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偵探] 古城疑案三 作者：獨眼河馬（連載中)

第一百五十六章 范志芳與佛有緣 普覺寺揮之不去

　　范老師是在棲霞鎮的鎮口等大家的。

　　談話的地點還在樓上老地方，四個人跟在范老師後面走上二樓的時候，便看見桌子上已經擺好了五杯茶。桌子正中央還放著一個紫砂茶壺和一個熱水瓶。

　　四個人剛坐下，范老師就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張紙條，展開來遞到歐陽平的手上。

　　歐陽平接過紙條，把手舉到郭老的眼前。

　　紙條上寫著普陀山「普覺寺」六個字。

　　「范老師，您是說范志芳可能去了『普覺寺』？」

　　范老師點點頭，他的眼睛裡面有點濕潤。

　　「你們如果不提到木魚和佛經，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個地方。」

　　從范老師的話中可知，范志芳把木魚和佛經藏在被縟和枕頭裡面，應該是有些歷史背景的。范老師要跟大家說的內容肯定不僅僅是這些，否則，他不會讓大家跑這麼遠的路趕到棲霞鎮來。

　　「范老師，我們要謝謝您，您不但是一位好老師，您更是一個好父親。下午，我們就到『普覺寺』去，您還有什麼話要跟我們說嗎？」

　　范老師原本噙在眼眶裡面的淚水唰唰地往下流。

　　韓玲玲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包面紙，打開來抽出兩張遞到范老師的手上。

　　范老師接過面紙，擦乾眼淚：「志芳這孩子的命——太苦，其實，這孩子打小就非常善良，也許就是因為她太過善良，所以——」范老師欲言又止，話中有話。

　　郭老揭開茶杯的蓋子：「范老師，您喝口茶慢慢說。」

　　范老師端起茶杯喝了幾口茶，放下茶杯，抹了一下眼角上的淚水：「志芳她媽媽是一個個性要強，死要面子的人，其實，她的心裡比我還痛苦。也不能怪她心狠，是她過不去心裡面那道檻，志芳的心裡面本來就有創傷，出事以後，她媽媽在精神上出了一點問題，因為精神上出了問題，她就不能像正常人那樣思考判斷問題，我不想刺激她，我擔心她的精神問題越來越嚴重，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面，我都是按照她的想法去做，志芳，我又放不下，有些事情只能瞞著老婆，在暗地裡——偷偷去做。」

　　「范老師，我們可以答應您，只要政策允許，我們一定會在量刑上給予適當的考慮，當然，如果您的女兒范志芳和案子沒有任何瓜葛，那自然更好。」

　　范老師要說的話確實很多。

　　女兒范志芳隨身攜帶木魚和佛經是有些歷史淵源的：

　　范志芳讀初二的時候，母親在洗衣服的時候，發現女兒例假不來了，就開始關注女兒，結果發現女兒的腹部漸漸鼓起來，帶女兒到醫院看婦科，結果令母親大吃一驚，女兒竟然懷孕了，老婆把這件事情告訴范老師的時候，范老師有如五雷轟頂。夫妻倆就追問孩子是誰的，可女兒始終不說，後來乾脆什麼話都不說了。

　　女兒不說，夫妻倆自然沒法知道那個讓女兒懷孕的男人是誰。女兒從小就很漂亮，即溫柔善良，又活潑開朗，她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女孩子。夫妻倆一度把女兒當做自己的驕傲。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朱老師難於接受 范志芳度日如年

　　母親就是從這時候開始改變了對女兒的態度，她又不好往深裡說——她擔心女兒受到刺激，精神上出問題，憋在心裡面又難受，但她又不能像沒事人一樣，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對女兒漸漸冷漠。

　　母親以女兒生病為由請了一個月的病假，帶著女兒到醫院去墮胎。病癒之後，女兒照常上學。一家人總算邁過了這道檻，但母親的心理留下了陰影。

　　女兒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她感受到了母親態度上的變化。在家裡，志芳度日如年，日子越來越難捱。時間一長，精神便恍惚起來。

