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三國之蜀漢再起 作者:赤兔愛烏騅 (連載中)

 
new10018 2017-5-10 20:15: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5 236712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10 23:26
第二十章 蜀漢的人口弊病

  鄧艾?一個穎川郡看守稻草的小吏,將他尋來應該不難。吳大勇笑著應下:「穎川鄧艾,小民記下了。陛下放心,大勇回蜀之際必將鄧艾帶來益州。」

  「好。」見吳大勇答應下來,劉永又伸出一根手指,「還有一件事……」

  「啥!陛下您不是說『一項』任務嗎?」不等劉永講完,賊眉鼠眼的這廝旋即開始叫苦,還特意將「一項」咬字咬得很重。

  「方才朕忘了,現在又想起來了,怎麼?你不想聽?」劉永佯怒,眼珠子一瞪,沉聲喝問。

  吳大勇心裡憤憤,心說這皇帝年紀不大脾氣倒還不小,不過嘴上卻不敢停留:「陛下,哪兒能啊,小民想聽至極呀。」

  沒和他計較,劉永自顧自道:「此行,你還有一個任務,到中原後廣發檄文,載於露布,其曰:朕夙興以求,日夜所思,如涉淵水,思賢如渴。今廣招天下豪傑士人,聚之成都公試於策。」

  抖抖衣袖,劉永道出了自己的心聲:「二三子其佐我明揚厭陋,唯才是舉,吾得而用之。」

  吳大勇聽了劉永一番長篇大論,再瞧了眼劉永,試探著總結道:「陛下的意思是…廣而告之一個招賢令………廣招天下英傑到成都比試才能。然後擢其賢者而用之?」

  「對,沒錯。能辦到嗎?」這貨倒是有點機靈

  吳大勇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低頭認真思考了會兒,才勉強回答,「草民不敢保證能成功,只能說盡力而為。」

  「可以。」劉永頷首同意,在敵國境內招徠人才,本就是很難辦到有風險的事情,劉永也不會勉人其難。

  吩咐吳大勇這個狗大戶事情完,劉永就揮手把他趕走了,那貨的那副尊容看多了恐怕會睡不著覺,唯一的賣相只剩譁眾取寵。

  吳大勇走後,劉永又在錦官令的陪同下逛了一圈,隨後便登上金銀車起駕回宮,鹵簿行進在通往成都縣的官道上。

  依周禮,天子駟六,坐在六匹駿馬所拉的安車中,隨著馬車搖晃的頻率,劉永拿起一捲去年的上計冊表細細看著,這已經看到最後一卷了。

  上計,秦漢制度,地方郡守向朝廷中央申報去歲一年的租賦、刑獄、選舉等情況。

  建興三年的上計冊表共有九卷,登基後無論走到哪裡劉永都將它們帶在身旁,一有空閒時間便拿出如饑似渴地讀起來。別說,這一看收穫還真不小,讓他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劉永正聚精會神的讀者,突然地,遙晃、顛簸的感覺消失,車駕停住了。

  掀起車廂前簾,劉永支使春坨道,「去看看,前面發生了何事?為何車駕停住了?」

  「誒。」春坨聞話而去。

  春坨抬起衣服下擺,登登踩著車衡下車,繞過手舉朱幡、旌旗,身穿綵衣的導從,走到法邈的引導車時,法邈正彎腰從車上下來。

  「法都尉!陛下差我來問問,這車駕怎麼停下來了?是不是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春坨看見法邈了,也懶得走到其跟前,直接遠遠地問道。

  「春公公!我已令衛士前去查探了!」

  法邈望著這個在他面前擺臭架子的太監,肚子裡是有股氣沒法撒,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人走茶涼的道理怎麼按在這貨身上就行不通呢。話說先帝(劉備)在蜀地稱漢中王,始建國家、社稷,在成都營造宮室、宗廟。後來先帝又在武擔山南設壇即皇帝位,王宮升格為皇宮。

  春坨成為成都皇宮中第一批太監,受到昭烈帝寵信,任宦者令,而後昭烈帝駕崩懷帝登基,懵懵懂懂的,存在感一極低,不認為春坨做宦者令和其他人做宦者令有什麼意義不同……於是這貨成功留任。

  然後就是……今上即位,這個太監頭子居然也混成三朝元老了。可是,今上明明是位雄才大略的主,可為何仍舊依賴於他,並且春坨還有越來越紅、紅得發紫的跡象……

  連他堂堂奉車都尉、法正法孝直的兒子,有時都需要看這個閹人的臉色行事了……

  須臾,去鹵簿最前方查探的衛士去而復返,還押著一個身穿錦袍的年輕士人,稟告道:「都尉大人,就是此人衝撞了聖駕。」

  哦?法邈臉色下陰沉,背起手走上去盤問:「汝是何人!竟敢擅闖天子法駕?」

  錦袍士人,滿臉英氣,容貌中隱約有些杜禎、杜瓊的影子,只見他躬身一揖,「在下尚書左丞杜祛,有要事面見陛下!煩請足下稟告陛下。」這人聲音沉穩,不卑不亢。

  法邈心裡一怔,他並不認識杜祺,但曾聽聞杜瓊有個叫杜祛的長子在尚書台任職,為人低調、默默無聞。看來就是此人無疑!

  心裡想著,法邈也是收起不豫的臉色,還禮道:「原來是杜公大郎,陛下的車駕在後邊,你去找那位春公公,讓他帶你去見陛下。」面對天子老師杜瓊的兒子,法邈很自然地收拾起壞心情,細心地給杜祛指明春坨所在方向。

  杜祛對法邈也只是聞其名而未識其人,不過目光不經意掃過法邈腰帶下的青色綬帶後他心裡就明白自己面前的這位兩千石大員是何人了。

  於是又拱手,道:「祛,謝過都尉。」

  法邈側身讓路並做了個請的姿勢,「舉手之勞耳,君客氣了。」

  凝視著杜祛漸行漸遠的背影,法邈終於明白自己該朝哪個方向努力了,就應該和杜氏一門親近親近嘛。法邈當然也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但人嘛……誰還沒有點奢望呢,法邈今年還不到四十歲,可不想這麼早就尸位素餐,還是挺想在更重要的崗位上發揮熱度的……就是當今陛下似乎並不太看重自己……這就需要貴人在陛下身邊鬆鬆土了。

  目送杜祛遠去,法邈飽含期待…………

  當春坨領著杜祛出現在劉永視野中時……劉永不禁拍了拍額頭,現在自己麾下正是無人可用的境地,自己竟然還把杜祺給忘諸腦後了。

  唉……這其實也不怪劉永,主要是這位杜禎的兄長生性內向,整天沉默寡言,劉永繼位後又不死皮白賴地往劉永身前拱,所以存在感肯定很低啦……

  「陛下!臣拜見陛下,臣請陛下允許臣登車一晤。」杜祛看到了劉永的金銀車,直接加快步伐,連路小跑過來。草草一禮後,跟著提出上車密談的請求。

  劉永瞧他急切寫在臉上的樣子,就明白多半是老師送來了廣漢的消息,面無表情道:「准!上車!」

  「陛下,」杜祛擠上車,不及待坐,直接從衣袖深處摸出一封帛書來,「陛下,這是家父關於廣漢事變的奏表。」

  劉永拉上車廂窗簾,面色霎時凝重起來,杜瓊派杜祺送來奏疏而非發往尚書檯轉呈就已經說明問題了…………廣漢的事情不簡單!

