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幻想] 霜寒之翼 作者：鹹魚公爵 (已完結)

80 瘋狂世界

　　穿梭過時光之門，白龍看著一片寂靜的黑夜默默無語。

　　夜空中明顯得刺眼的北斗七星，這是地球。

　　略有些刺鼻的煤油味自路燈飄下來，鑽進了白龍的鼻子。

　　這還是個不太發達的地球，白龍暗想。

　　甚至比HP更落後，那個時代的倫敦至少是電燈。

　　他捏著鼻子忍受著空氣汙染，開始感應這個世界的精神，這是測定一個世界是否擁有魔法的簡單測驗，測試的結果讓他感覺頗為奇怪。世界的意志雖然存在，也十分之活躍，不過當白河準備施展法術的時候，就感應到一陣陣直衝腦袋的瘋狂與血腥，混雜著聽不清楚的令人渾身冷戰的喃喃低語。

　　白河有些吃驚，幸虧自己不是來進行成長性休眠的，如果成長時候吸收了這種魔力，豈不是要變成瘋子？

　　即使是調整性的休眠，這個世界的魔力也夠可怕的。

　　白河皺起了眉，粗略地感知下，這個世界的意志結構與強度能夠支撐的法術效果非常強大，甚至不遜於安塔斯，不過一個明顯的問題是，一旦和這世界意志交流過於深入，意識就會受到影響。

　　估計很多高階施法者都是瘋子。

　　白河並沒有去驗證這個猜測，他順著大路很快走進了城市中心，打碎報亭的窗子取出幾張報紙，

　　報紙的第一頁是最新的時政新聞，上面兩個胖子正在圍著星條旗的演講台上握手，下面是熱情四射的圍觀群眾。

　　還沒看下面的英文，白河就覺得這個鏡頭上占著次要地位的中年胖子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鏡頭中央的是威連·塔福特，和他握手的的是錫奧多·羅司福，如果我們的計算沒有錯誤，現在應該是1908或1909年，美國正在籌備總統大選，大概在15年後，這個錫奧多·羅司福的頭像將作為紀念物刻在南達科他州的總統山上。】

　　「怪不得。」白河恍然，總統山他是親身旅遊看過的，還留過幾張照片，不過也確實是好久以前了。

　　這麼說，這是20世紀初年的地球了？

　　單就正常的人類歷史來看，這個年代的人類的確弱雞，比HP不知道弱到哪去了。

　　沒衛星，沒導彈，也沒核武器。

　　不過世界意志中的恐怖瘋狂和最終也不確定究竟是10點還是20點的世界難度，讓白河心中生出重重戒備。

　　這些東西後面肯定隱藏著更巨大的危險。

　　白河將自己偽裝一番，找個大戶搶了筆錢，他威逼著大戶把保險櫃裡的錢和身上的現金全交了出來，然後考慮了一番之後，敲暈了他們走人。

　　白龍還沒有研究出這個世界的施法規則，異界的法術知識暫時不能移植，即使能夠移植，白河也不打算對這兩個可憐蟲施展遺忘術之類的法術。

　　以這個世界的魔力性質，任何針對意識的魔法都妥妥帶有引人瘋狂的效果。如以往一樣，對於自己主動侵害的對象，若非必要白龍一向不傾向把事情做得太絕。

　　壓榨完了這一戶資本家，白河抹去自己的痕跡開著隱形飛到了另一座城市，躲在一家酒店裡住了下來，利用這段時間完成了很多法術的本土化，這個世界的魔法沒有施法限制，唯一可怕的是魔力中蘊含的瘋狂，這讓白河每日能夠釋放的法術比安塔斯還要少，一旦施法過多，他的精神就會呈現出失控的傾向。

　　如果一條大白龍在大城市裡鬧將起來……

　　發現如果白龍豁出去變成瘋子施法戰鬥，單純的這個年代的大炮和機槍，對他威脅並不大。

　　可如果瘋了之後沒有施法的意識，大概就會被這個年代的大炮教做龍了。

　　白龍衡量了一下自己可能面對的危險，還是有些心裡沒譜的感覺。

　　進入這個世界一個多月了，白龍仍然沒有感應到這個世界究竟危險在什麼地方。

　　一直到了快兩個月的時候，白河才終於在這個世界中找到了一點特別的東西。

　　那一天酒店的老板娘在大廳裡抱著他的兒子，一個靦腆的典型美國少年，發出的狂喜的大笑聲：「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兒子！我的兒子被錄取了！他通過了考試！上帝，我就知道！他一定會變得了不起的，他考進了密斯卡塔尼克大學！」

　　酒客們恭敬地奉承著，這個年代的美國平民家庭能夠進入大學的本就不多，

　　隱藏在酒吧一角的白河楞了一下，一口水就噴了出來。

　　密斯卡塔尼克大學，白河翻個白眼，希望這可憐孩子四年出來之後還能是個正常人。

　　20世紀初，密斯卡塔尼克，侵蝕意志的瘋狂魔力……克蘇魯。

　　白河微微眯起了眼睛，搖了搖頭走出酒館。

　　【宿主，你有什麼想法？】

　　「按照洛夫克拉夫特的原著，在這個世界只要不作死，一般不會出現要命的危險，不過這裡有一個問題。」白河皺起眉頭。

　　「什麼問題？」

　　「單憑太平洋裡那個開條漁船就能撞翻的大章魚頭，這個世界的危險度能夠得上20嗎？」

　　白河陷入了深思之中。

　　有蹊蹺啊。

　　……

　　思來想去，白河沒有過分深究。

　　如果這個世界危險度是10，那麼太平洋裡的大章魚頭作為關底BOSS綽綽有餘，綜觀洛先生的大多著作，這些BOSS和BOSS的眷屬更傾向於毀滅無意介入者的意識，隨後才是肉體，大多數著作中呈現出一種超越理性的恐懼將主角漸漸逼瘋的態勢。

　　白河倒是不怕這個，強韌的神經和二筆的心靈支撐起他耐操的意識，能嚇死一條龍的東西著實不多，何況還是成天和魔法談笑風聲的龍。

　　只是白龍有一點兒擔心，他突然感覺到了這些三體人意識的虛弱：「你們……還好……吧？」

　　【……這裡的世界意識對我們現在的存在形式而言極度不友好。】S1遲疑了一陣，說道：【我們接觸魔力的時候，發現負能量對我們的侵蝕數以十倍計地加快，請您盡量不要讓我們用法術來支援你了，另外其他的一些同僚……他們對這種魔力環境的抵抗力似乎比陰魂形態的我們更差。】

　　「我開放所有副腦權限，你們在裡面躲好。只需要在最關鍵的時候保護住我的精神就夠了。」白河沉吟一下，做了決斷：「如果這個世界的難度等級不是10而是20，那麼一定會有一些極為可怕的東西被我們遇上，這就像我當初遇上你們一樣，很可能是無法抵抗的遭遇，所以就不如暫時不考慮這種可能性。」

　　【那麼？】

　　「先睡覺，睡了再說。」白河道：「我們藏個好地方，看這個世界到底能把我們怎麼樣。」

　　白龍膽大包天地變小鑽進波士頓市政府的下水道裡，就在下水道底開洞鑽到了比地下水層更深的地方開辟了臨時巢穴，他使用了化石為泥 / 化尼為石係列，以及鬼斧神工和移土術等法術，開辟了一個巨大的洞穴，工程動靜細微，完全沒有驚擾到上面的政府辦公部門。

　　白河變回原形躺在洞穴之中，不厭其煩地在洞穴四周布置下了各種法術——雖然世界意識的汙染很是討厭，但為此因噎廢食顯然是不可能的。

　　重重保護之下白河開始了沉眠。

　　悠長的呼吸之中白龍的姿態再次發生了變化，雖然並沒有變得更大，但是不協調的感覺卻漸漸消失，血肉、骨髓、內臟的結構變得更為傾向於神秘，能夠容納更大量且密度更高的魔力。

　　白龍體表的一些顯露出粗野猙獰的特徵變得更加鋒利，粗大笨重的細節進一步精細，舊鱗脫落，新生的鱗片自發地閃爍出一種晦暗的神秘光澤——原本的科學效果轉化成一種與魔法混合的特別效果，整條龍纏繞在仿佛混合了雲霧的星光之中，顯得更像是一隻純粹的魔法生物而非單純的野獸。

　　一眼看過去還是條白龍，然而細心的人卻會從這種印象中掙脫，發現這條白龍明顯的與眾不同。

　　龍族的術士血脈在白河體內進一步增強，達到了直接就能接觸魔網第二環的地步，一條幼龍階段的龍就擁有這樣的天生魔法能力，已經遠遠超越巴哈姆特或提亞瑪特對非傳奇龍類的設定。

　　一些神經從心臟上方的肌肉組織中探了出來，深深地刺入副腦，很快地，這顆高科技向的東西隨著龍神經附著的、帶有巨龍精神的法力滲入，結構產生了變化，原本還像是遊離於巨龍身體之外的移植組織，此刻卻好像原生組織一般緊緊地與白河的身體組織連結了起來。

　　三體人們慌亂了一陣，隨後就適應了這種環境。只是他們突然感覺到，他們之於這台副腦的權限進一步被徹底地剝離，現在僅僅是一個使用者而已。

　　自發性的調整並未如此結束，堅韌的龍神經從副腦中再次探出，蔓延著插入了白河身上那些三體科學家後來置入的人工肌體和骨骼保護層上面，他們開始了形態的微調，原本在白龍身體內外顯得不協調的地方漸漸消失，體形變得更為自然了。

　　調整結束後的白龍並未停止休眠，這種變化增強了他的身體容納魔力的能力，原本異常的發育速度得到了極短暫的抑製與調節，更多細微的調整出現在白河身體各個區域，他還需要更長的時間。

　　而就在白龍沉睡的某一天裡，仿佛有什麼東西擾動了白河外層的魔法防護，這種感覺僅僅持續了不到一瞬就恢復了正常，漆黑的地洞在白龍身體散發的淡光照射下依舊靜謐，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81 時間危機

　　白龍睜開了雙眼，幾口飽含魔力的空氣吸入了肺部，他從失智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清醒的神智回歸，他默默在那待了會兒，感應到此時的精神狀態，的確是非同一般地好。

　　強大的運算力量和無比清晰的思維給予他強烈的感覺，他的思想蛻化成為了和地球人完全不同的東西，這種飛一般的思維速度讓他感覺到膨脹，然而想像一下三體人利用這個副腦的工作效率又覺得有些泄氣。

　　還需要進一步開發，提高利用率。

　　正在白河想著怎麼和三體人交流，進一步開發副腦效率之時，來自世界的瘋狂和惡意更加清晰，似乎隨著他思維觸覺進一步敏銳。

　　似乎一聯繫到魔力，一些莫名其妙的意志就會滲透進來，他們和魔力聯繫是如此之深以至於根本無法拆分。

　　按照這種設定，這個世界的魔法師估計越強就會越瘋。

　　難怪最後都找到了舊日支配者頭上，

　　白河深深地懷疑，洛夫克拉夫特的故事在這個世界裡時常發生，不是那些主角們無意間闖入，而是潛意識裡自找的。

　　此地不可久留。

　　模糊計算一下，他這次沉睡怎麼也用了有一百天的時間了，那麼骰子的CD也快……

　　白龍低頭看了一眼胸口，突然露出震驚的表情。

　　【宿主，你發現了什麼？】

　　「我睡了幾天？」白河吃驚地問。

　　【一百零七個地球日，按照我們的精確計算，有什麼問題嗎？】

　　「107天？為什麼……」

　　白河盯著胸前的圖紋，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極度不妙的情緒來。

　　「為什麼它的進度條一點兒都沒有動？」

　　……

　　【宿主？你確定你的判斷沒有錯誤？】這個信息似乎震驚到了三體人，沉默了許久，三體人發出反問。

　　「我沒看錯，它可能動了一點點，但最多不到萬分之一。」白河再三仔細觀察，冷汗直冒地做出判斷。

　　【……它壞了？】

　　「我不知道。如果你們的計時和它的計時均沒有錯誤……按照這種時間比例，難道我要在這裡待上三千年？」

　　白龍表情凝重。

　　三體人也是半天沒有說話：「那麼，您有什麼想法呢？宿主？」

　　「想法，現在唯一想到的可能性是這個世界的時間，相對於這個骰子而言，被『拉伸』了。」白河看著洞窟的天花板，稍微想了想：「如果是這種時間比例，我很可能會老死在這世界裡面。」

