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替天行盜 作者:石章魚 (連載中)

 
mk2258 2017-4-8 14:45: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29 804226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19 18:51
第七十一章  【飛鳥集】(上)


    阿諾雖然貪酒,可是仍然堅持到顏天心將那杯酒飲下這才准備飲下,顏天心注意到兩人都沒有喝,不禁莞爾道:「你們是不是擔心酒裡有毒?」

    羅獵笑道:「我怎麼會懷疑顏寨主?」

    阿諾卻道:「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向顏天心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道:「你被手下背叛也不是第一次吧……」

    羅獵暗嘆,這貨果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顏天心這兩天情緒低落,明顯是因為手下人的背叛,阿諾這沒眼色的家伙偏偏又在傷口上撒鹽。

    果不其然,顏天心聽他這樣說,俏臉頓時轉冷,淡然道:「我的事情無需外人過問!」

    阿諾笑道:「算我多嘴。」此時羅獵已經率先將面前的酒飲盡。

    顏天心盯住羅獵的雙目道:「怕,你還敢喝?」

    羅獵道:「說好了同生共死,我又怎能那麼不講義氣?」其實他和顏天心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卻已經看出顏天心為人謹慎,如果她看出任何可疑之處,應當不會這麼痛快地飲下這杯酒。

    阿諾一旦喝起來就有些停不下來的趨勢,如果不是羅獵奉勸,他必須要喝個酩酊大醉,羅獵表面上雖然輕松,可內心卻不敢放下警惕,雖然到了天脈山下,可山上究竟什麼情況誰也不清楚。在凌天堡玉滿樓背叛顏天心,險些將顏天心置於死地。那場刺殺絕非突然發生,顯然在顏天心前往凌天堡賀壽之前,對方就已經經過了精心策劃。

    阿諾有句話並沒有說錯,顏天心被手下背叛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晚飯之後,老佟收拾好了桌子,阿諾早早去炕上休息,羅獵和顏天心對坐在桌前飲茶,茶還是顏天心此前留在這裡的普洱,茶葉不錯,可茶具就沒那麼多的講究,兩個粗瓷小碗臨時拿來當茶盞使用。

    顏天心望著桌上的油燈若有所思,抿了口茶輕聲道:「老佟一家人的命都是我爹救的!我爹說過,就算任何人背叛,老佟一家都不會對不起我們。」

    羅獵把玩著掌心的粗瓷小碗,和顏天心不同,他對連雲寨的任何人都不了解,也沒有投入任何的感情,所以他才能公平地看待問題,這樣的視角更為清晰,羅獵道:「我只是覺得,他老婆病得有些不是時候。」

    顏天心皺了皺眉頭,羅獵明顯在懷疑老佟,她還想說什麼,此時外面忽然傳來犬吠之聲。

    羅獵頓時警覺起來,噗!的一口吹滅了油燈。亮燈的房間最容易成為敵人攻擊的目標,他做出這樣的反應極其正確。

    外面傳來老佟驚喜的聲音:「栓子,你咋就回來了呢?」

    羅獵第一時間衝到了門前,從門縫向外望去,看到一人牽著爬犁走近了院子裡,和老佟一樣,健壯敦實的身子,來人正是老佟的兒子栓子,他朗聲道:「爹,俺娘讓俺回來幫您,說是大掌櫃這兩天就要回來,這裡不能沒人照顧。」

    「你娘咋樣啊?」

    「沒事啦,昨晚卓先生給開兩付藥,喝了之後,今天上午燒就退了,精神著呢,本來娘想跟俺一起下山,是我堅持讓她留下,爹,我看到門前的腳印兒了,是不是掌櫃的已經到了?」

    老佟這才想起了什麼:「你小點聲,到哪兒都是大咋呼小叫的,掌櫃的……」他轉身向房內望去,方才看到房內的燈光已經滅了。

    不過這時候房內又亮了起來,卻是顏天心劃亮火柴將油燈重新點燃,燈光下望著羅獵的眼神明顯帶著不服,顯然認為羅獵誤會了佟家。

    羅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顏天心來到門前,衝著門外招呼道:「栓子,進來吧!」

    老佟父子二人把爬犁放好,又把狗送入狗舍,爺倆這才進入堂屋,栓子看到顏天心,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栓子給掌櫃的磕頭!」

    顏天心不禁笑了起來:「見就見了,不用行那麼大的禮。」

    栓子道:「掌櫃的是我的救命恩人,再大的禮都不為過。」原來不僅僅是顏天心的父親救過老佟一家的性命,顏天心還救過栓子一命,難怪她對老佟一家擁有這麼大的信心。

    顏天心問起山上的事情,栓子一一作答。

    羅獵身為一個外人並不適合在場旁聽,借口累了起身去大屋內休息,來到大屋內,阿諾已經是鼾聲大作。羅獵在靠窗的地方坐下,外面北風呼嘯,雪比他們來的時候下得更加大了。瞎子一行應當已經出了蒼白山了吧,最讓羅獵放心不下的還是麻雀,如果羅行木的目的是九幽秘境,那麼他們也應該往天脈山而來,這場暴風驟雪他們一樣會遭遇到。這一路他們幾乎沒怎麼休息,或許已經將羅行木他們甩在了後面?羅行木設局抓住麻雀的目的是為了讓麻雀幫忙破解夏文。禍福相依,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麻雀的安全暫時不會有太多問題。至少在羅行木沒有達到目的之前,他不會下手傷害麻雀。

    羅獵始終隱藏著自己通曉夏文的事實,之所以堅持不露半點風聲,也是為了麻雀的安全考慮,羅行木如果知道這世上還有另外一人通曉夏文,那麼他就不會像現在這般顧忌,麻雀的安全就會無法得到保障。

    老佟父子離去之後,羅獵又從屋裡走了出來,看到顏天心仍然沒有回房,坐在燈下聚精會神地看著一本書,聽到動靜,她抬起頭來,輕聲道:「夜貓子,怎麼還沒去睡?」留意到羅獵走路一瘸一拐。

    羅獵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睡不著。」

    顏天心嘆了口氣道:「你這幾天幾乎沒有合過眼,人不是機器,撐不住的,趕緊去睡吧。」

    羅獵道:「不知道羅行木會不會已經來了?」

    顏天心不禁笑了起來,從羅獵的話中她察覺到他此刻的想法:「你不用擔心,只要他來到天脈山,就一定能夠找到他的蹤跡。」天脈山是她的地盤,剛才和栓子的那番對話讓顏天心放心不少。寨子裡目前並無任何的異狀,等這場暴風雪過後,她盡快上山。

    顏天心斟了碗茶給羅獵,羅獵道謝之後雙手接過。

    這一路之上,羅獵將羅行木當年和麻博軒一起探險的事情告訴了顏天心,也講述了自己受雇於麻雀前來蒼白山的經歷。顏天心卻很少提及連雲寨的事情,羅獵對她還知之甚少,僅限於當年凌天堡幸存的女真族後裔。

    羅獵拿起顏天心放在桌上的書看了看,顏天心所看的卻是一本英文原版的,顏天心伸手躲了過去,表情充滿了嗔怪。

    羅獵真是沒想到這位占山為王的女匪居然還有如此文藝的一面,泰戈爾此前剛剛以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正是國際文壇上的風雲人物,讀泰戈爾的詩集已經成為一時風尚,不過在國內還是限於黃浦北平這種大都市,更讓羅獵驚奇的是,她看得是英文原版,也就是說顏天心應當是懂得英文的。她不知從何種途徑得到了這本書,她應該對這本書非常得愛惜,保存得很好。

    羅獵微笑道:「我聽見回聲,來自山谷和心間。以寂寞的鐮刀收割空曠的靈魂,不斷地重復決絕,有重復幸福。終有綠洲搖曳在沙漠。我相信自己,生來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敗,妖冶如火。承受心跳的負荷和呼吸的累贅,樂此不疲……」他的朗誦聲音深沉感情充沛,讓人不由自主沉浸到他制造的氛圍中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19 18:51
第七十一章  【飛鳥集】(下)


    顏天心的一雙美眸變得異常明亮,羅獵所誦讀的是中譯本,他對這首《生如夏花》顯然是非常熟悉的,當羅獵誦讀到最後一句生如夏花,死如秋葉,還在乎擁有什麼的時候,顏天心的目光又變得黯淡了下去。

    羅獵道:「想不到你居然對泰戈爾的詩感興趣?」

    顏天心道:「我只是喜歡其中的一兩句罷了,長夜漫漫,用來排遣寂寞倒也不錯。」

    羅獵道:「有機會一起探討一下?」

    顏天心搖了搖頭道:「我讀書少,還是不要貽笑大方了。」她拿起那本《飛鳥集》起身離去。

    羅獵望著她的背影笑了起來,顏天心卻在此時突然轉過頭來,正抓了個現形,瞪了他一眼道:「笑什麼笑?一臉的猥瑣相!」

    羅獵的笑容僵在臉上,我長得猥瑣?至少要比卸妝之前要英俊許多吧?難不成顏天心更欣賞自己此前的造型?

    顏天心的聲音又變得溫柔了起來:「去睡吧,好好休息,不然明天沒力氣上山了。」

    或許是因為疲憊的緣故,羅獵回到炕上居然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不過他睡得並不踏實,恍惚間從周圍衝出數十名身穿黑色鬥篷的蒙面修道士,將他五花大綁,抬起捆綁在十字架上,在他的腳下堆滿了荊棘和木材,他應該在教會的廣場,雲層低垂,電閃雷鳴,雖是白天,卻如黑夜將臨。成千上萬的信徒圍繞在火刑台的周圍,他們嘲笑著咒罵著,一個個的表情瘋狂而可怖。

    羅獵想要分辨卻說發不出聲音,他看到遠方一名身穿白衣的修女手舉火炬,踩著紅毯緩步走來,她赤裸著雙足,足趾晶瑩白嫩,宛如一朵盛開的百合花,火刑台干枯的荊棘突然發出綠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結出了一朵朵鮮紅的玫瑰,玫瑰花沿著紅色的地毯蔓延,白衣修女赤裸的雙足踩上了玫瑰花,同時也踩在荊棘之上,任憑荊棘將她的雙足刺破,鮮血直流,她卻毫無知覺,她走過這片荊棘和玫瑰共生的道路,來到火刑台前。

    羅獵大吼著,試圖將她喚醒,試圖讓她看到火刑台上的自己。

    天空中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鬥篷下那張慘白的面孔,他看到那張面孔上正有兩道鮮血緩緩低落,原本眼睛的位置變成了兩個觸目驚心的血洞。羅獵爆發出一聲悲吼,白衣修女的唇角露出一絲冷酷而殘忍的笑容,然後她手中的火炬丟向羅獵腳下的荊棘……

    羅獵霍然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喘息著,他的身上滿是冷汗。羅獵知道是夢,可是這不斷重復的噩夢已經讓他開始模糊現實和夢境的界限。一旁的阿諾仍在酣睡,外面的風似乎小了一些,身下的火炕依然溫暖。羅獵感到口干舌燥,或許是火炕讓他產生了剛才那個可怕的夢境,他從炕上爬了起來,披上衣服來到堂屋,拿起茶壺到了一碗業已冷卻的普洱茶,咕嘟咕嘟猛灌了下去。然後默默在凳子上坐下,羅獵其實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失眠的症結所在,從開始做惡夢開始,他的睡眠質量就變得每況愈下,這個周而復始的噩夢並沒有讓他習慣,每次做夢都會讓他如此恐懼,他害怕做夢,因此而對睡眠從心底產生了恐懼,他在逃避噩夢的同時也在逃避著睡眠,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形成了惡性循環。