  快速從杜祺手中接過那份帛書,打開一看:臣諫議大夫瓊啟奏陛下,緣何廣漢動盪…………

  花了足足兩刻鐘,劉永逐字逐句地閱完這封奏疏,而後冷笑一聲:「哼!朕就知道哪些渣渣不會幹人該做的事!」

  奏疏上面寫了什麼?寫的是張嶷向杜瓊舉發廣漢郡官府勾結世家大族,瘋狂兼併土地,貪婪地將一戶戶自耕農家庭逼迫得破產賣地,而後淪為他們的家奴、僕役和佃戶!

  而這些……劉永早就知道了……上計的冊表中雖然沒有明說,但它記錄的真實數據卻毫無保留的反應了問題!

  建興三年上計,諸郡國總覽,此時蜀漢共有人口二十萬戶,九十一萬餘口,這……真是個極大的諷刺!是啪啪地在打劉永的臉呀!

  整個益州啊、天府之國,廣闊的一百零六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才有區區的九十萬人!說出去鬼信!

  像廣漢這樣的大郡,轄雒縣、新都、什邡、綿竹、葭萌等十一個縣,居然在籍之民只有八萬人,如果真的只有八萬人,哪還需要維持十一個縣的編制,六個縣就完全夠了。

  所以真正的原因就是兵籍、吏籍、漏籍、蔭戶、佃客及南方諸夷等這些人群,根本沒有劃入在籍!

  這就是……劉永這些日子來,看上計冊表的最大收穫!

  這才是蜀漢人口還不到曹魏的零頭根由,所以……蜀漢傾全國之力才會只能勉勉強強湊出十萬人的軍隊北伐。將整個國家的財賦田稅、兵役和徭役全部壓在那可憐的九十萬人身上,蜀漢的國力怎麼會強大起來呢,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強人所難嘛!

  而為何偏偏其他地方沒事,就廣漢出了亂子,無非是廣漢那群人做得最狠……做得最沒下限,爛得最徹底罷了!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10 23:29
第二十一章 劉永的應對(一)

  手中握有杜瓊的奏疏,劉永面色很難看,兩眼渙散地駐留在車廂壁上唯美的漢畫,畫上一條飄逸飛騰的黑龍,生靈活現、栩栩如生。

  就在前一秒,劉永腦海中冒出一個壓也壓不住的想法——蜀漢的困局……丞相知道嗎?

  答案是顯然的,這位一千多年後也鮮有人出其左右的偉大政治家,對於蜀漢國力衰微的癥結知道得恐怕比劉永還要清楚。別忘了,咱們的諸葛丞相………本就是……世家大族出身!

  同為世家,知根知底呀!

  商朝時,伯益的後裔葛伯被封為諸侯,滅亡後,後世一支遷居諸縣(今山東諸縣),再遷陽都(今山東沂水),當地已有葛氏,隨取諸葛為姓氏,這便是諸葛氏的由來。後來諸葛氏在此繁衍生息、詩書傳家,漸漸發展成琅邪郡的望族。諸葛亮先祖諸葛豐在西漢元帝時官至司隸校尉,其父諸葛珪官至泰山郡丞,其叔諸葛玄曾任豫章太守。

  由此觀之,諸葛氏從來不是泥腿子出身,他們是從上古貴族繁衍至今的累世公卿!

  那麼……諸葛亮會看不清地主豪強如今處在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大好局面嗎?

  答案……不言而喻……

  那緣何諸葛亮對這樣的局面無動於衷,劉永當然不會認為……他和那些人渣同流合污了,肯定是另有原因,這……劉永心底已有了些猜測。

  先不管諸葛亮的態度,就憑廣漢出了這樣的爛事,劉永就不得不發怒了。家天下,理論上這個國家裡裡外外是屬於他的,那般害蟲卻使勁地挖他的牆角,要是這都能忍,那還當個屁的皇帝,光復中原也是白日做夢,趁早退位讓賢滾回潛邸玩泥巴算了!

  做人,要有擔當;做一個政治家,更要有擔當!

  起初,劉永還懷有善意,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決定大規模撤換官吏,然而……白雲蒼狗,現在,他不僅決定將某些渣滓撤職、下獄……他還要殺人!

  解決廣漢的問題,不流血是可不能的了!所以,眼下,劉永迫切需要一把足夠鋒利的殺人刀,能抗住各方面尤其是諸葛亮的反對或抗拒的尖刀……

  嘴角揚起冷酷的微笑,劉永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朝臣地位上唯一能和諸葛亮比擬的人…………光祿勳、九卿之一的李嚴!

  前面說過,這個人才華是有,忠心夠嗆,但不失為一枚好棋子……

  自從司徒許靖死後,蜀漢的三公巨頭就只剩丞相寡頭一個,劉永覺得,今天的朝堂上再多一個配金銀紫綬的人絕對利大於弊……

  西漢以丞相、太尉、御史大夫為三公,配金印紫綬;東漢以太尉、司徒、司空為三公,配金印紫綬。

  劉永決定召李嚴進京,拜御史大夫,三公位,建御史大夫衙署。

  御史大夫,秦官,負責監察百官,位次左、右丞相,在西漢成為實際上的丞相副手。今天劉永決定在蜀漢恢復這位高權重的官職,並且在賦予它一項重大權利——審理案件、管理天下刑獄,這原本屬於廷尉的職權!這樣李嚴就既有監察百官的權利,又有審理官員的權利,他將成為劉永撬動朝局,掌控權力的最有效工具!

  至於……當年諸葛亮調李嚴北上這貨都老不情願,劉永一讓他放棄軍權,反京任職這貨就會屁顛屁顛跑來的問題……劉永全然不擔心,熟讀史書的劉永早就深知這貨的尿性,屬於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原本歷史上這廝死活不肯發兵北上,可丞相給了他顆甜棗(讓他兒子接替他的位置)他還不是欲拒還迎地送上門了!

