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偵探] 古城疑案三 作者：獨眼河馬（連載中)

第一百八十六章 歐陽平致命一擊 譚小容癱坐在地

　　韓玲玲從譚小容的手上接過照片，這次，譚小容已經忘記將照片還給韓玲玲，韓玲玲從她的手上拿照片的時候，譚小容的手有些顫抖。時間太短，事情的發生太突然，譚小容根本就沒有調整和掌控情緒的時間和空間——她根本就沒有足夠的時間來處理這麼多突然彙集在一起的信息。

　　「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譚小容像雕塑一樣愣在那裡，像死機的電腦一樣，沒有一點反應。

　　「我們是荊南市公安局刑偵隊的，我們從夫子廟『金陵飯莊』來，蒙憲偉已經在我們的手上；我們還去過浙江湖州，我們剛和你的父母接觸過。」

　　譚小容仍然沒有反應。

　　歐陽平從包裡面拿出筆記本，翻到其中一頁：「你的父親留給我們一個電話，你要不要接聽一下？」

　　譚小容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歐陽平大手一揮。陳傑將一副手銬戴在了譚小容的手腕上。

　　「告訴我們，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我叫譚小容。」

　　「是你自己交代問題，還是打電話讓你父母到荊南來幫助你交代問題啊？」

　　「我——我願意交代問題。」譚小容從地上爬起來，在屁股和膝蓋上拍了幾下，然後走到老張頭的跟前，「張老伯，請您和大媽幫我照應幾天孩子，」譚小容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沓百元人民幣，「張老伯，這點錢留給您；警察同志，等事情了了以後，請你們打電話，讓我父親到荊南來把我女兒接走。最好——暫時不能讓我母親知道，她身體很不好，我擔心她老人家受不了——讓我父親在適當的時候告訴她。」譚小容可能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錢，我們不能要，孩子，我馬上就讓老伴把她接過來，你放心去吧！」老張頭道。

　　「謝謝您，張老伯。」譚小容眼含熱淚。

　　「齊主任，請您也關心一下。」歐陽平走到齊主任的跟前。

　　「歐陽隊長，你就放心吧！。」

　　譚小容「撲通」一聲雙膝著地，給老張頭和齊主任磕了三個響頭。

　　嚴建華和李文化一左一右將譚小容拉起來，帶出院門。

　　歐陽平和老張頭、齊主任握手告別。

　　此時，巷子裡面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等一下！」歐陽平衝著嚴建華和李文化大聲道。

　　嚴建華和李文化止步於168號院門外。

　　歐陽平和劉大羽走到譚小容的跟前：「譚小容，你好好想一想，有沒有需要讓我們帶走的東西？」

　　歐陽平說的是贓款：「4。23」沉屍案應該是一起謀財害命案，作為同夥的譚小容理應分到一點錢，這起凶手案所涉及的錢款恐怕不止華老闆購買「金陵飯莊」經營權的六十幾萬塊錢，華老闆不可能背著幾十萬塊錢到處晃蕩，錢肯定是在銀行提出來的，除了幾十萬塊錢的現金（當然，也不能排除華老闆用轉賬的方式將錢匯到蒙憲偉的賬上），華老闆的銀行卡上可能還有一筆不小的餘額。

第一百八十七章 皮箱裡一個存摺 譚小容悄然離去

　　「你們等一下，我進屋拿給你們，但我有一個請求。」

　　「你說。」

　　「你們能不能把手銬打開，你們放心，我不會跑——也跑不掉，我只是不想讓孩子看到我這樣，如果你們能不進院子，不吵我女兒，那就更好了——我將我感激不盡。」

　　「譚小容，手銬，可以拿掉，但我們還是要安排兩個人跟你進去，韓玲玲，董青青，你們隨她一起進去。」

　　非常時期，歐陽平不得不謹慎小心——他不想發生任何意外，意外的發生，有時候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謝謝你們。」譚小容接受了歐陽平的安排。

　　陳傑從包裡面拿出鑰匙，打開譚小容手腕上的手銬。

　　譚小容輕輕推開院門，韓玲玲和董青青緊隨其後。

　　「媽媽，你快來看啊！我又畫了三隻小鳥。」小女孩的手上拿著一隻水彩筆，她抬頭看了譚小容一眼，然後全神貫注，繼續埋頭畫畫。小傢伙坐在一棵芭蕉樹旁，面前有一張小桌子，屁股下面有一個小板凳。

