焉。

  陳止卻很清楚,陳永這等官場老馬,豈能看不出這幾人來的目的,不過是臨場做戲罷了,於是快步走過去,配合演出。

  「這位,乃是知敏閣的東家,劉近劉先生,這知敏閣乃是洛陽有名的書齋,多有文人墨客留下佳話,而劉先生更是人稱三絕,那他的書法、畫技、琴藝,都是冠絕洛陽,聞名北方啊。」陳永起身,拉著陳止,指著一名年約四十的男子,這般說著。

  此人面容英俊,器宇軒昂,只是眉毛偏細,因此有著一股陰柔之意,他聽著介紹,嘴角勾起,抿嘴而笑,說著:「陳公謬讚了,這般誇讚,我可是擔當不起,那三絕之說,更是旁人牽強附會,在入夢君的面前,如何敢應?誰不知道,入夢公子的書法、文章,都是入品而冠絕,據說在音律上也有過人之處,那左岳書院的齊直,何等心高氣傲,但也對閣下的音律之能讚不絕口,可見一斑。」

  那齊直明顯是想要捧殺啊,這京城洛陽的人,果然一個個都心機深沉啊。

  陳止心裡感慨著,表面卻是連連謙虛。

  陳永則又介紹起其他幾人,這餘下幾位也各有來歷,而且陳永明顯是有意提醒,所以也都提到了他們背後的書院。

  事實上,除了劉近之外,其他幾人在身為音律大家的同時,也都是各個書院的講師或者西席。

  情況,致辭已經非常清楚了。

  果然是有目的而來啊。

  看著劉近等人客氣的模樣,陳止很清楚,接下來或許又要歷史重演,重複齊直曾經經歷過的事,只不過這幾人的音律水平,比齊直那是高出太多了,用從陸映那邊得來的音律能力,怕是難以壓服他們。

  「也好,其實他們來的正好。」

  看著那劉近的樣子,陳止的心中一動,想起陳永剛才提到,那劉近的書法、畫技、琴藝冠絕洛陽。

  「那也就是說,在洛陽之中,若論這琴藝,估計是沒有人能比得上他了,那只要得到他的人傑書頁,也就不用再取旁人的了,這麼一看,這些人來得好,來的正是時候,尤其是在我上任之前過來,更是省去了不少麻煩。」

  一念至此,陳止下意識的摸了一下懷中之物,剛才在動身之前,他就讓陳物取了物件,裡面就包括了《蕭規曹隨冊》。

  「入夢公子……」

  介紹之後,眾人分別坐下,那知敏閣主劉近就要開口,他們今天過來,其實是受人所托,來帶節奏,給陳止找點事做的。

  但他這邊剛剛開口,陳止就先道:「早就聽說過閣主的大名,真是如雷貫耳,您在音律上的成就,讓人歎為觀止啊,真是讓人佩服,佩服!」說完,更是伸出大拇指,點了個讚。

  劉近一愣,他本想說幾句,擠兌陳止,讓他當場彈琴,然後雙方比拚,給這個太樂令一個下馬威,結果對方這麼一通較為露骨的誇讚下來,他也不好意思繼續剛才的話題,連連謙虛。

  這種談話的氣氛,登時就柔和起來。

  陳止摸了摸懷中的一張紙,微微點頭,這一番誇獎過後,有關劉近的人傑書頁已經到手,經過幾日的摸索,陳止已然知道,這人傑書頁其實限制不少,一個最大的特性,就是書頁最多紀錄一種能力。

  眼前的劉近,就是個例子,對方有三項能力被陳永誇讚,但陳止卻不能同時誇對方三個能力,這樣是得不到書頁的,只能選擇一種,在這裡,陳止選的當然是音律。

  到手之後,他心中有底,就隨意閒聊,氣氛越發輕鬆。

  這氣氛不對啊,萬一融洽起來,如何完成囑托?

  這麼想著,劉近話鋒一轉,就道:「陳兄啊,你為太樂令,不知在這音……」

  「劉兄提起這個,正好提醒了我,」陳止露出想到了什麼的表情,「你也知道,我初來乍到,得了這太樂令的官位,卻不明所以,聽說此位與諸多書院關係不淺,劉兄你深耕京城,可否教我?」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19:32
第三百一十二章 四方儒院,太常有請

  一邊叫著陳兄,一邊叫著劉兄,可見兩邊的關係,確實是親近了許多,但再親近也只是表面,不過頭一次見面,雙方還各有所思,豈能真的親近。

  但既然兩邊拿出了這樣的態度,那就得在這樣的氣氛中討論下去,除非氣氛轉變了,那劉近先後兩次開口,其實就是為了轉變氣氛,但陳止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

  聽得陳止的詢問,旁人不說如何,坐在一邊正在舉杯飲酒的陳迭卻是嗆了一聲,然後放下酒杯,看著陳止,哭笑不得。

  剛才進門的時候,兩人還就這個問題談論過,只是陳迭所知有限,不能給予準確回答,結果這沒過多久,陳止就問起了旁人,而被他問到的這個人,還是懷著其他心思過來,想要找麻煩的一位。

  所以,連劉近本人都被陳止問懵了,冷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心裡思量著,是無視這個問題,繼續自己節奏,還是先回答了再說。

  不過,陳止卻不打算放過,繼續說道:「自我來到洛陽,就先後聽人提到過,說是此處人文薈萃,實乃天下精華之所在,尤其是諸多書院,更是層出不窮,各有千秋,我為太樂令,今後免不了要與諸多書院打交道,所以早就想問清楚情況了,可惜眾人皆有所屬,問來問去,終究還有欠缺,但劉兄你就不同了,剛才和你聊天,聽你提到,你那知敏閣可謂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諸多書院皆有涉獵……」

  又是一番誇獎,但這話說出來,卻讓劉近的表情很不自然,而陳永則微微一愣,然後撫須而笑,並不出聲。

  到時那陳歡,看不出形式,反而覺得氣氛融洽,也想參與進去,就在旁邊起哄道:「族兄言之有理啊,劉先生,你是不知道啊,我這族兄,最近都在詢問這些個事,連我都問過,可我實在是不知道啊,還是你跟他說吧,你見多識廣,肯定是比我強多了,剛才你還說,這洛陽排名前十的幾個書院,和你都有交情,那道觀的道士、寺廟的和尚,也去你那邊喝過茶、聊過炫,這種事,你肯定是行家呀。」

  他說著說著,注意到眾人都停下話,看了過來,周圍一陣安靜,氣氛中浮現些許尷尬,也意識到一點不對,於是停下話,尷尬的笑了兩聲,不復多言。

  但他的話畢竟是說了,劉近也就不能裝聾作啞了,只得乾笑兩聲,說道:「其實我也有誇大之言,洛陽之地,各家雲集,各有千秋,哪裡是我能品評的。」

  「不是品評,不是品評,」陳止擺擺手,一臉好意的說道,「是我來問,劉兄來答,也算是助我一臂之力吧,畢竟我這個太樂令,還什麼都搞不清楚呢,這主要一問,就是剛才你提到的,那十大書院,是哪十大?」

  此問一出,劉近那英俊的面容上,頓時顯露出牙疼一樣的表情。

  十大書院的說法,乃是俗定,哪裡有真正的排名,自古都是文無第一,這種話私下裡說說也就罷了,怎麼能擺在台面上?剛才之所以提及,那是閒聊,就像後世相互之間吹捧,有的時候說的興起,為了展現自己,難免拿旁人襯托,比如說那誰誰不用知道比你們高到那裡去了,我和他談笑風生之類的。

  結果,陳止卻非要挑出來問,還是用太樂令的名義,讓劉近一下就有些被動了。

  「是我唐突了,」突然,陳止自己退了一步,「這個事,說起來確實不容易,這書院之間有著矛盾,多數也有名望的因素在裡面,若是提出什麼十大之言,反而要徒增紛爭,確實不合適,那咱們就隨便聊聊,說一說與劉兄你最熟悉的幾家書院吧。」

  他這麼自行一退,劉近也鬆了一口氣,點點頭道:「也好,那我就從這東南西北的四儒書院說起來吧。」

  陳永在旁邊看著、聽著,表面不動聲色,但心裡卻忍不住讚歎起來。

  「好手段啊,先提出一個強人所難的提議,讓人難以回答,然後退後一步,給出了一個合適的空間,但實際上,那劉近本就麼有回答的意思,結果這一進一退,平白的讓劉近覺得有了個台階下,願意回答了,而且陳止說的委婉,但能讓劉近這樣的人熟悉的書院,那肯定就是名列前茅的,否則焉有介紹的價值?」

  在他的感慨中,那劉近已然介紹起來:「這京城四邊的儒家書院,其實陳兄已經接觸過一家了。」

  陳止笑問:「左岳書院?」

  劉近點頭道:「正是左岳書院,這書院位於洛陽以西,乃是西邊諸多儒家書院之首,山長出身弘農楊氏,又有幾家關中世族涉及其中,除此之外,那洛陽以東的諸儒經學則以致遠書院為主,曆代山長都為諸葛家之人擔當,但又不局限於此,南陽幾大家族、琅琊王氏在這個書院都有很大的影響力。」

  陳止品味片刻,才道:「諸葛家勢力龐大,而且遍及南北,琅琊為根、南陽為幹,又有江左諸支,能聚集這般力量也是正常。」

  「接下來就是洛陽北邊的慎獨書院,這書院當今山長乃是潁川荀氏,此書院得北方諸家相助,曆任山長都是北方大族出身。」劉近在介紹慎獨書院的時候,刻意精簡了許多。

  「這家書院莫非是得了北方各大世族之助?有意思。」陳止說著,又問:「這東西北都說了,下一個就該是南邊了吧,又有什麼來歷?」正所謂不問不知道,這問過之後,陳止已然認識到,著諸多書院其實並沒有那麼簡單,能在洛陽站穩腳跟、傳承起來的,都有背景。