　　他感到有些不妙。

　　在安塔斯的世界裡真龍誠然屬於長生種，但卻不是真正永生不死的神獸，

　　根據白龍在老光頭龍類知識記錄裡面見到的記載，壽命記錄最長的龍類是金龍，大約為四千年。

　　而作為真龍中相對孱弱的一種，活得最長的白龍壽命也只有兩千一百多年。

　　誠然白龍在光頭巫後一戰中看到自己能夠比普通白龍活得長得多，但在龍類中，能夠超越龍類自然生命極限，進入『遠古龍』階段的龍是極少數中的極少數，這個生命階段的龍絕大多數會因為生命形態的緣故被排斥出主物質界，然而即使超越了普通真龍的壽命極限也不等於長生不死，它不過是把龍類的巔峰生命期延長一段而已，這『一段』究竟有多長，老光頭的記錄沒有記載，但白龍根據自己的感覺，這段時間很可能不會超過一條真龍本來壽命的一半。

　　哪怕按照最大值計算，遠古白龍能夠活上三千多年，在這個世界待三千年也要死了。

　　更重要的是，以這個世界的特殊魔力性質，除非萬不得已，白河絕不考慮在這裡進行成長，這會讓他在兩到三個年齡段之後變成一條瘋龍。

　　……

　　白龍揣測了一番，漸漸開始感覺這個世界的危險度遠遠不會只有10這麼簡單，如果有某種因素導致了世界時間流速與骰子的時間判定出現了差距，那麼這個世界的內部力量一定非常可怕。

　　他連白龍自身的生命周期都騙了過去。

　　當然，也可能是骰子受到了影響而白龍本體沒有，不過這個推論白河更加難以接受，這意味著他穿越的能力受到了這個世界的威脅。

　　在白龍看來，這比單純影響他本人要困難得多。

　　無論如何世界的威脅在白河的感官之中露出了一角，白河深深地意識到，自己似乎不能如同在上個世界那般遊刃有餘地來應對了。

　　「宿主有什麼計劃呢？」

　　「計劃？思路……不外兩條。」白龍爪子在地上繪畫著：「第一條，解決世界的問題，第二條，解決壽命的問題。先說第二條，只要我們能夠在這個世界上研究出來長生不死的法術……以這種魔力環境，估計我會變成瘋子。」

　　「或者通過技術手段，不過……」白河皺了皺眉。

　　【不過什麼？】

　　「根據洛夫克拉夫特的原著，考慮到他所處的那個時代地球人的科學認識水平，如果這個世界的設定完全忠實於原著，科技體系可能與我們所知所學的完全不同。」白河皺了皺眉。

　　在洛夫克拉夫特的著作裡，這個時候『核能』還沒作為一個新詞出現在科學術語之中，很多細節，也顯示出20世紀初學者們的科學觀和21世紀的人有著巨大的差異。

　　白龍並不清楚這個世界有沒有採用洛夫克拉夫特學生們和後繼者的補充設定，或是按照洛夫克拉夫特的知識結構繼續推演下去，造物主會將這個世界『圓』成什麼模樣，實在很難猜測。

　　誠然這個世界很多生物擁有極高的科技，不過白河十分擔心，以白河和三體人的相當於完全來自異界的知識結構，很可能研究不出他們想要的東西。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另外，即使科技體系相差不遠，現在這個時代的地球不存在電腦、不存在核能、電力供應嚴重不足、科學水平落後；我承認如果是在非神秘的環境下這些都不成問題，畢竟還有幾千年的時間，但是如果這真的如我推斷一般是一個科學體系完全不同的世界……總之，在查清真相之前，我對發展科技並不抱以樂觀態度。」

　　「這又把問題挪回了前一條：這個世界的問題，我覺得這是個比較根本的問題。」白河摸著下巴思考著：「無論如何，先要搞清楚這個世界究竟是個什麼狀態。」

　　他皺眉看了看地上的法陣，忽然心中一動：「防禦法術被突破過，是誰幹的？」

　　【你終於注意到了，我們其實剛才就想通知你，宿主，你被入侵了。】三體人的話在視網膜上顯示著。

　　「我被入侵了？」白龍一愣：「我哪裡被入侵了？」

　　白龍愕然，他檢索了一下精神，又回憶了一下剛才自己的言論，無論從哪一方面自己都不像是被入侵的模樣。

　　難道自己真的被入侵了，又因為邏輯被入侵物帶歪，而強行騙自己認為自己沒有被入侵？

　　這個邏輯讓白河突然有些驚悚。

　　【宿主不用擔心，入侵物已經被我們打敗了，你可以查看副腦，他就被我們封鎖在了裡面。】三體人道。

　　白河敞開心靈自視——一個恒定在眼球中的一級惑控係小法術，他的左眼靈活地一轉，仿佛脫離了生理規律地向眼眶內轉了個180度，帶著魔力的視線脫離了瞳孔沿著神經鑽進了副腦，在整體形成的影像中，他看到了被三體幽靈用思維和他體內的魔力緊緊封鎖住的一個球體。

　　白龍用精神觸角碰了碰這個球，沒有反應。

　　「他是什麼？」白龍問：「入侵這裡有何貴幹？」

　　【我們並不敢下斷言。】三體人道：【他進入你的大腦之前，就遭到了我們的圍捕，他顯然沒有預料到會受到這種抵抗，一路撤退被我們在這裡誘捕到，現在他處於瀕死休眠狀態。】

　　「哦，那……」白河回想著各大舊日支配者，還是有些搞不清哪個傢伙會這麼沒事閒著這麼瞎搞：「能不能叫醒他審訊一下？或者從這個意識體裡面挖點什麼東西出來？」

　　【恐怕不行，宿主，它的精神完全徹底收縮，而且似乎是我們徹底無法解析的那種，說實話，我們深深的懷疑，若非處於這種純意識的形態以及我們的主場優勢，力量遠遠在我們之上的他並不會這麼容易失敗，所以，我們想要入侵這個意識是不可能的。】三體人似乎表露出了恐懼的情緒：【另外，有一件事必須通知宿主，S2在與入侵者的戰鬥中英勇犧牲了，他和敵人在接觸的瞬間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們徹底地失去了與他的聯繫。】

　　三體人的情緒中傳來了哀傷，白河卻心中一動。

　　他看著副腦一角被徹底封鎖的黑球，嘴角玩味地微笑起來。

　　「哈，哈，哈，原來如此，這就是難度20的世界嗎？確實有點意思了。」

　　【宿主，你有什麼發現？】三體人帶著埋怨的語氣道：【請原諒，這個副腦現在和你已經徹底融合了，不久前他自發地封閉了權限，很幸運和你的靈魂契約保護了我們，這才沒有將我們驅逐出來。】

　　「沒關係，我馬上重新開放給你們。」白河很爽快地說。

　　他盯著黑球一陣，道：「這應該是個伊斯人。S2還沒死，先把他封印在這裡，對付他之前得先做點別的準備。」

　　停止了引導法術的白龍眼球恢復了原位，他變回人形走到洞穴邊緣，開啟了返回地表的通道。

82 偉大種族

　　1909年，世界上發生了許多的事情。

　　哪怕滲入了神秘因素，世界車輪仍然某種程度上以穿越者比較熟悉的軌跡滾滾向前。塔福特總統上任，北愛爾蘭的船廠裡乒乒乓乓地開始建造泰坦尼克巨輪，美國人皮裡代表人類首次成功登上北極點，某個一年四季披散著頭髮的邋遢前專利員正在柏林洪堡大學準備用他的驚人理論第二次震驚世界，清政府預備立憲，盧瑟福提出了原子的核式結構，無線電之父馬可尼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

　　白河在這轟轟烈烈的世界中行走著，大時代裡沒人注意到這個形似白化病患者的獨行孤兒，布爾戰爭後衰落的大國霸權，老歐洲主導下僅剩落日餘暉的殖民體系，大戰將起轟轟烈烈，這個世界重造的前夕，白河顯得如此地微不足道，更何況還是在尚未開始真正崛起的美國。

　　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擺在了他的面前，在想如何面對被拉長了的時間之前，他要想辦法對付副腦裡的不速之客。

　　伊斯人，出現在洛夫克拉夫特的《超越時間之影》中，根據原著的說法，這個種族的前身科技異常發達，最終超越了物質和肉體，將技術發展到了精神層面。大多數伊斯人的精神都是一台擁有自我意識的時空意識轉換器，能夠和過去與未來的生物交換意識，借此在時空中漫遊。

　　因為伊斯人的技術超越了物質和時間，所以有了偉大種族的稱號。

　　在幾億年前，他們逃離了即將毀滅的故鄉，集體將意識與地球上的一種古生物交換，在澳洲建立了巨大的城市，在被飛天水螅滅族之前，他們一直在那座城市裡觀測著過去和未來。

　　有時候，他們會將精神投射到地球人的歷史之中，留下一係列的神棍傳說。很多先知之類的角色由他們扮演。

　　一想到要對付他們，白河立即就想到了原著中伊斯人的宿敵飛天水螅。

　　他使用魅惑術迷惑了波士頓當地的黑社會頭目，為自己偽造了一份身份證明，搶來的美元變成了房屋和私人實驗室，很快，附近的人都知道了這附近來了一位名叫雷文·懷特的小富豪，愛好是研究科學，在這個時代，科學家或許是一個引人羨豔的身份，不過也同樣代表著難以親近。

　　沒人打擾的白河可以去澳大利亞地下捕捉飛天水螅。

　　這個種族比白龍預想得要好對付一點兒，經過了幾個月的蹲點狩獵，白河確認了這些傢伙的一些特性：正如一些資料的描述，飛天水螅沒有通常意義上的智能，沒有自我認知，甚至神經系統也顯得十分怪異——牠們沒有類似大腦的中樞思維區域，然而複雜的神經系統相對均勻地分布在全身，整個生物體仿佛憑著銘刻在這些神經內的本能進行活動。

　　即使是建築城市和宇宙航行這種技術活，認真觀察之下飛天水螅的表現也很類似於某種條件下的反射行為，應變外敵時的極高戰鬥智商很像是精密機械偽裝出來的假象，就好像一架機器忠實地執行著預設的程序，這讓白河驚詫之餘也理解了為何《超越時空之影》裡面的盜號專業戶伊斯人為什麼拿這種東西沒什麼好辦法——生命強韌近乎不死、神經系統構造反常、甚至自我意識都不明確的怪胎，他們會無能為力也是很正常的。

　　估計是被這種怪物幾千年間折騰得不堪其擾，伊斯人乾脆走為上計，這才把意識投射到未來。

　　除此之外，飛天水螅擁有組構不明的半虛體身軀，非常巨大的實體力量，還能操縱風壓，戰鬥力不可謂不高，不過白河幾次試探後發現他們並沒有那麼可怕。

　　經過平衡調整之後，白龍的力量達到了DnD體系24點的水平，實戰比飛天水螅力量稍弱，不過白龍的飛行速度和法術能力卻遠強於對手，更不用說飛天水螅還有著害怕電擊這種明顯的弱點，單純的風力切割也很難對白龍的鱗片造成什麼傷害——完成轉化之後，白龍的鱗片質地似乎變得柔軟了一些，然而強度卻變得更大了，原來的抗劈砍效果仿佛是鐵甲，現在則變成了柔韌且帶有彈性的高強材料軟甲。

　　如此強韌的防禦力和種種優勢，白河對抗飛天水螅還是比較輕鬆的，只是每次一旦用魔法召喚雷電過度，白龍就會陷入輕微的情緒失控。

　　這種狀態下的白河往往會看到一種很怪誕的景象：整個世界仿佛都被觸手、半虛體的怪靈、黏液、噁心的肉瘤、血肉模糊的碎塊填滿，當他沉浸這種幻象過深的時候，就會發現自己身上長出了一些奇怪的斑點，這種斑點一般情況下會在幾個小時的平靜後消失。

　　這讓白河意識到，如果大量釋放法術，導致精神長時間處於那種失控狀態，可能就會有一些有趣的東西從這些斑點中長出來。

　　經過重重準備，白河針對飛天水螅的特性用法術製作了一個禁錮瓶，成功捕捉了一隻落單的飛天水螅。

　　這種行為引起了大量飛水螅瘋狂地追殺——牠們的本能似乎會在同類陷入麻煩時採取行動，自發展開拯救，白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地窟中逃脫，經過一段時間的周旋，他終於利用半位面隔離的方式阻斷了這種追蹤，無論是自己的還是飛水螅的。

　　在歐洲的一間廉價租房裡，白河對飛天水螅的研究到了尾聲。

　　飛天水螅的精神結構啟發了白河，他開發出一種法術，用幻術將思維偽裝成為飛天水螅的結構。

　　此外，對於飛天水螅的行動方式，白河始終有種深刻的困惑。

　　這樣高等的行為模式和相對不那麼高等的神經系統的極度不協調，讓他有一種感覺——這東西不像是自然進化產生的物種。

　　然而就在他試圖繼續探索飛天水螅的意識的時候一種瘋狂而恐怖的力量滲入了他的靈魂，仿佛一種警告，這隻被捕獲的實驗體飛天水螅無聲無息間化為灰燼，白龍明智地結束了這個研究。