　　譚小容走到女兒的身旁，彎腰低頭看了看桌子上的畫，同時用手在女兒的頭上撫摸了幾下：「倩倩，你畫得真好看，再畫幾隻鳥給媽媽看，好不好？」

　　小傢伙沒有理會譚小容，繼續她的創作。

　　譚小容走進堂屋，走進東廂房，從床肚底下拉出一個皮箱，從褲子口袋裡面掏出一串鑰匙，找出其中一把，將皮箱上的鎖打開。

　　打開箱蓋之後，譚小容將手伸到皮箱的底部，摸索了一會，然後拿出一本書，打開書，書裡面夾著一個存摺。

　　譚小容將存摺遞到韓玲玲的手上。

　　存摺是建設銀行的存摺。

　　韓玲玲打開存摺，翻到第二頁，在餘額一欄裡面，赫然寫著：16900。00。

　　「除了這本存摺，還有其它東西嗎？」

　　「沒有了，我所有的家當全在這裡了。」

　　韓玲玲又翻到第一頁。

　　第一頁上顯示以下內容：

　　開戶時間是1995。10。27，存入資金是五萬；第二筆存入資金是五萬，時間是1995。11。5；第三筆存入資金是七萬，時間是1995。12。11；第四筆存入資金是兩萬，時間是1996。1。17。在第二頁上，分三筆相繼取出兩萬一千塊。

　　「蒙憲偉分給你多少錢？」

　　「二十五萬。」

　　「另外六萬塊錢呢？」

　　「寄給我父母了。」

　　「分兩次匯的嗎？」

　　「對。分兩次。第一次是五萬塊錢；第二次是一萬塊錢。」

　　「具體的時間是在什麼時候？」

　　「一次是春節前，我匯了五萬，一次是前幾天——四月二十五號，我又匯了一萬塊錢。

　　譚小容離開家的時候，沒有和女兒告別，三個人走出168號的時候，小傢伙仍然聚精會神地畫她的小鳥。

　　韓玲玲和歐陽平低語了兩三分鐘。

　　同志們押著譚小容走出牛尾巷的時候，沒有整出多大的動靜。

　　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她該如何面對未來的人生呢？

　　歐陽平故意放慢腳步，他給譚小容的父親打了一個電話，將情況做了一個大概的說明。

第一百八十八章 譚其良後悔不及 譚小容竹筒倒豆

　　譚其良答應歐陽平立即動身到荊南來接走外孫女。他還表示，既然女兒寄給他的六萬塊錢是贓款，他願意把六萬塊錢上繳給國家。這位可憐的父親，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減輕女兒的罪行。譚老闆之所以這樣做，多少還有那麼一點自我救贖的意思，女兒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和他的所作所為是有關係的——歐陽平從譚其良的言語之中聽出了這方面的意思，只可惜譚其良醒悟太遲。

　　譚老闆算是一個明智的人。

　　歐陽平決定安排一輛汽車到湖州去接譚老闆。小孩子是無辜的，歐陽平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譚老闆也是一個識相的人，他打算自己到荊南里接走外孫女，這樣可省去很多麻煩，歐陽平只需把地址告訴他就行了。當然，譚老闆暫時不想把女兒的事情告訴老伴。一旦荊南警方的車子到湖州去接譚老闆，女兒的事情恐怕就瞞不了老伴了。

　　吃過中飯以後，歐陽平就對譚小容開始了審訊。

　　韓玲玲負責記錄，刑偵隊所有人都參加了審訊，蕭所長也參加了審訊。審訊在會議室裡面進行。

　　在抓捕過程中，譚小容還是比較配合的，把存摺交給警方，這足以說明譚小容已經願意直面自己的罪行了。歐陽平之所以做了一些人性化的處理，和譚小容的配合程度多少有點關係。

　　在正式審訊前，歐陽平將和譚老闆通電話的情況告訴了譚小容。聽完歐陽平的說明之後，譚小容情不自禁，熱淚盈眶。

　　安排好譚小容的女兒，譚小容就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這對即將進行的審訊肯定是有好處的。