  難怪不好管理啊。

  「南邊最有名的書院,乃是兼善書院,據說乃是陳侯所倡,最初乃是陳侯練兵之時,在營中設一講學堂,所授皆不甚深,時有人問,兵丁卒子何必讀書,陳侯與之辯,就提及達則兼善天下,陳侯歿後,昭烈皇帝感念其志,乃立兼善書院,宣武北伐,一統中原後,還都洛陽,這兼善書院也隨之遷來。」

  兼善書院麼……

  陳止的眼神一陣恍惚,他亦注意到,在介紹這座書院的時候,劉近的神態語氣明顯不同之前,帶有一點憧憬的味道。

  心中一動,陳止順勢問道:「不知這書院有與哪家有關?當代山長為何人?」這兼善書院打著陳侯的旗號,但陳止自是知道,這書院和自己並無多大關係,但聽得這番介紹,心裡也泛起異樣,因此有此一問,但他也明白,在這個九品官人的時代,書院是不可能脫離世家,單獨傳承的。

  果然,劉近就介紹道:「自書院北遷,這三十年來先後有張家、周家、陸家為山長,當代山長則為江東顧氏擔任,不過已經定下了下一任,為那江東朱家之人。」

  「張家、周家、顧家等,這都是江東的大族,看來這個兼善書院的背景不過就是個殼子,早已淪為江南大族的工具,這也對,畢竟是從江東遷來。」

  陳止心裡跟明鏡一樣,但還是有一絲悵然,但旋即不由失笑:「我還是想太多了,時代的局限性,豈能因為我的一個前世就有變化?畢竟人死如燈滅,生前準備的再多,一樣會被歷史淹沒,更何況我也沒做什麼,很多所謂陳侯之舉,不過假名,話說回來,若真的一勞永逸,那我這一世哪裡還用勞碌?真要有遺憾,不妨今生彌補。」

  他的這些個想法,對面的劉近自然無從得知,他說完了四家書院,又道:「除了這四方儒家書院,城中還有一家,也曾興盛,但現在略有衰退,名為陽景書院,好了,這書院就是這麼幾家……」說著,他就打算止住話題了,否則說下去,今天就純粹是過來給陳止解惑了,那可就要有負於人了。

  可惜,陳止卻不願意這樣停下,跟著又問:「既然說的是儒家書院,那定然還有別家,另外,聽聞佛家和道家在京城還有流傳,這些與太樂令也是息息相關,還請劉兄繼續。」

  劉近表情連變,本想拒絕,但又不好不答,只是這麼一說,今天過來,所謂何來?

  正當他進退維谷之時,陳舉忽然自邊上走來,來到陳止跟前停下,恭敬說道:「少爺,有消息從咱家院子傳來,說是太常派了人來,讓你提前過去,有事相商。」

  「太常讓人來叫我?時間還沒到,就讓我提前過去,這事有什麼事發生了,他既是上官豈能拒絕,我是要去走一趟了。」

  陳止念頭一轉,就轉身朝陳永告歉。

  陳永擺擺手道:「你先過去吧,太常差人讓你過去,不會是私事,朝廷的正事要緊。」

  陳止點點頭,又對劉近說道:「真是遺憾,今日未能盡興,也沒能問清楚其他百家書院的情況,改日你我再敘,幾位,陳某告辭了。」

  劉近等人紛紛拱手,都道正事要緊。

  等陳止的背影遠去,劉近不由鬆了一口氣,覺得不用繼續介紹其他各家了。

  「再介紹下去,傳出去,我今天就純粹是來給陳止指點迷津了,要被人誤會是真和他結交了,我可是受了荀兄所托,讓陳止展現音……不對!」

  想著想著,劉近突然回過神來,表情驚愕。

  「陳止這麼一走,我還怎麼讓他彈琴,而且他一走,我今天豈非就是專門來給他講解的,這……這誤會可就大了!」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7-4-24 19:43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19:33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太常諸官

  曹魏黃初元年,也就是公元二二零年,魏文帝曹丕再改魏國奉常為太常,此名於東西兩漢多有反覆,至此方定。

  五年後,新漢仁宗劉禪登基,乃學之,亦置太常,品第三,銀章青綬,進賢兩梁冠,稱之為列卿之首,能任此者,多為「時望」、「儒雅」之士,號稱清重,職不可缺。

  太常以卿為首長,屬「春卿」,視金紫光祿大夫,又有少卿為副官,屬官眾多,有丞、主簿、太常博士,領太廟、太祝、太史、太樂、明堂、諸陵等令,又領太學博士、博士祭酒等官職,職權甚重,涉獵實多,乃朝廷一大司也。

  等陳止抵達此地,腦子裡閃過的,就是這些個信息。

  實際上,隨著尚書台崛起,其他列卿的職權,都被這尚書台製約,等於是職權被尚書台分去了部分,太常也不例外,但不同的是,太常畢竟是底子厚,職權廣泛,哪怕權柄被分出去了一部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依舊還領著眾官,在朝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很多事,其他衙門都必須請示和通知太常府。

  因此,這太常府的衙門,著實是氣派得很,陳止還未走到跟前,只是遠遠的看著,就能感受到大氣,再看那扇大門,更感權柄威嚴。

  不過,若論場面,他前世是看過太多了,眼前的這些,也難撼動心念。

  前面,有兩名吏胥見了陳止一行,就趕緊迎了上來。

  陳止整理官服,走下車來,與陳舉等四名僕從走了過去陳止在離了陳永府邸後,並沒有直接過來,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宅院,換上了官服,命人帶上官印,然後挑選四名僕從相隨。

  要知道,那太常的召集之令,也是先傳到了陳止的府邸,然後由才傳到了陳永府上,這就說明不是私下裡的見面,而是正式的會面,要按著禮節,做足功夫,這可不是虛張聲勢,而是職場禮儀,是對自己和上司的尊重。

  「見過太樂令,上卿在內,且隨我等入內。」兩個吏胥過來,表現的格外恭敬,看到陳舉等人,不由默默點頭,看出這都是精銳家丁,不是尋常僕從,又補充道:「這幾位先往一處等候,帶的上卿見過太樂令後,自有安排。」

  「有勞兩位了。」陳止笑著回禮,那二人連說不敢,安排妥當之後,就領著陳止入內。

  太常衙門的布置,並不顯得多麼華貴,倒是有些樸素,陳止隨著兩人前行,打量周圍,心裡想著的卻是那位太常,鄧蒙。

  鄧蒙,為義陽人士,乃是新野鄧家出身,這鄧家也有來歷,其崛起的契機,乃是昭烈皇帝麾下的鄧芝。

  經過近百年的經營,而今也算是一大世家,比之頂級門閥還有不足,但也是不可忽視的力量,同時在南陽集團中有著不小的影響力,而且整個家族還有上升勢頭。

  這位太常鄧蒙,也算是新近登位,只不過在這之前,就已經以代行的名義,署理衙門很久,也就是說,其人本為臨時太常,在東海王倒台之後正式上位。

  這樣一個人,能在詭異的局勢下,轉正為卿,足見其能,而根據陳止了解的情況,這位太常平日行事,頗有黃老無為的味道,對各方都不得罪,與之為善。

  「從陳永透露的情況來看,我這次的職位,其實經過了列卿的一番爭論,相互妥協之後,拿到了這個太常所領的太樂令之位,就是因為這個太常是各方都能滿意的人物。」

  這樣的一個人,按著正常的看法,那就是一位老好人,但陳止卻不會真當其人是老好人。

  原因很簡單……

  「這可是朝廷中樞,能讓各方都容忍、滿意,可不是一個長袖善舞就能解釋的,背後的人脈意義,更是非同一般,這樣一個上司,不可輕視。」

  帶著這樣的念頭,他來到了那衙門的正堂,一走進去,就見不少人已經坐在裡面了,月末有七八名身著官服的男子。

  陳止的目光依次在眾人身上掃過,最後停留在大堂的最裡面,那裡坐著一個略顯富態的男子,約莫五十歲,表情和藹,見了陳止就微笑點頭。

  在他打量堂內情景的時候,這屋子裡的人,也在觀察著陳止。

  這些人,有老有少,年齡最大的,怕是要超過五十,最小的一看就是二十出頭,臉上還殘留著一絲稚氣。

  不用問也知道,這些人就是太常的屬官、領官,而那個富態男子,毫無疑問就是太常鄧蒙了。

  相互打量之中,整個大廳的氣氛微妙起來,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打算出聲,便就安靜下來。

  唯有那兩個帶路的吏胥上千,對富態男子說道:「上卿,太樂令來了。」

  「陳先生,久聞大名啊。」富態男子鄧蒙揮揮手,讓吏胥退下,然後笑著與陳止說著。

  「當不得上官這般稱呼。」陳止倒也是懂得規矩的,上輩子也見得多了,知道上級領導各有性格,鄧蒙這麼客氣的說法,不是看在自己的名聲上,而是出言試探,看新來的屬下,是否知道進退。

  畢竟,這可是一個門閥世族為主的時代,真碰上那種仗著家世、名望、鄉品不將上官放在眼裡的,那他鄧蒙也要頭疼。

  陳止一番客氣,鄧蒙就順勢叫了陳止的名字,這也肯定了前者的猜測。

  「以鄧蒙過去的行事風格來判斷,就算屬下是個愣頭紈絝,他不會打壓或者辭退,以免傷了紈絝背後家族的和氣,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調整麾下從屬官員的權責,將這紈絝的權柄分去,架空其人,給個閒職,任其逍遙,又不損威嚴,不亂政事,不傷和氣,各方皆可歡喜,前世的孫公祐便是如此。」