　　為了幫助女兒走過那道檻，范老師利用暑假帶女兒到浙江普陀山玩了一個星期。

　　說來也巧，范老師有一個遠方的親戚——范老師叫她堂姐，在普陀山附近一家尼姑庵——即「普覺寺」當主持，法名叫慧覺。慧覺師太留父女倆在寺院中住了三天。

　　范老師沒有想到女兒和慧覺那麼投緣，住在寺院的兩天裡，女兒和慧覺形影不離，她甚至還提出要在寺院多呆幾天，如果不是旅遊行程太緊，女兒還真有可能在「普覺寺」再呆幾天，歐陽平看到的木魚和佛經就是女兒乘慧覺不注意的時候，藏到背包裡面去的。

　　當時，范老師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相反，她甚至覺得女兒自從去了一趟「普覺寺」，精神狀態好多了。在范老師看來，女兒在「普覺寺」玩的很快樂，很開心——誰能想到女兒很早就動了這樣的心思呢。

　　考上大學以後，女兒到「普覺寺」去了兩趟，慧覺師太每次都留女兒住一個多星期。

　　現在想一想，范老師終於明白，女兒到「普覺寺」去是想在那裡療傷，只有在那裡，她才能得到心靈的慰藉。

　　女兒大學畢業分配工作之後不久，和一個個體戶好上了，這個小夥子只讀到高二，因為學習成績差，就中途輟學了。母親知道這件事情以後極力反對，范老師心知肚明：女兒之所以確定和這個小夥子的關係，是想早一點離開家——這和她在初二時的遭遇有關係。

　　既然這個小夥子非常喜歡她，她不想再折騰了，因為自己曾經失過足，走過彎路，她並不覺得自己比對方尊貴多少，她想早一點找到自己的歸宿——把自己的一生定下來，這就是她挪用單位十七萬塊錢的最主要的原因——她把所有的寶壓在了男朋友的身上。

　　范老師非常肯定地說：除非女兒還在荊南市，如果她已經離開荊南的話，去的地方肯定是普陀山「普覺寺」。

　　歐陽平想到范志芳的男朋友：「范老師，您的女兒范志芳是為男朋友做生意才挪用單位公款的，此人是不是已經和您女兒斷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

　　「她叫什麼名字？我們在哪裡才能找到他呢？」

　　「他叫施大鵬，志芳出事的時候，他經營一家電腦公司，現在做什麼，我不知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范老師提供地址 四個人鼓樓尋覓

　　「范志芳出事以後，施大鵬有沒有和你們接觸過呢？」

　　「他到棲霞鎮來過三趟，兩次是在我上班的路上等我，一次是到我的學校去，他帶了一些禮物來，我沒有理會他，臨走的時候還硬塞給我一沓錢，我都沒有收。之後，他就沒有再來過。他沒有到我家去過，也沒有到我愛人的學校去過。一定是志芳跟他說我比較好說話。」

　　「您知不知施大鵬當年公司的地址呢？」

　　「地址在鼓樓『雞鳴酒家』和『古樓百貨商場』之間，名字叫『大鵬電腦』。」

　　告別范老師以後，四個人驅車去了鼓樓。

　　在去普覺寺之前，歐陽平想見一見范志芳的男朋友施大鵬，范志芳是為施大鵬才挪用單位公款的，所以，施大鵬對范志芳是有虧欠的。如果施大鵬真愛范志芳的話，他一定會關注范志芳服刑和出獄以後的情況。

　　遺憾的是，「大鵬電腦」早就不在了，經人指點，原來的「大鵬電腦」的店舖已經變成了「紅霞服裝店」。「雞鳴酒家」的湯包師傅倪紅梅認識施大鵬（僅限於認識，詳細的情況並不知道），施大鵬在這裡賣電腦的時候，經常到」雞鳴酒家」吃他們店的小籠包。