    羅獵從上衣口袋中摸出香煙,摸索著點燃,打火機的火苗在微微的顫抖,這是因為他的手在顫抖,兩年了,為何他心中的痛苦沒有減弱半分?羅獵用力抽了口煙,想和著這口煙將心中的痛苦吞咽下去。

    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急促的犬吠聲,羅獵站起身來,不過犬吠聲馬上又平息了下去,羅獵湊近門縫,看到外面的雪仍在下,不過風已經停了,老佟披著棉大衣從西側的小屋出來,手中握著一杆雙筒獵槍,他應該是也聽到了動靜,所以出來看看情況。

    老佟去狗舍看了看,確信沒什麼事情,然後又向小屋走去。

    羅獵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看來自己的擔心有些多余,老佟應該不會背叛顏天心。

    老佟來到小屋門前,似乎有些不放心,他又轉身走向院門,站在院門處向外面眺望了一會兒,這才轉身回房,就在老佟轉身的剎那,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槍響,這一槍擊中了老佟的後心,將老佟打得一個踉蹌撲倒在雪地上。

    這一槍也擊碎了寂靜的雪夜,羅獵以驚人的速度撲倒在地面上,出自本能的反應救了他一條命,機槍子彈從正門射向堂屋內,瘋狂的子彈傾灑在羅獵剛才所坐的地方,如果他再遲上一刻反應,那麼此刻已經被機槍掃射成了蜂窩。

    栓子聽到槍聲,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操起靠在床頭的步槍想要衝出門去。

    老佟雖然中槍卻沒有斷氣,倒在血泊中的他艱難向獵槍爬去,用盡全身的力量大吼道:「別出來,趴下,趴下……」

    面對木屋的高地上,隱蔽在那裡的機槍噴射出耀眼奪目的槍火,老佟的聲音再次引起了對方的注意,機槍手調整槍口對准了地上的老佟,老佟抓住雙筒獵槍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大吼著向外面衝去,方才邁出一步,瘋狂的子彈已經爭先恐後地射入了他的肉體。

    羅獵衝入大屋內,阿諾已經驚醒,整個人平趴在地面上,火炕上已經多出了不少槍洞,他也是及時逃了下去,羅獵指了指門口,阿諾搖了搖頭,對方用機槍鎖定了他們的木屋,在這樣的火力覆蓋下,根本沒機會逃出去。

    顏天心的聲音從外面響起:「你們有沒有事?」

    羅獵聽到她的聲音心中也是一寬,大聲道:「活著呢!」

    顏天心匍匐爬了進來,三人會合在一處,全都貼著火炕趴在地上,顏天心推開牆角的面缸,掀開面缸下方的木板,裡面收藏著不少的武器,她從中拿了一把衝鋒槍扔給了阿諾,本想將另外一把扔給羅獵,卻見羅獵只從中拎起了幾顆手雷,想起他拒絕用槍的事情,看來他內心深處也是一個極其固執之人,認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改變。

    顏天心低聲道:「我房內有一條通往後面的地道,你們跟我來。」十字坡是連雲寨的前哨戰,所以建設之時就考慮得很周到,包括遇到緊急狀況的應對也都已經想到。

    羅獵這才知道顏天心明明可以從密道逃離,卻冒險來到這邊接應他們,心中也是一陣感動,三人向顏天心房內轉移之時,槍聲又從四面八方響起,從槍聲響起的狀況來看,前來圍攻他們的敵人應該不在少數。他們不可能正面迎擊敵人,現在只能先逃離險境,然後再考慮反擊的事情。

    顏天心所說的地道就位於她所住的火炕下方,地道並不算長,一直通到院子後方,開口處位於廢棄的馬廄內,顏天心側耳傾聽,確信馬廄內沒有敵人潛伏,這才推開用來掩飾的擋板,第一個爬了出去。

    羅獵緊隨其後,機槍的火力仍然集中在幾間木屋上,瘋狂的子彈已經將木屋打得千瘡百孔,老佟直挺挺躺在雪地裡,殷紅色的鮮血已經將周圍的積雪浸成了血紅色。

    此前他和栓子居住的小屋也處於機槍子彈籠罩的範圍內,栓子到現在沒有現身,不知是死是活。

    顏天心用力搖了搖嘴唇,目睹老佟慘死,心如刀割,老佟不會出賣自己,組織這場圍殲的人必然對自己的情況極其了解,而且組織者布局縝密,沉得住氣,並沒有選擇驚動老佟父子,所以老佟父子才會向自己反饋一切如常的信息,也唯有這樣做方可瞞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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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19 18:51
第七十二章  【援軍到】(上)



    阿諾指了指後山樹林,貓著腰貼著馬廄走去,剛剛離開馬廄,從後山上一排子彈就射了過來,羅獵一把將阿諾拽了回來,子彈貼著阿諾的身前掠過,射入雪地之上,一時間雪花四濺,阿諾嚇得躺倒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前胸,確信沒被子彈擊中方才長舒了一口氣。他們雖然逃出了木屋,卻並未逃出敵人布下的包圍圈。

    羅獵環視周圍,敵人全都藏在密林之中,不知究竟有多少人。如果等到天亮,恐怕他們更加無所遁形。

    顏天心低聲道:「必須救栓子一起走!」

    阿諾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三個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顏天心居然還想著救人?看下方的幾座木屋都已經被打成了篩子,只怕栓子早就已經死了。

    此時林中的機槍鎖定了馬廄的方向,開始掃射,三人不得不趴倒在雪地上,向馬廄北側匍匐前行。

    羅獵心中暗嘆,對方的火力太猛,除非將機槍干掉,否則他們根本沒有突圍的機會。

    三人轉移到喂馬的石槽後方,利用厚重的石槽阻擋對方迅猛的槍火。

    阿諾靠在石槽上,一臉的苦悶,好不容易才從凌天堡逃出來,想不到又在天脈山下遭遇伏擊,顏天心不是連雲寨的寨主嗎?現在連土匪的競爭都如此激烈?老大的位置可真是不好當。

    羅獵道:「你們兩人負責吸引火力,我從側後方繞過去,爭取將後面的敵人清除掉。」

    顏天心搖了搖頭道:「再等等,讓他們再消耗一會兒彈藥。」

    阿諾道:「他們是有備而來,肯定帶足了彈藥,這樣等下去可不是辦法。」

    顏天心明白阿諾說得沒錯,此時也不禁一籌莫展,昨晚栓子帶來的消息讓她感到稍稍放心,可是現實的狀況卻比想像中更加惡劣。

    阿諾又道:「這裡離連雲寨不遠,會有援軍嗎?」

    羅獵和阿諾同時望向顏天心,顏天心沒有說話,內心中卻對山寨此時的狀況並不樂觀。

    機槍在一輪瘋狂掃射之後突然停息了下來,他們以為對方只是在更換子彈,用不了太久的時間,一定會槍聲再起,可是等了一會兒不見槍聲響起,遠處的樹林中突然傳來零星的交火聲。

    原本射向他們的子彈也開始改變了目標。

    阿諾面露喜色,想不到居然讓自己說准了,果然有援軍到來。

    機槍連續不斷的射擊聲再度響起,這次卻並非瞄准馬廄,而是向林中潛伏的暗殺者開始掃射,子彈向林中傾瀉,一時間敵方陣營大亂,顏天心向羅獵使了個眼色,兩人在阿諾的掩護下向後方迅速靠近。

    藏身在樹林中的敵人顯然被這突然發生的狀況打亂了陣腳,機槍迅猛的火力逼迫他們不得不轉移藏身地點,雖然如此也有兩人已經中彈倒地,在他們轉移的過程中,羅獵和顏天心突然現身,羅獵隨手向敵方陣營扔出了一顆手雷,爆炸聲中,四名暗殺者飛上了半空。

    顏天心雙槍輪番施射,將其余敵人盡數射殺,來到近前看到一人還未斷氣,顏天心用手槍挑開蒙在對方臉上的黑布,看到得卻是一張陌生的面孔,她皺了皺眉頭,旋即站起身,槍口瞄准對方的胸口開了一槍。

    在他們兩人反擊的過程中,機槍始終在為他們做出掩護,被打懵了的敵人好一會兒方才重新組織起進攻,不過這次他們的目標不再是顏天心和羅獵,他們向機槍所在的高地靠近,必須搶回機槍方才能夠重新將局勢掌控在手中。

    然而很快他們就發現了這是個錯誤的決定,那名搶下機槍的不速之客槍法極其精准,機槍在他手中如同生出雙眼,子彈幾乎從不落空,一會兒功夫已經有十幾人中彈倒地。暗殺者顧此失彼的行動,讓羅獵等人獲得了反擊的機會,他們開始配合機槍手有序展開進攻,栓子也從房內出來,他端著步槍利用對周圍熟悉的地理環境展開反擊。

    這場反擊戰持續了大約十分鐘,暗殺者就意識到任務無法完成,他們開始撤退,在清除了周圍的敵人之後,顏天心並沒有繼續追殺,樹林的雪地中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的屍體,顏天心檢查了其中一個人的身上,撥開那人的棉衣,露出裡面的軍裝,從軍裝的樣式不難看出,應當是屬於南滿軍閥徐北山的部隊,阿諾也撥開了另外幾人的衣服,也發現幾人裡面都穿著軍服。

    羅獵走向林中高地,看到一挺馬克沁重機槍仍然架在那裡,連續射出子彈摩擦過熱的槍口還在冒著縷縷青煙,可是槍手卻已經不見了。

    羅獵皺了皺眉頭,忽然摸出了手雷,樹林中出現了一道身影,卻是陸威霖,他手中的勃朗寧m1910指著羅獵的胸口。

    羅獵微笑道:「我就猜到是你!」他將手雷重新掛在腰間。

    陸威霖點了點頭,將手槍納入鞘中,他的鼻梁上還貼著一塊膠布,羅獵此前用槍托砸斷了他的鼻梁,現在還隱隱作痛,陸威霖道:「我就說過,咱們還會見面的。」

    羅獵看了看那挺機槍,又看了看陸威霖,雖然他嘴上不說,可是心中明白,如果今天不是陸威霖及時出現,後果不堪設想,他們很難從馬克沁機槍編織的火力網中逃離出來。

    阿諾和顏天心循聲趕了過來,看到陸威霖,他們馬上明白剛才正是這個家伙營救了他們。

    顏天心充滿警惕地望著陸威霖,陸威霖攤開雙手做出一個無所謂的手勢,然後道:「如果兩位不反對,我和羅獵有些話想要單獨談談。」

    顏天心轉身離開,她聽到林外傳來栓子的嚎啕大哭聲。

    阿諾抱著衝鋒槍繼續去清理戰場。

    陸威霖摸出一盒香煙扔給了羅獵,羅獵伸手接過,從中抽出一支煙遞給了陸威霖,陸威霖搖了搖頭,指了指機槍旁邊的一具屍體道:「從他身上找到的,算是給你的見面禮。」

    羅獵笑了起來,點燃香煙,抽了一口,然後道:「你一直跟著我們?」

    陸威霖搖了搖頭道:「我是來找七寶避風塔符。」

    陸威霖並沒有撒謊,他的目標也很明確,既然七寶避風塔符在羅行木的手中,他就要找到羅行木搶回並將塔符帶回去,他雖然不知道如何找到羅行木,可是相信羅獵應該有辦法,所以他認為只要跟蹤羅獵就能夠找到目標,所以一路跟蹤而來,羅獵一行雖然警覺,可是陸威霖也非尋常之輩,他接受過極其嚴苛的軍事訓練其中就包括野外生存追蹤偵察,再加上近日天氣惡劣,風雪也給他提供了很好的掩護。