  李嚴這個人哪,除了忠誠不太高、私慾比較重之外,還有一個缺點——小心眼。他和諸葛亮為劉備囑托的唯二的顧命大臣,可諸葛亮身居中樞執掌一切大權,他卻只能都督右軍,駐屯江州,這對於托孤重臣來說,已經有幾分貶謫的味道了……

  原來歷史上,這貨左思右想就是氣不過,發文告訴諸葛亮說請把巴地五郡:巴郡、巴東郡、巴西郡、涪陵郡、宕渠郡合為巴州,讓他做巴州刺史(比肩諸葛亮的益州牧),可謂是處處想和諸葛亮旗鼓相當。

  所以,劉永給他的御史大夫絕對爽到這貨心坎上,御史大夫監察百僚,為丞相副。恐怕這傢伙知道了做夢都會笑醒,肯定是火急火燎地跑回來。

  但,這個消息在李嚴回京前必須保密,不能走漏半點風聲!是以,劉永很快將視線聚焦到杜祛年輕的臉龐上,「杜祛,快,從車廂左笥中取出筆墨、帛書,朕要擬詔!」

  「朕口述,由你執筆!」

  杜祛不明白劉永的用意,不過他還是順從地從左笥中取出墨研好,鋪攤開白淨的帛書,執筆以待。

  劉永握緊雙拳,兩眼直視前方,目光裡閃耀著興奮,口述道:

  皇帝詔命:

  詔命與光祿勳、江州都督、都亭侯李嚴,急召卿省京師,朕設御史大夫之位待卿,位比三公,為丞相副。朕深切盼至,卿莫遲疑,速發江州與返成都。

  ——建興四年,夏七月詔。

  這當然不是冊封李嚴為御史大夫的詔命,而是一封召李嚴回京的的詔書,事實上像冊封實權三公這樣的重大任命當然不是皇帝發一道詔命就可行的。依照漢禮,任命三公官,先上稟太后或太皇太后,需長樂宮曰可(以孝治國嘛)。

  然後……皇帝才能進行下一項議程,不是發佈詔書,而是發佈《策文》,一種比詔書還神聖、更具綱領性的文書。並且,這策文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授予下去,還要遣使持節前去授予,接受者沐浴更衣,大禮拜受。

  然後……你以為這就完了?並沒有,還有最後一項議程——天子、百官齊聚太廟,宣讀制文:漢某年某月,皇帝制詔其以某為某。而後,鼓樂齊鳴,編鐘大奏……

  這就是大氣厚重的漢禮,這就是華夏文明,故曰:有服章之美謂之華,禮儀之盛謂之夏!

  劉永一邊口述,杜祛一邊奮筆疾書,待劉永講完最後一個字,杜祛也剛剛停下毛筆。

  伸手拿起詔書一看,嗯……不錯,沒有別字,並且一字不差。看來尚書台的官員,別的本事不知道,這承錄詔書的本領都很熟練嘛!

  「不錯!」表揚一聲,劉永打開車廂右手邊的抽屜,取出一方玉螭虎紐的皇帝信璽,對這信璽陰面哈口氣,再往詔書右下側用力一壓,「皇帝信璽」四個紫色的篆文便躍然其上。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11 00:28
第二十二章 劉永的應對(二)

  皇帝有七璽,其三——皇帝信璽:封印徵召大臣的詔書,一般的發兵詔書也用此璽。

  用印畢,劉永將詔書收起來,囑咐杜祛道:「勞煩卿親自到江州一趟,將這封詔書親自交付到李嚴手中……」

  「另外,你告訴他……廣漢發生的事……朕……很不滿意!」

  杜祛雙手承過詔書,頓了下,輕生問了句:「陛下,不用陳孝起(陳震)附印嗎?」

  劉永一邊放回玉璽,一邊頭也不抬地答道:「不必了,卿即刻動身前往江州,到得越快越好。」

  讓尚書令陳震附印?

  開玩笑!那消息還不走漏了?

  更何況,這封只蓋有皇帝印璽的詔命本就是對李嚴的一種試探!

  按說,詔書上蓋有皇帝的印璽就行了,為何正式流程還需尚書令附印?

  一者,尚書台,機密之所,起草詔書讓尚書令附印就是留下尚書檯的「簽名」,他們既然附了印就需要為詔書的內容以及可能產生的效應背書和承擔責任。

  二者,防止矯詔偽詔,詔書一份必需附兩印,防止他人非法得到皇帝印璽後以皇帝名義發佈詔命。

  因此,劉永發予李嚴的這封詔書的合法性其實是要大打折扣的,李嚴完全有借口拒絕——此詔無尚書令印,難辨真偽,臣不敢輕易奉詔,恐讓亂賊得逞。

  但李嚴會拒絕嗎,李嚴是個聰明人,是個有野心的人,他會看不懂劉永此舉的意義所在嗎?

  看著吧,李嚴一定會來的……劉永對此很有信心

  「既然如此,臣立刻出發……臣拜別陛下!」杜祛收好詔書,躬身退出安車。

  杜祛走後,劉永當即又提筆修書一封。

  「春坨!立刻遣騎士將此信送至廣漢……朕的老師手中,加急!」劉永手拿帛書伸出窗外,朝著春坨喊道。

  在這封帛書上,劉永只寫了一句話——請老師不惜一切……保護並支援張嶷!

  張嶷呀,上馬可帶兵,下馬能治民,原來歷史上抱病力戰而死……是蜀漢中後期重要干臣,對於人才,劉永還是很愛護的……

  夕陽落山不久,西方的天空,還燃燒著一片橘紅,伴著黃昏的霞光,劉永的車駕抵近了成都的城郭……

  ***************************

  入夜了,整個大地一切漆黑,萬物靜寂

  是夜,什邡縣,縣令衙署

  松明燈火的光亮驅散了房間裡的黑暗,卻驅不走王山心頭的陰霾。

  此刻,他與胡濟相向跪坐下,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尤其是……王山,他臉上陰沉得似乎能滴出水來!

  「王君!你還在遲疑什麼!君自己動手吧!」

  「哈哈……」王山苦笑兩聲,胡濟的話毫不留情的敲碎了他最後的希冀,到頭來……還是免不了一死呀……

  王山是南陽人,換句話說,他屬於荊州籍。他原以為憑借丞相格外重用、愛護荊州派的特點,至多褫奪官職、廢除爵位和流放南中,再不濟也能留得一條性命。

  看來……終究還是想多了……

  胡濟看著一臉死灰,彷彿蒼老了十歲的王山,心有不忍,放緩了語氣。「君若自裁,還能免於刑訊,不必誅三族。那樣……文儀公(王連)的血脈尚不至斷絕!」

  逝者為大,這是全世界的政治遊戲都默認的規則,王連已經死了,如果王山再自殺謝罪(實際上屬於被自殺)……那麼王氏一門所犯的那一頁過錯就可以揭過去。

  兔死狐悲,混在江湖朝堂上的人誰沒個倒霉的時候呢,對別人得饒人處且饒人才不會被別人落井下石……不是嗎?

  王山當然知道胡濟說得很有道理,甚至是眼下最好的出路,但是……人終究是怕死的,死到臨頭,還能面不改色慷慨赴死的畢竟只是少數……他肯定不在其列……

  更何況,要為今天的事情買單的……可不光光他們王氏門庭,還有那群世家大族、豪強!