  孫公祐,就是孫乾,為前世時,劉備麾下的重要一員,和陳止的關係也不錯。

  他這邊正想著,那太常鄧蒙已經讓他入座,與其他幾人坐於一處。

  「這幾位就是你的同僚了。」鄧蒙說了一句,就坐於席上微笑。

  被他點及的眾人,很自覺得自我介紹起來。

  「見過太樂,我為孫江,居太常丞之位。」最先開口的這人,離鄧蒙最近,年約三十,體態勻稱。

  「姓孫?不知道和北海孫氏有沒有關係。」陳止心裡想著,他剛才才思及孫乾,就碰上了一個姓孫的,那遊學途中,他亦知道了,北海孫氏現在也已經大興,乃是當地大族,傳承甚廣。

  看眼前這人的年齡,能做到太常丞,本身就代表著背景非同一般,要知道這太常丞比千石,雖為七品,但掌凡行禮及祭禮小事,總理曹事,說白了,就相當於太常的大總管,是串聯上下的任務,是有實權的。

  太常為列卿,多是製定方針、方向,具體的施行,就要靠太常丞和各方溝通,足見其能,而所謂的太常少卿,時常空懸,又或者被人兼任,用來監督和牽制列卿衙門,因此這太常丞,從某種角度來看,就是太常府的二把手,實際的權力執行者。

  他心裡想著,表面卻還是禮數周到。

  隨後其他幾人也表明了身份,分辨為太常主簿朱雙、太常博士荀井、太廟令劉國、太祝令王空、太史令歐陽功、明堂令嵇法。

  值得一提的是,那年齡最大的,正是太常博士荀井,比之鄧蒙都要蒼老幾分,而年齡最小的,則為明堂令嵇法,單看其人神態,比之陳止還要年輕許多。

  待眾人都介紹過後,鄧蒙才再次開口說道:「還有一位諸陵令楚灌,因事在洛陽之外,因此不能過來,其餘幾位博士,則需整理卷宗,不過過些時日,守一你皆能見到。」

  陳止點頭表示明白,但這心裡卻不由留神起來。

  「好傢伙,幾位博士先不說,除了那有事外出的諸陵令,以及空缺幾十年,職權已被劃入太樂令的清商令和協律郎之外,太常所領的諸官,悉數到場,加上我這個太樂令,這一下子太常所屬就齊全了,今天到底是什麼事,要把人都叫過來?」

  他這邊想著,注意到其他幾人也是神色略顯異樣,當是同樣驚訝於來人之整齊,等待著太常的講解。

  不過,鄧蒙在簡單介紹之後,還是先對陳止說道::「本來要再過兩天,才會讓守一你過來,畢竟那太樂令的位置空懸了一陣子,有許多事尾要處理,這個位置還是有些地方要注意一下的,匆忙上任,難免手忙腳亂,反為不美。」

  陳止點頭道:「多謝太常厚愛,但想來不是有什麼事的話,也不會臨時更改。」

  「你能明白就好,那我也就不饒圈子了,」鄧蒙笑著掃視眾人,「諸君想必這心裡也是好奇的,咱們太常府在歲旦過後,就清閒許久,不曾召集諸君,今日之事就是本官,也是昨天晚上才得了消息,召集你們過來,就是為了商議此事,說是匈奴那邊,要來使臣,朝中諸公議定,要在此前,祭祀天地,獻俘宗廟。」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7-4-24 19:43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19:34
第三百一十四章 鴻臚請陳止為橋

  鄧蒙的話說完,眾人面面相覷。

  本來,聽到匈奴要派使節過來,這太常諸官先是意外,跟著就很是疑惑。

  意外是因為兩邊才剛剛打過,朝廷的兵馬還經歷了一場大敗,若不是……

  他們下意識的朝陳止看去一眼,心裡想著的是同樣的念頭。

  若不是陳止斬殺了那個匈奴小王子,很是幸運的讓劉淵因故而死,那朝廷可以說是顏面無存了。

  不錯,在陳止的同僚,乃至這朝廷的諸多官員眼中,陳止和朝廷都是幸運的,因為他的一個意外舉動,令局面產生了巨大的變化,否則的話,按照原本的軌跡,朝廷固然要承受難以忍受的恥辱,陳止也會因為擅斬匈奴王子,而在派係鬥爭中成為一個犧牲品。

  實際上,關於北路軍大敗的消息,現在已經是瞞不住了,至少在朝廷中樞,已經不能說是秘密了,所以這個消息讓眾人意外。

  隨後的疑惑,也是針對於使節的,畢竟這與四邊諸族的交涉,乃是大鴻臚的轄澤,和他們太常府的關係不大。

  只是一聽說處獻俘太廟,幾人也明白過來,這事和祭祀有關,當然也就和他們有關了,但隨即又都搖了搖頭,心中的疑惑有增無減。

  大軍潰敗,縱然有一二俘虜,也終歸是邊邊角角,可能還沒有被匈奴掠去和俘虜的官兵多,這種獻俘儀式,恐怕也只是打腫臉充胖子。

  但稍微一想,也就能明白,朝廷做這種事也是迫不得已,因為消息傳開,暫時又不打算再次動兵,當然就得用一些手段,堵住部分人的嘴。

  「就怕最後弄巧成拙啊。」

  幾人對視,都是搖搖頭,有著自己的看法。

  鄧蒙宣布之後,就頓了頓,等眾人消化了消息之後,他才繼續道:「除此之外,這次除了匈奴之外,鮮卑各部,以及鮮卑別部吐谷渾也會派遣使臣過來,因此在禮儀上不能小視,朝廷的意思,是將此事著重處理,要昭告天下,成諸邦來朝之意,以安天下民心。」

  「我等明白了。」太常丞孫江當先表態,體現出很高的覺悟。

  其他人也紛紛跟進。

  鄧蒙點點頭,又看向陳止,笑道:「另外,守一,正所謂能者多勞,大鴻臚特地跟我提及,說是鮮卑各部,如今都對你很是佩服,尤其是你的幾篇文章,更是被推崇備至,所以特地跟我商量了一下,讓你過去聯絡兩邊,為兩方橋梁,溝通有無,你意向如何?」

  此言一出,其他人頓時屏息靜氣,他們很清楚,這名義上是接待鮮卑人,但只要負責兩邊聯絡,協調太常和大鴻臚之間的工作,那就不能只局限於鮮卑,最後必然還要涉及到匈奴人,而陳止和匈奴的關係……

  從朝廷的現在的宣傳口徑上,就能看出一二,說不定到了最後,匈奴就要將劉淵之死的憤怒,發泄到陳止的身上。

  這絕對不是個好差事。

  但這又是陳止的第一份差事,不好推辭。

  不過,不等陳止表態,鄧蒙先道:「大鴻臚親自拿出的提議,我不好直接回絕,但考慮到你和匈奴那邊還有些矛盾,這件事單讓你去處置,著實有些複雜,我打算讓嵇法從旁協助,你二人年齡相仿,當可和睦互助,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需要,不妨提出來。」

  他的意思很明確,這件事涉及到政治上的妥協,他這個上官不好拒絕,當然了,若真想擋住,也是可以的,無非是傷點和氣,但就目前而言,陳止還不具有讓鄧蒙為了他,和一位九卿傷和氣的價值。

  而論交情,鄧蒙與大鴻臚趙瑉同殿為臣多年,和陳止不過是剛剛見面的上下臣屬,也不可能為了陳止和趙瑉抬杠。

  不過,鄧蒙也看得出來裡面的門道,盡到了一個上官的道義,願意提供幫助,而不是拖陳止後腿,其實做得也很得體了。

  陳止亦明白這點,也不打算放掉這個幫助,他初來乍到,正是要多搜集情報的時候,對於那位大鴻臚的提議,更看出了一點不利,也不會托大。

  但是,情勢不明,貿然提出要求,最後可能適得其反,當務之急還是先了解情況。

  一念至此,陳止心有定計,就起身說道:「多謝上官厚愛,只是屬下初來乍到,連本職都還沒有搞清楚,實在不知聯絡兩邊的要點,更不敢貿然提議,不如先去太樂署一觀,知曉前後,再請上官相助。」

  「如此也好,我今天讓你們過來,就是先通報此事,讓你們之間能交涉一二,協調起來,提早做準備,現在這事也說了,你們之間多談一談此事,守一你既然來了,等會就去太樂署看一看,你身上的擔子很重啊,除了太樂令之事,那協律郎和清商令之責,你也得擔當起來,聖上對你期望甚高,且不可讓他失望。」

  「屬下謹記。」陳止點了點頭,知道自己通過了第一輪的考驗。

  實際上,今天的事是太常府的正事,但也是對陳止的一番考驗,否則不會提前通知他過來。

  從陳止走進正堂,從最初看他是否知道進退,而後介紹同僚,跟著又談及匈奴來使,每一步鄧蒙都在觀察陳止,看他的言行舉止,看他的為人處世,更要看他在突發之事的時候,是怎麼表現的,是用於擔責,還是莽撞答應,又或者是退避畏懼等。

  最後,陳止的諸多應對,都算恰到好處,讓鄧蒙頗為滿意,這才將太樂令的權柄,在口頭上給予了承諾

  正是最後那一句話,肯定了陳止的權力,除了太樂令應有的之外,連協律郎和清商令,都一並給予。

  不要覺得這兩個置位的權柄,早就默認由太樂令兼領,能拿到就是理所當然的,真誠的情況下,若是太常不許,連太樂令本身的職責,都會被其他從官瓜分,否則也不可能空懸許久了。

  現在,鄧蒙主動提及,旁人也就都明白了,這是認可了陳止,至少願意給他一個表現的機會。

  「行了,我若在此,你們說起話來也不方便,我就先走了,你們商談,等事後給我通報一聲,也就行了。」說罷,鄧蒙這位太常,就有如傳聞中一樣,充分發揮了黃老無為的精神,居然真的就當先離開了。

  這餘下的眾人,倒也不意外,顯然早已習慣了這種情形,果真就剛才的問題交談起來,彼此交換了意見。

  陳止作為一個新上任的太樂令,按著紙面上的權柄而言,在眾人中可以排名前幾,但他對自己的太樂署都還不熟悉,職屬不明,而且資曆尚欠,因此果斷的沉默傾聽,並不發表意見,也不出頭,而是借機觀察著自己未來的同僚,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將與他們共同度過。