    羅獵暗自佩服陸威霖鍥而不舍的毅力,不過從中他也意識到陸威霖或許會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則以他冷酷桀驁的高傲性情,又怎能甘心為葉青虹所用?羅獵道:「知不知道這些人的來路?」

    陸威霖點了點頭然後道:「你先告訴我七寶避風塔符的事情。」羅獵上次雖然說七寶避風塔符在羅行木那裡,可是並沒有詳細說到底是如何失去,陸威霖盡管相信羅獵不會說謊,可是對其中的經過仍然抱有很大的好奇心。

    羅獵這才簡單將上次在藏兵洞中將七寶避風塔符射入猿人右目的事情說了,陸威霖聽完也覺得此事實在有些玄之又玄,可他也相信羅獵應該不會欺騙自己。避風塔符在羅行木的手中也只是羅獵的推測,羅獵認為猿人是羅行木所豢養,它受了傷,羅行木自然會幫忙處理,在處理傷口的時候應當會發現那枚避風塔符,理所當然就會據為己有。

    陸威霖感嘆道:「如此珍貴的東西竟然被你隨隨便便丟掉,真是暴殄天物!」他並不知道羅獵當時丟掉避風塔符卻是為了營救顏天心的性命。

    羅獵淡然笑道:「這世上還有什麼比生命更加重要的東西嗎?」他對這件事並無半點的遺憾,如果讓他重新選擇,還是一樣,倒不是因為他對顏天心生出了超乎尋常的特別感情,就算遇險者是陸威霖,他同樣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因為在他心中人的生命比這些所謂的寶物重要得多。

    陸威霖道:「無論怎樣,你都沒有兌現自己的承諾。」他所指的承諾是羅獵和葉青虹之間的協議,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葉青虹已經付出了一筆不菲的佣金。

    羅獵哈哈笑了起來:「承諾需要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基礎上,我來蒼白山之前和葉青虹曾有約定,她不可以干涉我的任何行動,是她率先違背了承諾,所以我不欠她什麼。」目光轉向陸威霖,故意道:「更何況現在有你為她完成任務,也不需要我再多事。」

    陸威霖道:「帶我去找羅行木!」

    羅獵沉默了下去,平心而論,陸威霖有勇有謀,如果有他加入己方的陣營自然是如虎添翼,可是陸威霖畢竟和自己的目標不同,自己是為了營救麻雀,而陸威霖卻是為了得到七寶避風塔符,以陸威霖做事的風格,在關鍵時刻他為了達到目的或許會不擇手段,甚至可能危及麻雀的性命。

    陸威霖看出了羅獵的猶豫,低聲道:「你不用擔心,作為你幫我的回報,我會幫你救人。」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19 18:52
第七十二章  【援軍到】(下)



    羅獵盯住陸威霖的雙目道:「萬一需要選擇呢?」如果在七寶避風塔符和麻雀之間選擇,自己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而陸威霖他卻不能保證。

    陸威霖道:「總會有兩全齊美的辦法,大雁還沒打下來,就開始考慮如何烹飪的事情,你的擔心是不是有些多余?」他停頓了一下,來到不遠處的屍體前,抬腳將屍體掀了過來,踏在屍體的胸口上:「這些人全都來自徐北山的精銳部隊,蒼白山是徐北山和張同武兩大軍閥之間的屏障,蒼白山的這些土匪最終導向誰,誰就會掌控有利的局面,就有了占領整個滿洲的可能,發生在凌天堡的事情並不止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其背後有多股勢力在明爭暗鬥,包括葉青虹也沒能成為最終的勝利者,不過還好肖天行被殺,最終的結果能夠讓她滿意,現在唯一的缺憾就是七寶避風塔符得而復失。

    陸威霖的出現同時也證明葉青虹對羅獵從未報以完全的信任,從一開始就有第二套備選方案,陸威霖的主要任務是狙殺肖天行,而在羅獵無法順利完成任務的時候,他會接過這次任務,尋找並搶奪七寶避風塔符,將之送到葉青虹的手中。

    羅獵對此也有些不解,瀛口劉公館的事件之後,他一度認為葉青虹的真正目的就是為了復仇,至於七寶避風塔符只不過是她用來掩飾真正用心的幌子,而現在看來七寶避風塔符對她似乎擁有著同樣重要的意義,否則陸威霖在肖天行死後不會選擇繼續留下冒險。

    陸威霖道:「考慮好了沒有?」

    羅獵道:「我只是有些好奇,葉青虹到底拿什麼要挾你為她賣命?」

    陸威霖笑了起來:「我的事情你最好別管!」

    栓子將父親的屍體埋在屋後,羅獵幾人清點了一下林中的屍體,共有十七具之多,他們將屍體彙集到了一處,阿諾往上面澆上汽油之後點燃,這也是最妥善的解決辦法,死者也應當有尊嚴,總不能任由他們的屍骨被山中的野獸吃掉。

    對於陸威霖的加入,其余三人並沒有表示反對,畢竟今天凌晨的這場槍戰,如果沒有陸威霖的暗中相助,他們恐怕會傷亡慘重,想要反敗為勝的機會微乎其微。

    雖然伏擊他們的這群人全都來自徐北山的精英部隊,可是顏天心也不敢大意,她臨時放棄了從正面上山的想法,選擇繞行到後山,從後山被稱為鬼見愁的小道輾轉而上,這條道路曾經是過去的采參人留下,就算春暖花開之時都少有人跡,更何況現在是大雪紛飛的隆冬腊月,發生在十字坡的這場暗殺讓顏天心對山上的情況已經不再樂觀,她必須躲開所有人的視線,悄悄返回山寨,她不知山上究竟是什麼狀況,其中到底有多少部下背叛,她要讓山寨中那些別有用心的背叛者措手不及。

    從十字坡繞行到後山,還要穿過近六十裡的雪野冰原,凌晨發生的這場槍戰他們不僅僅損失了老佟,還有狗舍中的那些生命,十幾條好狗都沒有來得及逃出狗舍,就被射殺。他們雖然有爬犁,卻因為缺少雪橇狗的拖拽已經無法使用,按照陸威霖的意思本來是想讓這些雪橇犬發揮余熱,在這天寒地凍的季節至少能吃上一頓熱騰騰的狗肉,可是考慮到栓子對這些動物的感情,最終還是作罷。

    栓子從院子後面的地窖中取出自制的滑雪板,這對羅獵來說卻是一個意外的驚喜,這種滑雪板雖然是手工仿制,不過工藝非常精美,完全可以正常使用。

    幾人之中除了陸威霖之外,全都受過滑雪訓練,羅獵在北美游學九年,酷愛運動,滑雪水平已經稱得上專業級,阿諾來自歐洲,他在入伍之前就接受過專門的滑雪訓練,至於顏天心,這些滑雪板就是她親手繪圖交給手下制作完成,她的滑雪技術自然不必說,栓子也是連雲寨中最早學會滑雪的一批。

    陸威霖雖然不會滑雪,可是他學過滑冰,對身體平衡的掌握能力極其出眾,在羅獵的幫助下,短時間內就已經掌握了滑雪的幾個基本動作,從十字坡繞到後山的路程存在一個先下後上的過程,這其中大都都是緩降的斜坡。擁有了滑雪板的幫助,他們的行進速度無疑增加了數倍。

    他們在上午十點離開了十字坡,因為這段路途始終都在下坡而且都是順風而行,開始的這段行程非常順利。陸威霖畢竟是剛剛學會滑雪,開始的階段因為貪圖速度接連摔了幾跤,不過在阿諾的耐心指導下也開始漸入佳境。

    正午的時候風停雪住,湛藍的天空中沒有一絲雲,陽光直射到雪野上,雪光白得刺眼。五人之間的距離拉開得很遠,羅獵和顏天心已經遙遙領先,栓子處於中間和兩人之間大概拉開百米的距離,他的身後才是陸威霖和阿諾,兩人被栓子也甩開近半裡的距離,不過好在雪野空曠,四下無人,而且此時陽光極佳,一眼就能夠找到各自的位置。

    羅獵對顏天心越來越感到好奇,原本他認為顏天心只不過是在窩在蒼白山占山為王的女匪,或許都沒怎麼走出過大山,卻想不到她非但能夠閱讀英文原版的泰戈爾詩集,還擁有如此嫻熟的滑雪技巧。如果不是事先就知道了顏天心的身份,羅獵甚至會認為顏天心和自己一樣擁有在異國他鄉留洋的經歷,他和顏天心在雪野之上輾轉騰挪有若兩只在雪地上翩翩起飛的蝴蝶,羅獵望著俏臉緋紅的顏天心,此時的她美得奪目,猶如這漫天遍野的雪光,讓他人不敢直視。因為顏天心帶著所有人中唯一的墨鏡,看不到她的眼睛,忍不住問道:「你有沒有留過洋?」

    顏天心看了他一眼,然後道:「追上我我就告訴你!」雪杖一撐,率先向前方的斜坡衝去。

    羅獵笑了起來,望著顏天心在雪地上左右穿梭的倩影,好勝心不由得升起,他將雪杖向身後一撐,身體猶如離弦的箭一般向前方衝去。顏天心來到中間的時候,羅獵就已經拉近了和她的距離,顏天心贊嘆羅獵滑雪技巧的同時利用身體的回轉阻擋羅獵前行的路線,以此對他進行干擾。

    前方出現了一塊巨石,羅獵提醒顏天心道:「小心!」然後他向左側閃避,顏天心則向右側輕巧繞開前方的巨石。

    兩人繞過巨石之後,幾乎同時來到了雪道上,彼此都進入了最後的衝刺,連續揮動雪杖之後,取得足夠的動力,他們都將一雙雪杖夾在手臂下,身體前傾呈半蹲的姿勢利用慣性沿著雪坡向下方滑行。

    羅獵的身高體重優勢決定他將勢能轉化為動能的過程更加有利,雖然顏天心的技術和他不相伯仲,可是羅獵仍然搶先衝到了坡底,在雪地上一個瀟灑的回還,然後止住了前衝的勢頭,他停下的位置故意擋住了顏天心前衝的路線,顏天心若是無法及時停下,勢必整個人衝入他的懷中。她左邊的雪杖輕輕一點,雙足微微變換了角度,然後就巧妙繞過了羅獵,在他身體的右側繞了一個大圈,然後停在他的身後。

