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7-8 01:24
第四百九十章 追悔莫及忙遷怒

  佛支佐長歎一聲,卻知道局面難以扭轉了,因為此次佛評,乃是他們費盡心思佈置下來,來人眾多,當眾宣讀,根本是毫無轉圜餘地了,只等過了今天,佛門六家之分,必然就要逐步傳遍出去了,擋都擋不住!

  這六家的劃分,旁人或許聽著有些迷糊,但學佛敬佛禮佛之人,卻是一下子就從那六家的稱呼上,就品味出不同的韻味了!

  尤其是竺法潛、竺法智、比丘首陀,更是眉頭緊鎖,陷入到了沉思之中,似乎從六家之分裡面,領會到了什麼,心有感悟。

  「不妙!看他們的樣子,顯然都從六家支名中,有了自己的傾向,這還是我等佛門之首,知道大局,那佛家眾多寺廟,一旦也有了這總結後的六家之分,各取所需,然後獨立發揚,那光是內耗,就足以耗盡我佛門氣運,還怎麼弘揚佛法?」

  問題是,你還不能攔,因為這般總結和劃分,其實是佛法研究進步的表現,是佛法研究進入了深水區,逐步開花結果,在中土有了根基的表象!

  「陽謀啊!這是赤裸裸的陽謀!無從抵擋,還不能阻擋,甚至有的時候,我等說不定還要去推波助瀾!」

  這麼一想,佛支佐的心,就沉了下去,彷彿有一盆涼水,當頭澆下。

  正當他以為,自己已經觸摸到了陳止最深沉的惡意之時,卻聽那唸書的文人,在詳細訴說了六家之分,各自有何意義後,又說出一句:「……自南北戰亂以來,百姓流離失所,宣武一統過後,北地卻多天災,洪旱蝗崩層出不窮,北地百姓多有失地和流亡著,百姓困苦,無所依從,是以佛教苦空、涅槃、淨土天國之說大放光明,乃有興盛之基。」

  那文人念到這裡,下意識的停了下來,抬頭看看眾人,又瞧了瞧江都王,看到的卻是一個個沉默的身影。

  整個佛評的會場,在這一刻都安靜下來。

  他們都不是蠢人,尤其是台上的王衍等人,本來聽著聽著,就都察覺到不對的地方了,但急著聽書,便也沒有心思仔細分辨,只顧著往下面聽了。

  可等他們聽到了那一佛六分,每一家都有其法,還都說的頭頭是道,就知道陳止是下了功夫的,因為他們能聽得出來,這看似簡單的六家之分,其實涉及了不少的佛經典籍,更有諸多解釋,都被陳止一一整理出來,歸納為冊,這才總結出了六家。

  這佛學六家的劃分,主要是脫胎於般若學之說,等於是總結了當前的佛家之說,繼而演化出來的,而且無論正面、反面,幾乎都考慮到了,就算是五僧想要找毛病,也無處下手——

  蓋因這六家的內部,其實就有相互矛盾、彼此指責的部分。

  事實上,能寫出這本佛論,陳止除了靠著心中藏書和東西兩苑的文獻之外,更借助了前世遺澤,讓他得以記憶後世的一部分知識。

  在原本的歷史上,佛家的發展就是慢慢分化的,隨著站穩腳跟、影響力的擴大,佛家吸納的人越來越多,不同的見解自然而然的會出現,所以在般若學成熟之後,各家的解說慢慢出現,就有了六家七宗之分。

  陳止現在做的,就是把這個發展過程給省略了,在佛家還沒有真正壯大,就拔苗助長,將六家之分提前拿了出來,這樣在時間上的巨大差別,對佛家的影響,其實非常致命。

  同時,這還不是最要命的,真正的問題,還是那文人念過的一句話——

  「這佛家興起的緣由,真是如此麼?莫非那民間的布衣百姓,以後也會有很多學佛的?」王衍轉頭看向身後的眾人,但沒有人能回答他的話。

  只是這些人,卻也都感到了陳止一本書中,隱藏著的殺機!

  姜義坐在人群中,瞇起眼睛,品味著先前的內容,對陳止的心思,已然洞察。

  「不簡單啊,開篇先說佛學歷史,把佛陀從神位上拉下來,變成了身毒的一個小國王子,還有著明確的事跡,跟著又提到了佛家之分,這是要鼓動佛學內部之人的爭鬥啊,這群學佛者,覺悟者多,為傳佛學,精誠合作,如今看來,卻非一體,內部也有分化,那什麼大乘小乘的,就是其本來的分裂,結果陳止還嫌不夠,自己總結了般若之學,給他們指明了鬥爭道路!還一下子就分出六家,這心真是狠辣!」

  想到這裡,儘管對陳止有不少成見,姜義卻忍不住在心裡給陳止豎個大拇指。

  連那江都王,都第一時間的捕捉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但事已至此,他卻不能阻止了,於是就朝那文人說道:「怎麼了?繼續念下去吧。」

  那文人卻兩手一攤,道:「回稟郡王,這本佛論卷,屬下已經全部讀完了,最後只有『未完待續』這四個字了。」

  「又是未完待續?」王衍等人回味過來,心裡卻滿是不滿,「怎麼這未完待續,要成他陳氏通典的傳統了不成,法論來一個還不夠,怎麼佛論也來?老夫見了他,得好好說說!」

  他這麼一番抱怨,引起了旁人共鳴,眾人議論紛紛,也帶動著台下的人興奮的談論起來。

  這群人聽了佛論之後,便深刻的覺得,自己的知識水平、精神境界有了肉眼可見的提升!

  「說實話吧,過去那佛經,我都聽不懂!今天我不光懂了,我還知道了佛家之分,知道了佛陀來歷!」

  「可不是麼!我覺得就是這一會聽了佛論,回去我就能給別人講一講佛家之要義了。」

  「不過你說那最後一句,到底是何意?」

  台下的議論聲此起彼伏,嗡嗡嗡的讓人心情煩躁,連帶著江都王都面色不快,隨後看向五僧,卻見這幾位僧人多數都是思索之色。

  「諸位法師,既然佛論也讀完了,就該諸位宣講佛法了。」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是盯著竺法潛的,按著原來的計劃,這次的佛法宣講,主要是聽這位年輕的法師,宣講他的筆記和佛法。

  沒想到竺法潛卻搖搖頭道:「此事還是再議吧,今日佛評,能聽陳施主的一卷書,貧僧深有感悟,覺得自己過去的些許感悟,還有不完善的地方,需要好生的打磨一下,眼下的這點感悟,是在不足掛齒,更不該拿出來誤人子弟。」

  「這……」江都王聞言就是一愣,不由看向佛圖澄,想讓這位德高望重的老法師,拿個主意。

  佛圖澄則搖了搖頭,說道:「我等今日的佛評,便是如此吧,既然有陳施主的一本佛論出世,那也用不著我等僧人再畫蛇添足了。」言罷,便輕輕搖頭,面露感慨。

  江都王又是一愣,再看其他幾僧,卻見那比丘首陀還是坐於原地,低頭念叨著什麼,似乎是在唸經。

  而來自西涼的竺法智,卻是一副沉思的樣子,站在佛圖澄的邊上,那樣子分明就在臉上寫著生人勿進,因而江都王也很理智的沒有打擾他。

  郡王的視線最後落到了佛支佐的臉上,這才注意到這位佛家高僧、壽光寺主持的身上,似乎籠罩著一層陰霾,臉色陰沉,目光看著一處,循著目光搜索過去,入目的正是那本佛論。

  這本書,已經被王衍拿到了手裡,這位老人嘴裡嘟囔著,顯得有些不滿,卻又兩眼放光的翻看著,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在他的身邊,圍繞著眾多大家,一個一個都是躍躍欲試,有心上前翻看,又顧忌王衍的身份、年齡,生生忍耐著。

  「這本書的破壞性太大了!本以為那陳止的惡意,就是要分裂我佛家,萬萬沒想到,他的心比我想的更狠,連佛門的根基都要動搖!什麼北地禍患頗多,為佛門興盛之基,說是興盛,可他這麼一說,朝廷和士林的人留意起來,就要有戒心,他們說許向佛,但絕對不喜佛門迅速擴大,尤其是那些有著道統、書院傳承的士人!」

  這般想著,佛支佐的心裡充斥著難以言表的後悔,他後悔今日召開佛評,若非佛評,怎麼會引來趙遠,沒有趙遠哪裡能牽扯陳止,若非陳止,又怎麼會有佛論?

  但仔細一想,佛評是為了弘揚佛法,本意並不是找陳止或者趙遠的麻煩。

  「還是那明法僧,他因與陳止結怨,就公報私仇,處處貶低陳止,又招惹了陳止的友人趙遠,不然焉能有這般變故?」

  這麼一想,他又將明法僧記恨上了,目光一掃,就看到了人群之中,有些失神的明法僧,見其人的茫然表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此人當真可恨!回去之後,必須要與江水寺那邊通報一聲,讓他們知曉!」

  這心裡想著怎麼讓明法僧倒霉,除了心口惡氣,佛支佐也顧不上貪嗔癡狂之戒了,畢竟事關佛光傳播,那是怎麼都平靜不下來的。

  但他收攏目光的時候,又看到了站在一角的樂起,這心頭的惡氣,頓時更加濃烈了!