　　倪師傅回憶，」大鵬電腦」只維持了半年多就關門歇業了。那時候，人們的口袋裡面沒有多少錢，一般人家還買不起電腦。

　　至於施大鵬後來去了哪裡，倪師傅不知道，不過倪師傅建議歐陽平到鼓樓區工商局去看看，工商局肯定有施大鵬的資料。

　　於是，四個人又驅車去了鼓樓區工商局。

　　鼓樓區工商局在北京西路191號大院。

　　接待歐陽平一行的是審查科的麻科長。

　　歐陽平說明來意之後，麻科長先從抽屜裡面拿出一個備查錄，翻到一九八四年，找到了施大鵬的名字，在施大鵬的名字後面有一個阿拉伯數字：1984。9。17。

　　麻科長根據阿拉伯數字從檔案櫃面翻出一捆檔案袋，從裡面抽出一個檔案袋。檔案袋上面寫著「施大鵬，1984。9。17」

　　麻科長打開檔案袋，從來沒掏出十幾張紙。然後遞到歐陽平和郭老跟前。

　　第一張表格上寫著施大鵬所有信息。

　　歐陽平只關注需要的信息，大鵬電腦有限公司註銷時間是1985年4月3號，1985年4月13號，施大鵬又註冊了一個服裝店，服裝店的名字叫「大鵬時裝」，店址在洪武路361號。

　　總算找到了施大鵬的下落了。

　　麻科長說，只要經營者不到工商局來註銷，那就說明經營一直在正常進行中。

　　四個人馬不停蹄，驅車趕到洪武路。

　　洪武路緊靠中央商場和新百商場，地處荊南最繁華的商業圈，施大鵬很可能在這裡站住了腳。

　　361號在洪武北路和洪武南路的交匯處，人在車上就能看見「大鵬時裝」四個醒目的大字。

　　劉大羽將汽車停在「大鵬時裝」前面的停車場上。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施大鵬英俊瀟灑 心上人不曾忘懷

　　四個人走進大門，走到一個敞開式的春秋裝區域，兩個年輕的女營業員走了過來，想說什麼，看到大家身上的制服以後，欲言又止。

　　劉大羽迎了上去：「請問同志，你們的經理是不是叫施大鵬？」

　　「是啊！」

　　「請問，施大鵬在什麼地方？」

　　一個稍微年輕一點的營業員和同伴說了兩句話後，領著四個人上了樓梯。

　　經理辦公室在三樓，人站在三樓的樓梯口，就能清楚地看到「經理辦公室」五個大字。

　　女人在門上敲了三下。

　　「請進。」

　　女人輕輕推開門，站在門口道：「施經理，有幾個警察找您。」

　　「警察找我？」施大鵬一臉茫然地走到門口，「請進。小慧，忙你的去吧！」

　　「你就是施大鵬嗎？」歐陽平打量了一下施大鵬。

　　施大鵬的年齡在三十六七歲的樣子，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寬額頭，大眼睛，高鼻樑，一張棱角分明的、生動的臉，難怪范志芳不顧母親反對，一心要嫁給這個年輕人呢？單從外形上看，眼前這個男人對女孩子確實有很大的誘惑力和吸引力。

　　「我就是施大鵬，請坐。」施大鵬一邊往沙發上讓，一邊問；「你們是——」

　　「我們是市公安局刑偵隊的。」

　　施大鵬掃了一眼四個人：「你們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范志芳，你認識嗎？」

　　「認識，我們以前曾經談過戀愛，差一點就要結婚了。你們想瞭解什麼情況？」施大鵬一邊說，一邊看著一個相片框（相片框擺放在電話機和檯曆中間），相片框裡面擺放著范志芳的照片。除了相片框，在玻璃台板下面還壓著好幾張范志芳的照片。

　　施大鵬還記掛著范志芳。

　　歐陽平把案情大概說了一遍。

　　施展沉思片刻道：」警察同志，我願意回答你們提出的任何問題，但我可以肯定地說，范志芳是不會殺人的——她也不會參與殺人。」

　　「施大鵬，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范志芳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我和她在一起相處了很長時間，她性格溫和善良，從不說出格的話，做出格的事情，如果硬要說她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的話，那就是不顧她父母的反對，要和我在一起。」

　　從范老師提供的情況，可知施大鵬對范志芳的評價是真實的。

　　施大鵬接著道：「正是因為她太過善良，她才不願意看到父母痛苦，寧願自己痛苦孤獨一輩子，她也不希望她愛的人痛苦；正是因為她太善良，她才可能被人欺負和利用——被人利用，這種可能倒是有。」