　　從這個時候開始，白河在趕路之時若有似無地感受到一種被窺視的感覺，幾次轉移之後他感覺到這種窺視逐漸遠離，他不確定這是否是自己的錯覺，但是他直覺覺得，窺視並沒有消失，也沒有真的拉遠，而是仿佛更靠近了，而且這種窺視無論如何如何都鎖定不到具體的目標，讓白河日漸煩躁。

　　對S2的召喚並沒有停止過，他幾乎每天都按照契約進行聯繫，不過始終沒有效果，

　　白龍並不清楚這種契約聯繫不能超越時間，還是說這種聯繫被伊斯人封鎖。

　　按照原著的描述，伊斯人的技術力量在完全得到發揮的情況下比三體人要高，被壓製也並非不可能。

　　副腦內的伊斯人似乎也沒有醒來的意思。

　　這種情況無意間出現了變化，在往波士頓臨時巢穴返回的路上，白河在輪船上冥想，研究著擬態飛天水螅的法術，三體人也由於與世界精神汙染對抗陷入休眠，這時白河突然感覺到副腦中的黑球動了一下，然而隨著三體人和圍困和白龍的甦醒，黑球又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白河思索了良久，過了幾天，他又再次進入飛天水螅的思維擬態，同時將三體人的思維潛藏到大腦裡面，這一次他仔細地觀察著副腦。

　　等待不久後有了成效。一隻精神觸角從黑球中探出，開始了四處的探索。

　　白河並沒有打擾他，而是小心地用擬態靠近觸角，移開那些可能敏感的資料儲存元。

　　然而當精神觸角和他的擬態相觸碰的時候，一個現象讓白河有些驚奇。

　　精神觸角在偶然觸碰到白河體態外殼的刹那，好像陷入了混亂一般無方向地亂爬起來，過了一會兒才停了下來，又伸出觸角開始挪移。

　　白河有種感覺，這個傢伙這個動作似乎是在表達困惑。

　　而且……難道觸碰擬態飛天水螅的意識結構，會讓這東西的感知陷入混亂？

　　白河心中一動，整個擬態體攔住了開始緩慢移動的黑球。

　　黑球仿佛茫然不覺地撞向白河的精神。

　　白河微微皺眉，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某些猜測。

83 恐怖核心

　　黑球的意識探入白河的擬態偽裝，突然發出極為劇烈的抖動，一股清晰無誤的驚悚進入了他的感知，白河細細品味著黑球中傳出的種種驚懼的情緒，看著他的觸手在擬態的包圍中無目的地亂動，驀地用精神力量傳出一行尖銳的地球文字：

　　「不要偽裝了！你已經暴露了。」

　　轟！

　　一股強烈的精神衝擊進入白河的意識，不過外層的擬態仍然絲毫無損，黑球在白河觀察下脹大，變得活躍而充滿攻擊力。

　　不過這種攻擊力在白河的封鎖下顯得有些乏力。

　　純粹的意識鬥爭勝負取決於精神力，不過精神力是一種很玄學的東西，它不可量化，其強度與意識的各種品質都有關係：性格是否堅韌，思維是否迅捷，意志是否堅定，牽絆是否重要等等。很多時候一個很扯的理由往往就能導致一場精神戰鬥的絕地逆轉，一句垂死掙扎的『我不能死！』在精神鬥爭中產生的力量往往無可估量。

　　一旦進入純粹的精神鬥爭，那麼對自己能夠活到最後的無窮自信往往成為勝負的關鍵，一旦某一方這種自信不夠充足，哪怕前期占到巨大的優勢，往往也會輸掉。

　　強大的生物往往不喜歡精神鬥爭，因為變數太多且過於凶險。

　　不過可控的精神戰鬥很多人倒是非常喜歡，比如現在的白龍。

　　白河不清楚自己精神力究竟出於什麼水平，也不敢肯定自己在絕對公平的情況下和別人精神鬥爭會不會撲街，但架不住他會開掛啊。

　　他已經完全確認，伊斯人在純精神的情況下完全無法察覺飛天水螅擬態的意識，一旦相接觸的結果是思維的混亂。

　　他感覺到這是伊斯人思維結構的問題，他們似乎對飛天水螅這種形態的神經結構適應能力極差，因此面對幻象擬態全然沒有什麼好辦法。

　　不過被壓製並不代表就毫無抵抗之力，在伊斯人縮成一團的時候，白河和三體人就有些拿他無能為力了。他頑固地拒絕了白河的所有通話，然而在白河長時間偽裝鬆懈的時候，他們會偷偷復甦，展開思維體向外界釋放一些別的什麼東西。

　　短時間無法突破伊斯人的精神抵抗，白河嚐試著釋放了一些這些古怪的精神信號，得到的結果就是爆炸的遊輪，以及一堆慘遭禁錮的哀嚎靈魂。這些信號是召喚僕人的通訊。

　　幾番鬥智鬥勇之後，白河終於找到了伊斯人的精神弱點——說到底他們只是一個科技種族，雖然精神強固堅韌，但還沒到無可匹敵的地步。在擬態精神不斷與伊斯人的意識體觸碰的時候，白河發現伊斯人外圍的思維系統其實並不是非常的發達，確切地說是與這些高科技生物擁有的科技水平並不相符，很容易進行剝離。

　　但是這些外圍思維環繞的意識核心卻非常可怕。

　　白河大概能猜測出來這正是伊斯人科技發展的最終結果，他們將一些『概念』固定到了這個意識核心之中，達到了魔法一般的效果。

　　經過一番綢繆之後，白河決定使用法術分解伊斯人的外圍精神，將這個核心剝離出來占為己有。

　　白河並不妄自菲薄，按照原著描述，伊斯人想要返回自己的軀體也需要借助一個儀器，這大概是出於某種限制，在沒有能夠奈何得了白龍之前，這個伊斯人處於一種任人宰割的狀態，有相當大的空間和時間讓白河操作。

　　白龍特製了一個針對伊斯人精神的法術，連續調整了一個多月，終於軟磨硬泡了十幾次之後送這個伊斯人的自我意識進入混沌，成功奪取了這個精神核心。

　　這個動作卻帶來了預期之外的結果，當精神核心被白河意識俘獲的刹那，一個奇特黑色紋章出現在白河的半邊臉上，肉體身上漸漸呈現出許多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特性：一些仿佛巨大刀斧劈開一般的裂痕出現在他的身體表面，黑色的透明觸手在這些創口中若隱若現，黑霧從中冒出來，嘩嘩的聲音之中一個呼吸聲音都被拉長了無數倍，參雜著仿佛來自虛空一般的恐怖鳴叫。

　　白河微微楞了一下這好像瞬間出現在身體上的東西，感受著思維俘獲的核心中傳遞的消息，臉上的神色忽而迷惘，忽而醒悟，忽而困惑，忽而恐懼，最終轉化為一種略帶迷惑的了然。

　　「宿主，你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我們會感覺到一種奇特的瘋狂思維在侵蝕我們。」副腦中的三體人傳出帶著驚懼的信息，伊斯人的精神雖然消失，但他們並沒有因為任務減輕而輕鬆下來，而是變得更加緊張。

　　「你們也受到汙染了？」白河粗略地檢查了一下體內外的情況，問道。

　　「當然，宿主，如果你再不想辦法解決問題，最多10天之內，我們的意識就會開始徹底地、不可逆的變形。」三體人聲音很急促：「你究竟在做什麼？」

　　「稍安勿躁。」白河非常清醒，雖然瘋狂同樣纏繞著他的思維，但是他卻看上去更加冷靜了：「我的時限和你們差不多，如果10天內任這些瘋狂力量繼續滋長，我也會不可逆地陷入瘋狂，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確實很有意思，我大概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宿主，你發現了什麼？」三體人問。

　　「我原以為拒絕魔法力量，通過研究科技達到征服時間的文明種族，會是一個清醒的理性的種族，結果……這個結論可真是讓我驚訝啊。」

　　白河看著窗玻璃照映出的自我形象，嘖嘖有聲地讚歎著。

　　「宿主，這個種族存在著什麼問題？」

　　「在你們的宇宙中，你們認為時光旅行這種東西可能存在於現實嗎？」

　　「宿主，在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規則，在我們的世界不存在，不一定代表在其他的世界也不存在。」R1說道：「何況即使是在我們的世界，三體人的技術並非頂級，甚至連頂級文明的門都沒有進入，」

　　「時光旅行的真正問題在於它可能會引起邏輯的毀滅，比如祖母悖論。」R2補充道：「或許能夠進行時光旅行的人會想辦法減少對過去的干涉，但是除非它們甘心作為一個單純的……連實體影響都不願意施加的觀察者，否則必然會引起蝴蝶效應，而且恕我直言，以我們對智能生物道德水準的猜測，沒有任何能夠進行時光旅行的種族會保證它們每一個使用這個能力的成員都擁有那樣的自律性。」

　　「那麼你們就不好奇伊斯人是怎麼想辦法規避這種邏輯破壞的嗎？」

　　「我們確實很好奇，宿主，你吸納了他們的精神，他們對此是怎麼認識的呢？」

　　「他們對歷史的觀測基於一個理論，伊斯人認為，時光旅行對歷史的干涉程度可以用一個指數表示，這個指數他們叫做『伊斯指數』。比如說，你回到了過去踩了一腳沙子，這一腳的結果很可能使幾百幾千萬年之後一場地震因為局部的質量不均而使地質面貌產生細微的變化，進一步會讓一個文明在地震遺址上建立的城市呈現出和他歷史本來面目不同的模樣，如此，一個蝴蝶效應就形成了，但這種蝴蝶效應對於宏觀歷史的影響需要漫長的時間才能顯現出效果，在伊斯人的定義裡面，這一腳就屬於低伊斯指數行為。」白河隱去身形，看上去猶如一個黑影，他從旅館上跳躍下去：「與之相對的是高伊斯指數行為，比如殺死在歷史進程中具有關鍵作用的人物，又比如破壞一個具有相當偶然性，卻對歷史有著重大影響的事件，歷史關鍵進程在如此的行動之下短時間裡出現了顛覆。」

　　「唔~那麼在可能的時光旅行過程中，盡量保證自己所做的是低指數行為，規避高指數行為，就能夠避免破壞邏輯？」

　　「是，他們將這一套理論建立在整個宇宙的歷史進程之上，借此設定出宇宙歷史中的極限伊斯指數，他們的所有行為都盡量保證其總和低於這個總指數，這是一個很高的數值——無論是一個文明的興衰，還是一顆星球，哪怕是一個星系，放在宇宙之間其影響力也微不足道，對於整個宇宙而言，低伊斯指數的行為其產生蝴蝶效應的時間點往往會在宇宙的毀滅之後。」白河道：「你們覺得：這一套理論怎麼樣？」

　　「……分析上去是有些道理，但是……」R1遲疑了一陣，似乎是經過了討論：「我們覺得這個理論在很多地方仍然顯得非常奇怪。他似乎並沒有從根本上解決邏輯破壞的問題，比如說，如果兩個伊斯人同時穿越，一個先穿越到了一個比較靠後的年代，另一個穿越到比較靠前的年代，這就有一個問題：後者的任何行為都可能影響到前者所在年代的歷史，如果這兩個個體的時間線在穿越的一刻同步向前，那麼後者引發的蝴蝶效應會如何體現在前者的歷史之中呢？」

　　「沒有……」白河道：「他們的腦海中沒有任何關於這種情況的描述，他們似乎遵循著伊斯指數理論，習以為常地自由與各個時空的生物交換意識，完全不會在乎時間的前後矛盾，比如他們的兩次大逃亡。」

　　「這……這怎麼可能？這必然會出現矛盾，哪怕是一微秒一毫秒的差距都會造成天翻地覆的災難，何況他們那樣頻繁地進行穿越？」R2驚詫道：「這個宇宙怎麼會反饋給他們這種現象。」