  「那他們呢,他們也該死!」王山氣不過,一臉憤恨道。

  「他們?」胡濟冷笑不止,明白王山所指,「他們自然也會為此付應有的代價!」

  王山直起身,對胡濟的回答很滿意,一拜:「胡君,山……就此別過了!」

  胡濟也一臉莊重,回拜道:「君一路走好,後會無期!」講完這句話,胡濟沒有矯情,直接從座墊上站起來,單手取來置於几上的配劍,頭也不回地出了縣令衙署……

  半個時辰後,署衙之中傳出了王山家眷的哀慟之聲,衙署大門掛起白布冥花,開始大辦喪事。

  一個時辰之後,一個驚人的消息傳遍了什邡城——縣令王山穿戴一身簇新的官服,懸什邡令銅印、平陽亭侯金印於樑上,而後自縊在大堂之上!

  ******************************

  成都,皇宮

  晚上,劉永的車駕緩緩駛入宮門,這時,一名小黃門突然擋在了車駕前,他拜伏於地大聲道:「奴婢啟奏陛下,丞相在華闕已經恭候陛下多時了,請陛下立刻回駕華闕。」

  這麼晚了諸葛亮還在華闕等著自己?哦……劉永微微一想就明白了——多半是咱們的丞相也接到什邡城頭張嶷揭露廣漢內幕的奏報了吧,所以……才趕著入宮見自己。

  劉永沒有回應這個小黃門的話,而是掀起車廂前簾,沖這小黃門凝聲道:「你!抬起頭來,叫什麼名字?」

  這小黃門大概沒想到皇帝會問他話,看看左右,發現是問自己才慌忙答道:「啟稟陛下,奴婢賤名程廿中。」

  沒再管小黃門,劉永偏頭朝向春坨,面色不快:「給朕記住這個人,記住他的名字。」

  「諾。」春坨低頭從命

  放下車簾,劉永又忍不住罵了句:「狗奴婢分不清主人,朕才回宮,就守門口堵朕!」

  皇帝這種生物,生性多疑、喜怒無常,這個聽諸葛亮吩咐做事的小太監無疑觸動了劉永的逆鱗……

  諸葛亮讓這個小黃門守在宮門等自己的用意劉永當然明白,出了張嶷那檔子事,肯定要盡快嚴肅處理嘛,而怎樣處理……咱們這樣丞相想必已經磨好腹稿就等通知自己一聲就施行了!

  而這次廣漢變故,可是劉永立威掌權的大好機會,怎麼處理那些渣滓的權利劉永根本不想拱手讓人!因為……皇帝只有掌握手下官員的生死、前途和榮辱才能令他們畏懼,使他們順從,從而建立自己無上的權柄威信!

  華闕,劉永見到了恭候已久的丞相諸葛亮。

  一見到劉永,這位掌握大權的丞相立馬脫帽謝罪,跪伏於地:「陛下,臣有罪,臣辜負先帝厚望、愧對陛下信任,以致有廣漢肘腋之變和危情急勢。」

  「哦?丞相有何罪?朕怎麼不知道?」劉永故作不解。

  諸葛亮趴在地上,從袖中取出一份奏表,道:「陛下,此乃廣漢郡什邡尉張嶷揭發的廣漢地主豪強與故太守王連門庭勾結犯殲,聚斂土地的相關內容奏表。」

  「廣漢京畿重郡,竟發生這樣的駭事,臣為丞相,臣失職。」說完,諸葛亮重重頓首。

  而劉永……面無表情,看似沒有動怒,實則心中的小火山已然爆發了!哼!又是這樣,朕為這個國家的主宰,重大消息卻總是第一時間匯稟到諸葛亮那兒去,若非杜瓊派遣杜祺送信,恐怕諸葛亮一日不稟報自己就一直被蒙在鼓裡!

  春坨將諸葛亮帶來的奏疏呈到劉永面前,劉永壓住怒火,隨意看了看,和杜瓊上報的內容上並無太大出入。

  乘劉永閱覽奏報,諸葛亮又開口了:「陛下,眼下廣漢之事必須嚴肅處理,臣以為應當立即派遣丞相長史、益州刑曹從事等官前去處理一幹事宜。」

  劉永表示:呵呵……

  這些人去處理,不是諸葛亮的心腹就是他的屬官,劉永不懷疑諸葛亮是派遣這些人去認真處理問題,會最大限度維護朝廷的利益,不會太徇私。

  但,這不是劉永想要的結果,也不是劉永中意的人選,他的人選是李嚴!可劉永又不能直說,你急個毛呀,哥在等李嚴回京任御史大夫,準備讓他去幹翻那票人……

  明說的話,劉永敢保證李嚴百分之百坐不上那個位置,到時,恐怕劉永都沒好果子吃,玩權術,諸葛亮王者水平!

  「這……」劉永沉吟著,不好回答

  「陛下,您在遲疑什麼?請早做絕斷!」諸葛亮態度誠懇,音量放大了幾分

  怎麼辦?很明顯,劉永已感覺到諸葛亮的話語中的一絲急促,自己也完全沒理由拒絕這麼正當合理的請求呀!李嚴大概最快也要四天後才到,要怎麼把這段時間拖過去?還有什麼理由拖延諸葛亮?

  「陛下?您……走神了嗎?」

  怎麼辦?怎麼拖延時間?咻地,劉永眼中靈光一閃……有了,還有個人能壓下這事——長樂宮吳太后!!
本帖最後由 new10018 於 2017-5-11 00:34 編輯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11 00:32
第二十三章 劉永的應對(三)

  在中國傳統思想中,孝大於天,孝者——尊敬和順從長者、長輩,而這一思想像同樣貫徹到政治規則當中。

  所以在吳太后面前,她講的話只要佔住「理」字,劉永、諸葛亮不管有多麼不情願、如何不想聽,但……就是敷衍著站在那兒也得杵著等她講完!

  雖說吳太后不問朝政,不掌大權,但只要她一日住在長樂宮,她一日就是當今蜀漢名義上的天。

  於是劉永手捂腹部,露出為難之色,道:「丞相……嗯……朕……一時內急,需要如廁,公請稍待片刻……」

  嗯?

  諸葛亮嘴巴微張,嗓子眼裡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硬生生被人掐斷一樣。就算是機智爆表的他也很難想到,在自己匯報重大國事的時候,皇帝陛下竟然說他要上廁所!!我(靠)……您……就不能忍忍嗎!

  望著自己丞相一臉懵逼的表情,劉永心裡也是佩服自己——還是哥牛逼呀,這麼逆天的理由都能想出來,機智,真他娘的機智呀!