　　歐陽平來找施大鵬可不是來聽他對范志芳進行評價的：「自從范志芳到荊南女子監獄服刑以後，你和她有接觸嗎？」

　　「沒有接觸——準確地說是她斬斷了和我的關係。」

　　「此話這麼講？」

　　「她被拘押在看守所和服刑期間，我到看守所和荊南女子監獄去看過她很多次，但都跟管教幹部說，她不想見到我。我帶去的東西，她一樣都沒有要。」

第一百六十章 范志芳命運不濟 施大鵬憐香惜玉

　　「她是不是後悔和你的交往，如果不是因為挪用單位公款，她也不會走上一條不歸路。」

　　「你們知道她為什麼不顧父母的反對，一定要和我在一起嗎？」

　　「你請說。」

　　「我們倆是在一次同學聚會上認識的，我們曾經是高中同學，是我追的她，剛開始，她心門緊閉，我覺得她性格各方面都合我的意——在學校的時候，我就暗戀她。我給她寫了十幾份信，我追了她至少有兩年時間。

　　「有一天，她終於給我回信了，她同意和我見一次面。」

　　「她答應和你談戀愛了？」

　　「恰恰相反，她打開心門，跟我說了一件事情——她是想讓我死心，我估計，這件事情，她父母恐怕都不知道。」

　　「什麼事情？」

　　「她在讀初中的時候，因為涉世不深，被人誘騙了，她還墮過胎。」

　　范老師知道這件事情，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才改變了范志芳的生活軌跡，促使范志芳產生了皈依佛門的念頭。

　　「她說她這輩子都不想嫁人，她想一個人慢慢往前走。聽了她的話，我的心裡非常痛——從來沒用過的痛，我們坐在一起，四目相對，整整一夜。我陪她流了一夜的眼淚。我答應她一輩子不離開她，一輩子保護她，我還答應她好好努力，爭取讓她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她說，她願意和我相守一生，即使我嫌棄、拋棄她，她也毫無怨言，她願意接受命運的安排。」說到傷心處，施大鵬的眼眶裡面噙著淚。施大鵬說的是肺腑之言，沒有一點點做作的痕跡。

　　「挪用單位的錢，我並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時候，已經遲了，那時候，我太年輕，也太自信，我在生意上一直不順，整天焦躁不安，吃睡不寧，幾近崩潰。我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能力，我被人坑了。志芳心疼我，說幫我借了十幾萬塊錢。出事以後，我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把父母留給我的房子買了，還借了一部分錢，但只有七萬多一點，要不是我拿出七萬多塊錢，她可能要多做三四年的牢。」

　　「她出事以後，我一直沒有閒著，我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撞，到一九九三年——就是她出獄的那一年，我的生意才有起色，你們剛才也看見了，我現在已經有能力讓她過上好日子了——可我卻找不到她人了。」施大鵬好像還沒有忘記昔日的情人。

　　「你結婚了嗎？」

　　「沒有，我一直在等她，可出獄以後，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找不到她了。本來，我是想厚著臉皮到棲霞鎮去找她父母的，可我知道他們也不可能知道志芳的下落——志芳就是這樣一個人，她想把自己撇的乾乾淨淨。」

　　「范老師向我們提供一條重要的線索。」

　　「志芳在什麼地方？」

　　「普陀山普覺寺。」

　　「我想起來了，我們談戀愛的時候，她帶我去過普覺寺，普覺寺的慧覺主持是他爸爸的遠房親戚。歐陽隊長，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到普覺寺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四個人身著風衣 普覺寺偏僻之地

　　「我們先回一趟刑偵隊，做一點準備，然後就去普陀山。」

　　「我想跟你們一起去。」

　　「施大鵬，如果我們找到范志芳，你打算怎麼辦呢？」

　　「只要找到他，我再也不會讓她離開我了。我這麼多年的努力都是為了她。」

　　「如果范志芳涉嫌犯罪呢？」

　　「不管判她幾年，我都願意等她，只要她允許我探監就行了。」

　　范志芳的眼力不錯。

　　四個人同時覺得，施大鵬說的是心裡話。

　　施大鵬當即打電話喊來的會計，讓她送來一張支票和兩萬塊錢過來：「歐陽隊長，你們回刑偵隊無非是拿盤纏，我多帶點錢不就行了嗎！如果你們一定要較真的話，回來以後再算賬，行不行？」