  「還有這個樂起!本來陳止的法論出來,已經算是平息了,此人偏不罷休,最終惹怒了趙遠,才讓總綱出馬,後來又是他出言,逼得那蘇遼拿出了佛論,此人實乃佛敵!」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7-8 01:25
第四百九十一章 為老不尊只為書

  佛支佐的悔恨越發濃烈,但佛論立足穩固,文章更是層次分明,絲毫也沒有讓他貶低的機會,他之能轉而求其次,將其他人列為心頭恨,以發洩不滿。

  這包含著憤怒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被樂起捕捉到了,這位音律大家在佛論念了一半,聽者皆如癡如醉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錯,而且是難以挽回的大錯!便已是心中忐忑了,現在一發現佛支佐的神色不善,就下意識的後退幾步。

  不過,因為心虛的關係,樂起本來就站在台上的角落,這一退,馬上到了邊緣,一個叫差點踏空,登時讓他心中一驚,驚呼一聲後,好不容易才維持住平衡,但他剛才的叫喊聲,卻已經將旁人的注意力和目光吸引過去了。

  眾人一看是他,再看其人面紅耳赤的樣子,心裡就明白幾分。

  台上的人還好,多多少少會給他留點面子,而且都急於要看佛論,所以並不理會多少,只是冷漠的掃上一眼,跟著就收回目光,不復關注。

  倒是那台下的人,本來議論著佛論的內容,卻忽然被他樂起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便笑呵呵的談論起來。

  按理說,這樂起也是大家級的人物,身份地位鄉品都不缺,平時出門前呼後擁,頗有威勢,很少有人敢私下議論,但法不責眾,當下樂起自己犯錯,丟人現眼,可以預期,未來的名聲必然一落千丈,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時機,人們如何不去議論?根本是喜聞樂見的事!

  「這位樂大家,今日可真是弄巧成拙了。」

  「不錯,這人就是私心太重,想要為難陳監正,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那陳監正是他能得罪的?一個才華橫溢,一個心胸狹窄,我看啊,這樂家世要完吶。」

  「對,一個樂起,一個明法,兩個人因為一點小事,處處和陳先生作對,但陳先生從來沒有中傷過他們,結果這兩人找到機會就貶低陳先生,這人比人,高下立判!」

  ……

  這一句句議論,傳入到樂起的耳中,讓他本就羞惱的心靈,越發惱怒起來。

  台下是一群什麼人?說好聽點是士人,但在樂起看來,就是些沒有天資,又不知勤奮的混日子的,過來湊個熱鬧罷了,肚子裡不見得能有多少墨水,連這樣的人都敢非議自己了,這還得了?

  但他知道,和這群人置氣是沒意義的,關鍵還在陳止,但佛論一出,這件事就只能憋在心裡了,不僅要憋著,還得少出頭,盡量低調,否則別說身後名了,當前就要吃不了兜著走。

  可想到了身後名,樂起卻又忍不住哀歎起來。

  他的奮起反擊,乃至顯得近乎癲狂,或許後世的人很難理解,因為那時候的人,對金錢的看重,更甚於名聲,可即便是後世,如果一個人的名聲被萬人唾罵,如馬氏宋氏者,縱無羞恥之念,亦不敢利於光天化日之中。

  而這新漢之時,一個人的名聲如果沒了,今生的功名利祿都要逐漸消散,如果後世名聲丑了,更是要連累家族和祖宗,極端點的說不定要立下銅像一跪千年。

  樂起是要臉的,想到這樣的後果,哪裡還顧得上其他?因此之前氣急敗壞,口不擇言,但現在無力回天,只能是取其輕者,盡量包住自身。

  但就是這麼一個想法,一樣不現實。

  因為那位江都王,始終注意著佛支佐的表情和目光,所以也看到了樂起,加上了其剛才的驚呼,又讓這位郡王想到了他之前的舉動。

  事到如今,注意到五僧的反應,江都王也想明白了,怕是陳止的一卷佛論,對佛家影響很大,以至於五僧連繼續佛評的心思都沒了。

  這對江都王來說,也不是個好消息,他支持佛評本來就有政治目的,其中也涉及到自己的名聲,結果這麼一鬧,別說政治目的了,名聲都要受到影響。

  好在有陳止的佛論作為支撐,還能挽留一絲顏面。

  但這麼一想,江都王也惱火起來。

  「今日的事,本是讓五位法師坐鎮,讓那位小宗師竺法潛法師嶄露頭角,本王的名聲隨之傳揚,再讓廣漢王放心,最後卻要靠著佛論來維持臉面,這知道內情的人,還不要嘲笑本王?廣漢王更是糊弄不過去,說不定要覺得我辦事不利了!更不要說,這佛論是誰寫的?是那陳止!今日佛評的亂局,表面看來是因為姜義和趙遠,但其實根本,還是陳止,若無陳止,以五僧威望,皆可鎮壓!但陳止也不是刻意破壞,實在是這樂起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此時,他卻又忘了,樂起的囂張氣焰,很大程度上是他的默許造成的,但發洩怒火的時候,可不管這麼多。

  因此這江都王見五僧皆無興致繼續佛評,知道要慘淡收場之後,越看樂起越是覺得不順眼,忍不住讓人將他喚來。

  那樂起一臉疑惑的走來,還不等他明白過來,迎面就是江都王冷淡的聲音:「樂大師,今日的事,你處理甚多,但也讓你的心神太過激盪,這麼大的年紀了,以後這般事情,我看你還是不要參加了,在家好生休養吧!」

  此言一出,邊上的幾人都停下了話語,一臉錯愕地看了過來。

  他們哪裡還聽不出來,這話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樂起的年紀算大?那王衍呢?那位王長者可是半隻腳踏進棺材了,這都不用在家休養,怎麼就要如此關心樂起?

  樂起更是渾身一個哆嗦,這意思是讓他以後不要露面啊,他一個名士大家,沒有具體官職,靠的就是名聲吃飯,若是從此這般大陣勢都不得參與,那名聲很快就會跌落,以後豈不是泯然眾人?

  但江都王掌權洛陽,一句話說出來,那就是定論了,除非你離開洛陽,另覓他處,但樂起的這般年齡、身家,離開了帝國首都,一樣是名聲旁落,早晚消散。

  頓時,樂起就知道,自己這是被遷怒了,但他頓時滿心的委屈,想著若不是剛才這郡王不阻止,自己如何能走到這一步?

  「謝……謝郡王關係,在下謹記在心。」

  只是當面頂撞,肯定不是好辦法,於是他只能苦笑著點頭,不光不能反駁,還得出言感謝,也不敢多說什麼了,心裡想著的,是如何度過將來的歲月。

  見了樂起的表情,江都王的心終於平復下來了,跟著他正要和五僧在說兩句,卻驀地聽到王衍說道:「蘇遼啊,怎麼就這麼巧,這邊一提到佛論,你就拿了出來,總不能是剛剛才寫好的吧。」

  蘇遼本來再旁邊看戲,見那樂起倒霉,心中快慰,剛才這人言語額度的攻擊陳止,讓自己很是憤怒,現在峰迴路轉,其人倒霉,未來名聲掃地,算是出了心頭惡氣。

  可一聽王衍的話,這心裡卻咯登一聲,以為這王衍誤會陳止刻意算計,要秋後算賬了,那可就不妙了,哪怕江都王低頭、五僧隱沒,但以王衍的身份地位,真要追究起來,那也是免不了一番波折。

  但正當蘇遼斟酌著如何答話的時候,周圍的人也在猜測著,這位老人是什麼意思的時候。

  王衍的下一句話,終於暴露了這位老人的目的——

  「老朽剛才看你是從懷中布包中,取出這本佛論卷的,那包裡面好像還裝著什麼,拿過來給老朽過過目吧,你一直抱著,也挺累的。」

  敢情您老人家是看完了這本佛論,還不過癮,還要再惦記著其他幾本——

  蘇遼剛才的動作,可不光王衍看到了,其他人也是瞅得一清二楚,都猜到了裡麵包著什麼,卻又不好開口,結果還是這位老先生臉皮厚。

  你聽聽,什麼叫也挺累的,那布包才多大,裡面裝著兩本書,能重到哪去?您想拿著看,就直說唄。

  這還不算,這老兒更是在說完之後,又把那本法論也要到手裡,然後笑瞇瞇的看著蘇遼,就等著他把布包交上來給他老人家過目了。

  旁人一看,頓時心生不滿,看出這位老先生是打算獨吞啊!

  於是也顧不上尊老了,那太原王家的王覽,當先發難,擋在了王衍和蘇遼的中間,蘇遼道:「蘇君,你懷中包著的,是陳先生總綱的其他兩卷吧,能否借閱給我?那法論、佛論,著實讓我眼界大開,佩服陳先生的學識,因而想要再多學一點。」

  王覽的年齡和地位,比陳止可是高的多,過去面對陳止,雖有尊敬,但還是有長輩對晚輩的架勢,可這幾句話是對著陳止的幕僚說的,口氣卻客氣的很。

  而王衍則是眉頭一皺,知道有人要插手爭奪了,脾氣就上來了。

  但不等老先生開口,其他人也回過神來,對視之後,紛紛出馬,那古優、左廉等人,論位格,其實不合適出來爭,但他們從佛、法兩論中,看出總綱價值,知道消息傳開,那城中的宗師,必然也要聞風而動,什麼郭象之流的一出馬,更輪不上他們了。

  倒不如打個時間差,近水樓台先得月!

  只是這一蜂擁而至,卻讓蘇遼目瞪口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7-9 00:08
第四百九十二章 千里傳書為販紙?