  在諸諸懵逼轉便秘的臉色下,劉永輕咳一聲,拿起那份奏疏轉入內寢如廁去了。臨走朝在一旁也是看呆了的春坨使了個眼色,春坨會意,輕手輕腳地尾隨到劉永屁股後面。

  進入內寢,屏退左右,劉永神情又是一轉,玩笑之色消失得乾乾淨淨!

  一把摟住春坨的肩膀……話說劉永雖然才十五歲,但已經不比發育完全的春坨矮了,大概有後世的一米六五左右。

  「聽著!朕沒時間講廢話了,你即可前往長樂宮,將這封奏疏上呈母后。另外,你再對母后講:朕請他幫幫兒子……需她如此如此……」劉永右手環在春坨脖子,在他耳邊沉聲道。

  「聽明白了嗎?聽明白了就去!」劉永講完,喝問道。

  春坨瞳孔猛然放大,親歷過兩位皇帝駕崩前後的他已經隱隱嗅到了絲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他認真地點了下頭,應聲道:「奴婢明白了!」

  目送春坨從內寢轉入側殿前往長樂宮,劉永相信他會遵從自己的命令而不作他想。太監,本就是皇權衍生下的畸形產物,他們依附於皇權存在,沒有一個強大的皇帝為後盾……他們什麼都不是!東漢末年的十常侍可以興風做浪,但君何曾見到過漢獻帝和光緒身邊的太監掀起什麼大浪……

  眼見春坨消失在層層宮闈中,劉永才叫回宮女,命她們幫他脫衣服……嗯……漢服雖然華美,但它也有它的巨大缺點……厚重、繁瑣。

  古人口中的上廁所有一種非常文雅的稱謂:更衣。

  那麼它的出處何在呢?原因就在這裡,你只要上廁所就必需……脫衣服、換衣服,故曰:更衣。因此,這種不便就大大延長了古人上廁所的時間,所以讓春坨去抬出吳太后這尊大神時間上是來得及的……

  過了約兩炷香的時間,春坨回來了。

  劉永瞧春坨滿臉漲紅,氣喘噓噓的樣子,覺著這貨應該是來回小跑著。嗯……這奴婢當得不錯,有加分!

  「陛下,太后……看了……奏疏,同意了。章德已經……在路上了,奴婢搶先……搶先他一步回來向您通氣兒。」春坨兩手叉腰,不停喘氣兒,眼珠子直翻白。

  得知章德要到了,早就如廁完畢的劉永,整理一下衣衫,又轉出內寢。

  「陛下,廣漢事情緊急,您如果想好了,那就依臣的意思去辦吧。」

  「嗯……益州刑曹從事,是掌管刑名的州府官員嗎?」劉永避而不答,莫名奇妙地問了一句。

  諸葛亮有點覺得這位年輕的皇帝在搪塞他了,皺起眉,「是,乃益州負責刑法的官員。」

  恰巧這時,侍立殿外的太監進殿稟報:「啟稟陛下,太后宮中的大長秋,章德求見。」

  大長秋,二千石,負責宣達皇后旨意,管理宮中事宜,為皇后近侍官首領,多由宦官充任。

  但章德卻不是宦官,他曾是吳太后兄長吳懿的親兵部曲,因戰場上傷了命根子才入的宮,做了當時還是皇后的吳太后身邊的貼己人。

  章德進入華闕,很有禮貌地朝劉永和諸葛亮各施一禮後,才開口道:「太后,請陛下和丞相至長樂宮問話。是關於廣漢的事情……」

  咦?這個時候,大晚上的,太后突然召見皇帝和丞相……還是關於國事……有古怪!諸葛亮的直覺告訴他……有人在暗中攪動成都上空的風雲…………

  前往長樂宮的路上,劉永邀請諸葛亮同乘。

  坐在金銀車中,正閉目養神的當今陛下就近在咫尺,諸葛亮卻感覺自己的心與這位頗有想法的皇帝隔得很遠,很遠。諸葛亮心中明悟……太后為何知道了廣漢的事情,並且還插了一槓子進來……一切的線索都將矛頭指向了您…………陛下!

  **************************

  長樂宮,夜愈加深沉了

  「皇帝、丞相,不是哀家要干預國事,而是廣漢郡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哀家身為皇太后,不可能不過問一下吧?」吳太后坐在主位,很會講話,先就把自己的位置擺端正。

  只聽她停頓一下,又繼續講道:「哀家聽說廣漢郡出了大事,不僅有山賊為亂,廣漢的編民還足足少了一半,如今竟然只剩下八萬人!這是怎麼一回事呀,丞相?」

  聽聞吳太后質問,諸葛亮輕放在腳後跟的屁股立刻彈了起來(跪坐就是跪在坐席上,雙腿後折,將屁股輕放在兩腳腳後跟上),避席謝(謝罪)曰:「此臣之過也,臣當自省,並且立即嚴肅處理廣漢有關事宜,若有作奸犯科之人絕不輕饒!」

  「唉!丞相呀,當年昭烈皇帝大行,將社稷和嗣君托付與公,可沒想到發生這樣的事呀!眼下不是著急處理的時候,而是要派精幹之人前往廣漢,查清楚根底、原由在哪裡!」吳太后,也立起身來,帶有深深感情道:「哀家也知你不易,但若社稷有不穩、傾覆之險,則皇帝要去祖宗面前謝罪,哀家也要閉門謝客,靜思悔改……那丞相,丞相你呢?公到時如何自處?」

  如何自處?到了那個地步,肯定是非以死不能謝天下!諸葛亮被吳太后的重話嚇得汗流浹背,趕緊匍匐於地,叩首道:「臣誠惶誠恐,頓首頓足,死罪死罪!」

  就在此時,劉永開口插言了:「母后,廣漢之事只是丞相一時失察而已,不如由宮中、朝廷、益州府三司聯合派遣官員前去查明一切方方面面再做處置。」

  「嗯,」吳太后表示贊同,又問:「丞相覺得呢?」

  「太后、陛下講得有理……自當……如此。」

  看著劉永、吳太后一唱一和,諸葛亮恍然了…………太后先出言指責自己,使自己處於被動境地,而後陛下再乘機拋出他的意見…………

  諸葛亮算看出來了,這是吳太后和劉永一起演的一場針對自己的戲呀!莫名間……諸葛亮心底有了絲絲酸楚,陛下這是在懷疑我,不信任我,打壓我……………

  諸葛亮最終還是接受了劉永的提議,並且他很自覺,始終沒有去問吳太后……消息是誰告訴她的,因為那樣,只會讓大家都難堪尷尬。回到府中,這一夜他心情複雜,輾轉難眠……

  而相反,成功拖延了時間,劉永的心情卻很舒暢。從長樂宮返回華闕,他意外地拒絕乘車坐攆,選擇步行回宮。

  走在長樂宮通往皇宮的甬道上,長明宮燈放著昏暗的燈光屹立兩邊,四周是黑洞洞的宮牆殿角,劉永沒來由地感到一絲蕭瑟……

  突兀地,穿過甬道,路經尚衣巷時,響起了清脆悅耳,如山泉般流暢的古箏聲……

  劉永心裡一動,駐足止步,搜尋著樂聲的來向。

  而在古箏悠揚婉轉的起聲之後,一一陣裊裊娓娓的空靈女聲傳來:

  北方有佳人

  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

  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

  佳人……難……再得……

  赫然是一曲《佳人曲》!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11 00:39
第二十四章 廖姬(一)

  北方有佳人,冠絕世無雙,無人知其麗,憑欄獨感傷……

  眼波流轉,美目一盼,甲士棄械、城垣崩渙,美目再盼,國家蒙難!