　　歐陽平見施大鵬態度誠懇，就沒有再堅持。

　　施大鵬打電話叫來了兩個人，交代了一下生意上的事情。還讓他們送來了三件男式風衣和一件女式風衣，四個人穿的是警服，進寺院肯定不合適，風衣往身上一穿，進寺之前，將帽子拿掉，和普通人無異。

　　本來，歐陽平想安排一輛出租車送郭老回「香君閣」。但郭老堅持說自己沒事，歐陽平就同意了。

　　一路無話。

　　因為施大鵬和范志芳去過普覺寺，他也見過主持慧覺師太，由他來做嚮導就方便多了。

　　下午五點一刻，汽車停在普覺寺的山腳下。

　　普陀山的寺院比較多，到普陀上要坐輪渡，在距離渡口三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個丁字路口，路標牌上顯示，向東是普陀山，向北是北山風景區，普覺寺就坐落在北山風景區一個非常偏僻的角落裡。范志芳選擇在這裡藏身——或者出家，應該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現在，范志芳到底在不在普覺寺，他到普覺寺來是暫時藏身。還是遁入空門，以此為家，還不好說。

　　沿著高低不平，坑坑窪窪的石階往上走了十幾分鐘，走過一座三拱石橋，便隱約看見一座黃牆黑瓦的建築群掩映在參天古木之中。

　　兩分鐘以後，眼前出現一座木橋，走過木橋，就是普覺寺的庵門。

　　庵門的上方掛著一塊石扁，石扁上面雕刻著「普覺寺」三個魏碑字。

　　木橋下傳來潺潺的流水，在木橋的北邊，蹲著兩個尼姑，她們正在默不作聲地洗衣服。

　　施大鵬走在前面，五個人走進山門，直奔慧覺主持的禪院。慧覺主持的禪院在寺院的最後面。

　　要想確認范志芳在不在慧覺寺，最聰明的做法就是去找慧覺師太。沒有慧覺師太的幫助，想找到范志芳，並帶走范志芳，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同志們必須經過慧覺師太這一關。

　　滿寺院找范志芳，肯定不合適，人長的雖然不一樣，但穿戴上同一種顏色和同一種款式的衣服和帽子，那就比較難辨認了，如果讓范志芳發現，而她又不願意見施大鵬，一旦隱藏起來，再想找到她就很困難的。施大鵬讓大家穿上風衣，就是處於這種考慮。

　　四個人跟在施大鵬的後面，七拐八繞，走的都是遠離佛堂大殿的偏僻路徑。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木魚聲突然停下 老尼姑正在參禪

　　施大鵬說，寺院裡面有二三十個尼姑，往常這時候，尼姑們不是洗衣服，就是在佛堂和大殿裡面添燈油，整理佛堂，收拾大殿。

　　空氣中瀰漫著香火的味道。

　　沿著一條用鵝卵石鋪成的路，穿過兩片小竹林，走過一座石拱橋，眼前出現一個圓形門，圓門上方寫著「靜園」兩個字。

　　門關著。

　　施大鵬輕輕推了一下，一扇門開了。施大鵬對寺院裡面的情況比較熟悉。

　　「靜園」就是慧覺師太睡覺和參禪理佛的地方。

　　禪院裡面有幾間禪房，施大鵬徑直走到中間一間禪房的門口。

　　幾個人聽到敲木魚的聲音，聲音不大，比較低沉，也沒有節奏，間隔的時間都差不多，基本上是一秒鐘敲一下。

　　突然，木魚聲停了。大概是敲木魚的人聽到了禪院裡面的腳步聲。長期生活在這種寧靜環境裡面的人，聽力特別好。

　　施大鵬在門上輕輕敲了三下：「篤——篤——篤。」

　　「進。」

　　施大鵬輕輕推開一扇門，五個人躡手躡腳，魚貫而入。

　　在一個香案和佛龕前，坐著一個彎腰駝背的老尼姑，她雙手合十，嘴裡面嘀咕了幾句之後，慢慢睜開眼睛，然後拿起躺在蒲墊旁邊的枴杖，握住抓手，左手按在另一塊蒲墊上，她想站起來了。