　　審訊的內容從譚小容的假身份證開始：「報上你的姓名。」

　　「我叫譚小容。」

　　「有身份證嗎？」

　　譚小容從外套內側口袋裡面掏出一個身份證。

　　劉大羽站起身，從譚小容的手上接過身份證，掃了一眼之後，遞到歐陽平的手上。

　　這張身份證是真的。

　　「你為什麼要改名換姓呢？」

　　「是蒙憲偉的意思。」

　　「他為什麼要讓你改名換姓呢？」

　　「當時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後來才知道。」

　　「他想幹什麼？」

　　「殺人計畫，他已經醞釀了很長時間——蒙憲偉天生就是一個魔鬼。」

　　「你的意思是說，從讓你用假姓名進入『金陵飯莊』，蒙憲偉就開始了殺人計畫？」

　　「在我認識蒙憲偉之前，他就開始謀劃了。」

　　「你認識裴佳慧嗎？」

　　「認識。」

　　「你對她瞭解多少？」

　　「我只知道她和蒙憲偉有那方面關係。裴佳慧平時不愛說話，性格非常溫和善良，她可能知道蒙憲偉過去幹的那些事情。一定是她向你們提供的情況。裴佳慧是在我之前進『金陵飯莊』的。」

　　「你是根據什麼做出這樣判斷的呢？」

　　「蒙憲偉在我面前提過她。要不然，他也不會在案發的第二天讓裴佳慧離開『金陵飯莊』。」

　　「蒙憲偉是怎麼說的呢？」

第一百八十九章 蒙憲偉原形畢露 范志芳早想離開

　　「蒙憲偉說范志芳一直想離開『金陵飯莊』，她已經厭倦了和蒙憲偉在一起不人不鬼的生活。她唯一放不下的是她的父親；除了我，范志芳是唯一一個接觸過華老闆的人，102和103號套房一直是范志芳負責收拾整理的。蒙憲偉把華老闆安排在103號，到第三天，蒙憲偉就讓我替換了范志芳；蒙憲偉還跟我說過一件事情，范志芳在蒙憲偉的衣櫃裡面看到過一捆藍顏色的尼龍繩。范志芳從啟東回來以後，曾經問過蒙憲偉，為什麼要把床靠牆放？原來的牆紙好好的，怎麼貼了一塊別的牆紙？」

　　「范志芳回來以後，蒙憲偉不是安排其它工作了嗎？」

　　「不錯，范志芳回來以後，蒙憲偉沒有讓她繼續收拾整理102和103號套房。可范志芳收拾整理102和103號套房好幾年，每天重複的都是同一件事情，突然幹別的，一時還有點不適應，她從啟東回來後幾天，曾經好多次不由自主地走進103號套房收拾整理房間——她身上不是還有103號房間的鑰匙嗎？她還問過蒙憲偉，本來想好要把金陵飯莊的經營權轉讓給別人的，為什麼突然又不轉讓了？蒙憲偉的殺人計畫從范志芳進『金陵飯莊』就開始醞釀了。」

　　這才是蒙憲偉為範志芳和譚小容辦假身份證的真正目的。

　　「難道蒙憲偉在接受『金陵飯莊』的時候，就想好借轉讓經營權謀財害命了？」歐陽平覺得譚小容的交代有些不合情理。

　　「這——我就不知道了，謀財害命的想法也許是後來才有的，看到那些有錢的大老闆趾高氣揚、揮金如土，換女人就像換衣服一樣。他就開始動心了——他天生就是一個不安分的人。剛開始，蒙先偉的目標是那些住在豪華套房裡面的人——蒙先偉之所以願意投資『金陵飯莊』就是看中了『金陵飯莊』的豪華套房。蒙憲偉本來是想讓裴佳慧做合夥人的，但裴佳慧太過本分善良——她和蒙憲偉是兩股道上跑的車，走不到一起去，蒙憲偉轉而選擇了我。」