    羅獵轉過身來,眼睛因為長時間被冷風和雪光刺激,已經開始變得有些發花。

    顏天心贊道:「不錯,你贏了!」

    羅獵笑道:「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顏天心搖了搖頭道:「沒有!我連滿洲都沒有離開過!」

    羅獵愣了一下:「那你從何處學會的英文,還有滑雪?」他認為顏天心並沒有說實話。

    顏天心禁不住笑了起來,他的問題還真是不少,抬起頭看了看上方,栓子已經開始下滑,阿諾和陸威霖兩人的身影剛剛才出現在斜坡的頂端,這個斜坡角度有些陡峭,估計陸威霖或許沒那麼順利。

    果不其然,陸威霖滑到中途就因為速度太快,控制不住身體,跌倒在雪地上,然後沿著斜坡嘰裡咕嚕地滾了下去,陸威霖有生以來還沒有那麼狼狽過。

    羅獵提議暫時休息,一來做一次中途調整,二來可以趁機休息一下被雪映射得發花的眼睛,顏天心對此並沒有表現異議,事實上她在多半事情上都尊重羅獵的意見。

    栓子抵達之後,找來樹枝於避風處升起一堆篝火,又將一個鋁壺裝滿積雪融水燒開。顏天心隨身帶著茶葉,交給栓子讓他將普洱茶直接用水煮了。

    五人之中最累的要數陸威霖,他畢竟剛剛學會滑雪,在技巧方面遠遠遜色於其他人,還不懂得最大限度地節省體力,完成同樣的路程往往要比其他人花費加倍的力氣,幾次跌倒也摔得多出了幾塊淤青,不過對他來說今天的行程也是獲益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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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19 18:52
第七十三章  【開天峰】(上)


    太陽開始偏移,部分已經被天脈山遮住,羅獵抬頭望去,看到陽光開始減弱,用不了太久的時間,太陽就會被山徹底擋住,他們所在的位置就會被天脈山巨大的陰影籠罩。高高聳起直入雲端的部分就是開天峰,山峰尖穿出了雲層,而到山腰的大部分都隱沒在雲層之中,開天峰的奇特在於從峰頂到山腰有一條狹窄的縫隙,仿佛被人一劍劈開,傳說中這道縫隙是大禹治水的時候,為了疏導洪水,用巨斧劈開天脈山頂,洪水從大禹劈開的水道中流出,從而緩解了洪災,只是這一說法來自於民間傳說,並無確實的史料可考。

    羅獵聽到這個傳說首先想起的就是禹神碑,羅行木根據那幅用夏文標記的地圖找到這裡,麻博軒在金國皇陵中見到了一枚用夏文鐫刻的古幣,而他們在僥幸逃離之後,他們的背脊上都出現了擅入者死這四個大字,雖然手法不同,可全都是用夏文鐫刻。種種跡像表明,這些事之間或許存在著某些不為人知的聯系。

    顏天心將手中的搪瓷茶缸遞到羅獵面前,打斷了他的沉思,羅獵抬起頭望著顏天心笑了笑,接過茶缸,喝了口熱茶,普洱香氣濃郁醇厚,讓人心曠神怡,在這白皚皚的雪夜中能夠喝到熱茶本身就已經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羅獵道:「記不記得我此前寫給你看的那四個字?」

    顏天心點了點頭。

    羅獵道:「很少有人認識那四個字,你知不知道那四個字屬於什麼朝代?」

    顏天心居然被他問住,搖了搖頭。

    羅獵的表情將信將疑,他又在雪地上寫了一個字你,顏天心一臉迷惘,羅獵不知她是真不認得還是裝不認得,於是又加了三個字,很性感!羅獵這樣的做法顯然有些惡作劇,不過他這樣寫還有另外一層含義,如果顏天心認得這三個字,前後貫通十有八九會惱羞成怒,可顏天心根本不知道他在寫什麼,搖了搖頭道:「這是什麼文字?」

    羅獵這才相信顏天心除了擅入者死那四個字之外,再也不認得其他的夏文,抬起腳將地上的字跡抹去,笑道:「你很漂亮!」半真半假,至少有兩個字是正確的。

    顏天心道:「你真無聊!」她非但沒有生氣,心底反而生氣一股暖意,低聲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羅獵道:「這些字據傳是夏文,來源於大禹碑銘。」

    顏天心道:「夏文?怎麼可能,夏朝並無真實的文字可考,如果可以真的證明這些是夏朝的文字,我國舉世公認的歷史可就不止現在的五千年!」她忽然想到了此前在藏兵洞中羅行木和麻雀之間的對話,羅行木抓麻雀的目的正是要讓麻雀幫他破解這樣的文字。

    羅獵道:「羅行木之所以能夠找到這裡,就是通過一幅用夏文標注的地圖,他無法破譯其中的文字,所以才會求助於他的老師麻博軒,麻教授研究之後認為這些文字來源於大禹碑銘,你有沒有聽說過禹神碑?」

    顏天心見聞廣博,知道禹神碑如今位於岳麓山。

    羅獵道:「我開始也是這麼認為,可後來才知道,岳麓山的禹神碑乃是宋嘉定年間重建,真正的禹神碑早已不知所蹤,根據麻教授的筆記,他懷疑真正的禹神碑很可能被藏在蒼白山。」

    顏天心道:「怎麼可能?那禹神碑如此巨大,從江南運到這裡需要耗費大量的物力人力,誰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更何況就算有人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也無法掩住所有人的耳目,怎會連一點點痕跡都未留下?」

    羅獵道:「禹神碑上面究竟刻了什麼,大家都不清楚,或許其中的內容極其重要,據推測,禹神碑失落的時間正值北宋末年,那時金國崛起,疆土不斷擴張,鐵騎揮師南下,將大宋的版圖不斷壓榨,甚至攻陷汴京,俘虜了欽宗和徽宗兩位皇帝,史稱靖康之難,而禹神碑的失落恰恰是這個年代。」

    顏天心心中暗忖,羅獵的推測雖然天馬行空,可仔細一想或許有那麼一些道理,如果當年當真是金國搶走了禹神碑,運來這裡也有可能。只是她仍然想不透,這禹神碑對現在來說是一件重要的史料,如果可以找到禹神碑,就能夠憑借上面的文字將中華五千年歷史大大提前,可是在八百年前的宋朝,禹神碑遠沒有現在的重要意義,無非是為大禹歌功頌德的一尊碑刻罷了。

    顏天心道:「你是說,羅行木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尋找禹神碑?」

    羅獵搖了搖頭道:「他應該對考古學術沒什麼興趣,真正想要找到禹神碑的是麻教授,麻教授是個書呆子,羅行木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方才引誘麻教授隨同他前來探險,據我說知,他從天脈山的金朝古墓中盜掘了不少的寶物。」羅獵這樣說是有原因的,他在羅行木留下的密室中就發現了大量盜掘的明器,而麻雀也提起過羅行木將竊取的文物賣給日本人。

    顏天心本是女真後人,天脈山古墓之中埋葬得是她的先祖,聽到羅行木盜掘古墓,不由得怒從心起,憤然道:「我絕不會放過這個賣國求榮的狗賊!」

    羅獵道:「你在天脈山那麼多年難道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關於禹神碑的事情?」

    顏天心搖了搖頭。

    羅獵道:「九幽秘境在什麼地方?」顏天心在他面前雖然只提起過一次,可是羅獵卻牢牢記住了這個地名。此前他曾經詢問過九幽秘境的事情,可是顏天心對他的提問避而不答,只說是發過毒誓。

    顏天心果然避而不答,抬頭看了看天空,輕聲道:「又要起風了,咱們要趕在風雪來臨之前抵達山下。」說完之後,她起身獨自一人向前方滑去。

    羅獵有些無奈地望著顏天心的背影,栓子收拾東西很快跟了上去,陸威霖來到羅獵的身邊,用肩膀碰了一下羅獵的肩頭,滿懷深意道:「看來你們好像沒談攏。」

    羅獵滿臉不屑地望著陸威霖:「跟你有關系嗎?」

    陸威霖搖了搖頭道:「我還以為你什麼樣的女人都能搞定,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說完他撐起雪杖,向前方慢慢滑去。

    阿諾等到最後一縷陽光被遮擋在山的那邊,方才懶洋洋從陰影中站了起來,和羅獵肩並肩望著已經先走的三人,慫恿道:「喜歡就追上去,我看得出來,顏天心喜歡你。」

    羅獵沒好氣道:「你懂個屁!」

    阿諾碰了個釘子,唯有嘆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這貨儼然已經成為了一個中國通。

    顏天心滑出一段距離,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發現跟在自己身後的是栓子,羅獵和阿諾遠遠落在隊尾處,難不成自己剛才的態度激怒了他?轉念一想,自己何必在意他的感受,卻終忍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小氣!」

    羅獵絕不是個小氣之人,之所以落在隊尾,卻是要故意和顏天心拉開一些距離,人和人之間不可以走得太近,太近了就會讓人產生戒備心,男女之間更是如此,太近了還會讓人說閑話,太近了會讓一方不自覺地產生優越感,適當地拉遠距離,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謀略,這就叫欲擒故縱。

    下午兩點,他們已經順利抵達了天脈山北麓,現在所處的高度比十字坡下降了不少,北麓的這條古道極其陡峭,而且因為背陰的緣故,這裡的冰雪常年不化,在古道起始處的密林中,藏著一個山洞,裡面儲備著一些常用的登山用具,老佟活著的時候,幾乎每個月都要來此一趟,雖然這條古道已經廢棄不用,可是為了防備不時之需,在這座山洞中始終儲存著一些必要的物資。當然他們前來這裡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打獵,北山人跡罕至,鳥獸眾多,可以稱得上天然的獵場。

    因為接下來的路程都是上坡和爬山,滑雪板已經排不上用場,他們將滑雪裝備全都留下,換上了特制的冰鞋,冰鞋和普通的皮靴也沒有太大不同,無非是鞋底裝上了短釘,利用這些短釘,可以增大足部的摩擦力,減緩冰面的濕滑。

    栓子將一盤繩索斜背在肩頭,即便是他也從未在隆冬腊月從這條古道上過天脈山。

    羅獵脫下自己的靴子,他的這雙靴子已經爛了底,襪子已經濕透,褪下襪子,腳上刀割般疼痛,借著火堆的光芒看了看,看到腳上磨出了許多大大小小的血泡,足底也凍裂了口子。

    顏天心此時走了過來在他的面前蹲了下去,示意羅獵抬起他的大腳,然後將一根銀針在火上烤了烤,將羅獵足底的血泡逐一挑破,羅獵痛得呲牙咧嘴,顏天心將他的血泡挑破之後,用酒精消毒,又為他塗上一層金黃色的油膏,羅獵感覺傷口處麻酥酥的,疼痛瞬間減緩了許多,然後顏天心用繃帶將他的雙足裹住,不知從何處找來了一雙棉襪。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19 18:52
第七十三章  【開天峰】(下)


    眼看著顏天心居然如此耐心地伺候自己的一雙爛腳,羅獵心中難免有些誠惶誠恐,總不能讓她給自己穿襪子,於是接了過來,將襪子穿上,可是再穿冰鞋的時候因為雙腳包裹得太厚,無論如何也穿不進去了,這雙鞋已經是能找到的最大一雙。

    顏天心抓起冰鞋,用匕首在足跟處劃了個口子,這樣羅獵就能將雙腳套入其中,然後再用布將裂開的口子纏住,外面塗上油膏,這是為了避免雪水滲入。所有人都看出顏天心對待羅獵的細致和耐心。

    阿諾看到羅獵穿好了冰鞋,也揚起自己的大腳:「還有我,還有我……」他的腳上也磨出了幾個血泡。

    顏天心仿佛沒聽見一樣,轉身離開。

    阿諾瞪大了雙眼,一臉的不解,難不成羅獵的腳是香的,我的腳是臭的?