　　施大鵬走到老尼姑的身旁，將師太慢慢攙扶起來。

　　師太已經看見了施大鵬，她並沒有感到突然和驚奇——她可能已經知道施大鵬到普覺寺來的目的了。

　　慧覺師太對施大鵬的攙扶並不反對，他打量了歐陽平等人以後，朝右邊一間禪房走去。

　　這間禪房裡面有一張禪床、八張太師椅和四個茶几。兩邊靠牆的地方放著書架，書架上碼放這很多經書。

　　慧覺師太示意幾個人坐下，待大家坐下之後，慧覺師太坐在禪床上，禪床上有一個小號的茶几，師太從茶几上拿起一個銅鈴，搖了三下：「當——當——當。」

　　不一會，從禪房的外面走進來一個年輕的尼姑。她站在門口，背微躬，頭微低，等待師太的吩咐。

　　「靜水，上茶。」師太輕聲慢於語道。

　　「是。」靜水躬身退出禪房。

　　慧覺師太穿一件灰色長袍，頭上戴一定灰色布帽，她面無血色，白中透點微黃，面頰上有很多大小不等的老人斑。她的兩腮癟的很厲害，牙齒脫落不少，說話有些漏氣，吐字不是很清楚。

　　施大鵬剛要開口，慧覺師太薄唇微啟：「阿鵬，這幾位是——」

　　「回師太的話，這幾位是荊南市公安局刑偵隊的同志，這位是歐陽隊長。他們是為一個案子來找阿芳的。」在前往慧覺寺的路上，歐陽平就和施大鵬說好了，見到慧覺師太，可以直接亮明身份，說明來意。

　　從慧覺師太見到施大鵬和同志們的反應來看，范志芳應該在普覺寺。

　　歐陽平解開風衣上面的紐扣，從制服左上角的口袋裡面掏出一個深棕色的小本本，站起身，走到師太的跟前：「師太，這是我們的證件，請您過目。」

第一百六十三章 老尼姑頭腦清楚 一席話振聾發聵

　　慧覺師太擺了擺手：「請坐。」

　　不一會，靜水端著茶盤走進禪房。

　　「靜水，出去的時候，帶上門，站在在門外守著，有人來，就說為師正在參禪。」

　　靜水將茶杯一一放在茶几上，然後退出禪房，掩上禪房的門。

　　歐陽平坐回到椅子上。

　　施大鵬有點迫不及待：「師太，阿芳是不是在這裡？她——她是不是已經在這裡出家了？」

　　「阿鵬，你不要著急，聽老身慢慢跟你們說。」慧覺師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阿鵬，你能來，我的心就定下來了。」慧覺師太的話意味深長。

　　「師太，阿芳在什麼地方，我現在就想見到她。她——她是不是已經剃度了？」

　　「阿鵬莫慌，稍安勿躁。」師太神情自若，語速緩慢而低沉。

　　佛門和塵世有著很大的不同，所有節奏都應該慢下來了。歐陽平不想打破慧覺師太的節奏，所以，只能耐著性子等待下文。師太在佛門中參禪理佛大半生，修煉的就是這種心如止水、遇事不慌、泰然處之的道行。

　　師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阿芳的塵緣未了，她又是我的侄女兒，自從我遁入普覺寺到現在，阿芳是唯一一個來看望我的親人，她每次來雖然只住了幾天，但那也是我最亮堂的日子，像她這樣雖與佛有緣，但塵緣未了的人，我是不會讓她剃度的。」