  「那兩本拿出來,讓我等瞧一瞧吧。」

  「非也,像通典這般著作,可以說是重寶了,而今還沒有傳遍天下,蘇遼手中的,那可就是孤品,豈能等閒待之,所以實不可輕易授人。」

  「是極是極,若是一個不小心有了損毀,那可就是大損失了,焉知陳先生再寫的時候,會不會有所遺漏?」

  幾位大家見了蘇遼的反應,又都上前解釋起來,但話裡話外的意思卻很清楚,就是想要把書要到手。

  這麼多的競爭對手一起出頭,王衍這位老先生也有些急眼的,但他也不斥退旁人,因為並無合適的理由,只是走到了蘇遼的跟前,問道:「蘇小子,你看老夫這老胳膊老腿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兩腿一蹬,眼睛一閉,就過去了,你忍心不給老夫看麼?」說著,臉上還露出了黯然之色。

  蘇遼一聽這話,再看其他人的表情,知道必須得表態了,但給誰也都不合適,於是念頭一想,回憶起陳止交代自己的任務,知道是展現價值的時候,便將那布包取開,將兩冊書取了出來。

  眾人這情緒立刻就都激動起來,目光一掃,落在那兩本書的封面上,正好看到了《通典經論》和《通典道論》這兩個名字,馬上就都躍躍欲試,有心要討要過來,好好看著。

  離著最近的王老頭,那蒼老的面孔上,更是浮現出激動的紅暈,以為即將得手。

  但沒有想到,蘇遼卻是拿著這兩本書,朝著周圍的眾人,深深地行了一禮,隨後說著:「還請諸位先生理解,蘇某才來,實際上是為了陳太守的一項事物,諸位請看……」

  他這麼一說,在場的人都是一頭霧水,不知緣由何在,卻還是耐著性子的去聽。

  跟著他們就看到,蘇遼翻看了一本書,但沒有翻到內容,只是停留在目錄的地方,指著一出空白,對眾人說:「諸位且看這紙張。」

  本來,一群人都是盯著那目錄看的,都露出了思索之色,蘇遼翻開的這本,正是那經論卷,其中涉及的,大部分是儒家的典籍,但眾人卻注意到,這書的目錄不是以典籍名稱為引子,而是提到了許多的歷史事件,立刻就明白過來,知道這本經論,走的也是法論、佛論那樣的路,是以歷史為脈絡,講述內容。

  不過,單純靠著目錄標題,他們能知道的內容十分有限,很多地方還看的疑惑,不得其解,是以要思索片刻,隨後聽到了蘇遼的提醒,他們終於注意到承載通典文字的紙了。

  實際上,蘇遼最早的時候,已經提到紙了,但無論是王衍,還是其他人,心思根本就不在這個上面,不要說他們,連趙遠最初都沒來得及在這上面做文章,其根源就是被通典的內容本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這個情況,也讓蘇遼非常感慨,但也更加意識到了肩膀上的任務和使命。

  此時,他舊事重提,面臨的局面,依舊沒有太大的改變,儘管眾多大家,都注意到了這紙張的特殊,也有人嘖嘖稱奇,但他們的心神,更多還是被通典的內容吸引過去了,絲毫也沒有深究紙張的意思。

  見此情景,蘇遼越發無奈,不得不深深感慨,自己背後的那位太守,在這著作一項上,實在是太過傑出,以至於都反客為主,影響到了本意,不知道這一點,陳止在安排的時候,有沒有預料到。

  但現在不是他感慨的時候,於是只能把打好腹稿仍到一旁,乾脆直接地說道:「其實這件事,是這樣的,我此來洛陽,為的就是將這通典的幾冊書交給趙遠先生。」

  邊上的眾人,見蘇遼神色有些肅穆,也都壓下心思,先不催促,打算看看他能說出身來。

  而一聽到這裡,旁人還未如何,人群中就有人懷疑,陳止特地安排蘇遼送書過來,莫非真是打定了主意,要破壞了這次佛評?樂起難道真說到點子上了,他是被冤枉的?

  但接下來蘇遼的話,卻讓人大跌眼鏡。

  「只是此來的本意,其實不是要將通典推行天下,而是要讓諸位注意到這紙,這紙乃是我家太守,在代郡所立紙坊出產,白而無瑕、通透晶瑩、表面光滑,比之當世的諸多紙張,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所以他想到了在洛陽為官時與諸君結交,便想著讓你們也知道這白紙的好處,但又擔心被南邊紙貶低,所以才寫了這部通典,送來洛陽,讓趙君先過目,再請他代為張羅。」

  這些話,有一部分是蘇遼見機行事的說法,但其中的主幹,卻是陳止交代的,在蘇遼離開代郡之前,陳止就寫了一份章程,其中便包括了些許說辭。

  只不過蘇遼這番直言,卻說得在場眾人錯愕不已,一個一個的表情,可謂精彩至極!

  尤其是那王衍老先生,更是瞪大了昏花老眼,表情古怪,彷彿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過了好一會,那王覽才艱難開口問道:「蘇遼,你的意思是說,這篇通典之所以被寫出來,其實是為了宣揚這紙?」

  其他人聞言,也都是一臉緊張的盯著蘇遼,表情複雜,心中的念頭更是複雜無比。

  通典的價值、內容,以及其意義,已經不消多說了,好好的佛評因為通典法論而局面混亂,因為通典佛論,乾脆就不用開了,這麼多的法師、大家聚集在這裡,都是洛陽的頂尖人物,連他們都對通典兩冊給予了高度評價,雖然沒有人明說,但傳揚後世那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否則王衍等人也犯不著為此而顯露出爭奪的架勢。

  但這麼一個可以稱之為劃時代的著作,其本意居然只是為了推銷紙張?這個目的,在他們看來已經不能說是玩笑了,簡直是不可思議!

  若是真的,那麼那些個辛苦了一生,為學半輩子,只是為了寫出自己的感悟,抒發一家之言的人,會如何作想。

  這麼一想,他們都覺得這不該是真的。

  但蘇遼卻點了點頭,如是說道:「正是如此,不過這部通典也是我家太守籌謀許久了,他在洛陽為官的時候,就已經著手準備,帶著不少手稿前往代郡,知道最近才成書幾本,也是一番心血啊。」

  蘇遼也曾經是為學之人,當然知道面前這些人的想法,因此給了他們一個台階下,說明陳止作書,可不是那麼隨意的,也是準備了很久的,配合不久之前就在洛陽流傳的傳聞,說陳止要做大典,讓整個事情順理成章。

  果然,王衍等人聽到這裡,心裡好受了許多,但依舊有難以接受的部分,那王衍老先生,更是看向趙遠,詢問一句:「守一派人送書給你,到底是因為什麼,是為了佛評,還是為了石林評價,又或者像他所說的,只是為了……為了那紙。」

  「當然是為了讓諸位評點!」趙遠這個時候,還是懂得要圓滑一些的,先是給了個定調,隨即話鋒一轉,「不過,他這寫書的紙,確實非同一般,諸位只要仔細看看就知道的,不光品相甚佳,摸起來光滑無比,更難能可貴的是,筆墨點在上面,也不會有侵染、擴張的痕跡,那筆跡的邊緣,更是乾脆而清晰。」

  其時的紙,受限於材料和工藝,很多的紙一沾染上墨汁,就會有滲透的現象發生,也就是讓筆畫模糊、擴散。

  其實這種特性,對於一些作品而言,並不是壞事,反而能增加韻律,但對於追求筆法明快的書法,就是障礙的。

  但不得不說,趙遠的這個產品介紹,做得並不好,因為他完全沒有抓住面前這群潛在客戶的心,這群人關心的,更多是通典,而不是白紙。

  當王衍他們從趙遠的口中,得到了需要的答案之後,一個個就都沉默起來,感到有一種莫名的壓抑。

  這麼出色的一部著作,難道只是一次捆綁銷售?

  這樣的現實,讓這群人完全的心裡都非常複雜,悵然若失,半點都說不出話來,似乎是心中的什麼念頭被觸動了,以至於失去活力。

  見到這般局面,蘇遼其實能夠理解,但他還肩負著使命,於是便振作了精神,不失時機的說道:「王公,那三本通典,還請還來,我家太守……」他是覺得,眾人都有些失神,正好把之前散發出去的總綱、法論和佛論取回來,然後再展開宣傳攻勢。

  但沒想到,這話就好像是一個開關,一下讓老人回過神來,他頓時握緊了手中的兩本書,壓低聲音道:「這……老夫還有些地方沒有搞懂,能不能讓老夫看兩天再給你?」

  他當然知道,沒有陳止的首肯,自己不能強奪通典,也知道這通典的來歷,恐怕和代郡白紙脫不了關係,但同樣不會因此否定了通典的價值,所以便委婉的提出了借閱兩天的請求。

  旁人一聽,紛紛皺眉。

  而蘇遼在為難之後,卻也不得不點頭同意。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7-9 00:08
第四百九十三章 爭相抄書

  「你們可都聽到了,蘇遼都點頭了,這兩冊書,就先放在老夫這裡了,至於那本總綱,你們可不能私藏,這都是守一的心血,豈能隨意外散,趕緊送回來,讓蘇遼收好,千萬千萬不可遺失!」

  王衍得了允許,登時老懷大慰,對那未見續文的不滿、得知緣由的悵然,在這一刻都消退不見了,還樂得做了個順水人情。

  旁邊的王覽聞言,卻是臉色一黑,取出了那本通典總綱,遞了過去。

  這本書,剛才在台上的一眾大家之間傳閱,不知道怎麼的,就落到了他的手裡,還沒有捂熱乎,就因為王衍的一句話,不得不拿出來了,心裡免不了要抱怨。

  不光是王覽,其他人此時也從悲傷春秋的氣氛中回過神來,再次想起了現實問題,看著王衍那笑呵呵的老臉,一個個都是頗為不滿的。

  就算是您老資歷老,也不能做的太過吧,但看蘇遼的樣子,再看王衍的模樣,他們也知道這次的事,不好再堅持的了,再說了,這書如果還給了蘇遼,說不定就不好借閱了,在王衍的手上,卻還有抄錄的可能——

  這時候,他們已經打起了抄寫通典的主意了,畢竟這樣的著作,還剛剛誕生,不想辦法抄錄下來,日後可是要追悔莫及的。

  這麼一想,眾人也不堅持了。

  況且那位江都王也正在走過來,眼下這裡名義上,可還是佛評呢,不好做的太過。

  結果轉頭一看,那五位為首的僧人,居然已經離開了,而且走的方向還各不相同,再看明法僧等相隨而來的僧人,則是一副群龍無首的樣子,在原地迷茫。

  江都王此時已經走了過來,他看著因為陳止的幾本著作,而顯得有些混亂的局面,也是心中歎氣,卻不得不強打精神笑道:「諸位,今日的佛評……這佛評有了佛論,也算是相得益彰,本王的意思,就是要讓這洛陽飽學詩書之人,能明佛法,佛論足以讓人明瞭,本王回去之後,會加緊傳揚的。」

  被人亂了場子,但為了面子,江都王不得不拉出佛論作為遮羞布,否則今日這一場局面,可就丟人到家了。

  眾人也都清楚江都王的心思,不會不識趣的當面刺激他,於是紛紛拱手,說不虛此行。

  這台上的人都表態了,那台下的人也不會落下,也都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說是要回去好生品味。

  儘管他們的心裡都覺得不盡興,還想著再聽聽那位陳監正的通典,但沒人給他們念,大和尚又都走了,那首光寺的沙彌在旁邊虎視眈眈,一副等著江都王說完話,就要出面送客的架勢。