  即使是傾城又傾國,美好的家人也是世所難逢、不可再得!

  劉永彳亍而行,或走或停,和著婉轉低沉的箏音,嘴裡淺淺地吟唱著。直感覺神智湛然,飄飄乎如飛行絕跡,不知我身何方!

  伴隨著最後幾下箏聲,一曲唱罷,這高山流水的雅音讓劉永如癡如醉,其如靡靡之音,迴響天際…………

  「《佳人曲》、古箏呵……」發出一聲低沉的歎息,在後世,這兩者是劉永的最愛,雖然他既不會唱也不會彈,但仍然心馳神往。

  笑了笑,劉永自言自語道:「看來,是有人想做朕的李夫人呀。」

  《佳人曲》,乃西漢宮廷樂師李延年特意敬獻給漢武帝劉徹的一首名曲,獻這首曲子的目的何在呢?

  是為了讓他聰慧、美麗的妹妹成為劉徹的枕邊人,改變李氏一門的家境與命運,事實是……他成功了,武帝被這首優美的曲子和李夫人的美貌迷得神魂顛倒。

  李夫人從此備受寵幸,為武帝誕下皇五子劉髆,李氏一門由此幸貴。後來,體質柔弱的李夫人產後失調,不久就萎頓而逝,武帝以皇后禮葬之,並在甘泉宮掛其生前畫像,旦夕徘徊瞻顧,低徊嗟歎……

  回憶了《佳人曲》的典故,劉永就明白……這大半夜的歌聲乃有人故意而為之!當下,劉永心裡也生出幾分感慨,朝春坨下令:「去查一查,何人深夜放歌!」

  「諾!」春坨應下,招手帶著幾名宦官進入尚衣坊查探。

  尚衣巷,左廂房的一間簡陋的居室當中

  一位窈窕妖嬈的妙女女子正跪坐在一把古箏前,蔥白纖細的玉指搭上琴弦,秀美的臉蛋上一雙柳葉眉似蹙非蹙,美目裡更氤氳著水氣。

  她叫廖姬,是廖立的女兒。三年前,她還沒來得及成為懷帝的側妃,就因其父自恃奇才,公然誹謗朝臣,更兼批評先帝(劉備)而受牽連,貶入尚衣巷為織女。

  在這裡,她見到了人性中最醜惡、最卑劣的的那一面,就因為她父親曾為朝廷大員、母親貴為外命婦(漢魏制度,公卿列侯的夫人為——外命婦),自己曾又是萬眾矚目的貴女,人們的妒忌之心就開始作祟,始終對她抱有深深的惡意。

  任意一個人都能欺凌、侮辱她,在這裡,她沒有朋友、沒有溫情,有的只是宮廷的無盡黑暗與冷漠……

  所以……她渴望改變自己的悲慘處境……改變廖家滿門的命運……而在深宮當中能隨意改變一個人的命運的……自然是那位至高無上的存在!

  就在兩刻鐘前,長樂宮宅心仁厚的小德子過來悄悄告訴她——陛下步行回宮華闕,會途經尚衣巷,能否羽化成蝶……就看你的造化了……

  嗒~嗒嗒~

  倏忽間,她的房間外響起急促、嘈雜的腳步聲,她心裡一緊,表情立刻就緊張起來

  彭的一聲房門被撞開,衝進來一個凶神惡煞、膀大腰圓的健婦,她身後還圍有呼啦啦一大群宮女。

  「呸!」這來者不善的健婦怒氣沖沖地闖進來,對著廖姬就是噴了口唾沫,然後指著她惡狠狠罵道:「你這賤婢,不知死活的東西!深更半夜的不睡覺,還惹醒老娘的清夢。我看你這賤蹄子是活膩了!」

  「就是!就是!你不想睡覺,還折磨得姐妹們都不得清靜!」這時,有臉上長著雀斑、牙尖嘴利的宮女附和著指責道。

  這健婦滿臉橫肉,拿著黑乎乎的鼻孔對著廖姬,傲然道:「在這尚衣巷,老娘就是天,你竟敢惹惱老娘,哼哼……宮中的枯井可深著呢!」

  廖姬挺直腰肢,款款的坐著,對於這健婦的話無怒無懼,很是淡然。

  「我……」可能覺著自己的狠話沒嚇著人,這健婦面上有些掛不住,左右看看,突地一把舉起面前的古箏,作勢要要砸。「賤貨,你不是喜歡彈嗎,老娘今天就給你砸個稀爛,看你拿什麼彈!」

  這下,廖姬的臉色終於大變,情急之下慌忙起身,出手來奪古箏。可她一柔弱女子,哪敵得上五大三粗的健婦,這健婦只單手輕輕一推,廖姬便如風中弱柳跌落在地上。

  「哼!賤人就是賤,還敢和老娘搶!」說著,這健婦已將古箏高高舉起,似乎下一秒會要用力砸下……

  「住手!不准砸!」危急關頭,門口響起一聲暴喝,幾個太監簇擁著春坨湧進來,狹小的居室一時間擠滿了人。

  「『老娘就是天』!哎喲,咱家當誰口氣這麼大呢,原來是尚衣巷主事……楊主事呀!」春坨斜眼瞅著楊鳳,陰陽怪氣道。

  春坨一項和皇帝形隱不離,楊鳳瞧他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兒,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舉起的古箏也慢慢放下,驕橫的臉色迅速收起來,湊到春坨跟前,「哎,我說春公公,這大晚上的……您不去伺候陛下就寢,跑尚衣巷來幹什麼?」

  春坨只笑笑不答,打量著一下居室的佈置——室內窗明几淨,陳設簡單,但卻透著股清新脫俗的味兒。而後,才反問道:「那楊主事,你呢,大半夜不歇息跑這兒,摔東西罵人玩?」

  楊鳳面有悻悻,嘟噥著嘴:「老娘調教我手下的婢女,礙著您什麼了?」

  廖姬眼見楊鳳和春坨針鋒相對,話裡藏刀,哪還不明白自己的努力成功了……當今陛下……他……真的被自己的歌聲吸引了嗎?