    一旁陸威霖嘆了口氣道:「同人不同命,我說金毛,咱們還是互相幫助,自力更生。」

    阿諾瞪了陸威霖一眼:「別叫我金毛,我跟你有那麼熟嗎!」

    羅獵跟在顏天心的身後來到了洞口,風很大,天空中並沒有下雪,地上的積雪被狂風吹起來,如煙似霧,在大地上急速流淌著,顏天心用望遠鏡遠眺著山頂,山頂也起風了,視野中出現了若有若無的煙霧。

    知道羅獵來到了身後,她將望遠鏡遞給了羅獵,指了指開天峰中間的縫隙道:「天黑以前,我們爭取抵達裂天谷。」

    羅獵透過望遠鏡向上望去,顏天心所說的裂縫位於開天峰半山腰的位置,從他們現在的地方抵達那裡,山勢還算平緩,可是從裂天谷向上山勢就變得陡峭險峻。

    羅獵道:「會不會下雪?」

    顏天心道:「雪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風!」

    羅獵開始的時候並沒有領會到顏天心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等他們啟程走向這座大山,他方才明白顏天心因何要這樣說,隨著高度的上升,風力開始不斷增強,因為選擇了背陰的山體,他們現在是逆風而行,熟悉路徑的栓子走在最前方,他所帶的繩索也派上了用場,幾人利用繩索彼此相連,一來可以避免被大風刮走,二來可以防止失足滑倒而滾落,不幸落入兩側的山崖,當然這樣的做法有利有弊,如果遇到特級強風,連接成為糖葫蘆一樣的他們會被全都吹下山崖。

    通過這片紅豆杉林,前方出現了一片小型冰川,冰川看起來平整,可是下面卻是溝壑縱橫,宛如有人用刀劈斧砍,淺的地方不過一尺,深得地方卻可達數丈,因為積雪的緣故,溝壑早已填滿,形成一個個天然的陷坑,如果不熟悉地形的人,盲目前行,很容易陷入積雪掩蓋的天然陷阱中。輕則扭到足踝,重則跌入縫隙。

    栓子提醒眾人加倍小心,跟隨他的腳步,他用手中的木杖試探前行,身後幾人小心跟上他的腳步,盡可能踩著他的腳印前行。羅獵曾經研究過蒼白山一代的地理,知道蒼白山一帶並不是典型的冰川地貌,因其的氣候條件並不適合冰川生存,想不到在天脈山的北麓,陽光照不到的角落,居然還幸存著這麼一小片的冰川,冰川上方的溝壑是因為每年春暖花開,山上冰雪消融,雪水從山上流淌下來,經年日累侵蝕變化,方才在冰川上方留下了這樣的痕跡。前方傳來阿諾的驚嘆之聲,卻是他從腳下裸露的冰川下看到了一只被封凍其中的狍子。

    狍子仍然保持著生前的模樣,身體側傾,眼睛中流露出惶恐的目光,似乎隨時都要掙扎逃跑。

    對顏天心和栓子來說,這樣的景像並不稀奇,在這片冰川下封凍了許許多多的生命,有走獸,有飛禽,還有人類,從中可以看到生命的流逝,同時也看到了山川的歷史,難怪有人說歷史的每一個腳印都包含著殘酷。

    即將走過這篇冰川的時候,在一塊巨大的冰岩下看到了一個死人,死者蜷曲靠在冰岩下應當是避風,他身上的皮肉已經風干,茅草一樣的頭發結滿了冰,在頭發被風吹起的剎那凝固,身上背著一個背簍,手裡握著一個?頭,這是采參客最常見的裝扮。

    栓子道:「這個人已經在這裡坐了二十多年。」說這番話的時候,他感到一陣難過,想起了慘死的父親,他是從父親那裡得知這件事的。這名死者也是冰川的分界線,他所在的地方恰恰是雪落不到的地方,這也是他死了二十多年都沒被風雪掩蓋的原因。身體沒有腐爛卻是因為他死的時候剛好處在一個風口,他的肉體被寒風吹干蠟化,就此凝固成為大山的一部分。從這裡就算正式離開了冰川,不過前方也開始正式進入了風口。

    繞過死者背靠的冰岩,風力明顯又增大了許多,地勢越來越陡峭。他們沿著天脈山北山的古道,傾斜上行,遇到過於陡峭難行的地方,栓子都會先用鐵钎楔入岩石的縫隙之中,然後才謹慎通過。

    腳下的冰鞋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利用冰鞋上的釘子,他們刻意踩入冰層和凍土中,盡可能地保證不被滑倒。在陡峭的山石和冰雪中輾轉行進了近三個小時,他們終於在黃昏時分接近了裂天谷,通往裂天谷的小路已經完全被冰雪封住,他們只能選擇從正面攀爬這道高達十米的冰牆,冰牆起自裂天谷底部,寬約六米,光滑平整,角度近乎垂直,最麻煩的是,冰牆上方並無著手之處,想要徒手攀上這座冰牆幾乎沒有可能。

    栓子望著這道冰牆也是一籌莫展,他從未在隆冬季節選擇走過這條古道,春暖花開之時,山上的雪水流入裂天谷內,彙聚成溪,溪流從谷口垂直留下,形成落差十米的飛瀑,不過每到秋季隨著降水的減少,水流也開始減弱,眼前規模的冰牆應當和今秋雨水過多有關,雨水和山頂融化的雪水到了深秋氣溫驟降凝固之後形成了眼前大面冰牆。

    栓子拿出鐵钎和錘子,准備在冰牆之上鑿出可供落腳的凹窩。動手之後方才發現,冰層極其堅硬,全力一錘砸下去,鐵钎只是在冰層上留下一個小白點,照這樣下去,等到天黑也無法爬到冰牆頂部。

    栓子埋頭苦砸的時候,羅獵幾人升起了一堆篝火,栓子嘴上不說,可心中暗嘆,這幾人不知道幫忙,倒是懂得享受。

    篝火燃起之後,羅獵將栓子將鐵钎拿來在火上燒紅,然後利用鐵钎刺入冰牆,冰牆雖然堅硬,可是接觸到灼熱的鐵钎冒出大量的白煙,鐵钎輕易就在冰牆上留下了一個小坑,栓子這下方才知道羅獵生火的用意,心中對他暗暗佩服,用熱力融冰,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自己就沒有想到?

    顏天心其實在羅獵生火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不過她並未點破,只是一旁靜靜看著,聰明的女人絕不會搶男人的風頭。

    利用羅獵教給自己的辦法,栓子並沒有花費太大的力氣就在冰牆上弄出一連串的孔洞,阿諾幫忙找來手腕粗的樹枝,趁著孔洞融化的冰水尚未凝固就插進去,冰水重新凝固之後樹枝就牢牢黏在冰牆之上,栓子踩著樹枝一路爬了上去,等他來到冰牆頂部,身後也留下一連串用樹枝形成的踏步,栓子找到一塊合適的冰岩,拴好繩索,將長繩放了下去,現在這面冰牆對羅獵幾人已經變得毫無難度,他們只需抓住繩子踩著樹枝做成的踏步,無需花費太大的力氣就能夠順利抵達裂天谷的底部。

    五人全都來到谷底之後,栓子收回繩索重新盤好,背在肩頭。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19 18:53
第七十四章  【禹神廟】(上)


    裂天谷是一個天然的岩縫,也是一個天然的風口,這裡的風力要在十級以上,稍有不慎就會被吹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顏天心提醒眾人要小心,五人彼此相扶,頂著強風走入裂天谷北側的凹窩,走入凹窩的範圍,和外面完全成為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凄厲的寒風被厚厚的岩層阻擋在外,雖然耳邊聽到外面狂風怒號,可是這裡面卻連一絲風都感覺不到,沒有了風,自然覺得溫暖了許多,羅獵搓了搓被風吹干的面龐,促進血液循環,恢復表皮的溫度,讓被冷風吹得已經麻痹的嘴唇逐漸恢復活力,其余幾人也和他一樣,所有人都保持著沉默,全都是因為嘴唇被懂得麻木的緣故,這種時候誰也不願白白耗費力氣,甚至連呼吸的幅度都減弱了許多,以免體內的熱量隨著呼吸排出體外。

    羅獵滿臉的絡腮胡子已經結上了一層冰碴兒,看上去已經花白,仿佛變成了一個老頭兒。阿諾也好不到哪裡去,躲在避風的地方接連不斷地打著噴嚏,等他的嘴巴恢復了知覺,馬上開始抱怨:「這鬼天氣實在是太折磨人了。」瞎子不在場的情況下,阿諾就當仁不讓地成為話最多的那個。

    顏天心道:「這還不是最壞的時候,風大的時候,谷底根本站不住人。」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將袖口和領口扎緊,然後催促幾人盡快動身,走過這個凹窩,前方現出一條小道,說是小道,實際上是開鑿於懸崖峭壁上的石階,呈之字形走向,石階的角度目測要有七十度,寬度最窄的地方不到一尺。羅獵幾人無一不是膽色過人,可是看到這道開鑿於懸崖上的之字形天梯,幾人的臉色都有些改變了。

    殺人如麻的陸威霖此刻居然感到有些頭皮發麻,下意識地摸了摸腦袋道:「你確定,咱們要從這爬上去?」

    顏天心道:「這條天梯又叫鬼見愁,其中的含義你們應該懂得,如果順利的話,咱們兩個小時應該可以抵達休息的地方。」

    阿諾叫苦不迭道:「不是說咱們今晚在谷底休息嗎?」

    顏天心道:「你確定要在這裡休息?」她抬頭看了看昏暗的雲層:「今晚的風向應該會改變,如果後半夜刮起了西北風,那麼冷風就會源源不斷地灌入咱們剛才避風的地方,咱們五個人可能沒有一個能夠活著撐到明天。」

    羅獵道:「也就是說已經沒得選了!」

    顏天心望著他,然後微笑著歪了歪頭。

    羅獵道:「那就走唄,我看這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下雪,距離八點還有兩個半小時,熬得住!」他向顏天心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女士先請!」關鍵時刻他首先表態同意顏天心的決定。

    顏天心笑了起來,她點了點頭,率先向石階走去,顏天心在最前方帶路,栓子斷後,五人沿著陡峭的石階繼續向上方進發,為了穩妥起見,他們不得不選擇手足並用在陡峭的石階上爬行,雖然樣子不好看,可是這樣爬行可以將重心放低,而且可以最大限度地減輕風阻,四肢著地的感覺要比直立行走踏實許多。攀爬沒有多久,夜幕就已經降臨,石階貼著裂天谷的內側崖壁,之字形走向,台階轉折的地方並沒有多余可供休息的平台,所以他們只能原地休息,剛開始的時候還沒有什麼,隨著高度的攀升,每個人的體力和內心都開始承受著嚴酷的考驗。