　　譚小容話中有話。

　　「謀財害命這種事情，他蒙憲偉一個人就能做，為什麼一定要拉進來一個女人呢？」

　　「這你們都聽不出來啊！他把我們拉上他的船，是想讓我們用姿色去迷惑

　　那些有錢的男人。我跟你們直說了吧！裴佳慧不願意跟別的男人耍，蒙憲偉才選擇了我。裴佳慧之所以跟蒙憲偉在一起，完全是為了報答蒙憲偉——蒙憲偉曾經在荊南女子監獄當領導，她對范志芳很照顧，范志芳涉世不深，被蒙憲偉騙上了床，范志芳不但不覺得是一種恥辱，她還對蒙憲偉感激涕零。她中毒太深，其實，她早就想離開金陵飯莊——離開蒙法偉，但一直下不了決心。等蒙憲偉原形畢露，她看清了蒙憲偉的真面目以後，她就想離開了。」

　　「范志芳離開「金陵飯莊『的事情，你是這麼知道呢？」

第一百九十章 譚小容語出驚人 碼頭下另有冤魂

　　「是蒙憲偉跟我說的，他不能確定范志芳知道些什麼，如果你們找到范志芳，她可能會說些什麼。為保險起見，蒙憲偉讓裴佳慧離開了『金陵飯莊』。你們在秦淮河上打撈屍體的時候，蒙憲偉非常緊張，范志芳是唯一認識和記得華老闆的人，蒙憲偉不得不讓她離開『金陵飯莊』，但蒙憲偉沒有想到范志芳離開『金陵飯莊』以後就消失了蹤影。」

　　「你離開『金陵飯莊』，也是蒙憲偉安排的嗎？」

　　「是我自己要求離開的。」

　　「這是為什麼？」

　　「『金陵飯莊』，我——我實在呆不下去了，一九九四年底，我就想離開了。」

　　「為什麼？」

　　「我吃飯不香，夜裡面睡不著覺，整天神思恍惚。再不離開，我的精神肯定會出問題。」

　　「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好女人，我愛慕虛榮，追求物質享受，自甘墮落，但殺人害命，我既沒有那個心，也沒有那個膽。」

　　「之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金陵飯莊』103號套房裡面，除——除了華老闆，還——還有一個冤魂。」譚小容說話的時候，臉色煞白，手上的動作也多了起來，她顯得很緊張。

　　原來這是一個案中案——這是大家沒有想到的。

　　歐陽平驚愕不已，郭老和劉大羽、陳傑面面相覷：這是「4。23」沉屍案牽扯出的第二個案子。

　　「只要我——我一閉上眼睛，那兩個人的模樣就會出現在我的面前，有時候，我夜裡面會突然驚醒，身上嚇出一身冷汗。」

　　「還有一個冤魂？他是誰？」

　　「他姓古，名字叫古可飄，是一個廣東商人——是做房地產的。我總覺得他的姓名是瞎編的，至於『廣東商人』，『做房地產生意』，應該是真的。」

　　「為什麼？」

　　「因為他很有錢。」

　　地產商是改革開放以來最早富起來的階層。到目前為止，地產商仍然是最富有的階層。

　　「古可飄還是一個畫家，畫畫的不怎麼樣，但在鑑定字畫上很有研究，造詣很深，他投資地產，同時搞字畫收藏——他專門收藏一些古代名人字畫和現代名人字畫。他到荊南來，就是干這個的。」

　　古可飄應該是一條大魚。在中國，最早投資房地產的人已經賺得盆滿缽滿，身價肯定不菲，到荊南來物色尋覓古代的名人字畫和現代名人字畫，身上肯定會帶不少錢，如果尋覓到一些名人字畫的話，除了錢以後，那些名人字畫也是不可多得的寶貝。有意在生意場上淘金的蒙憲偉是不會忽略這樣一個發財的機會的。

　　這一票，油水一定不少。

　　「古可飄在什麼地方？」

　　「古可飄在——」譚小容臉色煞白。

　　「快說！」

　　「在——在『金陵飯莊的碼頭下面。」

　　「金陵飯莊」在同志們的耳朵裡面已經出現過很多次，鄔侉子曾經提到過「金陵飯莊」的碼頭，同志們還親臨過「金陵飯莊」的碼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厲師傅趕來幫忙 蕭子騰借來拖船

　　那倒是一個藏匿屍體的好地方：103號套房是金陵飯莊最偏僻的地方，除了范志芳經常出入以外，飯莊裡面的其他人在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出現在那裡的；碼頭距離103號套房很近。蒙憲偉很好地利用了這樣一個得天獨厚的條件。