  就這樣,這場轟轟烈烈、熱熱鬧鬧的佛評,就這麼詭異的落下了帷幕,至少在這首光寺前,這一場繼諸評之後,影響力最大的品評,已然停歇下來,原本計劃中,隨後的幾日,同樣也有佛評繼續的情況,那是不復存在了,因為五位支撐佛評辦起來的宗師,都已經隱沒了。

  但另一方面,當這個消息傳到了洛陽城中的時候,卻引起了軒然大波。

  「佛評因為一本書,就這麼終止了?太可惜了,我本來還想,等明天後者後天,將功課昨晚之後,稟告老師,也去聆聽佛法呢,家父與家母,可是最喜佛家之說了,說是可以養生。」

  百家茶肆中,一名年輕的士人,在踏入樓閣之後,得知了佛評的消息,頓時就滿臉遺憾。

  洛陽城中的諸多傳聞,兩日後就都會匯聚到這家茶館之中,成為一時話題,而百家茶肆的評論,又會翻過去,影響到城中的輿論和風評。

  類似佛評這樣的事,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本來就是城中世家一同鼓勁的結果,因而世家士人頗為關注,最近幾天的茶肆,也一直在談論此事,因而這佛評之日的意外,也格外讓他們震驚。

  眾人紛紛表達對佛評終止的遺憾,畢竟論佛如今是風尚,眾人之前都表現出推崇的姿態,現在當然也要有所表示。

  但在感慨了一番佛評際遇之後,這話題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陳止的身上。

  「沒想到啊,那位陳監正,人不在洛陽了,還能鬧出這般情況,本以為佛評一開,他在諸評上的影響力,就要隨著時間而消退,會被佛評之類的取而代之,卻沒有料到,一下子就殺了個回馬槍。」

  「這兩天城裡都傳言,說佛評之所以中途難繼,就是那佛論卷所寫的,遠遠超出了中土佛家的底蘊,所以五位佛家宗師,都自愧不如,主動終止了佛評。」

  「這話就有些不切實際了,那五位高僧各有來歷,佛圖澄法師德高望重,底蘊何等深厚?佛支佐大師也是歷經滄桑,經歷了幾次般若經的翻譯,那比丘首陀行走塞外,苦修多年,乃是真正的佛門行者,而竺法智來自西涼,聽聞年輕時就去往西域拜佛求師,同樣佛法深厚,就連年齡最小的竺法潛,亦因王家之勢,自幼就寶讀經書,早早地就讀過了諸多佛家名典,這五位在一起,還能被人比下去?」

  「也不能這麼說,因為我這邊得到的消息,說是陳監正的書,不是一本,而是一套、一部,不光只有佛論,還有其他各家之說。」

  「我也聽說過,但總覺得不太可能吧。」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陳監正確實是才華橫溢,但他哪裡有時間寫這麼多呢?」

  眾人議論之中,有一個人從門外走進來,就聽他笑道:「你們相信不相信,根本都不重要,只要留心一下城中各家的動向,就能知道真假了。」

  眾人聞言,朝那人看去。

  「是黃實,既然是他開口了,那想來是八..九不離十了。」

  原來,這個進門的人,正是當初那黃姓書生,以預測和講解聞名,從青州開始便關注陳止,後來更是多有預測,外號不少,最近半年漸漸有百曉生之稱。

  那黃實也不是他的名字,只是叫的人多了,慢慢就成了黃實。

  而他這麼一提醒,不少人也都回想起這兩日,幾個大族確實有不少的動作。

  「好像很多人都在去王家拜訪,這……」

  他們口中的王家,正是琅琊王家在京城的府邸,如今那府中威望和地位最高的,正是王衍。

  此刻,這位王家長者,正催促著自家的兩個孫子,讓他們盡快抄寫,而府邸之外,太原王家的王覽,已經親自上門過來了。

  「來了!來了!王世叔硬是要過來啊。」

  倏的,一個看上去頗為激靈的青年從門外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一進門就忙不迭的說著。

  王衍一聽,立刻訓斥起來:「不是讓你派人擋著麼?」

  那青年滿臉委屈的道:「叔祖,王世叔硬是要進來,他的身份擺在那邊,孫兒如何敢攔他?」

  「也罷,那老夫親自過去吧,」王衍搖搖頭,又對身邊兩個正奮筆疾書的孫子道:「你們寫快些,務必要將這兩本通典卷一子不剩的記下來,這樣還回去了,老夫一樣能時常研讀,未來這通典幾卷必然傳遍天下,研讀之人不知凡幾,老夫可以佔得先機。」

  這老先生,此時又不擔心自己一隻腳踏入棺材了。

  說完這些,他便要離去,但人到了門口,又忍不住回頭,叮囑了一句:「你們抄得快歸快,可不能潦草,不能有錯漏啊!」

  聽著兩個孫兒唯唯諾諾的應下,王衍這才心滿意足的離去。

  留下兩個孫兒面面相覷的苦笑,又要速度,又要正確率,時間還很緊,任務更是重,簡直是又要馬兒跑又讓馬兒吃草,但面對威嚴深重的祖父,二人又有什麼辦法呢?只能點頭應下。

  另一邊,王衍在半路上,就見到了王覽,對面這位丹青大家、太原世家之人,卻頗無風度的要闖入內院。

  「王覽,你這是做什麼?」王衍一看,就拉下臉來。

  王覽則勉強壓住情緒,有些抱怨的說道:「世叔咱們不是說好了麼,你抄寫兩日,今日就該給我了,結果六個時辰前,我派人過來,你推脫下去,三個時辰前,我又派人來,還是被打發掉了,三個時辰後又是三個時辰,什麼時候是個頭?我可都聽說了,其他幾家的人也都來了,若我不親自過來,是不是就拿不到兩本通典了?」

  「你這都是聽誰說的?」王衍眉頭一皺,壓低聲音,「這通典本來就不是老夫之物,答應讓你拿過去抄寫,也是看在你我兩家的交情和淵源之上,現在不知道哪裡走漏了消息,所以老夫為謹慎起見,這才壓了點時間。」

  事實上的情況,是這位老先生拿來通典,看得入迷,耽誤了一天時間,這才有所拖延。

  王覽也不說別的,就提議道:「既然如此,世叔乾脆將你們家抄錄的兩卷,拿給我好了,我抄錄完,就送回來,省得拿了原本,萬一有了損壞,就不好了,這消息傳出去,也不利於世叔的名聲。」

  「這……」王衍遲疑了一下,看著王覽的表情,最後還是點頭同意。

  只是,他總覺得這兩天消息的流傳有些古怪,似乎有什麼人在背後推動。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7-10 01:33
第四百九十四章 以書為餌,得世家北去

  「消息都傳播出去了,我也會適時出面,讓其他家族的人,找到時間去摘抄那兩本通典。」

  太僕陳永的府中,蘇遼從外面回來,逕直前往了一座府中房間,進門就帶來了這麼一個消息。

  屋子裡坐著一人,聞言就點頭道:「這樣便好,只要控制好時間,那麼其他幾大家族,就都無法完整的抄寫兩本通典。」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陳梓。

  陳梓與蘇遼,一個是陳家族人,一個則是太僕舊僚,如今為陳止的左膀右臂,居然都出現在了洛陽。

  原來,那日陳梓護送第一批物資回代郡,陳止就說起了洛陽的事,並且提議讓他也來洛陽一趟。

  後來一匹快馬直奔洛陽,而陳梓在第二天一早也再次上路,這一次他的目的地就在洛陽周圍,所以安排好了物資的運輸和籌集之後,這位陳家族人卻是直接來了洛陽。

  這一進洛陽,就聽聞了佛評之事,更是知曉了陳止的通典一事,回想前事,不由感慨萬千,但在和蘇遼碰面、瞭解了大該的情況後,他就明白了,陳止之前對自己所說的話,到底有什麼深意。

  於是他立刻就被蘇遼安排起來,共同放出消息,讓城中的幾大家族,都認為再過幾日,通典就要被蘇遼收回,然後帶回代郡。

  「現在這城裡的人,都以為通典再過三四日,就要被收回來了,所以一個個摩拳擦掌,都想著討要過來,抄錄一番。」

  蘇遼坐下來之後,拿出了一張紙,看了看上面的紀錄,笑著說:「尤其是東西王家,以及北方的幾大家族,已經是聞風而動了,那王家的王覽,更是直接找上門去,也不知道和王衍老先生說了什麼。」

  陳梓點點頭,跟著就問道:「南方的世家呢?」

  「也有動靜了,」蘇遼放下那紙,抬頭看了對方一眼,「本來這些南方世家,自持身份並沒有太大的動靜,畢竟他們本就覺得自己比北方世家高一等,北方世家推崇的東西,都是他們引領的,包括這佛家之學,因此這次佛評的失利,其實南方世家的人,都是心有不滿的。」

  陳梓則笑道:「這是正常的,南方之地如今引領士林風氣,莫說是這些個小事,就連許多大動靜,都是南方先鬧起來的,只不過這次佛評的變遷,也有佛論卷流出,這是切切實實的東西,我雖然沒有見過那兩本通典,但看了你這邊的總綱、道論卷、經論卷,就知道厲害了,也是太守他不提前讓我看一眼,否則我焉能懷疑他的謀劃?」

  「不過,太守居然將你也派來了,著實是讓我意外,」蘇遼點點頭,話鋒一轉,「但這般一來,有你相助,此事方可萬無一失。」

  「這個自然,我來這裡,就是助你一臂之力的。」陳梓當然聽出了蘇遼的言外之意。

  他們這兩個人,看起來都是陳止的幕僚,但來歷不同,彼此之間也有競爭關係,陳梓倒還好,畢竟是陳止的自家人,先天就有優勢,被信任和重視,但蘇遼就不同了,需要自己爭取和拚搏。

  在代郡的時候,兩人就已經有了競爭的苗頭,現在各自負責一件事,結果陳梓卻突然跑過來,如果不事先說清楚,事後扯皮起來,反而傷了和氣,於是兩人就在談笑之間確定了主從,這洛陽的事,就是蘇遼負責,陳梓只是輔助。