　　「所以你們看，伊斯人自己解釋不了，這個宇宙偏偏允許他們使用這種能力，這不是很有趣嗎？」白河笑道。

　　「會不會是宇宙自發彌補了他們的Bug？比如分支世界，平行宇宙？」

　　「這些分支宇宙是如何誕生的？組成他們的物質是哪裡來的？——那可是整整一個宇宙，樸素的唯物思想認為物質不可能憑空誕生也不可能憑空消失——或許這可能並不準確，但是假設這些物質確實能夠憑空誕生，甚至不同的平行宇宙隱藏在我們觀測不到的維度裡面，這些維度又以什麼形式存在？量子形式？如果伊斯人如此反覆地在歷史中製造蝴蝶效應，需要多少個分支宇宙開啟？我們怎麼用數學邏輯去描述這些憑空產生的物質？無限數量的平行宇宙？先不說這個說法在真實世界中是否可能：你覺得這個宇宙的創造者……可能會用什麼模式來表達這種無限？而且更重要的是：伊斯人堅定地認為他們穿越的就是真實的歷史！」

　　白河目光閃了閃：「你看，無論怎麼去解釋，單宇宙內的時光旅行都會導致邏輯描述不了的、可能引起邏輯毀滅的情況出現。」

　　「這……不過宿主，這個世界既然允許伊斯人進行時光旅行，那麼一定會有一個機製，允許他們這樣進行穿梭，而又不會致使世界崩潰。」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這個世界是怎麼做到的？」白河走到一條小巷，這讓他的影子顯得更為陰沉：「你們剛才詢問為什麼同化伊斯人的意識之後會變成這樣，其實道理很簡單，R1，這個世界的核心是洛夫克拉夫特塑造的『無可名狀的恐怖』，時間穿梭引發的因果邏輯破壞完全符合這個主題。你看：伊斯人看似理性智慧的文明下面——隱藏的就是這種東西。」

　　他抬起一隻手，一道裂口之中透明的黑色觸手搖擺著張牙舞爪：「誰給了他們這種力量？」

84 地球崩壞

　　「那你現在準備做什麼呢？」

　　「當然是去毀滅歷史。」白河邪惡詭異地笑了起來：「你知不知道這些伊斯人為什麼會入侵我？他們認為我是『時間的破壞者』，因為他們偶然間觀察到我的精神的時候發現我的過去和未來都是無法窺視的，似乎只存在於『現在』這一刻，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時間法則對我無效。」

　　「時間法則對宿主無效？這也是宿主的穿越系統時間不轉動的原因？」

　　「不，我懷疑這個世界的時間與它所認可的時間不是一回事情。」白龍道：「如果我們不能夠讓這個骰子認同的時間正常轉動的話，那麼無論我們在這個世界待上多久，恐怕也無濟於事。」

　　「宿主，這有點超出我的想像，你的意思是說：這個世界流動著的時間其實是某種意義上的假象，而真正的時間潛藏在這個世界的背後？」

　　「完全正確。」白河道：「正是因為這個世界的虛假時間與處在真實時間上的我發生了衝突，這才產生了種種矛盾的現象。」

　　「宿主，我越發不明白了，時間……也可能造假嗎？它連你的生理都騙過去了。」

　　「打個比方，把你的身體的所有機能加快一千倍——包括你的內循環，細胞代謝，然後將你能找到的所有參考係的運動加快一千倍，再將時間指針加快一千倍告訴你一切正常，你能夠發現時間被拉長了嗎？」

　　「……恐怕不能，如果這種加快是所有參照係同步的，那麼沒有任何方式能夠察覺到時間尺度的變化，這相當於時間被真正拉長一樣。然而宿主，這樣存在的一個問題是：時間作為物質運動的一種尺度，如果這些運動以這種形式同步加快，那麼時間確實相當於沒有任何變化。」R1道：「我們無法據此判斷時間被扭曲的真相。」

　　「但萬一有一些參照係沒有發生同步的變化呢？」白河道：「那是不是能夠說明，這些不變的參照係其實才是真實時間的體現？」

　　「什麼？」R1發出驚異的聲音：「宿主，你找到了這個參照係？」

　　「至少有一個是我們知道的，那就是我的骰子。」白河道：「這個世界肯定還存在著其他能夠體現時間真正尺度的參照體，我懷疑無論是命運骰子的怪異停滯，還是伊斯人的穿越而不引發Bug的原因，都可以在這個參照係上面找到答案。」

　　他漫步著走到一間大廈之前，睜開了的眼睛裡面，世界又出現了那種猙獰的幻象——零散的血肉和觸手夾雜在正常的景物之中，顯得扭曲而恐怖。

　　「這是什麼地方？」R1奇怪地問。

　　「一個崇拜星之歌者格赫羅斯的信徒聚會地點，他們會在之後的二十年裡一直用儀式召喚格赫羅斯，直到他們認為自己失敗為止，但其實他們已經成功了。」

　　他斜眼看著高樓大廈的頂層。

　　「如果放任他們祈禱下去，格赫羅斯會在六十萬年之後降臨太陽係。太陽在那時會被一個甦醒的外神吸走一半的物質，地球將會因為冰凍而失去生命力。所以那個時代的伊斯人才能夠附身在水星的一種蕨類生物上面躲過第三次毀滅。如果我現在把裡面的召喚儀式打斷，並毀滅這個教派，你說這種高伊斯指數的事情一旦發生，會發生什麼呢？」

　　「宿主，這似乎有些冒險。」三體人考慮了一陣，決定進行勸說：「哪怕這個世界的時間表像是假的，你這樣毀壞正常的歷史進程，很可能會有不可預測的事情發生。」

　　「伊斯人都不怕，我怕什麼？毀壞了虛假的參照係，剩下的真實不變的必然是時間的真相。」白河獰笑著，就在這目睽睽的大街中央變成了一條黑煙繚繞的大白龍。

　　這條巨龍身上彌漫的黑霧中纏滿了透明的觸手，一雙血紅的眼睛在黑霧中顯得異常猙獰，街上的路人發出絕望的尖叫，他們瘋狂地奔逃起來，白龍在一片驚恐的嚎叫中打碎大廈的玻璃撞進了最高層的頂端，七個身穿怪誕橙色長袍的人充滿了震撼地瞪著這個突然出現的怪物。

　　「神！我們的神的使者來了！」

　　一個戴著眼睛的老頭兒伸出顫巍巍的手，俯下身體朝白河叩拜起來，白河哈哈大笑著打碎窗玻璃，把這幾個神棍一個個從四十層高的地方丟了下去，他們在下墜的時候還不斷地禱告著，虔誠得無與倫比。

　　白河看著視野中的世界進一步變得恐怖——肉塊與觸手在世界的背景上變得更加清晰了，恐懼咄咄逼人，似乎變得更為崩壞。

　　而白河胸口處鱗片上的進度條，也向前挪動了百分之一。

　　白河的外形也隨著他的這個動作變得更恐怖了，原本如同虛幻的黑色觸手變得如同實質，一隻閉合的眼球出現在他的背後，像是幻象，又仿佛隨時能夠睜開。

　　白河狂喜地哈哈大笑道：「你看！這就是答案，這個世界的真實時間是由他的崩壞度標注出來的！糾正伊斯人改變歷史的機製就是這些觸手和肉瘤！這些極端混亂的東西遮住了邏輯的漏洞。他們每一次的所謂時空穿越，都在把這個世界緩慢地向某種東西轉化！」

　　「……宿主。」三體人沉默了一陣：「或許我們真的很愚鈍，但是我們的確想像不到，現在更加想像不到了，這個世界的結構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你說這種混亂能遮蔽邏輯漏洞，難道宇宙的未來會全是這種觸手嗎？」

　　「答案很快就會揭示出來了，我們還有至少九天半的時間不是麼？」白龍獰笑起來，他騰空而起，朝北方飛去。

　　這座不起眼的美國小城裡發生的怪物襲擊事件很快被城市的報紙披露了出來，美國人大多以為這是這個小城沒事閒著蛋疼開玩笑，美國的情報部門似乎樂見其成，暗自放出更多誇大的消息來遮掩真相，不過很快這種真相就遮掩不下去了。

　　一天後這條已經受到了情報部門關注的白色怪獸突然在美國東北部出現，殺死了將要上任的塔福特總統和前任羅司福，順便幹掉了羅司福總統的一位遠房侄子——這個可憐的孩子獲得律師資格之後一直積極從政，馬上就要競選新約克城市的參議員，此次卻死得慘不忍睹——被凍成了一個大冰坨，還擺成了個騎輪椅的怪異姿勢。

　　美國政府慌了神，他們調來大炮和機槍攻擊這隻怪獸，然而他們驚恐地發現這個怪獸似乎有一種特殊的力量，炮彈和子彈在擊中他身體的時候會自然地滑移開來，飛遠之後還會隱形，各國政府震恐異常，紛紛大呼外星生物來了。

　　外星生物的襲擊仍在繼續，他飛過德國洪堡，幹掉了正在洪堡大學當教授的某個頭髮亂糟糟的猶太人；飛過維也納，殺死了一個靠著兜售明信片和大幅水彩畫發家致富的小鬍子青年；飛過克羅地亞，幹掉了一個人緣頗好擅長鉗工的五金工人，飛過土耳其，幹掉了某個因為平定叛亂飛黃騰達的青年軍官，又飛過俄羅斯，幹掉了一個密謀從流放地逃走的矮個子格魯吉亞人。

　　這漫無目的的詭異擊殺路線讓關注著這隻外星怪獸的地球人又驚又疑，他們看著受害人名單統計著規律：除了幾個理論怪異的科學家，剩下的就是些還沒有嶄露頭角的年輕人，有些政治的失意者，不過更多的卻是默默無聞。

　　這讓許多人驚奇，難道這個外星怪物口味特殊，專門喜歡幹掉那些喜好談論政治的年輕人不成？

　　只有少數正在地球度假的真正『天外來客』驚恐萬分地看著一切，他們知道這條龍在做什麼，他們的未來已經徹底陷入混沌。

　　與此同時，一種令所有地球人陷入恐懼的變化幾日之間發生——他們從正常世界的各個角落裡面鑽出來，開始以實體化的形式侵蝕正常的世界。

　　人們尖叫著避開從家裡任何角落裡鑽出來的觸手和血肉，整個世界的背景在飛快的崩壞下變成了血紅，藏匿在歷史裂縫的偉大種族慘叫著，無奈地看著未來的自己在混沌中化為碎末。

　　白龍的外形此刻空前地恐怖，糾纏的觸手在他身後組成了一個出奇巨大的影子，一隻巨大的眼球冷漠而嘲諷地微笑著俯視一片混亂的世界，整齊卻仿佛惡魔低語的聲音在空間的各個方向鳴響著，聽到的所有生物都狂舞著陷入了瘋狂。

　　三體人硬撐著保持著一絲清醒——白龍製造混亂的時候，混亂也加速侵蝕著他，白河意識體內那枚恐怖意識寄居的核心散發著濃濃的黑煙，至少三分之一的部分已經深深地嵌入了白龍的靈魂。

　　一身咖喱味的幹瘦老頭戴著大圓框眼鏡。躺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呻吟著，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黑色的觸手填滿了房間，白龍低頭看著胸前的進度條終於走到了盡頭，他哈哈大笑著將那枚恐怖的核心排斥出了靈魂，正要丟出骰子的刹那，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那核心上巨大的觸手怪物看著白河消失，全部的觸手舒張了開來，巨眼圓瞪著發出刺耳的大笑聲。

　　隨著這個笑聲傳遍世界，火山開始噴發，風暴掃過大地，海嘯吞沒了城市和人群，整個人間陷入了地獄一般的狂亂。

85 擺脫瘋狂

　　白龍睜開了眼睛。

　　將伊斯人的混亂核心排斥出意識體，白河身上的觸手和裂痕紛紛消失，不過時而顯現的陰影徵兆著這種影響力並未徹底離去。

　　三體人和白河都鬆下一口氣，只是白河發現現在所屬的環境並不足以讓他輕鬆下來。

　　他保持著龍形態漂浮在一片虛空之中，這片空間陰沉且晦澀，仿佛空無一物，然而一種奇怪的聲音彌漫在這片虛空之中，和白河不久前背上頌唱的聲音不同，這聲音若有似無，只像是時不時地莫名響起的陣陣嗡嗡輕響，當仔細去聽的時候，卻無論如何也捕捉不到它的蹤跡，甚至連這聲音是否存在過都會產生懷疑。

　　這是另一種使人焦躁不安的力量。

　　白河抬起了頭，看到虛空中的座位上蒙著面具的人，他坐在那裡穿著件形容不出屬於人類哪個年代的簡樸衣衫，一個仿佛垮掉的姿勢懶散地葛優躺在那裡，在他的背後，無數空間的門扉若隱若現，填滿了他背後的所有區域。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它沉睡的好好的。」他似乎歎了口氣，質感空靈聲音聽起來並不難聽：「你看，又一個夢境被你毀了，現在他離清醒又接近了一些。」