    羅獵緊跟在顏天心的身後,這樣的角度讓他可以放肆欣賞顏天心的身姿,當然臃腫的棉衣將顏天心的曼妙身姿包裹得嚴嚴實實,仍然可以欣賞到她挺翹的臀部,平時很少有機會欣賞到顏天心以這樣的姿勢爬行,望著前面的顏天心,羅獵盡情發揮著自己的想像力,羅獵並不認為自己的思想齷齪,反倒認為是一種轉移注意力,放松心態兼之減壓的絕好方法,有助於讓他忽略眼前嚴苛惡劣的環境,讓艱苦的行程也變得意趣盎然。

    但是其他人就沒有羅獵這樣的心態,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慘叫,眾人都是一驚,羅獵回頭望去,卻是陸威霖不小心踩落了一個石塊,剛巧砸在身後阿諾的腦門上,阿諾摸了摸額頭,還好頭皮夠硬,再加上棉帽的緩衝,沒被砸破。

    陸威霖歉然道:「不好意思,我無心的!」

    阿諾已經沒有氣力抱怨,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前進。

    顏天心有些累了,她趴在台階上停了一會兒,小聲道:「我真怕自己會失足落下去。」

    羅獵笑道:「放心吧,有我在你身後墊背。」

    顏天心道:「如果我掉下去,你千萬別管我,不然我會連累你一起掉下去。」

    羅獵道:「那不行,皮囊得給我留下,咱們說好的。」

    顏天心想起兩人在藏兵洞時候的約定,俏臉不禁熱了起來,似乎感覺沒那麼冷了,其實這裡的地勢雖然險要,可是比起他們在藏兵洞內遭遇的凶險還是無法相提並論。

    他們的運氣還算不錯,這段時間並沒有遭遇暴風雪,晚上七點半的時候就已經順利抵達了下一個地點,這裡距離開天峰的頂部還有二百米的垂直距離。石階突然中斷,以他們目前的裝備,是不可能爬上頭頂這道垂直的懸崖。前方巨石疊合的地方有一個不起眼的縫隙,顏天心用手電筒照亮那縫隙,第一個從縫隙通過。

    羅獵跟隨顏天心的腳步從縫隙中鑽了過去,鑽過縫隙眼前卻出現了一幅讓人意想不到的景像,十多尊巨大的石像相對而立,頂天立地,姿態各異,借著周圍雪光的映射望去,卻見這些石像有擒龍縛虎,有彎弓射月,有振翅欲飛,讓羅獵最為驚奇的是,這其中竟然有一尊美杜莎的雕像,滿頭小蛇,人面蛇神,羅獵忽然想起麻博軒的那本筆記上,曾經見到過同樣的畫像,難道麻博軒所畫得就是這個地方?他此前也曾經來到過這裡?可惜麻雀不在身邊,無法親口驗證,也無法拿那本筆記對照,這些石像應當雕刻得是神話中的人物,可是為何西方的神話人物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那尊美杜莎的雕像顯得如此格格不入,羅獵百思不得其解,石像之間有一條被積雪覆蓋的道路。

    羅獵的第一反應就是這裡可能是一座陵園,此前他就聽說天脈山上有不少金國古墓,只是他從未想到在天脈山開天峰的山崖之上竟然藏著一座如此規模的建築,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選擇,位於山的背陰一面,羅獵雖然不懂風水,可是眼前的這片地方絕不是什麼風水寶地。

    顏天心從石像群之間走過,盡頭處是雕刻在崖壁之上的一座殿宇,殿宇完全利用山體,鑿山岩而建,大殿無門,巨大的中式翹角飛檐下有八根合抱粗的石柱,石柱卻是典型的巴洛克風格,黑魆魆的拱門宛如一個巨獸的大嘴,讓人望而生畏,仿佛要撲上來將他們這群人全都吞到口中。

    顏天心用手電筒照射了一下殿宇上方的匾額,上面刻著禹神廟三個字。

    羅獵道:「是廟?」這種中西風格的建築出現在深山之中著實詭異。

    顏天心沒好氣道:「你以為是什麼?」她隨後解釋道:「這裡是我們前往峰頂途中唯一可以休息的地方,本來我想連夜爬上峰頂,可是我看很快就會起風,為了安全起見,咱們還是在禹神廟裡休息一晚再走。」

    阿諾聽到終於能夠休息,心中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至少不要抹黑在懸崖上攀爬,剛才的這段路程,手足並用不說,而且步步驚心,神經連一刻都不能放松,他感覺已經筋疲力盡。

    羅獵聽說眼前是禹神廟,心中難免一動,不知這座禹神廟和失落的禹神碑究竟有無關系?幾人走入禹神廟內,神廟也是拱頂結構,這樣的結構有助於分解上方的壓力,是建築中最為堅固的一種。這座依山而建的廟宇如果在平地上並不稀奇,可是建在懸崖峭壁之上,全部依靠鑿山建成,當年花費的精力和代價一定極大。

    栓子出門拾取干柴,陸威霖則拿起他的槍跟著出去,一來為了彼此照應,而來可以看看有無可能找到獵物。

    阿諾靠著牆壁坐了下去,揉著酸麻的雙腿,他有生以來從未經歷過這樣的辛苦,想起自己跟隨羅獵前來的初衷只是為了一千塊大洋,如果知道這趟征程如此辛苦,他當初應該不會答應,如果沒有跟著羅獵來蒼白山,他此刻應該還在瀛口喝酒賭錢醉生夢死,可是阿諾卻並不後悔,真正走出來方才意識到自己在瀛口的那段日子如此荒唐可笑,回頭看那段時光,才能認清自己的迷失和蹉跎。前來蒼白山之後,雖然每一刻都過得驚心動魄,可是阿諾卻重新燃起了鬥志,似乎回到了當初在歐洲戰場浴血搏殺的日子,他的生命仿佛重新煥發了光彩,也許他生命的意義就是為了冒險而存在。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19 18:53
第七十四章  【禹神廟】(下)


    羅獵點燃了一支香煙,來到阿諾身邊,遞給了他一支,阿諾接過香煙,羅獵幫他點上,微笑道:「想什麼呢?」

    阿諾用力抽了口煙,然後瀟灑地吐出一個煙圈,看著煙圈在空中緩緩擴展開來,然後道:「你還欠我七百塊大洋!」

    羅獵哈哈大笑起來:「我現在沒錢給你,等咱們結束這次的任務,我馬上把尾款給你結清。」

    阿諾道:「營救麻雀可不是咱們約定中的事情。」

    羅獵道:「再加三百塊大洋!」

    阿諾搖了搖頭。

    羅獵以為他嫌少:「你想要多少?」

    阿諾道:「無所謂,這次是我自己願意來的,不要錢!」

    羅獵有些意外地望著這個嗜酒如命,好賭成性的家伙,仿佛今天才認識他一樣。

    阿諾道:「剛開始的時候的確是為了錢,可是我現在才發現已經上了你的賊船,所以我爹說得對,生意就是生意,不可以談感情,現在……晚嘍!」他把煙在地上掐滅了,從懷裡掏出自己的酒壺,擰開灌了兩口。

    羅獵道:「我早就看出你不是個俗人!」

    阿諾咧嘴笑了起來,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被羅獵的友情套牢。

    羅獵拍了拍他的肩膀,向顏天心走去,顏天心在禹神殿正中的禹神像前上了三支香,羅獵抬頭看了看這座臨崖而建的雕像,雕工雖然談不上精美,可是禹神的威猛氣魄還是表現得淋漓盡致。

    顏天心道:「這座禹神廟建於清康熙年間,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就地取材,當時一共來了二十五名石匠,在這個地方足足工作了十年,方才完工。」

    羅獵點了點頭,古人的毅力超乎想像,而他們這種鍥而不舍的毅力多半建立在信仰的基礎上。在歷史的發展過程中,沒有人能夠忽視信仰的力量,正是信仰支持著人類不斷地和自然抗爭,以一己之力挑戰強權,不惜拋頭顱灑熱血,在許許多多人的心中信仰甚至超越了生命的價值,為了維護他所尊崇的信仰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顏天心道:「據說,在裂天谷建造這座禹神廟的初衷不僅僅是為了紀念禹神,那段年月連年陰雨,山洪頻發,天脈山周邊一帶的百姓深受其害,所以當時的連雲寨主選擇這個當年大禹劈山泄洪的地方雕築神廟,祈求禹神保佑,風調雨順,庇護這一方百姓平安。」

    羅獵道:「連雲寨從那時就有了?」

    顏天心道:「連雲寨雖然歷來為朝廷所不容,可是我們卻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是這個世界從古到今都不安穩,哪怕是你想安安靜靜的活著,都是一種奢望。」

    羅獵輕聲道:「身處亂世,誰又能獨享安樂呢?你不惹別人,卻無法保證別人不惹你,也許你的存在已經成為了他人的障礙。」當初如果不是瞎子招惹了葉青虹,他或許還呆在黃浦的小教堂內得過且過,又怎會卷入這場驚心動魄的風波之中?

    顏天心同樣陷入沉思,連雲寨一直奉行著與世無爭,安守己方的勢力範圍,然而事實證明,他們的想法是錯誤的,在蒼白山,肖天行想要唯我獨尊,哪怕是連雲寨並無和他爭雄之心,肖天行仍然想方設法意圖滅掉連雲寨。可是強勢殘暴的肖天行也沒有笑到最後,他想要利用壽宴設局消滅對手,卻想不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狼牙寨的內部發生了問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場殺局也漸漸撥雲見日,真正主宰這場殺局的人卻是滿洲的兩大軍閥,他們在暗地裡扶植自己的力量,意圖搶先吞下蒼白山。顏天心雖然僥幸脫困,可是在離開凌天堡之後,危機並沒有就此遠去,十字坡的那場暗殺只是開始。

    她不清楚連雲寨現在的狀況,不清楚自己的手下到底有多少人背叛,這才是她放棄正面上山的原因,北麓的這條古道,雖然艱難,可畢竟安心。

    羅獵道:「不知大禹究竟有沒有來過這裡治水?」

    顏天心望著神像道:「他就在這裡,不如你問問他。」

    羅獵被顏天心這出其不意的幽默逗笑了,他想起外面的美杜莎雕像和巴洛克風格的抱柱,說出了這個盤踞心中許久的疑問。

    顏天心道:「你沒看錯,那雕像的確是美杜莎,當年設計這座禹神廟的人來自法國,他曾經是沙俄的俘虜,後來逃亡至此,來到連雲寨找到了屬於他的另外一半,於是在此安家,生活了二十年方才離開。」

    羅獵這才明白因何會出現一座美杜莎的雕像,不過這名來自歐洲的石匠倒是有些惡趣味,居然在禹神廟前雕刻了一座美杜莎的雕像,欺負連雲寨的這幫山賊沒見識嗎?