　　施大鵬原本緊蹙的眉宇瞬間舒展開來。

　　歐陽平等人懸著的心也落地了：范志芳不但在慧覺寺，還沒有削髮為尼。施大鵬有了希望，同志們也有了希望。

　　師太喝了一口茶接著道：「只有塵緣已了的人才會到我們這種地方來，何謂『塵緣已了」呢？就是在人世間無路可走，斷了人世間所有的俗念，心如止水的人。只有這些人才會到這裡來，來做什麼？來舔傷口，來醫治心靈深處的創傷。別人以為佛門是聖地，要不然，他們也不會跑到廟堂裡面來燒香拜佛，祈求菩薩保佑並賜福。如果菩薩真能種福田，渡慈航，那我們這些人早就得道成仙了。越是離佛最近的人，越是最苦的人。既然我知道這些道理，我怎麼會讓自己的侄女兒遁入空門呢？這個世界上，寺院太少，如果大家都跑到寺院裡面來撞鐘，敲木魚，這個世界能成什麼樣子呢？絕大部分人還是要生活在紅塵之中的，生活在紅塵之中，自然會有紅塵中的煩惱，逃避肯定不是一種積極的人生態度。逃避，即違背了上蒼造人的本意，更是一種無能的表現。只可惜老身醒悟太晚。」

　　這是歐陽平迄今為止聽到的最坦誠、最真實的話了，雖然有失偏頗，也有些離經叛道，但應該算是點到了這種職業的本質。世人都被那些所謂的、故弄玄虛的，似是而非的，看似高深莫測的佛理禪道弄的七葷八素，迷失自我和方向。把自己的希望和理想建築在一些虛妄無聊的東西之上，確實有些的滑稽可笑。

第一百六十四章 施大鵬初心不改 范志芳就在房中

　　慧覺師太朝施大鵬招了一下手，示意他坐到禪床上去（茶几的另一邊）。

　　施大鵬站起身，拘謹地坐在慧覺師太的對面。

　　「阿鵬，成家了嗎？」

　　「沒有。我一直在找阿芳，阿芳為了我才出事的，我不能撇下她不管，她不想影響我，所以，才一直躲著我，從阿芳出事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想好了，我一定要等阿芳，如果她不願意和我共度一生，那我就一個人過。」

　　「阿彌陀佛，這——我就放心了。老身總算沒有看錯人。」

　　施大鵬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張支票，放在師太的面前：「師太，這是我捐給寺院的香火錢，請師太笑納，大鵬有幸結識阿芳，因此才有幸認識了師太，也算有緣，師太還是阿芳的姑母，大鵬也想盡一點孝心。」

　　師太原本緊蹙的眉宇慢慢舒展開來，她的臉上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老身之所以說阿芳塵緣未了，就是指阿芳和你情緣未了，如果你把手上的線鬆了，阿芳的塵緣也就了了。」

　　「師太，大鵬明白您的意思了，不管阿芳結果如何，這次，大鵬絕不會再撒手了。」

　　施大鵬所謂「不管結果如何」是指不管范志芳在「4。23」沉屍案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不管她承擔什麼樣的法律責任。他有足夠的思想準備迎接一切。

　　在歐陽平等人的心目中，施大鵬的形象逐漸立體起來。只有在愛情小說裡面才可能出現的形象，活生生地呈現在大家的面前。

　　師太抬起頭，望瞭望另一間禪房道：「阿芳，你出來吧！」

　　五個人都沒有想到，原來範志芳就在師太的禪房裡面，敢情施大鵬和同志們進寺院的時候，師太和阿芳就已經知道了。

　　慧覺師太果然是一個非常睿智的人，她讓范志芳躲在暗處聽一聽自己和施大鵬的談話，然後決定要不要跟施大鵬離開普覺寺。

　　不一會，從禪房裡面傳來「噔——噔——噔」的下樓聲。除了下樓的聲音，還伴隨著哽咽啜泣的聲音。

　　歐陽平抬頭看了看天花板，根據天花板的高度和禪房的高度，可知禪房的上面應該有一個樓閣——范志芳一直呆在樓閣上聽施大鵬和慧覺師太的談話。

　　施大鵬站起身，迎上前去。

　　大家還沒有看清楚范志芳的臉，兩個已經不算年輕的人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范志芳把腦袋埋在施大鵬的肩膀上，同志們只能看見范志芳的身高和衣服：范志芳比施大鵬矮大半個頭，施大鵬的身高在一米八零左右，所以，范志芳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她的頭上戴著一頂灰色的帽子，帽子的下方露出一點頭髮，她的身上穿著一件灰色的長袍，腳上穿一雙灰色布鞋。除了青絲尚在以外，裝束和寺院中的尼姑無異。