　　「『金陵飯莊』原來的碼頭坍塌得很厲害，蒙憲偉接手以後，把碼頭重新修了一下，無產階級那個文化那個大革命的時候，造反派和紅衛兵搞武鬥，他們運來很多城牆磚，在院子裡面壘起一道牆，作為防禦工事，武鬥結束以後，那些城牆磚就堆放在了院子裡面，蒙憲偉就是用這些城牆磚修碼頭的。院子裡面還堆放著一些青磚。」

　　「蒙憲偉借重修碼頭的機會，將古可飄埋在了城牆磚的下面，是不是這樣？」

　　「是的。」

　　「蒙憲偉難道就不怕工人發現屍體嗎？」

　　「工人挖好地基準備第二天鋪城牆磚，蒙憲偉在當天夜裡將地基深挖了五六十公分，把古可飄的屍體放在土坑中，然後再在屍體上面加了一層土，第二天早上，工人直接在土上面碼城牆磚——他們是不會發現土下面的屍體的。」

　　歐陽平和郭老、劉大羽、陳傑合計了一下，決定先將古可飄的屍體挖出來，再審訊譚小容。

　　時間是下午兩點半。

　　歐陽平一行十人押著譚小容直奔「金陵飯莊」，姚克勤到烏衣巷去請厲師傅，前面，歐陽平和厲師傅已經有過一次很愉快的合作，歐陽平很自然地想到了厲師傅。

　　蕭子騰則到夫子廟景區管理處去借船，「金陵飯莊」的碼頭既陡又窄，工人們能立足的地方有限，如果有一條大船靠在碼頭上，工人們就能耍的開了。

　　歐陽平一行趕到「金陵飯莊」碼頭後十分鐘左右的樣子，厲師傅帶著五個工人來了，工人們帶著拎桶、瓦刀、鐵鍬，洋鎬、鐵釺、籮筐、扁擔和繩子。

　　半個小時以後，一條船出現在白鷺橋的橋洞下，船上有兩個人，一個人是蕭子騰，他站在船頭，一個人是掌舵的人，此人站在船尾。

　　船到跟前，大家才看清楚，蕭子騰借來的是一條用鐵板焊成的拖船，船長九米左右，寬三米左右，船頭和船尾都有甲板。船頭上堆放著幾袋水泥和十幾袋沙子。這是一條機動船，當遊船在途中出現故障的時候，就該這條拖船發揮作用了——它的承載能力是很強的。

　　還是蕭子騰想的周到，有這條拖船，事情就簡單多了，撬起來的磚頭，一部分可以放在拖船上，等挖出城牆磚下面的屍體，再由厲師傅等人將碼頭恢復原樣，砌碼頭肯定要用水泥和沙子，和水泥沙子都可以在拖船的甲板上進行。

　　頃刻之間，河兩岸賓館酒家的走廊上和窗戶裡面站滿了人。河面上暫時還沒有遊船——一般人遊覽秦淮風光都是在晚上，這對厲師傅等人的挖掘工作非常有利。

　　用青磚砌成的台階一共有十二級（僅限於露出水面的部分），呈四十五度角，由上而下。

第一百九十二章 譚小容現場指點 厲師傅親力親為

　　譚小容朝倒數第五個台階指了指：「就在這幾級台階下面——青磚下面是石頭，石頭下面是城牆磚，屍體就在在城牆磚下面。」譚小容所說的幾級台階是指倒數第五級台階至倒數第一個台階之間。