  幾人的商談,還是有一個核心人物的,這個人正是孫江,作為太常丞,他本就負責著太常府內部幾個部署之間的聯繫和協調,此事也掌握著談話的節奏。

  而其中最為活躍的,要數太祝令王空,此人年方四十,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通過隻言片語,陳止也聽出來,這人乃是太原王氏出身,為名門之後,懷有大志,他明顯將這次匈奴來使、朝廷獻俘看做了一次撈政績的機會,因此提出了許多設想和意見。

  不過,多數都有些激進,就是陳止對各部門的情況不了解,都能聽出來一些不切實際的地方,何況是其他人。

  只是主持商談的孫江也不直接否決,而是讓其他人各抒己見,用肯定旁人提議的方法,無形中壓下王空的意見。

  「這個孫江,也是個類似於鄧蒙的人物,行事穩妥,難怪能成為太常丞,作為鄧蒙的左右手,是一個很合適的人選。」

  陳止觀察和總結著幾個人的特性,很快就注意到孫江的性子,同時也發現了,雖然王空提出的意見最多,但真正被採納的很少,反而是太廟令劉國。

  劉國此人,年齡與王空相仿,但卻顯得沉穩、幹練,陳止亦聽出來,此人為宗室出身,但祖上早已破敗,是靠著舉孝廉出仕,然後借著宗室的身份,穩固了官場根基。

  現在,他提出的幾個意見,經過幾人討論,很快就都被孫江肯定,大部分都被採納。

  同時,陳止也注意到一個細節,就是孫江在敲定之前,都會請示一下那位太常博士荀井,後者沒有意見,再和朱雙確認一下,才會點頭。

  「這荀井的威望和家世,在太常諸官中,應該為首,雖不多言,但不可忽視,還有就是朱雙了,此人似乎只在紀錄,但顯然也有地位,而明堂令嵇法,他也不多出聲,看得出來是在學習和記憶。」

  簡單的觀察之後,陳止也覺有趣,這太常諸官之間,其實就有一個自內而外的生態系統,維持著某種平衡。

  「我如果想要做成事,就不能有掣肘,最好還能有助力,那最好的選擇,就是融入這套官場生態裡面,形成其中的一環,唔,我可以想一想,在他們之中,還缺少什麼樣的角色,然後給自己一個定位。」

  這邊,陳止計劃著如何融入小集體,那邊眾人在經過最初的商談後,也有了大致計劃,然後孫江就朝陳止看了過來。

  「陳太樂,不知你對此事,有什麼看法,不妨說說,我等同參。」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19:35
第三百一十五章 陳止的衙門

  詢問陳止的意見,其實更像是例行公事,因為具體的流程,其實在眾人剛才的商談中,就已經大部分都被定下來了。

  但陳止也不著惱,這種事本來就不好參與,在不了解內情的時候,貿然參與進去,事後出了問題,可是要被追究責任的,而這個責任可不是一家一戶,而是涉及到國之大事,涉及到社稷祭祀,更關係到外交,可是重於泰山。

  眾人在確定下方針,再讓陳止發言,是為了防止發生意外,但無形中也是一種保護,哪怕不是出自本心,只是想讓自己的工作不出亂子,但結果是一致的。

  「諸位深諳此道,所說皆乃穩妥之言,陳某初來乍到,哪裡可以置喙,反而是從諸位的商談中學到了不少東西。」陳止表現的非常謙遜。

  他的話,也讓眾人略感安心,在這之前,他們也從其他途徑了解了陳止其人,但坊間傳聞都說他恃才傲物,想想也是,突然成名,年齡還不大,難免年輕氣盛,尤其過去還未在官場待過,沒有經過打磨,棱角沒有磨平,交涉起來,難免存在種種問題。

  但陳止表現出來的,卻很是老道,看起來也不難相處,不管孫江他們有什麼念頭,至少現在都不覺得陳止是個難以相處的人。

  「陳太樂客氣了,你的事跡,我等皆有耳聞,見識廣博,今日的事,還需要你來提點一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孫江倒也乾脆,再次詢問起來,但這一次,例行公事的味道就少了很多。

  這第二次,陳止便也不客氣了,就道:「我聽諸位所言,皆是老成持重,並無什麼問題,所以後面只要在細節處稍加推敲,製定完整的行程,我再拿著這個去和大鴻臚那邊交涉起來,當可事半功倍。」

  「嗯,此言大善。」孫江點點頭,並沒有進一步的詢問,而是說道,「時間正好,我等先往各署準備,陳太樂可以先去熟悉一下自己的衙門,另外,太常上卿既然安排了嵇明堂相助於你,你們二人可以先交流一下。」

  一番指派,既彰顯了自己的權柄,也安排了後面的步驟,隱隱還分派指點,安排工作,突出了他在太常諸官中的不同。

  經他提醒,那明堂令嵇法就湊過來,笑著跟陳止說道:「陳太樂,有禮了,我其實擔任明堂令也就兩三個月的時間,和你比起來,也強不到哪去,說不定還要你提點,到時候還請包涵。」

  「嵇明堂言重了。」陳止客客氣氣的回應。

  其實,剛才太常鄧蒙提起來的時候,陳止就注意到,這位明堂令顯得頗為意外,但跟著就躍躍欲試,明顯對能擔任聯絡工作,很是興奮。

  現在在聽其人之言,這背後的原因,多少也能猜出來。

  「這是個充滿了幹勁的職場新人啊。」

  感慨著,陳止笑道:「你我守望相助吧,我還要先去了解一下太樂令所屬,就這方面而言,嵇明堂走在了前面。」

  嵇法就道:「此乃小事,以太樂之才,反掌可知,不過太樂署的吏胥確實是多了一些,畢竟職權較多,換成是我,估計每個七天八天,是搞不清楚的,但閣下自是不同。」他說話的時候,語氣真誠,絲毫也沒有嘲諷之意,所以陳止禮貌的點點頭,再和其他幾人拱手,就先行離去了。

  等他走了,看著其人背影,那太常主簿朱雙說道:「都說入夢公子恃才傲物,我之前聽聞他的事跡,如當場文壓鮮卑之類的,還道是個強勢人物,不好相與,未了今日一見,才知道是謙謙君子。」

  孫江也點頭說道:「嗯,與此人為同僚,倒也不錯。」

  那嵇法更是笑道:「有入夢君這等人物壓陣,我與之同職,也是幸事,當可萬無一失也。」

  其他幾人也點頭同意。

  王空就道:「不過,這事有些蹊蹺,大鴻臚那邊不可能不知道陳止與匈奴之間的齟齬,還安排他接觸來使,這其中阿是有什麼緣由啊。」

  劉國則對嵇法囑托道:「陳止與匈奴有隙,可能會平生波瀾,你此番相助,切莫出頭,只需無功無過即可,千萬不要摻和進去。」

  嵇法聞言一愣。

  那太常博士荀井,忽然說道:「一面而已,有待後觀,這位新晉太樂令,到底是不是個能人,得等些時日才能看出來,但這次大鴻臚之舉,確實有些意外,不得不多想一二,明堂你得多留個心,此事本就繁雜,若是你一人負責,或許還好,添上那陳太樂,反而令事情更加複雜,說不定要出亂子,做不成事啊。」

  「這……」嵇法張口欲言,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也有消息渠道,聽得眾人一說,覺得也有可能,這心裡不由有些懊惱。

  莫非,這本來是個好事,因為加上了陳止,就要弄巧成拙,反倒做不成了?

  太史令歐陽功亦道:「其實我亦有此擔心,但到不是因為陳太樂和匈奴之間的關係,實乃擔憂他那些從屬,諸位也知道,自從太樂令懸置,那裡所集吏胥多劣,若是他們輔佐,就是算是陳入夢之才,怕也要被拖累,難以施展。」

  正當這位年輕官吏心中糾結之時,

  而那荀井又道:「凡事當未雨綢繆,當務之急,還是太常上卿所言之事,若不理清,臨近關頭,那是要出亂子的,若是能做好萬全準備,就算陳太樂那邊出了問題,亦可補救。」

  「荀老言之有理。」

  這荀井的威望、地位明顯非同一般,他一開口,其他人紛紛附和。

  另一邊,陳止在來時領路的兩名吏胥的帶領下,穿過庭院,來到了一處獨院。

  說是獨院,其實布置的頗有講究,後面與太常府相連,以長廊相通,前面則是獨門對街,開門出去,就是大道,能看到百姓行走。

  從這條街朝院中看去,那就是一座衙門。

  這裡也是陳止今後署理公務的地方,為太樂署,乃是太樂令的直屬衙門。

  但是,當陳止走進去的時候,這個衙門給他的感覺,卻算不上好,尤其是看到了那後堂桌椅之上,懶懶散散的幾人,看著他們百無聊賴的模樣,陳止不由搖了搖頭。

  「這衙門閒置了許久,這群人只拿俸祿不做事,進入了養老模式,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要是長了,好好的人都會被養廢了。」

  想著想著,陳止也沒有什麼繞圈子的意思,更不打算來一招什麼試探之法,而是徑直走上前去,然後咳嗽一聲。

  那懶懶散散的幾人,一聽到這個聲音,也都回過神來,其實不用陳止咳嗽,當他在吏胥的引路下,走進後堂的那一刻,就被眾人注意到了,這幾人也都強打精神,露出疑惑之色。

  等陳止咳嗽的時候,他們也都看清了陳止的官服,這一個個頓時臉色大變,更有一名頗為瘦削的男子急切起身,直接衝了過來!