  蘇遼心滿意足之後,又道:「南方世家眼見入甕,到時候有他們相助,陳兄你那邊的事,也方便做了,說不定可以一口氣籌集大部分的物資。」

  「不錯,這也是個法子,」陳梓點了點頭,「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讓他們都多多少少的接觸到通典,如果我預計的不錯,隨著抄錄通典的家族增多,你手中餘下的兩本,也無法倖免,會有人托關係、走後門過來。」

  「嗯,這個我明白,我會拿捏一下之後,就選擇兩家給出,相信主上送來三本書,也有這樣的意思。」蘇遼點了點頭。

  陳止一口氣拿出三本,一個主要的原因,就是聽說了佛評的事,預料到或許趙遠會有動作,於是有針對性的寫了佛論、經論和道論這三本書。

  陳梓便道:「對,佛論若是生亂,就需要有通典鎮壓才能挺過去,否則太守的名聲就毀了,他也是預料到這點,才會送來三冊,而這三冊書也有意義,佛論不用多說,畢竟當時正好派上了用場,但即便那樂起不提佛家,只是說學識,有經論和道論也就夠了,因為這是當今玄學的基礎,儒家之經學、道家之玄妙,乃為玄虛之道,比之佛學還要多出幾分意境和韻律。」

  蘇遼笑著說:「但三本書送來,也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接觸到通典,其實還要多謝那五位高僧,否則要讓主上的通典,被洛陽之人得知,還需要花費一些功夫,如今靠著一場佛評,一下子就全城皆知,個個議論,幾個世家爭相目睹,更是為了抄錄謄寫,爆發了幾次口水。」

  陳梓點點頭說道:「現在,讓更多的家族接觸到通典,讓他們對通典的認知和概念,不再局限於口耳相傳,不再只是當成一時的風尚,而是切切實實的發現,通典的意義和珍貴,這樣才能真正激起他們苛求通典全本的欲、、望,讓太守的計劃能夠順利實施。」

  蘇遼跟著就道:「不錯,但要控制時間並不容易,必須讓他們抄錄的時間有限,又或者只能拿到贗品抄寫,如此一來,心中的遺憾和不滿,會促使他們派出家中的重要成員,前往代郡求書。」

  「對,到了現在,太守整個計劃的面貌,已經清晰起來,」陳梓說話的同時,忍不住歎息了一聲,露出了感慨的模樣,「本以為只是單純的販紙,籌集資金,同時擴大陳家在代郡的影響,但如今看來,這分明就是一個連環計,一環套一環,看似荒唐的洛陽販紙,其實也是應對北疆戰亂的手段,甚至是最為重要的手段之一啊!」

  蘇遼也點了點頭:「這才是精妙之處,通典之紙為的財,而通典本身可以揚名,通典的珍貴又為魚餌,讓各大家族坐不住,從而引起追捧,一如當年左思的洛陽紙貴,不同的是,這次要追捧起來,就得前往代郡,那裡才能第一時間得到後續的通典卷冊,為了表現誠意,他們還要派出家族中有足夠份量的人過去。」

  陳梓捏了捏下巴上面的呼吸,低語道:「這群人一去,想來太守是不會讓他們短時間內就離開的,八成要留下很長的時間,過去我或許還會疑慮,太守用什麼法子留人,但只是看著幾冊通典,就知道根本是杞人憂天了。」

  兩人這邊還聊著,忽然就有人過來通報,說是江左的周家,派人過來拜訪,說是有事相求,要見蘇遼。

  聽聞此事,蘇遼和陳梓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三四天之後,陳梓離開了洛陽,和河南等地籌備完好的物資隊伍匯合。

  陳梓在洛陽期間,深居簡出,除了陳家的人之外,也就只有趙遠等寥寥數人知道他的到來,因此直到他離開,這洛陽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陳止的左右臂膀,都在這段時間抵達了洛陽。

  不過,在陳梓離開之後的第二天,整個洛陽的風波並沒有平息,圍繞著通典幾冊而泛起的波瀾,越來越大,越傳越廣,更是有幾個家族中,有子弟乘著車馬,出城北去。

  ………………

  與此同時,在北邊的代郡,卻是展開了如火如荼的夏麥播種。

  城外的不少村莊,都展開了耕種,但和往日不同的是,這一次的耕作邊上,多了許多身著青衣的男子,都是家丁模樣,在田間地頭站著,似乎只是在觀察。

  尤其是靠近「陳莊」的一片田地,更是家丁聚集。

  此時,在距離陳莊不願的一座小土丘上,正有一名中年文士站在那裡,看著田中勞作之人,以及那一名名青衣家丁,正和身邊的隨從低語著——

  「這都過去了近十日了,也不見這位太守的紙坊,又有什麼大動靜,反倒是這城裡城外,不知道多少細作,想要潛入進去。」

  「那紙坊能有多大影響?」那僕從微微一笑,「不久前,那陳止的心腹蘇遼,據說領著陳太守的命令,去往洛陽宣揚陳氏紙,但想來以洛陽人的眼光,是看不上北地出產的紙吧。」

  「嗯,很有可能。」那中年文士點了點頭,隨後卻見到下面的田地中,有一名老農從地裡出來,正在朝著田埂上的家丁走過去,他頓時來了精神,拔腿就走。

  「有了有了,不知道這次能說出什麼話來。」

  中年文士的步伐很快,一邊走還一邊說著,他身邊的僕從也不含糊,趕緊就拿著紙筆跟了上去。

  等這主僕兩人來到邊上,老農已經和一名家丁聊開了,只聽那家丁嘴裡蹦出了幾句話來,隱約能聽到「八月上」、「中時」之類的。

  「記下來,都記下來!」那中年文士卻是連忙吩咐著,但說話的時候頭也不回,全神貫注的看著那名家丁。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7-10 01:34
第四百九十五章 聞書竊聽?我只怕他不偷!

  「八月上戊社前為上時,擲者,用子一升半也。中戊前為中時,用子二升。下戊前為下時,用子二升半……」

  這中年文士來到邊上,總算是聽了個清楚。

  而他這人一來,那正在說話的家丁微微一愣,卻不過問,還是自顧自地和那老農講著。

  這話一說,那老農便點點頭,回憶了片刻,說道:「郡公果然是有大才,這耕種的時機與多寡,還真就是這些,過去咱們渾渾噩噩的,只是靠著往年的慣例播種,而今聽了小哥轉述的郡公之言,這才明白過來啊,可不就是這些麼?小兄弟,你可真有學問。」

  那家丁便笑道:「老翁,這話就說錯了,俺其實也是個大老粗,這點東西還是幾日前我們家老爺教的,但說來也怪,俺這從前也曾經聽先生說過書,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別說記住了,過了時候連個印象都不大,但新主人就不一樣了,那話一講、事情一說,就是不一般啊,別說俺了,連最愚笨的小子都能記個清楚。」

  邊上的那中年文士聽了,不由微微點頭,就對身邊的隨從低語道:「我過去就聽說過,說是那位陳太守,過去在家中還教授過族學,所以才能寫出《師說》,如今看來,此人果是師道奇才,善於樹人,連粗鄙家丁都可傳授學識,就是這一點,便勝過他人眾多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人之為學,如天地四季,錯過其春,便不得其智,這些家丁早就過了大好年齡,腦筋都僵了,心裡也排斥,是以難以為學,但陳止不光讓他們學會了,還能牢牢記住,其中定有妙法,若能得之,能改一方面貌。」

  這邊話音落下,那便老農哈哈一笑,說道:「這還是小哥有本事啊,」他撓了撓頭髮,「老頭子我剛才問的,小哥就能回答,那一般的人被這麼一問,早就不知道怎麼說了。」

  「這也是我家主人的功勞啊,」家丁還是搖搖頭,一臉敬佩的模樣,「我家主人教授的東西,除了些許語句,連諸位老鄉可能問出的事,都一一列舉了出來,讓我們能按圖索驥,給予回答。」

  這下子,老農都忍不住意外起來。

  「原來還有這般說法,那郡公老爺,可真是神機妙算了啊,厲害,厲害!」

  不光老農震驚,那中年文士一樣感到意外,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並不離奇,畢竟這幾天以來,他早就領教了陳止的本事,對陳止的家丁有多大的能耐,同樣是心知肚明。

  原來,這家丁正是陳府的家丁,還不是陳止從彭城調動過來的二百直屬,而是後期逐步到來的一些家丁,一個個也都是挑選的身強體壯之人,他們被送來,本意就是要作為武裝家丁操練的。

  但奇怪的是,陳止沒有讓他們操練兵馬武藝,而是先要叫他們認識一些簡單的文字,同時更是讓他們背誦和瞭解了不少的文章話語,據說其中的很多,還都是出自陳止所寫的一本農書。

  按理說,這些家丁被選派過來,本身可不見得有學文的天賦,而且也過了最佳的塑型期,按理說就算是主家的強制命令,也不能改變他們的天資,但偏偏經過陳止訓話、教育了幾次之後,這一個一個的,居然還真學會了不少字,更難得的是,陳止讓他們背誦的一些文章,也都牢牢記住了。

  這件事傳揚出去,讓代郡上下嘖嘖稱奇。

  一開始的時候,還有不少人不相信,覺得是誇大之言,認為這群人,八成是學了點皮毛,就被吹噓成學了很多。

  但這樣的質疑聲,在這群家丁被放出來監督夏麥種植之後,就徹底消失了。

  原因就是這群家丁被陳止派遣出來,居然是給諸多耕田重地的農夫用以咨事!