　　拖船停穩之後，劉大羽扶著郭老上了船。除了歐陽平、厲師傅、陳傑和譚小容以外，其他人也上了船。

　　「屍體在水面之下，還是在水面之上？」歐陽平站在第八級階梯上。厲師傅就站在他的身旁。

　　「按照現在的水位看，應該是在水面上，或者一半在水下，一半在水上。不會很深。」

　　「屍體是仰躺，還是側臥？」

　　「側臥——屍體是捆起來的。」

　　歐陽平和厲師傅交代幾句之後，跳上了船。陳傑和譚小容也隨之上了拖船。

　　厲師傅站在碼頭上四下里打量一番之後，和幾個工人比劃了幾下以後。幾個人便開始動手。

　　白鷺橋上也聚集了很多人，雖然他們距離現場比較遠，但碼頭上的人能聽到從白鷺橋上飄過來的嘈雜和喧嘩之聲，人們對「金陵飯莊」的碼頭上正在發生的事情給予了足夠多的關注。在短短的幾天裡，在夫子廟地區，接連發生三起謀殺案，在秦淮河上就發生了兩起，這在整個夫子廟地區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為了確保起屍工作的順利進行，蕭子騰派人將進入豪華套房走廊的入口封住了。很多住在「金陵飯莊」的客人都聚集在「金陵飯莊」後院裡面，人們在等待結果，屍體挖出來以後，既有可能從「金陵飯莊」的後院經過，也可能從白鷺橋下經過，聚集在「金陵飯莊」後院裡面的人和聚集在白鷺橋上的人都在賭運氣。所以，連「金陵飯莊」大門外和遊船停靠的碼頭上也聚集了很多人。

　　韓玲玲打開一個刑偵箱，從裡面拿出一些手套和口罩，一一發給六個工人和同志們。

　　在厲師傅的指點下，工人們先將第六級台階上的青磚撬起來，然後堆放在拖船的甲板上。

　　撬起一層青磚和若干層石塊以後，下面就是城牆磚，第一層城牆磚的高度在水平面上七十公分左右處。

　　十幾分鐘以後，六個工人相繼拿掉了手套，戴著這麼講究的白紗手套幹活，他們很不習慣（他們沒有要口罩，因為他們沒有戴口罩幹活的習慣）。

　　幾個工人將撬起來的城牆磚碼放在小門裡面的走廊上，厲師傅和一個工人負責用鐵釺撬城牆磚，兩個工人負責將撬起來的城牆磚搬到第六級台階上，上面有兩個工人用繩子和扁擔將城牆磚抬到小門裡面的走廊上，拖船上已經堆放了很多青磚和石塊——拖船的承載力畢竟是有限的，所以，只能把城牆磚放到小門裡面的走廊上。

　　厲師傅撬起第二塊城牆磚以後對歐陽平和郭老說：「下面就是土了。」

　　「屍體就在土下面。」譚小容道，「大概有半鍬深的樣子吧。」

　　所有人都高度緊張起來。

　　所有城牆磚全部清理完以後，兩個師傅開始用鐵鍬挖土。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古可飄只剩白骨 細鐵絲殺人工具

　　根據譚小容描述的土層的深度來判斷，鐵鍬只能踩下去一半，為慎重起見，厲師傅讓另一個師傅也上了拖船，他脫掉身上的毛線衣——先前，他已經脫掉了皮夾克，往手心上吐了一點唾液，雙手握住鍬把，慢慢挖起來。土層的厚度大概在十五公分左右。