  他一邊跑,一邊喊道:「可是陳太樂當面?屬下董緒,見過上官,見過上官!」說話間,人已經衝到了陳止跟前。

  他這麼一番作態,其他人也都紛紛回過神來,先是面面相覷,隨後也是如法炮製,都化身風一般的男子,衝了過來。

  只是在奔跑之間,陳止還是能聽到幾聲嘀咕

  「怎麼回事,不是說還有一兩天才來麼?怎麼突然就來了?」

  「別不是弄錯了?」

  「錯不了,你看那身官服!」

  隨後幾人來到陳止面前,也都是恭敬的近乎惶恐,連連行禮。

  陳止自然是明白過來,這些人的消息不夠靈通,不知道自己今天臨時被人叫過來了,但仔細一想也對,陳止自己都是在陳永府上接到的消息,而太常鄧蒙也算是臨時起意,上官尚且如此,何況這些屬官?

  「好了,不用惶恐,今後還有賴諸位,我等進去再說。」陳止看著面前幾人惶恐的面孔,出言安撫,他倒也沒有怪罪的意思,當然了,也不能放任,否則有了不好的風氣,不利於開展工作。

  說著,他對帶路的兩位吏胥致謝,送走兩人,這才進來。

  「太樂,您請上座。」那個最先迎出來的瘦削男子,引著陳止來到裡面的主位,然後又適時的自我介紹起來:「屬下董緒,為太樂丞。」

  「原來是董太丞,今後還要你多多提點。」陳止笑著說著,然後順勢坐下,然後仔細打量起眼前這人。

  太樂丞和太常丞相似,對於主官而言,都是重要的輔官,是一個重要職位。

  這個董緒,看上去倒也精幹,只是不知道是因為閒置太久,還是陳止突然過來,打亂了其人心境的關係,陳止總覺得他有些局促。

  「太樂令為七品,但職權不小,此人為太樂丞,同樣也有實權,就算不意氣風發,總該有點氣勢,怎麼這董緒雖然有些氣度,但這神態舉止,卻有些不合時宜,像是那種不得志的人物。」

  陳止前世見了不少人,識人的眼光自然是有的,這在董緒的身上發現了異樣,就轉而去看其他人,隨即皺起眉頭。

  「剛才粗略一看,只以為他們是因為太樂令懸置,是以無事可做,所以才會懶散至此,現在一看幾人面相,皆有匱乏、頹喪之感,莫非都是失意之人?我這太樂署,成了失意人收留中心?」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19:36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一丞四曹,不來就立威

  事實證明,陳止的擔憂並非是多餘的,在仔細觀察了一陣子後,他終於能夠肯定,自己這幾位下屬,確確實實屬於那種不得志之人。

  事實上,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因為一個人得志還是失意,從其人的言行舉止、待人接物中就能看得出來。

  得志之時,縱是門房走卒之徒,也敢狐假虎威,百無禁忌,而且別人越是示弱,這得志之人,就越發氣盛,反之亦然。

  而眼前的這幾個人,包括了太樂丞董緒在內,在面對自己的時候,無論是說話還是行動,都顯得謹小慎微,乃至已經超出了下官對上官的那種敬畏,而是單純的畏懼了。

  想著想著,陳止不由在心裡歎了口氣,隨後就有心再多了解幾句。

  「董丞,我進來的時候,看你們頗為清閒,似乎無人處理政事,你也知道,我乃是直接得官,這太樂令乃是我的起家官,是以對這局勢了解不甚多,你乃是老人,有何教我?」

  陳止的這番話,乍聽起來,似乎是在請教,但只要注意前半句的內容,就能聽得出來,陳止實際上是在警告,也是在提點,明確指出,自己來的時候,眾人無所事事的慵懶樣子,在警告之後,又說請教,這種路數,等於是簡易版的恩威並用,陳止在前世的時候,也是經常用到的,此時拿出來,自是駕輕就熟。

  董緒也聽出這背後的意思,哪裡敢糊弄,誠惶誠恐的道:「上官明鑒,屬下其實來此的時間也不長,四個月前才從武庫令衙門調過來,但是太樂令已然空缺,根本無人提點,對咱們太樂署的事也只是略知大概。」

  陳止一聽,也就明白了,這個屬下果然是個失意之人,可以說是被流放過來的,但他卻還是順勢說道:「這就奇了,你在武庫令麾下幹的好好的,為什麼會被調動過來,而且來的時候這裡就沒有正官,豈非根本就無事可做,這樣的調動,有何意義?」

  武庫令,為六百石,掌甲兵及吉凶儀仗,乃是衛尉麾下從官。

  這衛尉亦是列卿之一,和太僕平級,掌宮門衛士,宮中徼循事,轄冶鑄,領冶令。

  而太常亦是列卿,太樂令為其麾下之官,太樂丞為太樂令之下,按照俗定的官場規矩,就算是發配,正常情況也得先平調。

  武庫令有左右丞,而這董緒四個月前調過來,直接就為太樂丞,說明原本至少是武庫左右丞的其中之一,正常的情況來說,肯定不會調來這麼一個徹底閒置的部門的。

  董緒便就苦笑,欲言又止。

  這個時候,他身邊的一人出聲道:「董君,你還有什麼好隱瞞的,看不出來麼?上官已經看出咱們的根底了,你就實話實說吧。」

  「唉!」歎息一聲,董緒苦笑著點頭,然後對陳止說道:「想來上官也看明白了,我等實乃在所在之處,被人排擠,所以才被送到太樂署來,個中原因,多是心酸。」

  「哦?這本官就不明白了,」陳止忽然用上了「本官」一詞,讓眾人微微一愣,「讓你們過來,是因為太樂令之前空懸,你們無事可做,還是由於旁人都篤定,太樂令這個位置,旁人不好坐穩?所以來此不能成事?」

  這話一說,底下的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如何回應。

  好在陳止也不是等著他們回應,跟著就頗為鄭重的道:「諸位,本官也不說其他,既然今日本官來了,那這太樂署自是要運轉起來,你們過去是因為什麼過來的,本官不會去問,也不想知道,今後能否立足安穩,看的是以後,若是以後還有今日這般懶散之舉,那就是太樂署,怕也不是避難之處了。」

  說前面的時候,他的語氣還比較平穩,等到了後面,就顯得有些冷硬了,讓董緒等人聽得心中一凜,連連點頭,那心裡的一點僥幸,終於煙消雲散。

  實際上,他們早就知道新任的太樂令為何人,但也想過,那位入夢公子年齡不大,又是起家官,想來經驗不夠豐富,可以讓他們與發揮的空間。

  今天,陳止突然到來,其實也只是他們稍感意外,惶恐的態度一部分發自真心,但也有一部分不過就是順勢表演,不過陳止的一番話,讓他們正視起來。

  「行了,董丞,你為太樂丞,對衙門上下最為了解,先將這衙門中的功曹職位,所屬人等,給我說清楚,還有,我等一下要點卯,看看是否所有人都來了。」

  陳止這一開口,打亂眾人心思,然後一個又一個的事情拋出去,讓人目不暇接,但聽清了他的話,幾個人的神色都微微一變。

  董緒眼睛裡流露出擔心之色,知道新來的這位上官,恐怕是個急性子,也是個有著年少成名傲氣的人,這樣的性子,在官場上可不是好事,可他亦不敢挑明,畢竟是新官上任,一個吩咐下來,若是他這個太樂丞不光不領命,反而去勸阻,那這就太不給面子了。

  「屬下明白了,這就為上官介紹。」想了想,董緒很理智的選擇了依令而行。

  經過他的介紹,這太樂署的大概架構,也就清晰許多,不得不說,雖說之前太樂令的官位空懸,衙門裡的大小人等又都顯得頹喪,但這個司衙的結構,卻不能說小,在諸多太常屬官之中,恐怕都要數一數二。

  簡單而言,這太樂署的屬官,分為一丞、四曹、四吏。

  一丞,自然就是董緒這位太樂丞,居中串聯,協調各方,理論上是太樂令的左右手,而四曹,則分別對應了太樂令的四種職能。

  其一為協律曹周傲,輔佐太樂令署理律呂音樂,乃是因太樂令兼協律郎之位乃設,乃是針對音律的職位;

  其二為伎樂曹高疆,協助太樂令軍謀祭酒,領樂者,而創製雅樂,這個位置,就屬於編曲作曲之事,在祭祀之時的唱班舞曲,亦有涉獵;

  其三為鼓吹曹馬選,輔佐太樂令掌清商音樂等事,實乃兼領清商令後所得之權,乃領皇帝儀仗,又有裁決京城樂事之權,實際上這個職位的影響力,有一部分體現在民間;

  其四為督樂曹徐吉,協助太樂令領京城樂者,評判給言,這個位置其實更為特殊,但影響力同樣不小,因為這實際可以給予為樂之人進行評定,給予品評之語,時間長了,甚至會影響到鄉品。

  事實上,這四種權柄結合在一起,正體現了太樂令的權威,才能給諸多書院的樂事予以裁定,而且由於古代環境中,很多部門雖然人員繁雜,但在權屬的劃分上卻不清晰,也不細致,所以發展到現在,京城的很多娛樂項目,其實都被太常所屬統轄,其下諸官的職權亦有擴張,比如那棋藝等等,有時候也會和音律一起,找來太樂令評判。

  正所謂福禍相依,正因涉獵廣泛,所以做的事就多,得罪的人也多,這個位置因此才難坐。

  這個道理,陳止在聽完董緒對四曹的介紹,就已經明白過來。

  「難怪這個位置會空缺下來,也難怪前面的太樂令會當不長久,難怪這朝中諸公,會用這個位置來妥協,這位子是真不容易坐啊。」

  稍微一想,陳止就明白其中的緣故了,這個名望、品格為主的時代,權力一旦和這些風雅之事沾到邊,就變得複雜起來,就不光看官員的能耐,更要看其人的學問、技能。

  「雖說是個複雜的位置,但也容易出效果,作為跳板,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帶著這樣的念頭,他隨後又了解了四吏之權,這四吏其實就簡單了,也沒有什麼具體的稱呼,都可稱之為太樂吏,負責紀錄、整理和收藏相關的卷宗。

  「那位督樂曹徐吉,何故未來?」

  等一番介紹完畢,陳止卻問起了自己的一名屬下。

  在場人不少,但卻不全,除了兩個吏胥的位置空缺,還未有合適的人選之外,只有那位督樂曹徐吉,是明明在任上,卻沒有過來的,這般曠工之人,哪個領導都不會放過的。

  此言一出,眾人相互對視後,還是董緒出面道:「徐督樂最近偶感風寒,實是……」

  「行了,不要說這一套了,」陳止笑了笑,這一幕他見得多了,前世他自己經歷過,也看過別人的遭遇,「現在就派個人過去,告訴這個徐吉,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來歷,我半個時辰之後,就得在這裡見到他的人,否則他就是我用來立威的出頭鳥了。」

  這話把在場的重任都噎住了,無他,實在是他直接。

  誰都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就是俗定的規矩,但人接都是只做不說,結果這位倒好,直接拿出來作威脅了,焉有此理?