  農人種地,家丁侍人,這本該是兩條互不相交的平行線,但就這麼幾天的功夫,便被打破了——

  陳止派出去的家丁,說是給人督田,但實際上卻在指導著農人耕種。

  不過,術業有專攻,種地同樣是一門需要經驗的活計,這些家丁中的很多人,過去沒有太多經驗,即便是在家中做過農活,但讓他們給人指點,那就有些強人所難的。

  只是,他們這次要做的,卻比較特殊,因為是完全敘述陳止教給他們的話,陳止把農人可能碰到的情況,都一一的說出,先是讓諸多家丁去田間地頭宣揚,而且不分家族,那代郡幾大家族的佃戶,一樣能看到陳家家丁的身影。

  家丁教農人種地,開始自是無人相信,可他們說出來的話,卻慢慢被不少農人聽到,覺得很有道理,在詢問了幾句之後,結合自身的經驗,越發覺得有那麼點意思。

  發展到了後來,越來越多的農人依言而行,居然發現這種地的效率和效果直線上升,不由越發篤信。

  連帶著不少士人也注意起來,有一些乾脆在邊上旁聽。

  這中年文士雖然不是代郡本地人,但見旁聽的人不少,他也就順勢而為,也在邊上聽起來,這一聽才發現,家丁們敘述的居然都是農家之說,分明是從哪本農書中總結出來的經驗!

  種地,本就是一個夾雜著技術、器械和經驗的特殊行當,而且關係到天下穩定,因此這又是一個極度穩定,不容易變革的領域。

  這種情況下,真正有價值的農書,都是那些凝聚著過往經驗、總結了諸多方法的傑出書冊。

  在中年文士看來,這些家丁敘述的話語,無疑就出於這麼一本書,只可惜,這些人也只是知道一鱗半爪,更是要通過當地農人的詢問,才能說出一二,讓他不能得窺全貌,這心裡不知道有多麼遺憾了。

  時間過的飛快,隨著日頭西沉,一日的勞作接近了尾聲,家丁們也收攏了隊伍,迅速退去。

  中年文士看著遠去的一道道身影,歎息了一聲,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隨從,問道:「怎麼樣,記了多少?」

  「今日倒是記得不少,都是那老農問得多。」隨從說話間,將自己手上的書冊遞了過去。

  中年文士接過來,細細的打量了一眼,和自己的記憶印證,輕輕點頭。

  哪怕他對自己的記憶再有信心,也比不上及時記錄,何況這幾天以來,支離破碎的語句,前後很多都沒有聯繫,很難記憶。

  「嗯?」忽然,正在審視書冊的中年文士輕咦了一聲,「這一句中提到了《齊民要術》這四個字,並隱隱作為自稱,莫非陳止的這本農書,就是叫做《齊民要術》?」

  ………………

  「太守,齊民要術之內容,我亦知之,此乃國之至寶,豈能輕易示人?」

  太守府中,冀州名士束交正在陳止的面前痛陳心事,手裡還拿著一本書冊,輕輕的搖晃著。

  這束交為陽平人,為大儒束皙之後,自從彭城跟隨陳止以來,一直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遇事始終保持著雲淡風輕的態度,若即若離。

  但此時的他,卻沒有了從容。

  在束交身邊,站著安平張家的子弟張亢,此人的兄長也有大名,與束交一樣都是北地的世家傳人。

  這兩個人跟在陳止身邊,看似是名士之間的交往,但本質其實是北地世家在觀察陳止,瞭解他對北地家族的態度,然後才會給予相應的應對。

  時間還不算長,張亢、束交二人還沒有瞭解清楚陳止的態度,但依舊驚訝於那紙坊的出產,不過還是冷眼旁觀,直到《齊民要術》出現了。

  「這是我等這幾天以來,旁聽你那些家丁之言,整理出的書冊,」束交不等陳止發問,就把手上書冊的來歷交代了清楚,「此書價值連城啊!卻被不少有心人聽去了,尤其是還有胡人的探子!」

  陳止聞言,笑而不語。

  張亢則道:「我等得了消息,如今就有不少鮮卑人的探子,在代郡活動,處處探聽齊民要術的虛實,其中有一人,還是那慕容鮮卑的高官,姓何名經,此人在慕容鮮卑地位不低,乃是一大智囊,聽說深得慕容廆的信任,讓這樣的人把齊民要術偷學去了,豈不是讓他們富國強民?」

  「兩位,稍安勿躁。」陳止看著面前二人的激動之色,終於開口了,「果然是北地世家,消息靈通,那何經隱藏了身份,也瞞不過兩位。」

  這話說的束交和張亢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們當然有自己的渠道,但名義上跟隨了陳止,卻還不願意出力,不管打著什麼主意,至少明面上說不過去。

  「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這農書寫出來就是給人看的,若是沒人看,那這書就毫無意義。」陳止先說了一句,擺擺手,止住了想要開口的張亢,「不過,我也知道當今的局面,兩位放心,齊民要術的關鍵,其實不在經驗,而在器械,沒有響應的農具,很多農事是有局限的,至於那鮮卑學去?」

  他忽然冷笑一聲:「我只怕他不偷學,草原之人若是控弦騎馬,逐水草而居,那真是難以捉摸,但若是他們主動種地了,情況就不同了,我過去犯了錯,這次就得探索新路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7-11 01:02
第四百九十六章 齊民之術變人心

  這個時期的塞外之地,其實有一部分土地也是事宜耕種的,只不過比起中原之地,土地的分佈並不均衡,再加上沒有足夠的遮掩,所以不能算是安穩之處。

  不過,幾部鮮卑又有些不同,這些鮮卑人因為部族上層漢化的關係,都傾向於建城,在城池周圍的部族,也有進行耕作的。

  更不要說,漢朝控制領域和疆域的內縮,將一部分邊疆的適宜地區空了出來,使得遊牧部族獲得了不少的可耕種土地。

  事實上,就連這幽州之地,乃至代郡的北方,理論上的新漢疆土中,就有不少的遊牧民佔了一片土地耕作,而代郡北部也是有名的胡漢雜處之地。

  所以,陳止的這本《齊民要術》對於遊牧部族而言,一樣有著意義。

  「來到代郡也有一陣子了,從這來往的商賈口中,我也看出了那塞外的部族,現在有效仿中原的風氣,但又留有自身的風俗,若是能讓他們轉而偏向農耕,那麼其族內外,逐漸被禁錮在土地上,也有了自身的糧草來源,無疑會降低他們對中原的掠奪。」

  這種降低當然是十分有限的,不過陳止卻清楚的知道,鮮卑族在原本的歷史上,是有著諸多的漢化事跡的,幾個不同的部族所屬,幾乎都有過標誌性的漢化事件。

  因此,這些能夠將他們禁錮在土地上的事,越多越好。

  這裡面的意思,其實並不複雜,只是過去沒有人點破,因而陳止一說,張亢和束交就明白過來。

  不過,張亢隨後又問道:「那麼其他家族呢?」

  陳止聞言,瞇起了眼睛。

  張亢卻繼續道:「太守自來代郡,雖然表面上與世家交涉,又和唐家、劉家等提及交善,但看得出來,其實對幾家,您有著不小的顧慮,隱隱有打壓的意圖,甚至有打壓的意向,更不喜他們掌控大量人口,有心要改變局面,扭轉人戶分佈,這種情況下,齊民要術傳揚出去,豈不是強大了這些世家?」

  這個問題一問,連束交都安靜下來。

  陳止看著面前的兩人,卻不由在心中歎息。

  這個時代的世家力量,確實很強大,但不光是表現在財力、物力和勢力上,也體現在教育上。

  自己面前的這兩個人,只是從自己的隻言片語、以及部分行動上,就判斷出了意圖,這固然有兩人近水樓台的關係,但更多的還是體現在對局勢的推演。

  這種能力,雖有天生,但更多的還是後天學習得到的。

  不過,對於這個問題,陳止卻無法回答二人,他只是笑道:「我為代郡太守,代太子牧守一方,這代郡的農人過上了好日子,就是對我的肯定,又有什麼不滿的?」

  他很清楚,能夠有利益的事,世家人是不會放任給名下佃農的,肯定會想方設法的剝削,這些齊民要術的方法,本身就不全,沒有器械配合,世家不注重也就罷了,一旦注重,只會進一步壓搾名下人口,根本不會有什麼影響,就是有,也是反作用。

  但這種看法,不好說給張亢、束交,因為他們也是世家之人。

  陳止這麼冠冕堂皇的說法,張亢和束交是怎麼都不信的,但也知道陳止是不打算明言了,於是說了兩句之後,見勸不了陳止,就先告辭了。

  只是這二人到了門外,卻是又嘀咕起來。

  「太守對你我還是不太放心啊。」張亢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

  束交倒是看得開,直言不諱的道:「這也是正常的,畢竟你我都沒有擺明車馬的要投靠,換成是誰,也無法放心。」

  張亢隨後又把聲音壓低了幾分,道:「其實家中這些日子,對這位太守的態度,已經有了變化,說是覺得其人有玩物喪志的傾向,已經召我回去了。」

  「原來你也是這樣,」束交聞言,露出了一點意外之色,「我家中也是如此,但卻是因為王浚最近的動向,擔心我在這邊又危險,據說北邊要有戰亂,會波及到幽州,代郡乃是四戰之地,一個不小心便要陷落。」

  張亢並不意外,顯然也有相關的消息,便反問道:「那你今日又為何要請我過來,一同見這位太守?」

  「還不是因為這《齊民要術》?」束交縷了下鬍鬚,「太守最近沉迷造紙,又妄圖將紙販給洛陽,乃至江南,頗有些被迷了心智的意思,看不清局面,但這是他在財貨大局上的局限,畢竟算一算,這位太守過去還真沒真正主政一方,有所偏差也是正常,過個幾年,有了經驗,當然就好了,再說了,以他的背景,也不用擔心走岔路。」

  張亢卻笑了起來:「那這幾年時間,咱們可賠不起啊,你我出來,也是想做一番事業,給家中看看,不光是替家族來探路。」

  束交點頭道:「不錯,所以我之前也有了要離去的心思,但現在看來,這位太守的本事是有的,之前的情況,也許只是特例,也許是他的個人癖好,又或者是一時的糊塗。」

  「是啊,只是希望這紙坊之類的事,未來不會發生了。」張亢搖頭失笑,「但話說回來了,這紙坊的動靜不小,現在卻也歸於平靜的,相信過一陣子就沒有人提了,等事情過去,找些人引領一番話題,旁人自然會忘了陳止的這次糊塗之舉,維持他的名聲。」

  束交卻道:「這倒不一定,不知道你有沒有收到消息,這代郡的幾個家族,都盯著紙坊呢,畢竟那紙張的材質,你我都是知道的,這東西在陳太守的手上,發揮不出應有的效果,但如果落到了其他家族手中,局面可就不同了,所以不少家族都派出了探子,或者收買紙坊的工匠,聽說已經有些成效了。」