　　他指著遙遠角落的一扇門扉，觸手和黑血從門扉中冒出來，隨著他的手指一伸，那扇門就徹底地關閉上了。

　　「所以你把他夢境裡的時間拉長了那麼多倍？」白河凝視著椅子的後面，普通人的視角裡，那是一扇扇奇形怪狀的門扉和洞窟，但是在白河的視野中，那片區域之後卻模模糊糊地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白河表情有些怪異地看著座位上的人：「我實在是搞不懂，如果他的清醒是不可避免的，你拉長他的夢境又有什麼用處？時間對你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白河看著這個『人』，忽然有些恍然地笑了起來：「哈，哈，哈！我明白了，看門人陛下，你需要充裕的『相對時間』在他的夢境裡盜取他的力量！這真是有趣呢，你看管著他沉眠的大腦，卻在監守自盜麼？」

　　「他是混沌的母體，但是混沌的力量卻不一定完全歸於他，所有的存在都在幹著和我一樣的事情，我只是先走一步而已。」座位上的人似乎歎了口氣：「夢境裡的凡物應該感謝我才對，如果不是我抑製著他的精神，他們可笑的存在早就被滅絕了吧。」

　　白河微微皺眉：「所以當年伊斯人在母世界被『他』迷惑，企圖使用時光旅行的方式促進整個世界的混亂，是你阻止了他們並毀滅了他們的舊世界？因此給他們留下了不堪回首的回憶？」

　　「不錯，是我引誘獵犬毀滅了第一批企圖擾亂時間線的伊斯人，也是我製造了盲目者去夢境的各個角落獵殺利用精神置換躲過獵犬的第二批伊斯人。」

　　「任何鑽研世界真相的人，在研究的終點都會遇上他的夢魘，伊斯人只是他俘獲的眾多工具之一而已。」

　　座位上的人緩緩地述說著，悅耳的聲音無波無瀾。

　　白龍有些恍然：「原來如此，不過你竟然沒有滅絕伊斯人？」

　　「歸根結底那是他的夢境。」他看著白河：「我能利用的僅僅是一點時間的變化，甚至不是夢境中真正的時間，在他的夢境中，真正存在的變化只有一種——那就是混沌之主的必然甦醒。時間、空間都在他的夢裡，我能做的又有多少呢？你要知道我們同樣是混亂的化身，每一次插足都會加劇夢境進一步混亂。他終將在夢境中醒來，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他歎了口氣：「何況即使吸光了他的力量又如何呢？我早已經發覺，一切終將毀滅。。。」

　　「你要我做什麼？」白河皺起了眉：「這是你把我召喚過來的目的？」

　　「是，旅行者，我想拜托你做點事情。」他伸出一隻手，一扇小小的門扉漂浮在他的手中：「如果你要前往其他時空，正向你到來的時候那樣，那麼請幫我帶走它吧。」

　　門扉漂浮到白河的身前，它十分小巧，散發著純粹的光芒。

　　「我對你穿越時空的方式很感興趣，也能感受到外界有我不知道的空間，你帶著他，就等於攜帶著我的意識，希望你能幫我這個忙。」

　　玲瓏剔透的聲音帶著蠱惑：「我知道你冷漠多疑，旅行者，我們可以簽訂合約。」

　　白河皺了皺眉，狐疑不斷自心底浮起：「我有一個問題：我在上一個世界裡，遇上的群星之上的存在……是你嗎？」

　　「也許吧，我經常被看到。」他仿佛笑了笑：「怎麼樣？你對此感興趣嗎？」

　　「接受你的意識，我總覺得這是一個很蠢的決定。」白河嘿嘿冷笑著退後同時暗暗開動了傳送：「我可不敢和你這樣的存在簽合同，看門人先生，即使你不坑我，它自己帶著的某些東西也會將我引入瘋狂吧。」

　　「瘋狂和混亂隱藏在每一個意識的深處。」看門人輕輕地笑了一聲：「你又怎麼知道，你在夢境裡做的事情不是你自己想做的呢？或許你本就注定是我們的一員也說不定。」

　　「對，你說的一點沒錯，每一個意識中都蘊藏著一頭惡魔。」白河大笑道：「但是我只在需要他張牙舞爪的時候才把他釋放出來，所以你的提議對我而言全無價值。」

　　「如果你接受了它，你知道你會擁有怎樣的力量嗎？」他的聲音中出現了一種蠱惑的力量：「這是通向森羅萬象的門戶，這是概念的力量，哪怕你帶著它到了別的世界，它仍然會給你無與倫比的強大力量，你不需要他嗎？你不期盼他嗎？」

　　「我真的不需要，再見。」

　　白河毫不猶豫地打開了傳送門。

　　座位上的人突然站了起來，那一直存在著的令人發狂的響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他掀開了面紗，身後有形無形的門扉全部消失，一個巨大的恐怖影像發出了仍舊玲瓏剔透卻在細碎中令人毛骨悚然的絮語：

　　「你竟然拒絕我？不，你逃不了，他在你的身上，你逃不了的，你以為這就能逃避我們？不可能的……」

　　「你再生氣又怎麼樣？你根本無法阻擋我！」

　　白河毫無畏懼地注視著這個由無數個圓球組成的怪物，常人在看到這個怪物軀體之時會瞬間瘋狂，但是白河只是稍稍恍惚了一下就恢復了正常。

　　他已經確定了，盡管看上去和這個傢伙的定義有點相似，但博格特顯現出來的絕對不是眼前這個傢伙的真身。

　　不過看門人下面的話卻讓他有些毛骨悚然，低沉的絮語仿佛穿過時間刺入了白河的意識：「你還會回來的，我等著你。你遲早會回來的，只要你還帶著他！我不相信我會永遠被困在這個扭曲的地方，我絕不相信我是造物主製造出來的傀儡！」

　　他竟然意識到自己存在的世界有問題？

　　出現在龍脊山脈上的白河先出了一陣冷汗。

　　不過很快他就釋然了，一個位於世界頂端的存在，能夠察覺到世界的不協調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所幸自己已經擺脫他了。

　　白河有些後怕地想道。

　　這些高難度世界果然恐怖啊，不過自己怎麼這麼點背，總是能丟出要命的數字？

　　白河皺眉看了一陣骰子，隨後搖搖頭把它收了起來，開始觀察起自己的意識。

　　一小團混亂的本質黏附在意識體之上。

　　這是阿撒托斯殘留下的混亂本質。

　　如果可以，白河當然可以一狠心將它連著附近的靈魂一起切割，然而現在已經有些遲了，不可逆的轉化已經發生，白河知道自己現在其實已經有點瘋了，不過瘋狂和理智是相對的概念，他仍然能夠用理性壓製這種瘋狂，所以並不十分害怕。

　　不過看門的說的『那個』是什麼東西？

　　難道觸手怪已經偷渡過來了？

　　白河皺眉看著這團阿撒托斯的感染，這麼點區域也能承載那傢伙的概念？還是混亂本身就是他的概念

　　不管了。

　　想不通的事就不想，反正現在自己還沒什麼異常，也不知道是自己和阿撒托斯的分身糾纏的那幾天鍛煉出了抗性，還是說自己本來的性格就很適合這個東西？

　　不過這團東西充滿了力量倒是真的，他剛才可是幫他頂住了來自那個看門人的所有的精神攻擊。

　　之所以白河確定對方不懷好意，也是因為察覺到了這種引誘和蠱惑。

　　如果沒有這團阿撒托斯的殘留物，哪怕白龍自認天性二筆，恐怕現在也得受點影響，發個兩三天的瘋之類的還算小事，如果不小心被那堆泡泡給誘惑了那就麻煩了。

　　最極端的瘋狂和混亂在身上，次一級的當然無法傷害到自己。

　　阿撒托斯代表著最極端的混亂，如果白河徹底屈從於這團混亂本質投入無底深淵，很快就能夠成為深淵中最頂級的領主級魔物，當然代價是從身體到精神都完全被這團本質同化，淪為惡魔一般的逗比。

　　即使不這麼做，白河現在已經感覺到了一種混沌的力量。

　　他抬起一隻爪子，感受著空間中沸騰的混亂。

　　他瞬間就找到了十幾種這種力量的用法，一些混亂、腐化、瘋狂的領域法術自動進入了腦海。

　　白河靠了一聲，這豈不是說明世界意識已經把它與邪神的追隨者等同對待了？

　　不過以風語者之流正義陣營對自己的態度，哪怕自己的生命形態變成天使他們也不會放過吧。

　　白河自嘲地笑了一陣。

　　他望了一陣天空，忽然感覺到有什麼與自己有關的東西正在靠近。

　　他看到一個戴著紅帽子的狗頭人艱難地頂著風雪爬上山脊，這個狗頭人看到白龍，先是露出了狂喜的表情，然後抱著白河前爪嚎啕著大哭起來：「主人！我偉大的主人！您忠實的僕人克金終於找到你了！我的主人！你真是太偉大了！克金真是太高興了！太興奮了！太開心了！」

86 瓦利格

　　「唔？」

　　白龍看著這個狗頭人，想了好一陣才想起來，這不是自己在賽斯特森林裡收的那群狗頭人的老大嗎？

　　他並沒有感到欣慰，第一反應是把這狗頭用一根指頭按了下去，鼻孔對著他問：「說，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主人！主人！嗚嗚嗚！忠誠的克金有主人的契約！能夠感應到主人的位置！」狗頭人掙動著四肢，急促地汪汪大叫著露出胸前嵌著的鱗片。

　　這片鱗片散發著寒氣——此時這種寒氣還蘊含著一種金屬銀色的奇怪氣息，讓克金的毛髮變成了雪白色，細而淺的偽龍鱗覆蓋了克金身上相當部分的外皮——龍契狗頭人即將轉化完成。

　　龍鱗契約，虛驚一場。

　　白河翻個白眼鬆開了狗頭人，克金站了起來，揉了揉大紅鼻子上的鼻涕，小心翼翼地看著白龍。

　　白河看到這個狗頭人身上的破損和傷痕，有些莫名地奇怪：「克金！你怎麼變的這麼狼狽啊？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呀？你的小弟都哪裡去了？」

　　「嗚嗚嗚嗚 ~ 」克金突然抹著鼻子大哭起來：「主人！主人！克金忠於你，克金一直在找你，克金從賽斯特森林找到龍脊，有一條紅龍！他壞！搶走了克金的族人還要殺克金，幸虧主人賜予了克金力量，克金才能夠在雪裡潛行逃跑。」

　　「紅龍？！」白河大為好奇：「什麼樣的紅龍？」

　　對於五色龍類裡最強的一支，白龍可是神交已久了。

　　「他，他比主人大一點點，就一點。」克金看了看白龍，比量了一下，大概比白河長幾碼的樣子，他看著白河的臉色，又撐大了一點兒：「這麼大一點兒。」

　　白龍沒好氣地瞪了克金一眼：「他到底比我長多少？給我說實話。」

　　「是是是，克金不敢欺瞞主人，他就這麼長，真的這麼長。」克金小心翼翼地比了個比白河長上不到一倍的長度，有些戰戰兢兢地站在那兒。

　　「就這麼長？」白龍對照著資料計算一番，啼笑皆非：「一條剛離巢的青年龍也敢這麼囂張，快，前面帶路。」

　　狗頭人愣了一陣，然後突然躺在地上抱著白龍的爪子哇哇大哭起來：「主人，克金請求您不要去找那條壞龍，他那麼大，他會殺死主人的！」

　　「你以為你如此英明神武的主人會幹不掉一條區區一條青年紅龍不成？」白龍怪眼一翻：「如果你不聽話，我就把你吃了。」

　　「哦，如果主人餓了，克金願意貢獻出自己的軀體。」狗頭人一聽，馬上躺在地上裝起了屍體，一隻眼睛閉了起來，另一隻眼半睜開悄悄看著白龍：「只希望忠誠的克金的犧牲能夠讓主人收回以身犯險的念頭，主人，白龍是打不過紅龍的！」

　　「放他媽屁！」慘遭地圖炮的白龍大怒，一腳踹上克金的屁股：「我一定要找到他不可，你再跟我唧唧歪歪，我就把你的契約收回去。」

　　「絕情的主人，克金不能失去對主人的忠誠。」這似乎刺激到了克金的軟肋，他站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哭啼啼著慢慢向前走著：「忠誠的克金沒有辦法了，忠誠的克金無法阻止主人，忠誠的克金只能做到與主人同生共死，去面對可怕的紅龍，哦！這是一曲何等忠誠的讚歌啊？」