  只是,畢竟是上官,董緒等人不敢違逆,彼此對視一眼,就派人去通知那徐吉了。

  等人一走,董緒又走過來道:「上官,那徐督樂最近確實有事,此事還和漢壽亭侯家有關,他乃是關家的姑爺,本身更是河東徐家的一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19:37
第三百一十七章 孫武三鼓,陳止復召

  「果然是有些來歷的,也對,既然這裡多是不得志之人,那謹小慎微就該是主流,不過凡事皆有例外,對於那些渴望向上爬的人來說,被調來這般司衙,確實讓人喪氣,有力都無處使,但在有些人的眼裡,這樣的一個地方,卻是熬資曆的好場所。」

  聽著董緒的提醒,看著面前幾人的表情,陳止對那個徐吉的情況已然明了,但也不說破,只是坐在那裡等著。

  董緒幾人則是面含憂色的對視著,他們可不認為那徐吉會賣陳止的面子,哪怕陳止本身名望甚高,哪怕陳止的背後站著列卿太僕。

  徐吉本身可是絲毫不懼,他的背景很硬,用其人的話而言,那就是列卿如流水,而訊勳貴如鐵座,這徐吉一人牽扯兩大勳貴,自是有恃無恐。

  關家自是不必多說,而徐家亦不尋常,其上乃是陽平侯徐晃,是為河東徐家。

  關家的爵位,乃是獻帝所封,是以劉備登基後,也未作更改,更何況新漢的爵位,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除非是宗室,否則意義不大,是以漢壽亭侯,比之陽平侯,是要高上幾分的。

  不過,這陽平侯家也不簡單,其祖上徐晃,護送獻帝還都洛陽,之後隨楊奉輾轉,最後成了陳侯伴將,以此為出身。

  陳侯死後,劉備時常懷念,於是這陳侯一係的將領,多受重用,徐晃亦因此而封侯拜將。

  這樣的背景,徐吉有所囂張,也是在所難免。

  果然,很快被派出去的兩人,就有回來,身邊卻沒有跟著他人,是空手而回,陳止一見,心裡就清楚了。

  其他人也都心中亮堂,不著痕跡的對視幾眼,卻沒有出頭的意思,都等著看陳止要如何應對,這是他們這位上官碰上的第一個突發事件,看他如何處置,多少能猜出未來的路數,也能看出水平,算是他們這些從屬對上司的一次考驗。

  過了,則略有歸心,若是沒過,他們就要有其他心思了。

  「先前這陳止還說,若是不來,就要以此立威,不知道要如何立威,其中複雜啊。」

  「啟稟太樂,督樂他本來風寒已好,但家中又有其他變故,是以難以到來……」那兩名吏胥正要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話稟報,卻被陳止擺擺手止住了。

  好嘛,若是堅持是病症,那也就罷了,結果又是家中有事。

  若這兩件事是單獨發生,陳止還要思量一下,是否錯怪了對方,但偏偏這麼巧,都發生在一起,自己讓人去叫他,結果連個家僕都不派過來說明情況,再結合旁人的反應和告誡,陳止哪裡還不知道,那徐吉有心給自己找個上官一點味道嚐嚐。

  這其實也是官場常態,一個官員的權威能否貫徹,主要就看他能不能指揮動手下,否則就會被架空,這下面的官吏,雖說不能明著對抗,但只要陽奉陰違,相互抱團,一樣可以玩弄上官。

  為官,也是不斷和手下、和上頭,博弈和對抗的過程,世上就沒有一成不變的事物。

  想到這,陳止並不著惱,反而笑道:「也不用拿話來搪塞了,再去叫他,告訴他,我此番是突然到來,他未及準備,也是情有可原,過去之時,我不為太樂令,也不會追究,但從今往後,這太樂署當以我為首,今天讓他過來,也只是上下相見,以後方便照應,去吧。」

  此話一說,那兩個吏胥面露難色,期期艾艾,卻不離去。

  「哦?可有難處?」陳止眉頭皺起,似笑非笑。

  「我等來時,那徐家的管事就說了,此事不好更改,希望上官您能理解,我等……」

  陳止眯起眼睛,手指在邊上輕敲,就要說話。

  但不等他開口,就聽「啪」的一聲,一旁先有一個人跳了出來,呵斥開來:「大膽!你們什麼身份,也敢說這等言語,太樂為上官,是給你們下命令,不是和你們商量的,還敢違抗,我看你們這差事是不相干了!」

  他話一說,兩個吏胥猛然驚醒,他們也是在這太樂署懶散慣了,以至於還沒有緊張起來,但現在一聽呵斥,再見陳止表情,終於害怕,拱手言罪。

  「罷了,按我的吩咐去吧。」陳止不會和這些人一般見識,打發走了之後,朝那出聲呵斥的人看了過去。

  協律曹周傲。

  此人也是之前勸董緒直言的那人。

  他在呵斥了兩名吏胥後,並沒有回道位上,而是來到陳止面前,拱手說道:「上官,太樂署清閒已久,諸君多有懶散,還望太樂您能體諒一二,我等今後定當全心輔佐,不敢再有懈怠。」

  陳止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嗯,我亦明白其中緣故,周君且坐,稍安勿躁,我自有定奪。」

  本以為自己的示好,會得到陳止的反饋,結果卻是一副榮辱不驚,周傲的心中念頭一跳,表面上則是恭敬的退下。

  不過,周傲回去之後,卻與幾名同僚對視一眼,都從各自的嚴重,看到了一絲失望。

  那徐吉的想法如何,他們多少都知道,本意是來個閒散衙門為官,積攢資曆人脈,還沒有人能管束,樂得自在,結果陳止這樣血氣方剛的起家官過來,可以想見未來的情形,所以才會被召而不應。

  本來,幾人還想看看陳止對此,有何手段,結果他生生忍下來,又讓人去請徐吉,在幾人的眼中,這個舉動,無疑有些示弱了,顯得他在妥協。

  「官場上是需要妥協,但前提是先展現出價值和威脅,旁人顧忌你,才會和你妥協,若是什麼準備也沒有,上來就妥協,那就不是妥協,而是退讓,你一退讓,別人見你沒有威脅,就會步步緊逼,徐吉正是這樣的人,這第二次更是喊不來了,反倒讓他借勢而為,到了最後,上下混亂,太樂令難免被架空啊,這個陳止,看來也是虛有其名,有點衝勁,卻沒有城府,之前的立威之說,反而成了笑話,他都不提了。」

  董緒搖搖頭,心裡暗歎。

  其他幾人,也是差不多的心思。

  另一邊,隨著兩名吏胥匆忙趕路,再次來到了徐吉的宅外,稟明來意。

  「怎麼又來了,我家老爺不是說的很清楚麼?算了,你們等著,我這就去通報。」

  門房低估了幾聲,然後就進去通報,轉述了兩人話語。

  「這個陳止,說話還真直接,不過我聽他這話裡面,也有服軟的意思。」在聽過轉述之後,那位督樂曹徐吉就招來心腹管事,商談起來。

  「你聽他這話說的,什麼突然到來,我沒有過去,也可以理解什麼的,我讓兩個吏胥帶話回去,態度已經表明了,本來我去這個太樂署,就是因為此處無人可管,樂得逍遙,頭上沒有個指手畫腳的人,現在倒好,來了一個陳止,他如果是從別的位置調動過來的,那也就罷了,卻是一個起家官,過去從未出仕,就是有那麼一點名聲,靠著一個當了太僕的祖父,弄了個一個不知所謂的功勞,就直接從白衣一步登天,跑到我的頭上了,這如何能忍得了?」

  他那心腹管事卻勸道:「老爺,話雖如此,但既然這個陳止都服軟了,又讓人來請您,你還是過去吧,反正震懾他的目的,也已經達成了。」

  「不可不可,」徐吉卻笑了起來,「豈能如此簡單就讓他過關?他既然服軟,那就是倒退了一步,豈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上年春天,我與族叔往江東,他任職太守,但下面多有官吏存有他念,貪戀權柄,聯合當地大族,不願歸附,我那族叔就是靠著步步緊逼,將一干人等盡數馴服,最終建立權威,我當效仿!」

  那管事卻道:「可那陳止,畢竟是老爺的上官,族老太爺是以太守之位,製馭下屬,情況多有不同。」

  「看似不同,其實異曲同工,」徐吉自信滿滿,「你只看到了陳止為上司,卻沒有想過,除去陳永這個太僕,他陳止其實什麼都不是,乃是流水一樣的官員,還沒有根基,些許名聲,更如空中樓閣,而我為功勳之後,又有兩家之力,這才是真正的大勢,韓子立勢而治術,陳止之能小道爾,帶我將他馴服,以他為盾,依舊逍遙。」

  說到這裡,他大手一揮笑道:「去告訴來人,本官不去,家中之事,尚未處理完畢,待我處理好了,自會去見太樂令。」

  當這個消息被帶回去的時候,自董緒以降,沒人覺得意外,他們覺得理所當然,同時也都認為,陳止是沒有辦法了。

  「已經退讓了一次,就算是陳止不懂裡面的奧秘,短時間內也不會有第二次了,同樣的,他既然退讓了,那就沒理由嚴懲了,否則之前何必懷柔?」

  就在董緒等人計劃著等會給這位上官找點台階下,然後盡快完成這次虎頭蛇尾的初次會面時,陳止卻突然笑了。

  他這一笑,眾人就更看不懂了,但旋即就聽陳止說道:「我新官上任,突然到來,諸位猝不及防,未及準備是可以理解的,而這太樂署的情況,也確實特殊,諸君心思散亂也是應有之意,但凡事皆有度,昔者孫武練兵,吳王以愛姬為兵,孫子三鼓,仍不知號令,遂斬之,今我以上官之位,召從屬而來,一不應,復召,仍借事不來,既如此,則罪在其人,今去其職,可報於吏部。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7-4-24 19:44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19:38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太樂之位,可坐多久?