  張亢則道:「這也未必就是壞事,紙坊若是能做起來,對代郡確實是有好處的,只不過被世家帶動起來,恐怕就有違那位太守的本願了。」

  就在這兩人交談的同時,那陳止坐在的堂屋中,已經多了一道身影,正是冉瞻。

  「君子,這些天那紙坊抓了不少暗中窺伺之人,聽說還有工匠偷偷出去,興許就是去給人通風報信的,只不過工匠不知全貌,說出去的內容不多,但積少成多啊!更何況,連李立、李威兄弟,也有人和他們接觸了,咱們啥時候動手啊?」

  冉瞻一來,就是一副請戰的模樣。

  陳止點了點頭,說道:「繼續掌握情況,並且記住與工匠接觸的家族,是哪幾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7-11 01:03
第四百九十七章 十二生肖折紙,紙坊諜影重重

  冉瞻從陳止的話語中,聽出了一些即將動手的味道,立刻就點點頭,隨後離去。

  等冉瞻走了,陳止沉思片刻,注意力先是集中在籤筒上,注意到那已經填滿了四格的名望金液,微微思索了一下。

  「之前用勸學茶,教授家丁的時候,銅板也累計了光暈,若是現在抽籤,所得當時我目前所需之物,但問題是,當下主要面對的威脅,其實來自於邊疆戰亂,我抽籤出來的,很有可能是針對北疆之戰的,和紙坊的事關係可能不大了,所以不能將希望都寄托在這個上面,因而早就派人監視紙坊內外。」

  這麼想著,陳止又看向手邊。

  在他的桌上,放著一疊白紙,這都是最近陳氏紙坊出產的,和之前的紙張比起來,質量稍勝幾分。

  不過,這些天以來出產的白紙,都擠壓在紙坊中,佔了好大一塊地方,關鍵原因就是沒有銷路。

  唐家那邊倒是在努力尋找渠道,只是唐家的車隊還沒有回來,他們在中原腹地的關係網路,也都還沒有疏通清楚,因此暫時還無法運輸白紙販賣。

  如此一來,城中漸漸就有傳聞,說陳止的這次嘗試失敗了,白紙擠壓如山。

  連帶著紙坊中的工匠,也是人心思動,碰上有心人過來窺測,難免就會有所動搖。

  對此,陳止早有預案,只要一動手,就可以第一時間抓住這些洩密人,同時順籐摸瓜,找到背後的家族。

  之所以還在等待,一方面是希望再釣幾條大魚,另一方面,則是等待抽籤的結果,如果得到的簽,正好是和這個相關的,就可以先不暴露,順勢而為,或許能得到更有用的結果。

  「現在城中關於紙坊的消息,可以說是層出不窮,從很多細節中都能看得出來,是有人在背後推動,手段頗為精妙,應該不是普通的世家所為,大概還有將軍府的人在奔走,肯定是和城中的一些家族有了勾結,鄭家最近老實了許多,但越是如此,越說明他們再謀劃什麼,畢竟鄭實的都尉已經被我撤掉了,鄭家在代郡官場上的勢力削減的這麼大,想要維持影響力,必須要有動作,他們按兵不動就是反常的,有一種在等待什麼的意思。」

  想著想著,他又忍不住搖搖頭:「目前諜報的搭建,還是不夠啊,連代郡一郡之地都無法盡知,更不要說百里之外、千里之外了,對當下草原的局勢,我幾乎是兩眼一抹黑,只能憑著經驗準備和佈局。」

  這般想著,陳止忽然心中一動。

  隨後,他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到心中籤筒,毫不猶豫的叫出了「抽籤」兩字。

  下一息,籤筒的五行刻度格上,名望金液瞬間跌落,一根竹籤出現在了手上。

  陳止低頭一看,注意到那個篆體的「墨」字,不由微微一愣。

  「墨家簽?居然又是墨家簽,我這陣子和墨家有緣的,之前就有墨家簽,後來有見了兩名墨者,還讓他們給其叔父寫信,不知道那書信送到了沒有,現在居然再次抽籤,又得到了一根墨家簽。」

  得了竹籤,陳止沒有急著解籤,而是喚來僕從,交代一番之後,這才重新坐下,檢視了一番籤筒,注意到那剛剛清空的五行刻度格,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提升著。

  「這個幅度當真不錯,如此看來,洛陽那邊是已經出了結果了,也好,省去了我的一些擔憂。」

  帶著這樣的認知,陳止不慌不忙的將竹籤拿到面前,輕輕吐出瞭解簽兩字,隨後那竹籤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十二個奇特的事務。

  這十二個事務,皆為白色,只不過形態各異,輕盈而嬌小,赫然是用白紙疊成的小動物,再看輪廓,便能看出老鼠、耕牛、長蛇等等不同的形態。

  與此同時,一道信息傳入了陳止的心中。

  「十二生肖折紙,所見即所得,紙見如人見,以紙行之,可知方外事。」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陳止瞇起眼睛,他沉思片刻,長吐一口氣,明白過來。

  「果然是當前所需啊,這種物件固然不耐用,限制頗多,碰上陰天下雨的時候,都不能拿出來,但作用卻著實驚人,聽這介紹的意思,等於是我憑空多了十二雙眼睛,而且還是離開了身體的眼睛,能通過這些折紙,探得外界之事啊,這可比培訓探子划算多了,也更為隱蔽!」

  這般想著,陳止拿起了那第一個折紙,紙鼠,輕輕一彈,頓時這隻老鼠渾身一震,隨後牛頭轉尾,栩栩如生。

  陳止手上一鬆,這老鼠便順勢落地,然後靈活而敏捷的朝著屋外飛奔而去!

  雖然是紙張疊出來的,但這隻老鼠卻猶如真物一樣,一出了房門,便幾個轉向,來到牆角,隨後一溜煙的攀爬上了牆壁,在牆頂上疾奔,轉眼就消失在視線盡頭。

  很快,夜色降臨。

  在陳氏紙坊中,忙碌了一天的工匠們,也放松下來。

  作為負責人和工頭的李立,和一名名放松下來,離開工坊的工匠們說著話,不斷的鼓勵著他們。

  尤其是一名頗為瘦削的青年,更得了李立的誇讚。

  「小全,今日你做的不錯,我會給督工說一句的,讓他轉告給家主,給你爭取賞賜。」

  那瘦削青年小全一聽,便笑嘻嘻的點頭哈腰,一個勁的感謝,又被稱讚兩句之後,他辭別了李立,往睡覺得地方走去。

  陳家作坊,如今已經不小了,因為物資的運送和儲存,陳止又將周圍的幾間民房買了下來,同時還作為這些工匠就寢的地方——

  為了營造出對紙方的保密氣氛,陳止對工匠的管理頗為嚴格,做出一副減少他們與外界接觸的家世,當然了,作為補償,這些工匠得到的報酬都頗為可觀。

  這小全回到就寢之處,卻沒有安歇,而是左顧右盼,意識到沒人注意自己後,他小心翼翼的來到院中一處角落,從懷中取出了一顆泥丸,直接扔出牆外,然後迅速回去。

  沒過多久,牆外就來了一人,摸索了片刻,撿起泥丸,取開之後,發現了一張寫著歪斜字跡的紙條。

  這人咧嘴而笑。

  他並沒有注意到,一個微小的身影,在牆頭上微微搖晃。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7-12 01:01
第四百九十八章 慕容恨

  當天深夜,鄭家老宅中,一個個鄭家子弟,再次齊聚一堂。

  角落中,在那燈火難以照到的地方,卻有一隻紙鼠,正縮成一團,墨跡點出的兩顆小眼睛裡,似乎隱隱有光芒浮現。

  在這雙眼睛的後面,聯結著一顆心靈。

  「果然是鄭家啊,這個家族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可惜啊,他們卻不知道自己這次拿到的,並不是什麼珍貴寶物,而是催命的毒藥。」

  這邊陳止遙遙感應,這屋子裡鄭家的眾人也來的差不多了。

  「得了這個環節之後,整個方子,差不多就快齊了。」

  鄭實看著手裡的一張紙條,遞給了鄭林,後者微微點頭,隨後道:「如今造紙的幾個要點,咱們差不多都摸清楚了,下一步就是試一試,看能不能也弄出這樣的紙。」

  鄭實哈哈一笑,志得意滿,隨後又惡狠狠的道:「不光要弄出紙,還要想辦法讓陳止那邊的紙坊倒了,否則有他在,這事還不好弄!」

  「這怕是不容易吧。」鄭林眉頭一皺,「況且要是做得太過,就算是紙坊倒了,他陳止到底是一方太守,沒有商肆了,卻還有官府的權柄,咱們如何與他鬥?」

  「你這是不是暗諷我丟了官職?」鄭實眼睛一瞇,「不要以為我沒了都尉的名頭,就拿他陳止沒辦法,咱們現在可是有王大將軍撐腰!」

  「兄長,我不是這個意思。」鄭林低下頭,做出了謙恭的模樣。

  鄭實卻冷哼一聲。

  角落裡的紙鼠忠實的記錄著一起,並傳遞到了陳止的感知之中。

  「這個鄭林,最近在鄭家地位漸漲,本來他算是鄭實的左右手,但鄭實因為得罪了我,被撤掉官職,儘管靠著嫡系血脈,還在鄭家有一定的影響力,但今不如昔,所以原本的從屬反而有了機會,鄭林這一崛起,兩邊就有了矛盾,相互之間正在競爭,現在這個鄭實氣盛,其實出於劣勢,因此氣急敗壞,鄭林看起來謙卑,其實更具有優勢,所以無需在言語上爭鋒。」

  陳止那邊分析著,堂中鄭實的態度,也越發顯得凌厲起來。

  「好了好了,」坐在上首的鄭太公搖了搖頭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兄弟何必鬥氣呢?鄭實,你這話確實有些冒進了,他陳止就是再怎麼樣,也還是一郡之守,當下還是大權在握,不可撕破面皮啊,這樣吧,這方子寫好了,整理出來之後,就送去給王大將軍,讓他也得其利。」