    顏天心道:「他雖然帶著家人離去,不過他的後人從未斷了和連雲寨的聯絡,1870年普法戰爭爆發,他其中一個兒子為了逃避兵役來到我們這裡避難,一直生活至今,你現在應該明白我為何懂得英文了。」其實她的法語也非常流利,跟隨那位老師還學了一些德語,在語言方面顏天心有著超人一等的天賦。

    羅獵點了點頭,心中暗忖,顏天心給出了一個極其合理的解釋,看來她關於西方的了解應該來源於這位法國石匠的後人。

    外面的風力明顯在增強,就在幾人開始擔心的時候,栓子和陸威霖兩人從外面回來了,栓子背著一大捆干柴,陸威霖卻是一無所獲,雖然他槍法出眾,可是在隆冬季節,獵物也很少出來行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任他槍法如神,也只能空著手回來。

    栓子很快就在大殿內生起火來,他帶著干糧,雖然不多,可是足夠他們今晚果腹。

    顏天心觀雲識天的本領果然厲害,九點剛過,外面就下起了暴雪,暴雪肆虐,鬼哭神嚎,風吹山谷,松濤陣陣,仿佛擁有摧枯拉朽,撕碎一切的氣勢,就算站在禹神廟的大門處就已經被風吹得立不住腳,如果此時堅持從古道登頂,只怕他們一個個都要被吹下山崖,難怪歸心似箭的顏天心肯停下來選擇休息。

    狂風席卷著雪花從敞開的廟門吹入大殿,五人聚集在大殿的西南角,這裡是最避風的地方,栓子熬好了苞米糊糊,每人分了一些。阿諾和陸威霖不約而同想起了丟棄在十字坡的那幾只雪橇犬,如果帶來一只該有多好。

    阿諾就著苞米糊糊喝了半壺酒,然後縮在火堆旁睡去,只要有酒他對環境倒是不挑剔。陸威霖借著火光擦著他的槍,他對自己的武器有種戀人的感覺,目光只有在盯住手槍的時候方才充滿溫柔,至少比看女人的時候要溫柔許多。

    栓子裹著大衣靠在牆上睡了,這一天對他最為煎熬,他親歷了父親的死亡,仍然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之中。

    顏天心向羅獵道:「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吧,這裡不會有什麼問題。」人在這樣暴風雪的環境中根本無法存活,就算是野獸也不會冒險出動,他們大可高枕無憂。

    羅獵點了點頭,拍了拍自己的肩頭道:「我可以借你一個肩膀。」

    顏天心瞪了他一眼,向一旁挪了挪,反倒拉遠了和羅獵之間的距離,用隨身的毛毯將自己包裹在其中,背過身的時候,唇角卻泛起一絲恬淡的微笑。

    陸威霖隔著篝火望著羅獵,一臉的幸災樂禍。

    羅獵向他揮拳示威,陸威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樂了起來,露出滿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低聲道:「你睡吧,我來守夜!」

    羅獵搖了搖頭,倒不是他有意謙讓,而是因為他根本沒有睡意,昨晚在十字坡好不容易睡了一會兒,可半夜又被噩夢驚醒,他寧願辛苦熬上一夜,也不願一閉上眼睛就重復那場噩夢。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19 18:53
第七十五章  【雷打冬】(上)

    陸威霖也不客氣,羅獵既然不願休息,他就去睡,總不能陪著這廝熬夜,他們這個團隊必須要保證旺盛的戰鬥力,而且這趟征程實在是太辛苦了。

    羅獵往篝火中又添了一些劈柴,看到幾位同伴都已經進入了夢鄉,每個人睡姿各異,不過看得出他們睡得都很沉,畢竟都經歷了一天的辛苦跋涉。

    幸福對有些人很簡單,可是對有些人卻遙不可及,如果自己能夠安安穩穩一覺睡到天亮,想必也是一種幸福。羅獵很快又否定了這個念頭,即便可以像他人一樣安眠,可是醒來之後呢?是否醒來之後就能遺忘心中的痛苦?其實他心中早有了答案。

    顏天心卻在此時睜開了雙目,看到坐在火邊陷入深思的羅獵,此時的羅獵收起了平時的調侃和玩笑,表情沉靜,目光深沉。

    比起他玩世不恭的表像,顏天心更欣賞他此時的沉默如金,也許現在才是他真實的一面,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處世方法,顏天心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不想面對的人會選擇保持距離,而羅獵卻會選擇收藏自己,他擁有一顆極其強大的內心,即便是遇到天大的事情,仍然可以笑看風雲,談笑自如。

    羅獵終於意識到顏天心正在悄悄觀察著自己,他抬起頭,捕捉到顏天心不及逃離的目光,顏天心猶如偷東西被人抓了個正著一般,剪水雙眸之中泛起慌亂的漣漪。不過她瞬間就已經平靜了下來,重新鼓起勇氣,毫不示弱地望著羅獵。

    羅獵雖然年輕可是他的經歷卻並不少,早已明白女人是這世上最不講理的動物,即便是她理虧,也會很快找出占理的理由,單純如麻雀,復雜如葉青虹,冷血如蘭喜妹,高傲如顏天心全都不會例外。

    風蕩山谷,宛如一頭洪荒巨獸,奔騰咆哮,肆意衝撞,外面的世界已經完全被風雪統治。顏天心和羅獵對望了一會兒,直到羅獵主動示弱將腦袋耷拉了下去,方才滿意地裹緊了毛毯,准備再度睡去,可是她剛剛閉上眼睛就聽到外面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響。

    顏天心瞬間坐了起來,羅獵已經大步向殿門奔去,而此時尚在熟睡的其他三人也這聲巨響驚醒,揉著惺忪的睡眼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情。

    顏天心緊隨羅獵的腳步奔了過去,靠近殿門一股強風吹得她下意識地低下頭去,羅獵伸手扶住她的肩膀,避免她單薄的身軀被風吹走,兩人向外面探出頭去,卻見漫天飛雪的夜空中,突然劃過一道紫色的閃電,他沒有看錯,的確是閃電,那道紫色的閃電從空中扯破天幕,擊碎雪花直射地面,在中途卻仿佛被人硬生生扭轉了方向,劃出一道不可思議的弧線,然後岔開數十個分支,拍擊在頭頂的山峰上,將滿是白雪的山峰瞬間染成了淡紫色。閃電過後,又是一個炸雷響起,震徹心扉,讓他們的內心為之一顫。

    閃電將顏天心的俏臉映照得蒼白如紙,她從未經歷過這樣詭異的天像,常言道:雷打冬,十個牛欄九個空,冬天打雷絕不是好事,冬日乃是萬物藏伏之季,天地之氣閉藏,冬日驚雷,陽氣外泄,萬物遭殃,這絕不是好兆頭。

    羅獵首先想到的卻是雷暴的成因,雷暴通常出現在炎熱的夏季,地面因為陽光直射而得到大量的熱能,低層空氣因此溫度上升,大氣上冷下熱的結構,從而給空氣儲存了大量的對流能量,一旦大氣層的穩定性遭到破壞,空氣就會開始上下運動,水汽上升到高空中形成冰晶,凝聚效應讓冰晶的重量不斷增長,一旦氣流承托不住,冰晶就會落下,水滴和冰晶粒子在運動激烈的雲城內會不斷接觸摩擦,產生靜電。

    通常小水滴粒子攜帶正電荷,而其他大粒子攜帶負電荷。氣流和重力的作用最終讓正負電荷出現分離,這一過程持續發展,最終電勢能就會大到足可以穿透正負極之間的空氣,瞬間劇烈放電,響起雷聲。

    可是到了冬季,太陽輻射提供的能量急劇減弱,滿洲地區緯度偏高,大氣干冷,空氣中的水分受冷凝華,通常會生長成雪片降落到地面,缺乏了上下運動的誘因,故而少有雷暴發生,當然如果氣溫偏高暖濕氣流較強,突然遭遇寒流的情況下,暖濕氣流被迫抬升,或許會發生雷暴天氣,但是這一特殊的條件無法和現在蒼白山的天氣狀況對應起來。

    栓子三人也被雷聲吸引了過來,剛才的那輪雷聲過後,外面重新歸於沉寂,風似乎小了許多,雪仍然在沒完沒了的下著。

    栓子低聲道:「冬打雷,雷打雪!」他自小在蒼白山長大,卻從未聽說過有冬日打雷的現像發生,內心中也是異常惶恐,再大膽的人在自然的面前都會表現出畏懼。這種畏懼發乎於內心,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顏天心輕聲道:「或許只是偶然發生的狀況,大家不用擔心。」雖然是安慰同伴,可更像是安慰自己。她的話音剛落,外面又被閃電照亮,這次空中的數十道閃電同時激發,有若瀑布飛流直下,在半空中陡然膨脹起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紫色光球,光球在接近地面的時候迅速收窄,收放之間巨大的能量隨之釋放出來。

    羅獵大吼道:「退後!」他展臂將顏天心攔住,躲在了石牆的後方,他在第一時間已經察覺到那團閃電射向了禹神廟,閃電在廟門外落下,旋即聽到一聲震徹天地的響雷,就炸響在他們的頭頂,地面震顫起來,禹神廟也隨之震動,灰塵從大殿的頂部簌簌落下,他們聽到巨石崩裂的聲音。

    陸威霖被頭頂落下的灰塵迷到了眼睛,恐懼占據了他的內心,他伸手想要揉眼睛的時候,聽到頭頂傳來轟隆隆的落石聲,羅獵抓住了他的手臂,大聲提醒道:「快逃,快逃!這裡就要塌了!」

    他們沒命地向外面衝去,甚至都來不及收拾他們的行裝,陸威霖滿臉是淚,倒不是因為嚇得,而是因為被迷入雙眼的灰塵刺激。

    幾人剛剛逃出了禹神廟,禹神廟頂部半露在外面的屋檐就轟然崩塌,正是剛才那聲炸雷擊中的地方。禹神廟的大殿完全是依靠山體雕琢而成,撐住屋檐的巨大石柱乃是就地取材,和屋檐並非一體,屋檐坍塌石柱失去了平衡,合抱粗細的石柱,向前方傾倒。

    羅獵轉身望去,卻見巨大的石柱正向他們的頭頂傾倒而來,他們現在唯有奔跑,石柱還未完全倒下,就被另外一半滑落的屋檐砸中,因而斷成了數截,斷裂的石柱猶如車輪般加速向前方滾動,向亡命逃離的五人碾壓而去。

    陸威霖的眼睛剛剛恢復正常,這就不得不來回奔跑,躲閃著從後方碾壓了而來的石柱,此時所有人都沒有多余的精力去兼顧同伴,他們只能盡力躲避這場突如其來的天災,避免被石柱碾壓成泥。

    阿諾好不容易才躲開了兩根斷裂石柱的碾壓,可是他已經奔跑到了懸崖的邊緣,身後還有一截石柱車輪般轟隆隆向他碾壓而來,阿諾再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前方偏偏又無路可逃,他總不能從懸崖上跳下去,阿諾轉過身,望著飛速滾來的石柱,爆發出一聲絕望惶恐的大叫。

    眼看就要將阿諾碾壓,石柱卻突然改變了方向,原來是地面上的一個石塊改變了它運行的軌跡,石柱歪歪斜斜貼著阿諾的右肩滾了下去,阿諾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想不到關鍵時刻發生了轉機,嚇得他張大了嘴巴,整個人宛如泥塑一般呆在原地,等他意識到自己從生死邊緣爬了回來,這才摸了摸胸口准備離開,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偏偏不知從何處蹦了出來,砸在阿諾的腦門上,雖然不算太重,可是卻已經足夠讓他失去平衡,阿諾原本就站在了懸崖邊緣,他慘叫著雙手宛如車輪般揮舞,想要恢復平衡,可身體仍然不爭氣地向後方倒去。