  「這就要通報吏部?若是如此,那可是半點轉圜餘地都沒有了。」

  聽了陳止的話,自董緒以下,都是目瞪口呆,因為這和他們設想的完全不同,一前一後,兩次召人,陳止的應對方法,可以說是兩個極端,反差之大,讓人無從琢磨。

  「剛才徐吉不來,這陳止便就退讓,讓人再去請,助長了徐吉氣焰,結果這轉臉第二次請不來,就要直接撤職?」周傲在驚訝過後,心中念頭急轉,想著此事背後的問題,以及可能帶來的變化。

  其他人亦是如此,如那董緒,更是額頭見汗,顯然想得更多。

  「陳止的話裡提到了孫武練兵,斬殺吳王愛姬的事,足見不是一時衝動,而是下定了決心,但未免也太過激進,徐吉背景深厚,被安排到太樂署中,本來就有諸多緣由,算不得一般的從官,而陳止今日剛剛走馬上任,位子還沒坐穩,就要將徐吉拿掉,雙方這一下子,就勢同水火,無從轉圜啊!但那徐吉豈是好動的?」

  想到危險之處,這位太樂丞的心徹底亂了,因為若是陳止鐵了心的要做,那他夾在中間,可真是兩頭不討好,說不定在熱鬧上官的同事,還要得罪徐吉背後的勢力。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就出言勸了起來:「太樂,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畢竟吏部那邊,事多繁雜,尚書台內外,更是重地,上官您甫一就位,就要遞條於尚書台吏部,難免讓那邊的人覺得有些不妥,萬一記了下來,說不定就要影響今後升遷。」

  這句話,其實是委婉的勸阻,若用白話說出來,就是你一上任還沒做出成績,就先給上面打個報告,要廢掉自己的手下,讓人尚書台的人一聽,萬一懷疑你能力不足,記了黑名單,那日後官途要受到影響。

  此非聳人聽聞。

  新漢的權力架構,和後世自然不同,六部製並未完善,權柄分散在尚書台、中書省、列卿等等司衙和官員手中,陳止口中的吏部,其實就是尚書台的下屬機構。

  前文也曾提過,列卿權柄被尚書台不斷侵吞,變相奪權,而這種奪取正是體現在諸多尚書台越發龐大的職權之上。

  尚書台,最初乃是九卿之一「少府」屬下的一個機構,否則收發和保管文書,西漢武帝專權,尚書台借著他谘詢、傳令的機會,地位提升,越發重要。

  到了東漢,尚書台越發完善,形成了六曹尚書,雖然依舊從屬於少府,但卻總領綱紀,無所不統,近乎取代了丞相和御史大夫,協助皇帝決策軍國大事、統領百官,乃至還有執行決策的權力。

  曆經東漢末年和三國亂世,到了如今的新漢,尚書台的職能越發擴大,政務人員也不斷擴充,也正式從少府中獨立出來,成為了事實上的全國政務中心。

  不過,這樣變化,也自然而然的會被削弱其他方面的能力,至少統治者是不會允許一個機構擁有著干涉各方面的權力的,所以進行平衡和削弱,就是應有之意了。

  於是決策職能被從尚書台分離出去,被中書、門下兩省瓜分,同時也增肌了尚書台內部職權和組織結構的規範化,並且在之後的歲月中,不斷的完善,在原來的歷史中,最終在隋朝形成了聞名後世的六部。

  而此時,這尚書台除了幾個主要的官員與列卿權勢相似,乃至猶有過之之外,更有著較為完善的六曹尚書,吏部正是其中之首,餘下為殿中、五兵、田曹、度支、左民。

  吏部對於一般官員的任命,還是有很大的權利的,乃至於對於一些權勢不小的官員進補,也有很大的影響和建議的能力,如果真的對某個人有成見,潛移默化之間,就會影響其人前途。

  不過,陳止對於這些,顯然並不擔心,只是說道:「自取告知徐吉,無需多言。」

  看陳止根本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董緒也只能乾著急,在心裡歎息著,同時念頭急轉,思考著有什麼折中的辦法,能扭轉這個情況。

  他這邊還在想著,陳止則已經起身,對著眼前的幾人說道:「好了,今日見過,也算明了,這第一天,我不強求諸君就能全心為政,所以今日依舊閒散,但明日起,太樂署當逐步行至正軌。」話說完,他就起身,走到書吏身邊,詢問了卷宗館藏所在之地,說是要過去查閱。

  要了解一個部門的運轉,除了問其中的人,查閱過去的紀錄,也是一個非常直接但是實用的方式。

  不過陳止走了之後,他的幾個從屬官卻沒有離開,而是聚在一起,商討起來。

  「怎麼辦?真要按著他的吩咐,將徐吉撤職之事,上報給吏部?」董緒看著面前的幾人,沉聲說道。

  而他的幾位同僚,此事也沒了懶散之態,一個個眉頭緊鎖,如臨大敵,因為都意識到這事背後的隱患。

  周傲歎息一聲,然後反問道:「不然呢?董君,那畢竟是上官,而且剛剛上任,又是血氣方剛的年齡,更有不小名聲,其人其志,都不在小,否則也不會一接到敕令,就應詔而來。」

  伎樂曹高疆壓低聲音,說著:「此舉,說得不好聽一些,有些胡鬧了,雖說是上官,不該妄議,但咱們的這位上官,也是第一次為官,有些許門道還不知曉,我覺得還是要給些提示的。」這高疆的體格看上去較為壯碩,似乎是打熬過筋骨,只是眉眼之間沒有太多的英氣,反而有種書卷氣息。

  鼓吹曹馬選則道:「若是咱們給提示,有些不合適,乾脆給太僕府邸那邊通個氣吧。」他到是標準的士人裝扮,說話的時候,也有著洛陽特有的京音。

  旁人聽到這個提議,都是紛紛點頭,覺得是老成持重之言,陳止今天做的這事,在他們看來,很可能是基於一時的激憤,他們這些人不好明著勸,但告知陳家,陳家也不會放任陳止行事。

  「那也要快,要趕在這個消息傳到吏部之前,不然就沒有意義了。」董緒又提醒了一句,跟著卻歎息道,「不過徐吉那邊,咱們是擋不住了,他這個人,你們也知道的,很是記仇,就算這次的事平息了,以後也免不了和陳太樂一番折騰,唉,今天這太樂署,不太平啊。」

  他這話音落下,其他人也沉默片刻,都仿佛看到了接下來的種種問題。

  末了,那高疆忽然又將聲音壓低幾分,說道:「你們說,咱們這位新任的太樂令,能在這裡待上多久?」

  此言一出,餘者不光沒有意外,反倒是一本正經的思考起來。

  那馬選沉思片刻,說出了一番話來:「前任太樂令,就位不過三個月,就因南北兩家書院的矛盾,沒能讓兩邊滿意,最後那兩位山長出面,背後人物發力,將前任太樂令調離洛陽,再往前的一任,則是因為祭祀之時,處置適當,被前任太常拿掉,這兩位按說,都是謹慎之人,行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但即便如此,依舊難以久任,新來的這人,觀其言行,怕是時間更短。」

  「別說過去了,你就說個時間吧。」高疆倒是直接,說完此話,立刻伸出了兩根手指,他雖沒有明言,其他人卻已知其意。

  兩個月。

  「不至於這麼短。」周傲搖搖頭,伸出了三根手指,「畢竟是太僕族孫,又有皇上誠邀,還有功績打底,諸公商議後圈定官職,加上征北將軍的頭銜,怎麼也得是這個數。」

  「非也,非也。」馬選搖搖頭,然後說道:「正因如此,才不可久待,否則按著其人今日之風格,早晚出事,皇上也好、太僕也罷,乃至朝中諸公,以太樂之位予陳止,也是為了給北疆戰事找個台階下,越是這樣,越不能坐視不管,若是陳太樂真出了苗頭,肯定是第一時間就要調任保護,所以不出此數。」他也伸出了兩根手指。

  「荒唐,荒唐,」董緒見著幾人舉動,不由眉頭皺起,「你們啊,真像陳太樂說的那樣,懶散慣了,這個時候了,還拿這種事出來立賭,這事要是讓陳太樂知道了,就看他今天這架勢,怕是調任之前,先要把咱們都給開革了。」

  高疆一聽卻樂了,忍不住說道:「董君,你這話說得好聽,但聽這言中之意,不也一樣篤定陳太樂當不了多久麼?說他在調任前如何,這可不是看好的意思,您就說句真心話吧,覺得這位能撐多久?」

  董緒遲疑了一下,伸出了四根手指,然後解釋道:「畢竟是來歷不凡的,眼下也還代表著朝廷顏面,再加上匈奴使臣的關係,至少四個月內,不會有變化,但這麼長的時間,未必就是好事,說不定匈奴使節會節外生枝,生出更多變故,到時候再調任的時候,怕是得往下走了。」