　　白河翻著白眼跟在後面，開始琢磨著該準備點什麼法術來對付那條紅龍。

　　……

　　紅龍瓦利格在冒著濃煙的火山頂上，極其滿意地低頭俯視著自己的領地。

　　如同他的親族一樣，瓦利格同樣擁有著紅龍們共同的性格特徵——傲慢，殘暴，自大、虛榮；此刻他深深地自鳴得意於自己的聰明機敏：並沒有選擇和同胞出生的一群傻呼呼的蠢蛋去爭奪那片溫暖地區的山脈——那有什麼好爭的？三天兩頭的就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屠龍勇士過來找事。

　　作為一窩紅龍崽中不算最強壯的一隻，瓦利格一向自信的就是自己的狡猾和聰明，他機智地放棄了和同胞兄弟爭搶有限的領地，飛到了北方另辟地盤。

　　北方有什麼不好？只是冷了一點點而已，瓦利格站在火山口上，用濃煙溫暖著他的腹部。

　　「一群傻蛋肌肉棒子，除了成天打架什麼都不會的紅皮渣滓，我，紅龍瓦利格才是最強的！最聰明的！我的名字注定將傳遍多元宇宙！我將成為所有龍族的典範！沒有！世界上沒有比瓦利格更強大的龍類了！」

　　他得意洋洋地沉醉於自己的『聰明』與功績之中，就如同他的紅龍同胞經常做的那樣：「嗯，即使是現在，瓦利格也將要成為龍脊山脈的主人，嗯，山脈那邊有條老綠龍快要老死了，一定要找個機會去幹掉她和她那幾個不成氣候的崽子，山脈北面的雪地精靈鎮子，他們應該向偉岸強大的瓦利格大人上貢，每當瓦利格大人睡醒的時候必須有相當於人類年齡十五歲的雪地精靈處女出現在我的洞口。還有東面的矮人，竟敢用利斧傷害偉大的瓦利格，偉大的瓦利格要用烈焰燒光他們，這只需要睡一覺得功夫而已，那支愚蠢的矮人衛隊怎麼會是成年的瓦利格的對手？」

　　在計劃中，偉大的紅龍瓦利格已經征服了整個龍脊山脈周邊，不過在這種種偉大的征服計劃得以實行之前，他還要肅清隊伍中的反動分子。

　　雖然身為五色惡龍中單體戰鬥能力最強大的一支，但成年紅龍的數量在五色龍中並不多，這一切源於他們狂傲的天性，紅龍熱衷於流血的戰鬥，哪怕出現了明顯的不利情況，在戰鬥中陷入狂熱的紅龍往往也會選擇死戰不退，因此一些紅龍參與的戰鬥往往顯得異常慘烈。

　　大部分紅龍在成長期夭折於慘烈的戰鬥中，這個數值在所有巨龍中名列前茅，與之相對應，很多聰明的紅龍都知道在羽翼豐滿之前保護自己，讓多數無意義的高強度戰鬥在產生之前消失於無形——這並不代表這些紅龍會為了逃避戰鬥而放棄自己的征服計劃，作為五色龍族某種意義上的代表，他們永遠熱衷於暴食、斂財和殺戮。

　　巨龍除了夭折於戰鬥之外，另一種常見的死法就是魔法能力不足的時候死於成長期頻繁穿插的漫長休眠——不是所有的龍都能從血脈中挖掘出預警術驚醒術一類的法術，看門的僕從也不一定靠譜，屠龍勇士們經常津津樂道的話題就是他們趁著某條青年龍睡著的時候偷偷摸進洞去幹掉了牠。

　　瓦利格很忌諱自己的手下不夠忠誠，這會把他的一些秘密巢穴暴露出去，會給他帶來成倍的麻煩，而現在這種情況已經露出了苗頭。

　　前天他從北方鎮子擄來準備當人質的雪地精靈族長的女兒，竟然莫名其妙地跑了！

　　瓦利格非常憤怒，他為了完成計劃，可是把她藏進了剛修好的巢穴底層，這個母精靈怎麼會逃跑呢？

　　肯定是有人背叛我！

　　他下意識就想到。

　　……

　　紅龍飛進了巢穴大廳躺在大廳中央錢幣鋪成的毯子上，這是他開會團結思想的地方，一群狗頭人和雪地蜥蜴人架了幾口大鍋，幾個可憐蟲在裡面哀嚎著。

　　「偉大的主人！叛徒已經揪出來了！」一個雪地蜥蜴人諂媚地報告道。

　　「嗯？」紅龍睜了隻眼，一股硫磺的氣息從鼻孔噴了出來，他看著大鍋裡面正在燉著的兩個狗頭人，突然抬起了上身：「你們這些蠢貨，說！是不是又找了替死鬼來糊弄我？」

　　「不不不不，我們怎麼能夠欺瞞得到偉大而智慧的主人呢？」蜥蜴人彎著腰諂笑道：「這幾個狡猾的卑賤的狗頭人，竟然和他們曾經的首領取得聯繫，企圖破壞主人的計劃，讓主人您的偉大征服無疾而終。」

　　「無疾而終？！」瓦利格哈哈大笑：「真是一群蠢貨，偉大的瓦利格的計劃怎麼會因為這麼一點小的變故而無疾而終，他們真是太天真了，嗯，你說他們曾經的首領，曾經的首領？」

　　牠似乎沉思著站了起來，巨大的身軀將高寬數百呎的洞窟震得隆隆直響，突然憤怒地伸爪撈出兩個燉得奄奄一息的水煮狗頭人丟進嘴巴裡，上下兩片牙齒一嚼就終結了狗頭人的慘叫聲：「不可饒恕！！」

　　兩個架鍋燉狗頭人的雪地蜥蜴人籲了口氣，似乎是對付過去了，然而紅龍的腳步一轉，就把這兩個可憐蟲丟進沸水裡面一涮，在蜥蜴人的嘶嘶慘呼之中一口嚼碎了他們的腦袋。

　　哢嚓……

　　鮮紅的血液和白花花的漿水在紅龍牙齒間暴露開來，幾個正在諂媚的僕從一愣，隨即狂叫著拔腿就跑。洞穴裡頓時響起了一片驚恐的嗡嗡聲。

87 鬥龍

　　「蠢貨！真的以為找兩個替死鬼就能夠糊弄得了偉大的瓦利格大人！你們愚蠢！天真！幼稚！不可救藥！現在，快去尋找、檢舉揭發叛徒！瓦利格大人會重重獎賞有用的人！撒謊的騙子會被吃掉！」

　　掃視著一群噤若寒蟬的僕從，紅龍瓦利格狂暴地吼叫道。

　　「是！是是是！偉大的瓦利格大人！」一群蜥蜴人和狗頭人忙不迭地下跪求饒，紅龍注視著他們的離去，粗暴的動作之下卻有著他自己的考量。

　　他沒有蠢到會認為這些弱智的僕從真的能夠揪出叛徒，不過恐懼是惡龍統治的不二利器，他必須用恐懼來維持這些可憐蟲的忠誠。

　　他也必須通過發泄憤怒來使自己冷靜下來——陷入暴怒的紅龍常用這種方式。

　　瓦利格開始認真地思考，那雪地精靈是怎麼在自己的巢穴裡逃跑的？牠一整天都守在洞口，那個母精靈居然也能逃跑？叛徒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想著想著，他又想到了那頭紅帽子狗頭人腦袋上。

　　紅龍是一種記仇且心眼比針尖還小的龍類，他們還喜歡攀比——尤其是和其他的龍類。

　　那條狗頭人雖然已經立下了誓約，但看到偉大的瓦利格大人，難道不應該立即背棄誓約轉投於瓦利格大人嗎？這種事情雖然不常見但也不是沒有的啊？難道瓦利格大人的魅力竟是如此低下，連一條白龍這種龍族之恥都比不過嗎？

　　紅龍想起那個小傢伙是如何吹捧自己主人擊倒金龍的豐功偉績——這顯然是出於真情實感，這讓紅龍更加不可抑止地暴怒起來：

　　一條不過青年龍（從體形推測）階段的白龍，竟然有擊敗金龍的豐功偉績？還是青少年階段的大體形金龍？

　　這讓紅龍感到又妒又恨，雖然狂傲自大，但是所有的紅龍都知道一條金龍在同年齡段的龍裡有多難搞，對於龍族之恥白龍，哪怕是一條老龍，能夠擊倒一條青年金龍也算是值得一提的功績了，畢竟體形和魔力的成長性差距過於巨大。

　　而那條青年白龍居然走狗屎運打倒了一條金龍？這種功績偉大的瓦利格大人都沒有過。

　　他覺得那隻狗頭人在吹噓——那最多是一條金龍雛龍。

　　即使是真的青少年金龍又怎麼樣？

　　「金龍！金龍算什麼？我！偉大的瓦利格，也可以擊敗金龍！」

　　紅龍傲慢地想著。

　　還有牠的那條白龍主人，以後有機會一定也要教訓他。

　　「主人！主人主人！！」

　　瓦利格正在羨慕自戀的時候，昏昏沉沉的睡意襲擊了他，一個大吵大叫的聲音吵醒了他。

　　他怒不可遏地將打擾他睡覺得狗頭人一口吃了，轉向旁邊另一個報信人：「什麼事？」

　　「主人！他來了！」

　　「什麼來了？」

　　「那個……那個克金大人！」狗頭人結結巴巴地道：「我們在外頭的山脊上看見他了！」

　　那個狗頭人？

　　紅龍皺起眉頭站起身來，這個消息又勾起了他的怒火。

　　漏網之魚也敢回來？他鼻子裡噴出兩道硫磺氣息：「帶我去。」

　　……

　　「主主主主主人！前面的山脊就是他的地盤。」

　　一路上修理了克金數回，白龍終於成功地讓這個聒噪的狗頭人不再發出類似『克金只夠壞紅龍一口吃的』這種負能量滿滿的言論。

　　在白河看來，這個小弟政治覺悟尚可，就是需要專政一番，扭轉右傾投降主義和失敗主義的思想。

　　狗頭委委屈屈地帶著路，白河已經從他之前的敘述中對自己將要到來的對手有了一個了解。

　　剛離巢就迫不及待地占山為王，還逼迫周圍的人形族類上貢，做事這麼高調，這條紅龍是腦殘吧。

　　這麼搞，多少屠龍勇士得在路上啊？

　　不是非常深入了解紅龍性格的白河想，他並不清楚，像瓦利格這樣的紅龍在他的同族裡面已經算是相當的低調了。

　　這不能改變這條紅龍在白河心裡淪為腦殘的形象，他摸著下巴，秘法眼傳來了反饋，他的目標已經來了。

　　和金龍彷如空中游泳的優雅飛行姿勢不同，紅龍從天而降，整個深紅色的巨大身軀仿佛隕石一般砸向地面，發出轟然的巨響聲，一張棱角分明的龍臉展示出一種天然的藐視一切的霸氣，看得白龍都有點妒忌。

　　不愧是五色龍中最受寵的一支，天生作死的性格還能長這麼大。

　　雖然腹誹著這條紅龍腦筋不好，不過白龍也明白，作為天生素質在真龍中數一數二且精通於戰鬥的龍類，一條紅龍越長大越難殺，天性狂傲是有一定資本的。

　　紅龍落在僕人報告的克金所在的地方，開始了幹瞪眼，這一片區域已經被白河用強大的幻術封鎖。

　　以白龍現在的身板，和這麼一條大紅龍肉搏那是腦缺，必須要貫徹一直以來的思想，發揮不對稱優勢，揚長避短解絕對手。

　　白河此時已經擁有了近乎十四級的施法者等級，如此的施法能力，已經超過絕大多數白龍的血脈極限，欺負一下少年龍青年龍之類的龍族少年兒童全無問題。

　　紅龍瓦利格顯然和大多數同胞一樣，施法能力剛剛覺醒，也沒有好好開發——這個時期的龍的肉搏和吐息能力遠勝這點可憐的低級法術。

　　牠完全沒有察覺自己已經進入了籠罩半個山頭的高等幻景之中，白龍在一邊偷窺著這條紅龍，而克金卻被嚇得尿了出來。

　　被白河一路暴力鎮壓的恐懼在這個膽小的狗頭人心中不可抑止地爆發了出來：「紅龍！天哪！壞紅龍來了！主人我們快逃跑吧！」

　　……

　　紅龍微微眯了起來，爪子抓過地面，幾片葉子扯裂，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

　　五色龍族的傳承之中，紅龍一族的傳承裡最重頭的一部分就是戰鬥。

　　異樣的聲音警醒了瓦利格，他四處張望一陣，慢慢地就發現了不對勁——雖然他的視覺無法破除白河的幻景，但是一些幻象和現實的矛盾還是讓他發現了問題。

　　「無用的幻術！卑微的狗頭人，你以為這樣就能對付得了強大的瓦利格大人？」

　　紅龍咆哮著噴出了熾熱的火焰，大量幻象在濃煙之中呈現支離破碎的模樣，然而一個巨大的力場組成的巴掌忽然狠狠地扇在了紅龍的腦袋上，這一下撞擊讓他眼冒金星，當他晃了幾下腦袋恢復清明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差點把他嚇尿。