  「豈可如此!」鄭實卻是心頭一跳,「這紙的利益有多大,我等皆知,他陳止不會經營,又沒有門路,以至於現在沒了聲息,但只要由我鄭家來操作,這情況立刻便可變化,積累偌大家財,為鄭家壯大之根基,更可領家族在大將軍的嚴重更有價值,若是都獻出去了,一時得了大將軍的歡心,但時間長了,就泯然於眾了。」

  「你還是看不透這些啊。」鄭太公輕輕搖頭,「大將軍那般人物,豈會看上這點小利,就是看上了,也只是為了給下面的人吃點,還有那吳階,可是一直盯著這邊呢,豈能容我鄭家私自經營?況且,這種獨一家的東西,最怕的就是吃獨食,吃獨食賺得多,誰人不知?但到底是錢重要,還是家族傳承重要?」

  鄭實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

  鄭林也抓住機會,用勸誡的語氣說道:「兄長,其實這件事,最好是拉到足夠多的人,一起上船,如此我鄭家是賺的少了一點,但卻更為安穩,因為會有人保駕護航。」

  其他人也紛紛插嘴,都說鄭林的這個提議不錯,是老成持重之言,那鄭實礙於眾人語,雖然心中不快,卻不得不強壓念頭,低頭不語。

  這一幕同樣被陳止藉著紙鼠收入眼中。

  「這鄭家長者的話,和鄭林的一唱一和,估計早就被鄭林說服了,如此看來,這鄭家也不安穩,不過我沒有必要在這方面摻和了,因為這鄭家是沒有什麼留下來的必要了,這個家族在代郡所佔不少,足以牽扯其他幾家的精力了,不過還要找一個合適的契機……」

  這麼思考著,鄭家的家族會議,也迅速接近了尾聲,最終鄭林的提議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同意,一個整理出來的紙方被拼湊起來,只是還不完善。

  為了保險起見,鄭家的人並不打算立刻給王浚送去,要先自己試驗一下,卻還是派了一支車隊,由鄭林帶領前往薊縣,先拜見王浚,探探口風再說。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一夜未睡的鄭林,就隨著家族車隊一同上路了,駛離了代郡。

  這代郡作為邊疆的一出據點,來來往往的商賈不少,鄭家的這支車隊人數不多,車馬也有限,因此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只不過,車隊的人也沒有發現,自己的車馬上多了一隻紙老鼠。

  一路顛簸,車隊直指薊縣。

  又過了一會,陳莊之中的諸多家丁也各自散開,又開始了一天的耕種顧問工作。

  一切彷彿都恢復了平靜。

  但與此同時,在薊縣的大將軍府中,一道身影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出來。

  這人赫然是慕容鮮卑的少主慕容皝。

  他一臉迷茫的在街道上行走,沿途的不少人都看到了他的模樣。

  但等他一回到下榻的驛站,那臉上的迷茫和失魂落魄就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狠辣和憤怒!

  「好一個王浚!好一個段部!居然提出了那樣的要求!若是答應了,那我慕容部和被他們吞併,有什麼區別?我除非腦子被狼叼走了,否則怎麼可能會答應?他們再戰場上都不一定能得到的要求,想要靠著空口白話的就拿走?真當我們慕容部害怕!」

  邊上,兩名隨從見了自家主子的樣子,就要過來。

  慕容皝擺擺手,止住了兩人,一個人坐在桌邊,怔怔的想了一會,最後冷笑起來。

  「或許,這王浚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我慕容部機會!」

  想到這裡,他猛然站起身來,走到了窗邊,看著外面的夜景,露出了一抹狠意。

  「既然如此,那一切就戰場上見吧!」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7-12 01:02
第四百九十九章 洛陽急信傳幽州

  「慕容皝走的時候,可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呢。」

  大將軍府中,大將軍的幕僚之首王趕從門外走進來,看到了正在看沙盤的王浚,就笑著說了一句。

  王浚頭也不抬的冷笑道:「哼,乳臭未乾的小兒罷了,能有什麼本事?遇到了一點事,就沉不住氣。」

  「這慕容皝的年齡畢竟還小,看著個頭很高,其實年不過二十,碰到了大將軍這樣的人物,心裡先救慌了,如何還能維持鎮定?」王趕不大不小的拍了個馬屁,隨後又道:「不過,讓慕容部去城、遷徙、讓地,又讓其部族中的上層親眷,送來薊縣,怎麼看都是不切實際的,慕容部肯定是不會答應的。」

  「他們當然不會答應!」王浚抬起頭來,露出了成竹在胸的表情,「我之所以提出這樣的要求,也不指望他們會答應,當然了,如果他們能應下來,是真的能省去刀兵之事,雖說不利於我塑造邊疆的緊張局勢,但也算是聊勝於無吧。」

  王趕搖了搖頭,笑道:「這慕容部是不會答應的,他們若是戰敗了,最壞的也就是這樣的情況了,那慕容皝等人來回奔走,為的就是防止這般事情發生,又怎麼會答應下來?」

  「那就打!正好整編一下幾個部族!」

  王浚流露出神采飛揚之狀,說道:「如今我看似勢大,但真正戰力高超的兵馬,其實都是鮮卑人,之前在廣寧郡的那次失控,就表現出我對鮮卑的控制還不夠,關鍵時刻為了安撫他們、讓他們出力,還要妥協到那種程度,這還只是廣寧郡,日後如果再有什麼變故,豈不是更糟?現在正好借此安插人手,加強幾個部族之間的矛盾。」

  王趕也點點頭,帶著一點感慨的道:「既然北疆的戰事難以避免,不如就把他變成對我等有利的局面。」

  王浚便道:「不錯,所以當初段部鮮卑一露出了一點意思,我便順水推舟,將事情定了下來,現在想來,確實是個明智之舉啊。」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做好準備了,」王趕瞇起眼睛,在心裡盤算著局面,「慕容皝這次出使,本意是要拉攏將軍,同時也有拖延時間的意思,現在他的期望破滅,很可能就是放棄幻想,準備好要作戰了。」

  「不錯,很有可能!」王浚也點點頭,同意這種觀點,隨後眉頭一皺,「我聽說,這個慕容皝,在抵達薊縣之前,先去了一趟代縣,他到那裡做什麼,搞清楚了麼?」

  「我派出了不少人去探查,」王趕壓低了聲音,「得到的消息,就是他慕容皝一直以來,都十分的敬重陳止,早就有心要結交了,卻一直沒有機會,於是就藉著這次中土之行,先去拜訪。」

  「哈哈哈!」王浚忽而大笑,指著王趕道:「若真是如此,那說明你的這些個探子,實在是能耐有限,大軍即將壓境,族群有傾覆之禍,居然還會因為一點虛名,去拜訪個名士,他慕容皝雖然是黃口小兒,但能被慕容廆看重,至少是分出輕重的,他這個時候去找陳止,不是因為陳止是名士,而是因為他陳止是帶郡太守!」

  「正是這樣,大將軍英明,」王趕隨後就順著說下去,「所以,我隨後又總結了一下情報,大概看出來了,那慕容鮮卑是看出來,陳太守和大將軍還不是一條心,手上也有點權利,更重要的是,他的背景,足以影響到朝廷的政策,才會想要從他那裡作為突破口。」

  「可惜他找錯了人!」王浚搖了搖頭,露出一點感慨的表情,「就連我,都覺得是看錯了人,過去以為陳止也算個人精,結果他卻太過看重財貨,當然,要做大事,是少不了財貨的,無論是治理一方,還是養兵,這都少不了要花錢糧,但這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可現在他陳止為了幾張紙,連左膀右臂都派出去了,這是本末倒置了。」

  「那紙張材質確實非同凡響,若是能推廣開來,足以為北地再添一個重項,」王趕則笑了起來,「其實這對大將軍你來說,也是個好消息,陳止固然將他那紙坊看得很重,輕易不讓人接觸,可惜百密一疏,還是防不住人的,在代郡內外,多少雙眼睛盯著,一旦有哪個家族出手,為了保護自己不被陳止打擊,他們只能來尋求大將軍您的幫助,到時候那紙方,也會落到大將軍的手上。」

  「這都是微末枝節,」王浚搖頭失笑,「我不會像陳止那樣看重一個兩個所謂的特產,因為這其實於事無補,根本不會改變大勢,當然,送上門來的東西,我都會笑納,這紙方如何安排,就都由你來掌舵,對了,陳止派去洛陽的人,幹的怎麼樣了?」

  「還沒有確切的消息,」王趕回憶了一下,才開口說著,「洛陽如今多佛,處處皆拜佛,估計是沒有時間接待他陳止的人的,而且那紙再好,也無法落入洛陽人的嚴重的。」

  「哼哼,」王浚又冷笑起來,「洛陽可是天下自視甚高之人的聚集之地,莫說他陳止的紙好,就算是獨步天下,只要不得洛陽之人的稱讚,那也不會有士林的人會追捧。」

  「那接下來呢?」王趕試探性的問道:「要不要給陳止那邊一些警告。」

  「匈奴那邊已經有動靜了,相信北疆有亂的時候,陳止是抽不出手來的,」王浚理所當然的道,但跟著話鋒一轉,「不過,這是我等的謀劃,與外戰需要先攘內,豈能任由內部不穩,所以陳止還是要警告一下的。」

  王趕點點頭,正要再說,門外卻忽然傳來敲門聲。

  「進來吧。」

  王浚的聲音落下,就有一神色嚴肅,著緊身衣的男子走了進來,給王浚行禮之後,來到了王趕的身邊,遞給了他一封信,那信封上還有一個特殊的筆記符號,符號下面寫著「洛陽」兩字。

  「是從洛陽寄來的加急情報。」一見這個標誌,王趕的神情就變了,「莫非洛陽有變?」

  「能有什麼變化?」王浚也坐不住了,「莫非皇上離開之後,又有什麼人興風作浪?」

  在種種猜測中,王趕將那信拆開,只是看了一眼,這表情就說不出的古怪。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HarukanoHimitsu

LV:15 支援小組

追蹤
  • 96

    主題

  • 56479

    回文

  • 2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