    兩只有力的大手同時從左右伸了出來,分別抓住阿諾的一只手臂,卻是陸威霖和羅獵,他們兩人幾乎同時趕到,將阿諾從死亡的邊緣再次拉了回來。

    幾人來到安全的地方,坍塌的禹神殿仍然籠罩在一片雪霧和煙塵之中。陸威霖此時方才想起自己連槍都沒顧得上拿出來,可是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五個人能夠齊齊整整地逃出來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阿諾仍然驚魂未定,不停摸著自己的身上,檢查自己到底有沒有失去什麼部件。

    羅獵和顏天心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夜空,他們不幸正處於雷暴區。如果雷暴再度來臨,他們就不會有剛才那樣幸運,雖然他們所在的區域不大,閃電應該不會再短時間內擊中同一區域。

    顏天心道:「咱們盡快找一個避風的地方。」在剛才雷暴的對比下,風雪似乎也變得沒有那麼可怕。他們尋找藏身之處的時候,又有一道閃電劈中了附近的一棵雪松,雪松迅速燃燒了起來,還好這棵雪松距離其他的樹叢較遠,火勢不至於蔓延開來。

    羅獵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像,幾次閃電全都擊中了禹神廟的周圍,仿佛雷電在事先鎖定了目標一樣。雷電的反折成為弧形,剛才威力巨大的球狀閃電,全都集中在他們附近,在閃電的末端無一例外地發生了偏移,羅獵曾經研讀過這方面的知識,知道這種現像往往是地磁的作用,是地面的磁場讓閃電發生了偏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19 18:54
第七十五章  【雷打冬】(下)


    通過那片石像群的時候,發現巨大的美杜莎雕像被落石擊倒,石像的底部居然露出了一個小小的洞口,洞口直徑在一米左右,能夠容納一個人自由進出。對他們來說,這個洞口的發現非常及時,如果下方空間足夠,應該是一個很好的藏身處。

    顏天心用手電筒向下方照射了一下,洞口很深,看不到底,幸好栓子將繩索帶了出來,他用繩索栓在美杜莎倒伏的石像上,然後沿著繩索下滑探路,在他下去之前,羅獵將火機遞給了他,讓他留意下方的空氣狀況,如果火機熄滅,就證明下方空氣稀薄,必須放棄冒險下行。

    栓子下行七米左右方才到底,這一過程中火機始終沒有熄滅,合上火機,從腰間拿出手電,照射前方卻發現一具跪坐在地上的骷髏,栓子嚇了一跳,險些將手電筒失手落在地上,鎮定心神之後,看到他的胸膛上還插著一把彎刀。

    一個死人當然沒什麼好怕,栓子觀察了一下周圍,下面還算寬闊,勉強可以容納五人藏身,在他的右前方看到了一個洞口,他舉起手電向洞口照去,看到裡面很深,傾斜向下,此時頭頂又響起炸雷之聲。

    羅獵幾人已經不敢繼續呆在上面,沿著繩索逐一滑落下去。

    阿諾聽到外面雷聲不斷,吐了吐舌頭道:「如果雷劈在地洞裡面,咱們五人都變成烤肉了。」

    陸威霖呸了一聲道:「大吉大利,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今晚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過邪門,連他也不能不信邪了。

    羅獵來到洞口借著手電筒的光芒觀察了一下,建議道:「與其擠在這裡,不如到裡面看看,興許能夠找到更好的容身之處。」

    幾人對他的提議都表示贊成,羅獵身先士卒,第一個鑽了進去,這條隧道明顯是人工雕琢而成,羅獵在其中爬了約二十米,前方變得寬敞起來,這裡藏著一間長寬都有三米左右的石室,高度在兩米左右。

    顏天心幾人隨後來到,望著這間石室都有些奇怪,這石室空空如也,並無任何的家什物品,看不出到底有何作用?難道當年那個來自於歐洲的石匠無聊到這種地步?花費功夫在美杜莎的下方挖了一個地洞?可是外面的那具屍體又作何解釋?

    陸威霖小聲道:「真是搞不懂,為什麼要在下面挖這個洞?」

    阿諾道:「這還看不明白,過去這裡應該藏著很多的寶貝,後來被人發現,全都盜走了。」

    羅獵低頭望著地面,凸凹不平的地面其實布滿了浮雕,浮雕刻得是大海的波濤,順著地面向牆面望去,四面牆壁之上也刻著波浪滔天的大海,大海之上有一條孤舟,這幅景像對羅獵這個神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再熟悉不過,分明是聖經中的場景《諾亞方舟》。一個法國人輾轉來到中國,在滿洲的深山老林中埋頭苦干了二十年,難道僅僅是為了留下一幅諾亞方舟的浮雕?羅獵才不相信他會那麼無聊。

    他仔細觀察著方舟,忽然發現方舟的部分似乎過於突出,心中暗奇,難道這艘方舟能夠移動?他來到方舟前,用力向左右扳了幾下,方舟紋絲不動,陸威霖過來幫忙,也是一樣,兩人合力將方舟向內推去,累出了滿頭的大汗,還是沒有半點反應。

    阿諾道:「沒什麼吧,就是一堵牆,無非是刻了一幅浮雕,你們還以為裡面藏著什麼寶貝?」

    羅獵讓栓子爬出去,截斷一截繩索,用繩索沿著方舟的外緣牢牢捆住,然後發動幾人同時向外牽拉,這次方舟竟然開始松動,他們將浮雕方舟的部分從裡面抽離了出來,方舟的部分剛一抽離了浮雕,就聽到這面牆發出轟隆隆的響聲,原來這面牆上的浮雕竟然是用小塊浮雕拼接而成,方舟抽離之後,小塊的浮雕紛紛移位坍塌,不一會兒功夫,他們的面前就出現了一個可供出入的大洞。

    顏天心充滿欣賞地望著羅獵,羅獵的觀察力極其出眾,換成別人恐怕不會發現這微妙的異常。

    阿諾驚嘆道:「別有洞天!這個法國石匠真是厲害,二十年的光景就能搞出那麼大的工程。」

    羅獵等到浮雕完全坍塌之後,從地上撿起其中的一個部分,其實浮雕的原理並不復雜,類似於積木,方舟是其中最大的一塊,當初設計這一切的法國人將一小塊一小塊的石雕拼接起來,最後形成了眼前的大型浮雕,一旦方舟被抽離,那麼整塊浮雕的穩定性就被破壞,露出後面的那方天地,他的真正用意應當是隱藏後方的秘密。

    羅獵第一個從洞口中鑽了過去,對面卻是一間空曠的石室,六根抱柱連通屋頂和地面,這些抱柱之上雕龍刻鳳,卻是典型的中國建築風格。

    顏天心暗暗心驚,從眼前的所見來看,這應當是天脈山諸多金國古墓中的一座,鹹豐年間,一伙盜墓賊盯上了天脈山大大小小的金朝古墓,於是潛入其中盜掘古墓,連雲寨是後來方才發現古墓被盜,他們抓住了盜墓賊,挖出了他們的心肝祭奠先人,經過確認,當時被盜的墓葬共有五座,連雲寨的這些人多半都是當年女真人的子孫,他們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祖宗蒙受如此欺辱,派人進入古墓檢查破壞情況,可是在那些人進入古墓之後,大都離奇死亡。後來他們也不敢冒險,只是從外部填塞了這些盜洞,加大巡查的力度。

    其實就算顏天心不說,羅獵也猜到了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當年的那個法國石匠一定是利用幫忙修建禹神廟的機會實行盜墓,此人一定非常厲害,不但打通了直達地宮的盜洞,而且還神不知鬼不覺地盜走了古墓裡面的寶貝全身而退,如果不是陰差陽錯,他們為了躲避冬雷逃到這裡,這個秘密還不知要隱藏到什麼時候。

    顏天心道:「這裡應該早就被盜了。」

    羅獵道:「我就覺得那個法國石匠不會那麼好心,萬裡迢迢來到這裡,僅僅是為了幫你們修建一座禹神廟,還真是說不通。」他們向大殿內走去,地宮的穹頂全都是拱卷式石結構,這是為了減輕上方的壓力,粱柱也都是利用山岩雕刻而成,既起到裝飾的作用又能起到支撐的作用。地宮並不算大,從地坪到拱卷頂部不過三米的距離,前殿長寬都不超過十步,不過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地宮前中後殿一個不少,兩旁設有配殿,宮殿之間以甬道相連,甬道出入處設有青石門,石門全都敞開,明顯此前已經有人來過。

    地面上散落著一些錢幣,顏天心從中撿起了一枚,從錢幣的年代判斷應該是金宣宗完顏珣時期所鑄得貞祐通寶,不過裡面所剩的陪葬品已經不多,除了一些笨重的石雕,就是一些被砸爛的瓷器瓦罐。

    墓室的棺槨也被人打開,栓子對棺材非常忌憚,他不剛靠近,遠遠站著。

    阿諾也沒有欣賞死人的好奇心,羅獵、顏天心和陸威霖一起走了過去,看到棺槨內躺著一具屍體,屍體早已腐爛干枯,身上的衣服也因為年代久遠腐朽的不成樣子。

    屍體沒有下頜,羅獵曾經聽瞎子說起過,死者如果擁有一定的身份,往往會用玉器塞住九竅,看來盜墓賊對這一套非常的熟悉,而且下手極其粗暴,為了竊取死者身上的寶物,將下頜也整個拽掉了。

    從骨骼來看死者生前身材應該偏瘦小,右腳上還穿著一只鞋,那鞋子並未完全朽爛,雖然色彩盡褪,仍然可以看出上方的繡花,羅獵道:「死者生前可能是個女人。」

    顏天心點了點頭,認同羅獵的判斷。

    陸威霖道:「任你生前風華絕代,死後也不過是骷髏一堆,女人男人又有什麼分別?」

    顏天心表情黯然,心頭悶悶不樂,一直以來連雲寨都將那法國石匠當成朋友看待,卻想不到他居然利用修建禹神廟的機會瞞天過海,做出了此等喪盡天良之事,天脈山上的埋葬得都是他們的祖先,目睹如此情景,她的內心中又怎會好過。

    羅獵道:「奇怪,為何不見她與人合葬?」

    顏天心道:「或許她是妾侍,不過按照常理,這座墓葬會有墓道和主墓相通。」

    陸威霖道:「通往哪裡?她男人那裡嗎?」

    顏天心道:「不排除這個可能。」

    陸威霖檢查墓室周圍,發現牆壁光滑,根本沒有找到任何的縫隙,他搖了搖頭道:「好像這裡沒有門啊!」他的話音剛落,地面上就傳來劇震,幾人同時感到了震動。

    阿諾驚呼道:「又打雷了!」

    羅獵冷靜道:「如果打雷,應該是上方。」經他提醒所有人方才意識到剛才的震動明顯是來自於他們的腳下。

    陸威霖道:「難道是……地震?」

    羅獵伏下身去,將耳朵貼在地面上仔細傾聽,過了一會兒,地面又震動了一下。羅獵緩緩從地上站起,低聲道:「爆炸!應當是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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