　　白河幻化出巨大的遠古龍幻景，這個景象附帶著控惑係法術操縱的虛擬龍威，親身體驗過這個形態所有的力量，白龍的幻景惟妙惟肖，這瞬間就嚇住了紅龍。

　　五色龍雖然普遍混亂殘暴，但在提亞瑪特大人之下，五色龍族還保持著一些階級。

　　一條遠古龍——哪怕是白龍，毫無疑問擁有五色龍群中頂級的地位，何況這龍威如此真實，瓦利格頓時大驚失色，呆若木雞地看著眼前巨大如山的怪物。

　　「愚蠢的紅色爬蟲！」巨大的龍狂笑：「你竟敢欺侮我的僕從，現在還不快俯身伏地向我道歉。我說不定還會饒了你！」

　　等等，這個狗頭的主人？

　　紅龍突然反應過來，他暴躁地暴怒起來：「卑鄙的傢伙，你以為用這種幻想就能騙過我嗎？」

　　「當然啦，蠢貨，」白龍忍不住笑出了聲，巨大的虛像散去，他魔法靈光纏繞的身體漂浮在空中，懶洋洋地戲謔著說：「你不是剛才就被嚇出了尿來嗎？」

　　「不可饒恕！」看清楚白龍的模樣，瓦利格大怒起來，他狂躁地暴跳起來。

　　他，偉大的紅龍，龍脊山脈注定的王者，竟然被這麼一條瘦弱的青年白龍嚇出了醜態：「卑賤的白龍！你就是那條可憐的狗頭人的主人吧！你惹怒我了！我要吃了你！」

　　「來呀來呀！」白河勾了勾手爪，挑逗著紅龍的怒火。

　　紅龍憤怒地咆哮著，這是他攻擊的前兆，然而他的動作卻毫無預兆，他仿佛一瞬間高高躍起，釋放出一顆火球——他擁有的最強力的法術，同時發動了撲擊，他的跳躍力異常矯健——就和金龍一般，能夠一跳跳起十幾呎的半空並快速扇動翅膀，一氣呵成地完成一次中長距離的飛越攻擊。

　　然而又是一隻巨大的力場手掌拍了下來，狠狠地把剛剛起飛的紅龍拍到了地上。

　　「果然你是蠢貨。」白河大笑著嘲諷起來。

　　「你……卑賤的白龍……你。」

　　這一下又快又狠，紅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相對清明的戰鬥意識這時侯讓他看清了白龍身側纏繞的魔法靈光。

　　這……這是一條罕見的兼職龍，還擁有很高等級的施法職業。

　　瓦利格明白了過來。

　　然而當他看到白龍的身軀的時候，怒火瞬間百倍加強了。

　　這哪裡是什麼青年龍，分明是因為魔力囤積而發育異常的年紀更小的龍。

　　我！堂堂的瓦利格大人，竟然連一條小龍都鬥不過？

　　不！不可能！

　　他血紅著眼睛，狂怒地飛了起來朝白龍撲去：「不！不可能，我！偉大的紅龍瓦利格，居然打不過一條弱小的白龍！」

　　白河大笑著衝刺拉開距離，低聲念了句咒語，瞬間紅龍眼中的天空變成一片昏暗。

　　無數的觸手和令人發狂的黑暗低語填充了幻象的背景，紅龍的暴怒更加百倍地增強起來，他看到數百條白龍從各個方向一邊嘲笑著他一邊朝他撲過來，頓時陷入了瘋狂。

　　他怒吼著迎面衝向湧過來的白龍群，一口吐息將迎面而來的龍焚燒殆盡，然而更多的白龍轉瞬補上了空缺，紅龍暴怒地咆哮著，與眾多觸手和血肉扭成了一團。

88 西芙

　　看著紅龍在幻象之中狂亂地手舞足蹈，漫無目標地亂噴著吐息，白河嘲笑之餘，也有點暗自心驚。

　　把混沌本質滲入幻象法術與控惑法術之中，竟然能夠顯現出這種效果，一旦意志無法抵抗就會徹底陷入瘋狂。對於紅龍這種天性逗比的傢伙更是擁有奇效。

　　這是個殺手鐧啊，白龍暗暗琢磨，不過強烈的秩序力量可能對這種東西有很強的抵抗效果吧。

　　紅龍在迷幻中亂舞了一陣，然後於瘋狂地咆哮聲中陷入了力量的暴走，熾烈的火焰從他的鱗片裂縫間竄了出來，直到將他整個兒焚燒起來。

　　這從內燃燒的火焰燃料是紅龍的血液，枯竭產生的劇痛使紅龍於山峰和山谷之間暴躁地跳躍著，白龍在一側不懷好意地不斷施展著攻擊法術，什麼臭雲術，死雲術，力牆術，弱能術，衰竭射線不斷地衝著紅龍飛去，瓦利格一直跳了十幾分鍾，終於在被他點燃的半邊山頭上栽倒在地。

　　火焰其實並沒有對瓦利格造成什麼傷害，致命傷是血液枯竭和內組織破裂，各種亂七八糟的負能量和毒傷也起到了不小的效果。

　　他在臨死之前恢復了清醒，對著白龍發出惡毒的詛咒：「我詛咒你！提亞瑪特陛下注視著一切，你殺死了母親最受寵愛的兒子，五色群龍的燦爛未來終結在你的手裡，你一定會受到懲罰的！」

　　「哈哈哈哈，這簡直是我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了。」白河毫不留情地嘲笑起來：「憑你這條傻鳥一樣的弱智也配自稱五色群龍的未來，像老子這樣的龍不是早就上天了？我要是你嘴裡的親媽，在你還是蛋的時候就把你一巴掌拍死了，哪還會讓你這孫子在這片大陸上給五色群龍丟人現眼？」

　　「卑賤的褻瀆者！」白龍的輕蔑讓紅龍大怒，他掙扎著四肢據地撐起了血肉模糊的上身：「你……竟敢侮辱偉大的群龍之母，你會付出代價的！」

　　「你先給我死一死再說別的吧。」白河嘲笑著揮起爪子，一道紅色的光線從指尖迸射而出，擊中了紅龍的腦袋，瓦利格發出一聲尖銳的咆哮，四隻爪子在地上扒拉了兩下，晃了幾下就倒在了地上。

　　打不過就叫媽？

　　白龍嗤之以鼻，也沒見她媽搭理他啊。

　　他正在吐槽的時候，冥冥的九重地獄之中一道晦暗的視線已經盯住了他，她注視著倒下的紅龍微微惱怒，之後視線轉移到白龍身上，卻又變成了一種驚歎和欣賞。

　　可這對白龍沒鳥用，他體內的混沌本質讓他在相當程度上成為了一頭比普通超凡生物更特異的生物，他擋下了神力的窺視，她有些茫然地透過位面搜索，卻失去了目的。

　　白龍並不知道這一切的發生，紅帽狗頭人見他落地，立即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

　　這場戰鬥一開始的時候，克金躺在地上縮成一團，而當看到紅龍被白河戲耍，克金陷入了呆滯，這個場面比當時白龍拖著一大堆陰魂幹掉艾露迪希拉更加震撼。紅龍自焚時克金完全地興奮起來，附近跟著紅龍過來的狗頭人和蜥蜴人也全部驚呆了，看到白龍落地，興奮的克金迫不及待地迎向主人，滿口諂媚之詞地大拍馬屁：

　　「我！我的主人，你果然是所向無敵的！威武不凡的，天下無雙的！」

　　幾個機靈的狗頭人和蜥蜴人也湊了過來：「主人，你是如此的英明神武！強大無敵，這條紅皮的爬蟲猶如小貓小狗，不值一提，不堪一擊。」

　　白龍頗為輕鬆地聽著他們拍馬屁，大笑道：「快！還不快把這條龍的腦袋卸下來掛起來！」

　　「是是是！」一群狗頭人歡天喜地地開始對付紅龍的屍體，克金站在龍屍上嘰嘰喳喳：「你們都小心點兒！紅龍身上每一個地方對主人都是有用的！內臟和五官都能當法術材料。龍頭拿來做裝飾，龍鱗可以做盔甲，龍骨用來做武器，龍筋用來搓弓弦，龍肉曬成脯子，餓的時候燉湯喝。」

　　白龍走進紅龍的洞穴，決定先在搜刮一番，他可不是傻子，說不定屠龍勇士已經就位好幾個月了，如果自己在這裡待著的時間太長，說不定就要出事。

　　不過這條紅龍顯然是個窮鬼——他來到北方也才沒幾天而已，白龍很是不屑地用尾巴掃開那幾堆可憐的珠寶，特麼的連個魔法武器都沒有，即使自己不來，過幾天來一堆屠龍勇士，只要有那麼幾個高階人物壓陣，就能把牠的腦袋掛在城牆上面。

　　倒是龍穴裡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一個神龕吸引了白龍的視線，那是一座袖珍的五頭龍神像，做工很是粗糙，很多地方有著蜥蜴人和狗頭人的做工特徵。

　　白龍看了這神像一眼，地獄中的偉大存在找到了短暫失去的目標，她迫不及待地施展神力穿透位面，白龍卻惱火起來。

　　他發覺有什麼東西要透過這個神像來侵入他的意識，而且差點就成功了——如果不是混沌本源幫他擊碎了目標的話，白龍大怒之下一腳飛踢，這個五色龍后的塑像就被踢成了兩截。

　　什麼玩意？！

　　全然沒有對血脈和傳承的敬畏的某白龍如此地評價他和五色龍后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白龍走開之後，一團黑霧從這個斷裂的神像中緩緩冒了出來，黑霧中一股隱隱的情緒，蘊含著失望、憤怒和惱火。

　　……

　　經過了幾分鍾的搜索，感慨著紅龍的窮比的白龍正要離開，突然在一角發現了一片奇怪的魔法靈光。

　　這魔法靈光晦暗非常，仿佛一個顫抖的人形狀，白龍心中一動，念了句咒語使了個真知術，那團陰影瞬間意識到自己被發現了，她注視著白龍，驚恐地發出一聲尖叫。

　　嗯？竟然是個妹紙？

　　白龍眯起了眼睛。

　　他看著這個從陰影裡露出來的瘦小身影——看上去像是人類年齡的十四五歲模樣，穿著件連上身都遮掩不住的破袍子，嗯，長的還不錯，還有，嗯？這是個長耳朵？

　　他看著這個小妹子白皙細嫩的皮膚和一雙修長的耳朵，認出這是精靈一族北方的著名亞種雪地精靈。

　　西芙驚恐地看著眼前這條白色的怪獸，身為雪沼鎮雪地精靈族長的唯一女兒，她自幼就在蜜罐子裡長大，然而這幾天以來她仿佛生活在了地獄之中，連續幾天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摧殘著她軟弱的神經。

　　先是被一條大得出奇的紅龍擄走關進了山洞的最底下，她能夠看得清那條怪物眼睛裡的慾望，她跟隨母親捕獵的時候見過雪地裡的猛獸，牠們吞食獵物之前也是這種眼神，饑餓、狂躁而嗜血。

　　牠要吃掉自己。

　　她趁著紅龍不在的時候開動了卡瑞恩賜福的隱藏神符，隱藏在洞穴的陰影裡面，這個神符隱藏了她的『存在感』，讓她得以躲過紅龍的搜尋，不過她卻找不到路出去——紅龍可以輕易地沿著地道爬出階梯，她卻沒那個本事，那裡對她太高了，她並沒有能夠幫她脫出升天的神術，比起她的母親和部族裡的祭司，她的神恩和神術造詣還相對淺薄。

　　她困在這裡又冷又餓，所幸卡瑞恩沒有拋棄她，她聽到了洞窟震動的聲音，懷著期盼期待著，可能是媽媽請來的屠龍勇士過來拯救自己，然而洞穴中新出現的怪物卻讓她有點絕望。

　　不過這個新怪物和前面那一頭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恐懼並沒有讓她徹底失去觀察力，她眨著眼睛，注意到這頭新怪物的眼神並不那麼嗜血，似乎並不那麼著急吃了她。

　　她忐忑的心情稍稍有點安定，不過卻仍然不安，因為她同時發現，雖然白龍似乎不像是吃人的紅龍，但仍然很可怕，她完全想不到這條白龍想要幹什麼？

　　白河看著這個雪地精靈少女，這是個還沒有完全過期的蘿莉，而且還有別的吸引他的地方——雪地精靈作為精靈亞種最廣為人知的特點是她們的耳朵，與表親不同，雪地精靈的耳朵從下方向內窩著小卷還微微下垂，看上去軟而且薄，一抖一抖地非常可愛。