  其他人聞言先楞,隨後搖頭歎息。

  「好啊,你這其實更不看好。」

  若是陳止看到了這一幕,更要感慨這個衙門的風氣,鬆散和頹喪到了何種地步。

  另一邊,這太樂署的消息,也迅速的傳播出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19:41
第三百一十九章 風雨欲來

  第一個接到消息的,當然是徐吉了。

  陳止在太樂署中下達了指令,雖然有董緒當場勸阻,但陳止卻沒有採納他的建議,那負責傳訊的吏胥,就只能硬著頭皮,再次來到徐家。

  「你怎麼又來了?咱家老爺不是說的很清楚嗎?家中有事,不去!」那門房一見來人,也來了勁頭,嘴裡說著的是埋怨的話,但想到自家老爺竟然這麼有面子,那位新上任的太樂令,反覆被拒絕,卻依舊還是派人來請,這事傳出去,肯定能助長老爺的名聲。

  不過,讓門房的意外的是,他的這一番話說完,對面的那個吏胥,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再次讓他通報家中,要見徐吉,而且還著重提了一句:「這次乃是要事,必須得親自見到徐督樂才行,若是被耽擱了,生出了什麼變故和意外,你我幾人都吃罪不起!」

  「怎麼?這次態度強硬了?」那門房嘀咕了一句,他先前敢囂張,是因為官服的吏胥退讓,一旦對方認真起來,說出重話,這門房自也不敢耽擱。

  只是這消息傳到徐吉的耳中,他也有些不解。

  「又來了?這個陳止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想要用誠心打動我?他以為這是什麼時候?」徐吉冷笑一聲,覺得好笑,但心裡又有一些自豪,感到自己有一種不可替代的趕緊,否則陳止又怎麼會在一而再吃閉門羹的情況下,還派人過來。

  「也許,陳止是想借助我的背景,來壓服太樂署中的諸位,方便他行事吧,既然是有求於我,那就好辦了,必須得拿捏一下,獲取最大的利益!」帶著如此想法,徐吉吩咐,讓把人帶來,想要聽聽陳止這次又有什麼說辭,可等那吏胥把話說完了,他已經愣住了。

  不光徐吉愣住了,連他的那個心腹管事,也是目瞪口呆。

  整個廳堂都安靜下來,空氣裡充滿著讓人不安的氣氛,這讓過來通報的吏胥暗暗叫苦,看著主座上,那位滿臉驚訝的督樂曹,不由擔心起來,萬一這位遷怒到自己身上,那可就太冤枉了,下場淒慘。

  「你再說一遍,陳止讓你來告訴我什麼?」

  尷尬而凝重的氣氛中,徐吉再次開口,這次他的話音中多了一絲質問之意,對陳止連表面上的恭敬都沒了,直呼其名。

  他的話,讓那吏胥心中一顫,卻還不得不硬著頭皮答道:「太樂令他……他讓我告知督樂,說是要將您的職位撤掉。」

  「好大的膽子!」徐吉猛地一拍桌子,怒喝一聲,對面的吏胥差點軟到,忙不迭的躬身作揖,討饒道:「不是小人膽子大,小人只是來傳話!」

  徐吉根本不理,只是冷笑道:「好大的膽子,他算個什麼東西,靠著一個不知所謂的功績,看著皇上的欣賞,才能摸到中樞官職的邊角,就算是他陳止背後的陳永,也只是徐州大族罷了,還早就不復巔峰,這樣的人,也敢給我臉色看,想要拿我山雞給猴看?這次我不去,他就要給我撤職?口氣還真不小!」

  那吏胥站在前面,聽著面前這位非議上官,只當自己是聾了,不敢做聲,可聽到最後,這心裡一跳,又不得不開口了:「那個,督樂,太樂令的意思,不是說您這次不去,他就給您撤職,而是說已經要給你撤職了,不管您去不去。」

  他這話說完,徐吉的臉色更難看了,就好像是籠罩著一層寒霜,看的那吏胥心驚肉跳,但這話又不得不說,不然這位真有了什麼誤會,那就不是他能擔當的起的了。

  「口氣大!好大的口氣!我看陳止的思想,還沒有從地方上轉變過來,他以為這裡是哪?這可是京城,是他能撒野的地方?」

  徐吉明顯是被刺激的狠了,顧不上其他,也不理那吏胥,聽完消息,直接起身。

  「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承擔這樣的後果,要撤我的職?他得有這個本事才行!我這就去家中一走,倒要看看此人能否承擔的料了!徐皮,我們走!」

  說著說著,他就喊著那個心腹管事一同離開,將報信的吏胥給仍在了廳堂,讓後者一陣欲哭無淚。

  「我這消息傳得到底如何啊?這情況,正主都走了,我能不能回去覆命啊?」

  不說這吏胥的心思,就說陳止在太樂署的一番話,尤其是關於撤徐吉官職的消息,幾乎在同一時間,傳到了那位太常卿鄧蒙的耳中。

  「此舉有些不妥,當真不妥。」

  鄧蒙倒也沒有過多評價,只是搖搖頭,說了這麼一句。

  「那依太常之意,是否要去阻止?」就有麾下幕僚聞起來。

  「既是太樂署內部之事,我如何能越俎代庖,還是讓陳止自己思量吧,不過事情已經傳出來,我都得到了消息,那其他人必然也會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撤了徐吉的職,或許會得些許麻煩,但若是再收回話去,那就是威嚴掃地,以後他這個官也當不成了。」

  太常的一番評論,讓諸多心腹幕僚都明白了意思,都知道不需要干涉,也不能過問,需要放任自流。

  到時那太常鄧蒙,最後補充了一句:「不過,不要因為這個事,就在平時刻意疏遠太樂署,匈奴來使這事,乃是眼前的大事,是什麼人都不能破壞的,陳止既然要聯絡兩邊,那就是個關鍵,代表著我們太常府的顏面,但凡他需要的,都該滿足,不可克扣,這些話傳達給各個從屬。」

  「諾!」

  眾人聞言,先是應下,緊接著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這位太常,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這種做法,和全力相助也沒有多大區別了,萬一別人誤會了怎麼辦?

  但鄧蒙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

  另一邊,消息也傳入了陳府。

  這個陳府,是陳家在洛陽的府邸,為陳永居所,陳止剛走不久,那府中宴還在進行中,劉近等人還未離開,就聽到了這個消息,一個個就都驚了。

  「這個陳止也太會惹事了,這邊才剛逼著我們給他介紹局面,轉臉就得罪了徐吉,這麼一個人,簡直軟硬不吃,還是少惹為妙,等他自己折騰起來,要不了多久,就該離開京城了。」

  這些人都是有見識的,都覺得照陳止這麼個搞法,早晚要玩。

  不光是這幾人,連陳迭都是心中擔憂,等宴後,找到了自己父親,就說了這事。

  陳永眉頭緊皺,卻不言語。

  「怎麼辦?要不要讓人去提醒陳止一句?」陳迭再旁詢問著。

  陳永沉思片刻,卻朝站在一邊、默不作聲的陳梓:「此事,你看該如何處置?」

  陳梓卻很乾脆的拱手道:「孫兒不敢出言。」

  「哦?為何不敢?」陳永的話語似是疑問,但嘴上卻帶著一抹笑容。

  陳梓則道:「陳止族兄,乃是我等這一輩的佼佼者,觀其過去所行,皆是有的放矢,雖有瑕疵,但大勢不亂,結果往往出人意料,而最終都是族兄得利,如此才能在這般年紀,就得了征北將軍之銜、任太樂令,我等所不及也,這樣的人物,他做的事,我等看不透,也猜不到結果,如何能給評價,如何敢言?」

  陳永說完,就指著陳梓,對陳迭說道:「你看看,你尚且不如你這個侄子看的通透。」

  「這……」陳迭張口欲言,卻不知該說什麼。

  陳永擺擺手道:「這事就讓陳止去做吧,你難道還看不出來,他簡在帝心,又有能耐,還有名望,輸得起,而且還年輕,更有資本去輸,而且萬一贏了,那就是個意外之喜,這事也不用去規勸,他有什麼需要,都要提供,切莫克扣,這種時候,正是凝聚人心,增加他對家族歸屬感的機會。」

  陳迭聽著,很是意外,尤其是想到不久前,自己的這個父親,還有心將陳止交出去,送往匈奴,現在就變化這麼大,前後反差,令人疑惑。

  陳永猜到了陳迭所想,說道:「凡事多變,我等之念也該多變,但有一點你得記住,家族為本,所做一切,都該是從這一點出發。」

  陳迭欲言又止,最後點了點頭,倒是他身邊的陳梓抬起頭來,看了陳永一眼,若有所思。

  「另外,把我的態度,告知家中,省得被人利用,再起事端。」陳永說完這個,又想到一件事,笑道:「還有,把今天劉近特地過來,給陳止講究洛陽局面的消息,也散播出去,讓城中內外知曉。」

  陳迭聽了第一句,只是點頭,聽了第二句,則面色古怪,而那位被提到的知敏閣主劉近,離了陳府後,正在往北邊趕,想著如何解釋今天的事,心裡正盤算著,忽然打了個噴嚏。

  時間流逝,這件事在幾天之後,逐步發酵,有心人已經注意到了,這洛陽城內外的氣氛,顯得有些古怪,那些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起爭執的書院,也消停許多,尤其是幾個影響力最大的書院,似乎達成了某種協議。

  「這給我一種風雨前暫時安寧的感覺啊。」太樂署中,正在整理卷宗的董緒,忍不住歎了口氣,他最近借著過去的人脈,得到了些許消息,知道有徐家在串聯,諸多書院似乎正要發難。

  「這種情形,過去也曾發生,最後是太常麾下的從屬官,連走兩位啊,現在徐家串聯,所圖為何,不問可知,也不知太樂令他有沒有對策,唉,八成是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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