  而春坨聞其言,面色冷峻起來,冷笑一聲:「楊鳳你是沒礙著咱家,但你卻礙著陛下了!」

  「什麼?!!」楊鳳驚呼一聲,「這怎麼和陛下扯上關係呢?春公公,這您得說清楚!」

  春坨卻有點不耐煩了,揮了揮手如同扇蚊子一樣,「我說楊鳳呀,你還是快帶人走吧,陛下還在尚衣巷外面等著呢!」

  「陛下……」楊鳳好像反應過來,指著廖姬難以置信道:「等著……等她!」想通其中關節,鳳姐面色馬上就很難看了,埋著頭帶著人灰溜溜地走了。

  當她走至門口時,春坨的聲音再次響起:「楊鳳,少幹點缺德的事,你還是為你後半輩子積點德吧!」

  聽到春坨的話,楊鳳一言不發,只是身形明顯頓了一下,步伐都變得僵硬起來……

  「什麼玩意兒!要不是女官歸太后管,咱家今天非打折她一條腿!」春坨衝著鳳姐的背影啐了兩句,才轉過臉,一臉諂媚地對廖姬道:「姑娘,方才那首曲子是你彈唱的?」

  廖姬朝春坨盈盈一福,才細聲答話:「稟公公,是奴家所彈唱。」

  「那好,煩請姑娘稍待。」春坨告罪一聲,大步離去,他得趕去和劉永回稟,他已經有了感覺——多少年後,來回望今天晚上…………那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夜晚……

  片刻之後,劉永出現在此,注視著方才扶出優美箏聲,而今跪伏於地,向自己行禮的這個女子。她的滿頭青絲自然垂下,在發尾處束上,髮色烏黑光亮,被秀髮遮掩的頸項隱約露出一抹白皙。

  劉永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故長水校尉廖立之女!

  而廖立是誰?

  腹有奇才的荊楚狂士,同時也是一位收不住口的噴子!

  來看看他的光輝事跡吧:被諸葛亮稱讚為比肩龐統的優秀人才,能和他一起共興治國大業!先住駕崩、後主即位,廖立卻未能和李嚴、諸葛亮一樣被任命為托孤重臣,只得任長水校尉。於是廖立心中常怏怏不樂,私下裡可能二兩馬尿(酒)喝多了,畫出季漢君臣表,對著圖表就開炮。

  一噴劉備,拿下蜀中不去一鼓作氣打張魯那個軟蛋,跑去和孫權爭奪荊州,結果讓曹操摘了桃子後進犯蜀中,後院火起的劉備趕忙割兩個郡給孫權跑回蜀中救火,和曹操在漢中幹了一架,得到一個人口幾乎被曹操遷走完的漢中郡!一個空殼子!

  導致魏延率軍駐紮漢中門戶,不能就食地方,反而需從蜀中腹地千里迢迢運糧過去。

  而後還是沒保住剩下的荊州三郡,既然已經丟了荊州就不要再去白費力氣了吧,結果呢——大敗夷陵,精銳覆滅東方!

  二噴……再噴諸葛亮——廖立不僅不肯加入荊州籍幫派體系,還對諸葛亮提出了尖銳批評,一是批評他蓄意提拔重用荊州籍官員,二是批評他貿然進行北伐不可能勝利!

  三噴群臣,向朗、文恭平庸之輩,治事只會和稀泥;郭攸之,蠢材,只會原地打轉兒,王連乃流俗之人,聚斂貪狠,使百姓困苦不堪。

  那麼……這位廖大噴子說得到底有沒有道理呢?

  答案很明顯……雖然有過激之處……但大抵是正確的!

  先看噴的劉備,完全符合事實嘛;噴諸葛亮,也對,諸葛亮就是這樣用人、抱團的啊;再看向朗、郭攸之,都是有德缺才的人物,向朗不說了,《出師表》中諸葛亮提到的蔣琬、費禕、董允、郭攸之,後來前面三人輪掌蜀漢大權唯獨一個郭攸之逐漸默默無聞(能力不夠不能上位嘛)。至於王連,你看看如今的廣漢就明白了。

  所以,他噴的全對嘛!

  但!你對著所有人開炮,尤其是敢對著君上開炮,你的臣子本分呢?你的為尊者諱呢?真以為你能一秒五噴、一打五,一人干翻全宇宙呢!

  當真是眾人皆醉你獨醒呢!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11 00:41
第二十五章 廖姬(二)

  所以,廖立成了諸葛亮掌權以第一位被處置的政治犯!被除職廢為民,流放汶山郡!

  看著身前順從、楚楚動人的廖姬,劉永跪坐下來,並喚她起來:「廖姬,再為朕撫箏一曲吧。」

  廖姬起身,微微彎腰,對劉永柔聲道:「謹諾。」隨後廖姬款擺細腰,輕移蓮步,將古箏抱回幾前坐下。

  須臾,高山流水之聲再次響起……

  聽著輕柔婉轉的箏聲,劉永將視線放在廖姬身上打量,只一眼便黏住了眼睛,廖姬明顯比劉永大個幾歲,已經發育到成熟欲滴的水蜜桃的地步。

  白嫩的頸項、精緻的鎖骨下,是鼓騰騰的胸脯,其下還有飽滿渾圓的臀部。並且,廖姬由於跪坐的原故,臀部往後撅起,柔軟纖細的腰肢卻往前曲起,結果就將臀部的曲線勾勒得更加誘人。

  劉永吞了吞口水,心跳驟然加速,突然有種口乾舌燥的感覺,下邊不自然地有了男性反應。十五歲,已經到了一個需要性的年紀了……

  廖姬並未因劉永直勾勾盯著自己而流露出絲毫怯懦,甚至還故意挺起了鼓騰騰的胸脯,青蔥白嫩的玉指劃過香腮,再加上媚眼流波,微微上翹的嘴角也流露出一絲風流。霎那間,劉永失神了……

  又一曲終了,劉永仍沉浸在廖姬旖旎風姿中時,廖姬已離開坐席,裊裊婷婷地漫步過來,等劉永稍微緩過神來時廖姬已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

  她靠的劉永很久,這時……劉永跪坐著,廖姬站著,她飽滿等乳房離劉永的鼻尖不到兩厘米!似乎劉永的身形稍微一晃,便可立刻觸碰到那團柔軟的軟肉!!

  劉永語塞,嘴唇輕微顫抖,心裡湧出一股熱流,那股熱流衝上腦子,隱隱地有往他眼睛裡蔓延的趨勢!他只感覺腦子快炸掉了,目眥欲裂!