　　看著雪地精靈少女驚恐的模樣，白龍忍不住地露出猙獰的笑容，裝腔作勢地大叫道：「啊 ~ 剛好肚子餓了這就有一塊兒肉，讓我想想是煎著吃還是煮著吃還是蒸著吃呢？」

　　看著眼前巨大的怪物伸出分叉的舌頭舔了一下口水，西芙兩眼一翻，晃了一晃，身軀就軟倒了下去。

89 翠綠龍母

　　白龍哈哈大笑著把這小蘿莉提到了洞穴頂層，就看到這群狗頭已經把紅龍大卸八塊，放在火架子上開始了燒烤。

　　還有兩口大鍋放在一邊，裡面燉著香料和切好的龍肉，大概是要做龍脯。

　　動作還挺快的，白龍暗暗為這條紅龍默了個哀。

　　克金就屁顛屁顛地跳了過來，指著白龍手裡的雪地精靈蘿莉：

　　「偉大的主人，這是什麼？新食材嗎？是要蒸著吃還是煮著吃？」

　　「去去去去，一邊去。」

　　白龍不耐煩地道，克金卻並沒有走：「主人，您在外圍巡查的僕從發現了情況，好像有敵人來了。」

　　屠龍勇士來了？

　　白河琢磨一番，決定不給這腦殘紅龍當背鍋俠，這片巢穴從氣候來說還算不錯，冷熱適中，視野開闊，不過卻不是白河想找的地方，他喝令著克金收拾東西，看了一眼手頭的雪地精靈蘿莉，思來想去，還是把這蘿莉握在了爪子裡面。

　　唔，早說了要找一幫蘿莉當女僕，這個就不錯，權當本惡龍在這世界上的第一個收藏了。

　　頗為坦蕩地揣著欺男霸女的想法，白河吩咐狗頭們把能裝下的都裝好，珍貴的部分塞進次元袋裡，十分滿意地上路了。

　　經過了生理調整，白河的魔力感應越發出色，似乎有一種冥冥中的感應，白龍知道，這是由於自己對安塔斯魔網的長期適應，呈現出了一種彼此融合的趨勢，

　　他能夠感受到魔網的力量在北地彙集，更北方的區域似乎有適合自己的地方。

　　他搬離了紅龍的巢穴繼續向北，這個區域望向大冰川，冰川之下的荒原更加清晰，白河忍不住搖頭歎氣，饒了一圈竟然又回來了這個荒涼的地方。

　　不過在人多的地方轉了一圈兒，白河現在倒是覺得荒涼也沒什麼不好的。

　　他看著遠處的魔力漩渦暗暗皺眉，揣測著會是什麼東西占據了那裡，這麼大的魔力密集區，有沒有自己的份兒。

　　一批狗頭人跟在白龍身後——蜥蜴人大概是覺得白龍不靠譜全都偷偷跑了，白龍並不在意這個，也懶得浪費時間去追。

　　狗頭人也跑了一小半，大概是得罪克金得罪的太狠怕秋後算賬，這個種族團結的時候可以說團結，分裂的時候也分裂得很乾脆；剩下一百來個狗頭拖家帶口地跟著白河，這個傳送術都沒法用的數量讓白河很是無語，只好慢慢地朝森林外頭移去。

　　入夜時分狗頭人在森林邊緣設立了營地，白龍把昏迷的雪地精靈蘿莉丟在了地上，他點起了一堆火燉起了紅龍脯，準備嚐個新鮮。

　　由於割取及時，保存得當，紅龍肉並沒有隨著龍屍的魔法耗散而萎縮，短時間裡狗頭人只來得及將紅龍肉變成半成品肉脯，然而這樣的肉煮起來味道也很是不錯，肥厚的油脂飄在鮮湯裡頭，散發出誘人的奇異香氣。

　　狗頭小弟們已經開始大快朵頤，這條半天前還耀武揚威的大紅龍就變成了盤中之餐。

　　聞到奇怪的香氣，雪地精靈少女眼皮抬了抬，她睜開了惺忪的雙眼，一臉迷糊地尋找著香氣的來源……

　　然後就看到了正紅著眼睛對著燉肉舔嘴唇的白龍。

　　「呀！ ~~~ 」

　　幾隻飛鳥在樹梢上被驚動飛走。

　　……

　　幽深的密林深處往往隱藏著機密。

　　在安塔斯的廣大地域，冒險者們都會告訴他們的同伴和後代，如非準備充分，不可以靠近最深的山谷，未知的洞窟，以及被枝葉遮蔽的濃密林地。

　　龍脊山脈西部的斯納密林，符合以上一切定位，是北方冒險者所共知的鬼域。

　　這個地方對於龍族來說更為有名，主物質界中最古老的幾條綠龍之一的巢穴就在此地，雌性綠龍古裡凱茵娜已經活了一千九百多歲，由於年輕時的頻繁戰鬥，她的力量巔峰期並沒有在進入太古龍年齡段後停留太久，在六年前她逼近了非遠古巨龍的生命終點，進入了巨龍的垂暮期。

　　垂暮期的巨龍日漸衰弱，年復一年，古裡凱茵娜知道自己是在苟延殘喘，可是又不太捨得就這麼放棄生命。

　　她最後收養的一窩綠龍還沒有到離巢的年紀。

　　自從進入了古龍期，古裡凱茵娜就有了一種特別的愛好，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她開始收集森林各處的龍蛋，如果是綠龍蛋就留下收養，其它龍蛋如果是彩色龍蛋就任其自生自滅，非彩色龍蛋則一口吞了吃掉。

　　數百年間她養育了附近地區、乃至連著酷寒之地的半個東境近乎一半數量的成年綠龍，在吟遊詩人的口中，古裡凱茵娜有了翠綠龍母的雅號，盡管這條綠龍五色惡龍身上該有的毛病一項不少，多年以來沉積於斯納密林的累累骸骨見證了她的危險與狠毒。

　　有著『良好』的名聲，碩果累累的『後代』，古裡凱茵娜其實並沒什麼遺憾，對於用生命力對抗死亡的重壓，她表示很看得開，她只是希望一向虔誠的自己能夠在龍后的神國中擁有一個位置。

　　為此她日夜祈禱，並且隨著時間推移她發現自己越發地虔誠，然而神恩遲遲沒有降下，這說明她還不夠忠誠。

　　難道我這個年紀還要接受考驗嗎？

　　古裡凱茵娜無奈地哀歎著，傍晚時分她開始了新一天的祈禱和祭祀，她本以為這會是如同往常一般普普通通的祭祀，然而當五色龍后的神像閃了一下光芒之後，古裡凱茵娜的神色突然變了，先是不可思議，然後是狂喜，最後是怪異。

　　「史坦德魯！史坦德魯！」她大喊著，老化的嗓子顯得嘶啞。一條青年綠龍踏進了她的巢穴，這條綠龍看起來高大威猛，比尋常的青年綠龍要稍稍壯碩一些，一雙眼睛也不比普通的綠龍那樣陰鬱而狡詐，相反卻有幾分穩重的感覺。

　　「偉大的母親，史坦德魯在此，請問您有什麼事需要您的兒子效勞嗎？」綠龍俯下龍頭，他的角出奇地翠綠，仿佛帶著個綠色的頭冠。

　　「五色龍后陛下有旨。」古裡凱茵娜爬起了上身，意圖顯得有威嚴一些：「史坦德魯，有一條白龍，嗯，白龍，現在應該還在我們可以找到的範圍之內。」

　　「白龍？」史坦德魯語氣困惑：「偉大的母親，前段時間那條紅龍出現在這裡已經夠奇怪的了，白龍怎麼也會來這個地方？」

　　「龍后陛下說有，那就一定有，史坦德魯，不要質疑龍后陛下的智慧。」古裡凱茵娜道：「現在，帶著你的兄弟姐妹和僕從，去抓住這條白龍，他違反了偉大母親的教導，走上了悖逆的道路，龍后命令我重新將牠引入正途。」

　　「可是我的母親。」史坦德魯語氣更困惑了：「我們能不能先知道一下這條白龍的情報。」

　　「龍后沒有仔細交代，只是你不要把牠當成北面冰山上那些智力低下的白色蜥蜴就夠了，我的勢力現在全都在你的手裡，你不要告訴我你連一點兒情報都搜集不到。」綠龍巨大的腦袋對著史坦德魯，僅僅是她的腦袋就有史坦德魯身軀三分之一那麼大。

　　母龍金色的瞳孔隱藏著危險的怒火，史坦德魯毫不猶疑，低頭道：「遵命，我的母親，我一定會全力執行您的命令。」

　　「首先是偉大母親提亞瑪特的意志，其次才是我的。」古裡凱茵娜咕噥著縮回了腦袋。

　　史坦德魯緩緩地退去了，古裡凱茵娜看著青年龍的背影，已經開始有些遲緩的思維陷入了短暫的矛盾，在她的龍巢裡一條青年的綠龍是很少見的，通常在少年期結束就會被她趕出去，畢竟那些龍不是她親生的，只是史坦德魯長大的時候情況有些特殊——她即將踏入垂暮。

　　日甚一日的衰弱和疲憊讓她知道垂暮不可避免，單憑自己一個龍想要過上很舒服的日子是不可能的了，弱智的僕從也不靠譜，更不能防止她一輩子積累的財富被外敵掠奪（龍類的財產偏執），她只好從子嗣中找那麼一兩個相對忠誠的留在巢穴裡來伺候自己。

　　這個史坦德魯就不錯，相比起她見過的許多喜歡耍小聰明的養子養女，這條綠龍簡直不像是條綠龍，認真穩重簡直像是條古板的藍龍了，因此他在巢穴裡逗留了良久，把老母龍也伺候得很舒服，不過古裡凱茵娜也有著暗暗的擔憂，長久的相處讓她知道，自己的這個養子什麼都好，就是有一個缺點，對五色龍后並不虔誠。

　　古裡凱茵娜抖了抖萎縮的翅膀，一股無力感從心底湧出，或許她還可以用法術對付闖入的敵人，但已經無力外出行動了。

　　或許可以這樣考驗他一下。

　　古裡凱茵娜思忖。

　　如果他做成了這件事，讓她獲得提亞馬特的恩寵，就分給他一點財產，一半？嗯，太多，十分之一？還是太多，他不值這麼多。

　　古裡凱茵娜思來想去，決定從財產中拿出十萬分之一作為未來的獎勵。

　　但如果他敢妨害我升入母親的國度，那麼不僅要趕走他，還得給他來點懲罰。

　　古裡凱茵娜合上滿是褶皺的眼皮，開始了深入的睡眠。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任務給了養子巨大的壓力。

　　白龍？神TMD白龍。

　　千年經營使太古綠龍的眼線遍布整個龍脊山脈北線，察覺到白龍的蹤跡一點兒也不困難。綠龍史坦德魯帶著一群小弟浩浩蕩蕩地到了白龍露營地側面的山頭，開動了爪子上的遠視戒指——一個鷹眼術就加持在了他的眼睛上，然後這條綠龍就看到了白龍營地裡的東西。

　　嗯，這條……這條是白龍？

　　史坦德魯瞪了一陣眼睛，終於在白龍身上找到了所有白龍該有的獨特特徵，面甲、頭鰭、長尾，或許唯一一個不屬於白龍的特徵就是那雙紅眼睛，其他的地方認真一看似模似樣——白龍該有的全都有，只是細節上稍稍有一點兒差異。

　　但是這些白龍特徵拚起來放在那一看，就完全不像是一條白龍。

　　白河一身魔法靈光更是閃瞎了綠龍的狗眼，不同於魯莽的紅龍，綠龍一般都謀定而後動，史坦德魯很快就意識到，這條看起來很像是大號青年白龍的傢伙比自己看上去的要強得多。

　　證據就在旁邊不遠處。紅龍的腦瓜子被挖空了五官腦髓，插在了幾根大杆子上。

　　史坦德魯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兩下、三下。

　　那條紅皮爬蟲居然被幹掉了。

　　史坦德魯身軀稍稍後退，已經萌生了去意，在他看來那紅皮爬蟲雖然是個腦殘，不過對於紅龍的戰鬥能力，史坦德魯還是很相信的。

　　回去，回去找更多的小弟來收拾他。

　　不過這時營地中心發生的事情再次閃瞎了綠龍的眼睛，他看到那條白龍不知道為什麼和一個雪地精靈糾纏在了一起。

　　這條白龍在做什麼？

　　史坦德魯一時有些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