　　土是黑色的土，黑土中含有大量的水分，經河水長期浸泡，再加上屍體腐爛的味道，大家已經能聞到一種非常特別的氣味了。

　　厲師傅踩到第六鍬的時候，大家分明聽到一種刺耳的聲音，這種聲音和刀口在水缸口上摩擦時發出的聲音差不多。

　　根據屍體在土下面所呆的時間來判斷，軟組織應該腐爛殆盡了。

　　「譚小容，屍體上有沒有衣服？」

　　「沒有衣服——一絲不掛。」

　　屍體上如果有衣服——特別是化纖產品的話，在一年半的時間裡面，是很難降解乾淨的。

　　厲師傅放下鐵鍬，開始用瓦刀沿著剛才發出聲音的地方慢慢撥。

　　很快，一截大腿骨呈現在大家的眼前。

　　沾著很多土的大腿骨上有一道明顯得白桿，這道白桿應該鐵鍬口劃出來的。

　　厲師傅立即收了手：「歐陽隊長，下面該怎麼做，我們就不懂了。」

　　隨著骨頭的出現，空氣的異味越來越明顯。

　　「厲師傅，您到船上休息一下，下面的事情交給我們來處理。」

　　劉大羽將厲師傅拉上船。

　　歐陽平和郭老下了船。

　　嚴建華打開刑偵箱，從裡面拿出兩把特製小鏟遞到郭老和歐陽平的手上——郭老幹了幾十年法醫工作，這種事情交給他來處理再比較合適不過了。

　　郭老和歐陽平將屍骸上面的土慢慢挖去——準確地說應該是慢慢撥去。

　　很快，一具骸骨的輪廓線逐漸、慢慢呈現在大家的眼前：骸骨成側臥狀，身體蜷曲著，頭朝北，腳朝南，臉朝西，背朝東。膝蓋和下巴相呼應，一隻手臂放在胸前——只能看到一隻手臂和一部分勒骨，屍骸上的土層只挖到三分之一處。腹腔內有一個黑乎乎的暗洞——死者的內臟已經完全降解。

　　挖上來的黑土中沒有一點布的纖維，只有爛成糊狀的麻繩。

　　當郭老和歐陽平將屍骸上面的土清理得差不多的時候，大家看到了慢慢顯現出來的水。

　　譚小容說的沒錯，屍骸的上半部分掩埋在土中，下半部分掩埋在淤泥之中，淤泥中含有大量的水分。

　　「譚小容，古可飄是怎麼死的呢？」

　　「是——是蒙憲偉用——用細鐵絲勒——勒死的。」譚小容很緊張。

　　郭老用電工刀清理乾淨死者脖頸周圍的土，電工刀撥到死者後腦勺下方五六公分的地方的時候，發出了刀尖和金屬觸碰時才會有的那種聲音。

　　電工刀觸碰到的東西是細鐵絲——一共是三根細鐵絲，細鐵絲鏽得很厲害。當刀尖撥到第三根鋼絲的時候，細鐵絲自行斷開了，緊接著，電工刀又撥到了細鐵絲的打結處——兩股鐵絲是擰在一起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咽喉處三根手指 胸腔裡兩條黃鱔

　　凶手是從死者的後面，將三股細鐵絲套在死者的脖子上，然後將其活活勒死的。

　　郭老和歐陽平將死者脖頸周圍的土和淤泥清理到三分之二的時候，大家看見，在三根細鐵絲裡面——靠近咽喉的地方，還有死者的右手上三根手指——食指、中指和無名指，很顯然，當凶手將細鐵絲套住死者的脖頸，並且用力勒的時候，死者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的反抗，要不然，死者右手上的三根手指也不會在三根鐵絲形成的圓圈裡面。

　　由此可知，死者在遭遇不測的時候，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的痛苦掙扎。

　　一個小時以後，屍骸已經擺放在拖船的船艙的平整處。在將屍骸移到拖船上的時候，從死者的腹腔裡面竄出來兩條黃鱔——兩條突然竄出死者胸腔的黃鱔把大家嚇得不輕。

　　屍骸擺放到拖船上後十幾分鐘的樣子，屍骸所在的長方形土坑裡面已經積了不少污水。

　　拖船上，郭老、歐陽平和劉大羽進行尸檢；船下，厲師傅等人將挖上來的土和撬上來的城牆磚、石塊和青磚回填到原來的地方。

　　一個小時之後，碼頭恢復原樣；郭老等人的屍檢也結束了。

　　左向東的拍照和董青青的攝像還在繼續。起屍過程中拍攝的照片和影像資料將作為案件的一部分保存在「4。23」沉屍案的檔案袋裡面。

　　屍檢結果如下：

　　死者性別：男性；

　　年齡：55——57歲之間；

　　身高：一米七零點五。

　　致命源：脖頸。

　　死因：窒息。

　　凶器：細鐵絲。

　　現場提取物：三根細鐵絲。

　　同志們撤出現場的路徑有兩條：歐陽平、劉大羽毛、嚴建華、李文化和蕭子騰帶著屍袋坐拖船到「秦淮碼頭」；其他人走「金陵飯莊」。按照中國人的習俗，除了自己家，屍體是不能出現在其他人家的，「金陵飯莊」是做生意的，如果屍體從「金陵飯莊」的店堂經過的話，可能會影響「金陵飯莊」的生意——中國老百姓講究這個。歐陽平在趕往現場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讓蕭子騰到「秦淮碼頭」借一條船。遊船肯定不能用來運屍，所以，景點管理處的領導安排了一條拖船。