　　慧覺師太站起身，拄著枴杖走到范志芳的跟前，用手背輕輕地撫摸著范志芳的後背，然後望著歐陽平道：「警察同志，天色已晚，山路崎嶇，如果你們不急著趕路的話，就在寺院歇一宿，明天早晨再回去，你們也可以在寺院和阿芳好好談一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同志們留宿寺院 老尼姑無微不至

　　「郭老，您看呢？」歐陽平望著郭老道。

　　「你決定。」郭老道。

　　「歐陽，郭老年紀大了，連軸轉，我擔心他的身體吃不消。」

　　「行，那我們就在寺院住一宿。大羽，你給老嚴打一個電話，把這裡的情況告訴他們，免得他們擔心。」

　　劉大羽從包裡面拿出手機，一邊撥號，一邊走出禪房。

　　「師太，那就打攪您了。」

　　「不必客氣，寺院裡面難得有你們這樣尊貴的客人。在這裡和在家一樣，請隨意一些。」師太說完話，走到禪床跟前，拿起銅鈴，搖了三下。

　　不一會，靜水走進禪房，躬身站立。

　　「靜水，這幾位施主今天晚上住在寺院，你去安排一下，一人安排一間禪房，蓋的和墊的各加一床，這山裡夜裡氣溫低、寒氣重，不要把他們凍著了；讓伙房把齋飯送到他們的禪房去，再多燒一點熱水。洗洗塵，泡泡腳。一定要悉心伺候，不可有絲毫怠慢。」

　　「靜水明白，請師傅放心。」

　　靜水退出禪房，此時，施大鵬已經將熱淚盈眶的范志芳扶到慧覺師太的身邊坐下。

　　這時候，四個人才看清楚范志芳的臉，范志芳果然長的非常漂亮，白皮膚，白果臉，臥蠶眉，丹鳳眼，微凸的顴骨，高挺的鼻樑，尖尖的下巴，微紅的嘴唇勾勒出一張清秀的、輪廓分明的臉，再加上長長的脖頸，愈發顯得不俗和與眾不同。

　　慧覺師太從衣袖裡面掏出一塊灰色的手絹，擦去范志芳眼角上和臉上的淚：「阿芳，這幾位同志是專門來找你的，用過晚齋之後，你和他們好好談一談，有了阿鵬，你什麼都不要想了，知道什麼，做了什麼，你就說什麼，你這次到普覺寺來，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我知道你心中有事。把心裡面的事情了了，你的心裡就清靜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范志芳望著師太的臉點了一下頭。

　　十幾分鐘以後，靜水回來了：「師太，您交代的事情已經安排妥當。西禪院正好有幾間禪房。」

　　「靜水，你領這幾位施主到西禪院去。阿鵬，你們先去吧！用過晚齋之後，我讓靜水把阿芳送到西禪院去。」

　　大家告別慧覺師太以後，隨靜水走出禪房。

　　范志芳要隨施大鵬到西禪院去，被慧覺師太叫住了：「阿芳，我有話跟你說。」

　　范志芳留在了禪房；同志們隨靜水去了西禪院。

　　在前往西禪院的路上，劉大羽和嚴建華通了一個電話。

　　按照方位的判斷，慧覺師太的禪房在寺院的北邊，在觀音大殿的後面，西禪院在「觀音大殿」和「大雄寶殿」的西邊。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夜幕就要降臨。

　　走出「靜園」之後，大家沿著「靜園」和「觀音大殿」之間一條長廊向西，走了五六十米的樣子，眼前有一片竹林，竹林中間有一條羊場小路，穿過竹林，眼前是一個耳房，所謂耳房是禪房和走廊的混合體，一排禪房前面有一條寬大的長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