　　郭老等人走出「金陵飯莊」大門的時候，守候在大門外的群眾只看到了兩隻刑偵箱，沒有看到屍體，人們馬上就明白是怎麼回事情了。

　　人們潮水般地湧向「秦淮碼頭」。郭老等人趕到「秦淮碼頭」的時候，碼頭的入口處已經被圍的水洩不通。

　　「秦淮碼頭」的欄杆外和文德橋上也聚集了很多人，而且越集越多。

　　水上的警戒解除之後，水上遊覽項目就可以繼續了，但一些早就坐滿了遊客的遊船仍然滯留在碼頭上，工作人員想開船，但遊客不答應——遊客想看一看拖船靠岸，警察抬著屍袋登岸的過程，屍體裝在屍袋裡面，雖然人們什麼都看不見，但沒有一個人有離開的意思。

第一百九十五章 譚小容繼續交代 蒙憲偉鎖定目標

　　太陽就要落山，夜幕即將降臨，在售票窗口外，排著三十幾米長的隊伍，停在碼頭上的十幾條遊船上已經坐滿了人，另外幾十條遊船整齊地停泊在文德橋東邊的水面上等待靠岸。

　　聚集在文德橋上的人們最先看到了穿過白鷺橋的拖船，於是，人群出現了長時間的騷動和喧嘩。

　　很快，坐在遊船上的遊客和站在欄杆外面的群眾也隨之騷動和喧嘩起來。碼頭上有三個工作人員，其中一人手上拿著擴音器，指揮幾條遊船慢慢離岸，給拖船挪出靠岸的空間來。

　　幾分鐘以後，一個寬六米左右的水域被騰空，拖船在工作人員的指揮下徐徐靠岸。

　　厲師傅和他的手下也在拖船上。

　　拖船還沒有靠岸，厲師傅就和三個工人一人抓住屍袋的一個角，將屍袋慢慢拎起來。

　　船靠穩之後，厲師傅等人拎著屍袋上了碼頭。

　　一個工作人員打開柵欄的門，人群很自覺地往兩邊散開，讓出一條路來。屍袋所到之處，人們避之唯恐不及，迅速後退，但因為人太多，只能讓出一條仄仄的通道來。厲師傅等人只能慢慢前行，生怕屍袋碰到通道兩邊的人。

　　在碼頭的入口外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停著兩輛警車——碼頭的入口外擠滿了人，警車只能停在那裡。

　　厲師傅等人將屍袋放進警車，和歐陽平打過招呼之後，隨姚克勤去了「忘歸堂」。這是歐陽平的意思，歐陽平還吩咐姚克勤，洗完澡之後，讓他把厲師傅等人帶到「香君閣」和同志們一起用晚餐。歐陽平已經和封經理通過電話，讓她準備兩桌酒席，他要以刑偵隊的名義請厲師傅等人喝幾杯酒——短短的幾天裡，同志們已經麻煩厲師傅兩次，也該有一點表示了。在歐陽平的一再堅持下，厲師傅終於答應了。

　　吃過晚飯以後，審訊繼續。

　　譚小容要交代的是兩起謀殺案。

　　譚小容先交代了蒙憲偉謀殺古可飄的全過程——包括案子的來龍去脈。

　　一九九四年十月二十六號，古可飄進駐了「金陵飯莊」，當時，所有豪華套房全部客滿，而103號套房正好空著，最後，蒙憲偉將古可飄安排在了103號套房。蒙憲偉讓古可飄住進103號套房，當時並沒有任何想法，但隨著他和古可飄的接觸越來越多，他覺得古可飄很不一般，大有來頭，油水不少。於是心生歹念。

　　目標被鎖定。

　　古可飄住進103號的第三天晚上，蒙憲偉和古可飄在「忘歸堂」風雅廳的南一廳不期而遇——蒙憲偉有泡澡的習慣，巧了，古可飄也有泡澡的習慣。。

　　蒙憲偉的辦公室在101號，臥室在102號，古可飄每天要和蒙憲偉見幾次面。

　　兩個人既然在「忘歸堂」相遇，自然要在一起說會話了。

　　蒙憲偉想從古可飄的口中套出一些話來，至少要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吧！可古可飄東拉西扯，盡說些不著四六的話。蒙憲偉能看出來，古可飄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