  終於……劉永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猛地湊上前去,從身後抱住廖姬的纖腰,一下子將頭顱深埋在廖姬高聳的雙峰當中,一邊貪婪地嗅著這具胴體散發出的處子幽香,另一邊一支大手不停地在廖姬豐腴的身段上遊走……

  「啊……」劉永粗暴的動作讓廖姬吃痛,美目一擰,發出一聲誘人的嚶嚀。

  春坨瞧見這一幕,瞬間秒懂了,瞅瞅身後看活春宮看得入迷的小太監們,壓低聲音喝道:「不長眼睛的東西!瞅啥呢!再瞅把你們眼珠子剜掉!」

  推嚷了他們幾把,「走走走,都走,都出去!」

  待眾人都出了居室,春坨合上門時,只見劉永已橫抱起廖姬急沖沖地朝床榻走去了。

  「嘿嘿……」偷笑兩聲,春坨合上房門,很自覺地守在門外。

  這時,有個不開眼的太監湊上來,請示道:「春公公,車駕今晚還回華闕嗎?」

  春坨瞥了眼他,感覺這貨宛如智障,沒好氣道:「回,回個屁!今晚兒就在這外面等吧!」

  *********************************

  翌日,清晨

  劉永醒過來,一伸懶腰,只感覺渾身舒泰、神清氣爽,不得感歎一聲年輕就是好,昨夜撻伐了大半夜,一早起來還是神采奕奕。

  而一旁正對著銅鏡梳妝洗漱的廖姬聽到響動立馬起身,羞紅著臉,用女人特有的嬌柔的嗓音道:「陛下,讓奴伺候你穿衣吧。」

  望著這張天使般的面孔,劉永不由得回憶起昨夜的瘋狂,蜂腰、翹臀、櫻桃小嘴,芙蓉雪膚,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劉永血脈噴張、迷戀不已。終於……劉永明白了什麼叫做紅顏禍水!

  按捺住心中再次的蠢蠢欲動,劉永對她點同意,同時朝外面高喊了一聲:「春坨!滾進來,斥候朕更衣!」

  話音一落,房門便從外面被人打開,劉永瞧見春坨拿著毛筆和冊文從外間進來,屁股後面還跟著幾名太監。

  一進入居室,這貨直接看向自己,請示著問:「陛下,留不留!」

  一聽這話,廖姬瞬間神情一緊,飽含期待的眼光投向劉永。而劉永瞬間秒懂,毫不猶豫地答道:「留!」

  他可不是明神宗那慫貨混蛋,睡了人家立馬拍拍屁股走人。

  聽劉永答「留」,春坨立刻坐到几案前,一邊高聲念起來,一邊提筆在冊文上寫到:建興四年七月廿八日,上於尚衣巷中幸廖姬。

  聽聞春坨的記述,緊張的廖姬立刻如釋重負,鬆了口氣,有了這句話和記錄她就再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宮人了,從此以後……她是屬於皇帝的女人!日後若替皇帝誕下血脈,這一行冊文便是孩子血統純潔的明證!

  *******************

  從尚衣巷駛往華闕的車駕上,劉永一隻手環抱著廖姬的滑膩的腰肢,另一支手握著廖姬的柔荑,柔若無骨。

  「朕先將你安置在華闕住下,朕尚未大婚和冊立皇后,只能等大婚後再給你賜下名位。怎麼樣?」

  廖姬一臉柔順,榛首微低,細聲答道:「奴婢全聽陛下安排。」

  拍拍她的玉手,劉永呼出口氣:「你呀,該改口了!」

  「臣妾明白了。」廖姬抬眼小心瞧了劉永一眼,不過很快又埋了下去。

  回了趟華闕,安置好廖姬,劉永又乘車前往成都城中的沙堰裡,他備好禮物要去探望一位老兵,一位功勳卓著的老兵!

  這將是一場煽情、華麗的表演,同時也是一場真情流露的表演,因為劉永很欣賞那句滄桑、富有男人氣息的話——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這同時也是劉永大計劃中的一環,造勢的起端,李嚴快回來了,他必須造勢,在成都營造一個褒揚功勳舊人的氣氛,不然…………他怎麼給李嚴加官晉爵呢?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11 00:44
第二十六章 渣權初登場

  廣漢郡,什邡縣

  伴著晨曦溫暖的陽光,南門剛一被打開,胡濟一行十幾匹快馬便徑直衝出城門,投南方而去。

  胡濟已經將軍隊交由軍司馬統帥,後續救治傷員、撫恤陣亡者等相關事宜也將由軍司馬主持,而他胡濟則立刻啟程趕往廣漢郡郡治……雒縣!

  王山已經畏罪自殺,那麼什邡已經失去了漩渦中心的地位,事情的焦點已經從綿竹、什邡轉移到雒縣,因為……在那裡有廣漢土地交易文冊以及相關事宜的官府卷宗!

  說實話,王山很好奇廣漢郡府這些太守、郡丞、督郵等等一幫子人是怎麼身居高位的,先不談他們的能力如何如何,就憑他們這麼遲鈍的政治嗅覺也必須混得很慘呀。

  廣漢北部兩三個縣差點被張慕鬧翻了天,可這些本郡的一把手、二把手們除了向朝廷發出過一批紅翎急使外,其他啥事都沒幹,沒有立即征發各縣戍卒組織平亂,甚至連宣佈廣漢郡進入緊急狀態的命令文書也沒下發!他們就好像是一群把腦袋深深埋進沙子的鴕鳥一樣……撅著屁股表示——關俺屁事啊……

  所以胡濟很想見識一下,這些牛人到底都是何方神聖,可以把官當到如此難以形容的牛逼……的份上…………

  *************************

  武昌,吳王宮

  建安二十五年,曹丕嗣位魏王,劉備稱帝於蜀,孫權自公安都鄂,改名武昌。以武昌、下雉、尋陽、陽新、柴桑、沙羨六縣為武昌郡。同歲,孫權稱藩於魏,魏受權九錫,封吳王。

  由是孫權建百官、立社稷,始建吳王國,以長子登為王太子。

  清晨,孫權正在王宮後花園舞劍健身,忽有內侍前來稟報:「啟稟大王,輔義中郎將張溫出使還朝,正在宮門外等候大王召見。」

  「哦……張溫回來啦?」孫權最後舞出一道凌厲的劍花,收劍回鞘,立馬有機靈的宦官上前遞上毛巾和接過寶劍。等擦完汗,孫權才不慌不忙道:「讓張溫去前殿等著……另外,召丞相、輔國將軍、和太子也到前殿來。」

  「諾,謹遵王命!」內侍領命而去

  不久之後,孫權據案而坐,身旁不遠處跪坐著青春年少的吳王太子孫登,左右兩邊分別是當今吳國文武兩道的扛把子,丞相、陽遂鄉侯顧雍、輔國將軍、江陵侯陸遜。

  待諸人坐定,孫權神情嚴肅,沉聲道:「宣張溫覲見!」

  孫權一聲令下,早有準備的內侍立刻拖長聲音喊道:「宣……輔義中郎將張溫覲見!」

  隨著一聲聲唱名傳下,等在殿外候召的張溫上階入殿,至殿外脫下鞋履、解下佩劍,趨行至孫權案前大禮拜道:「臣輔義中郎將溫拜見大王!」

  再朝旁邊的孫登躬身行禮,孫登趕忙起身還禮。

  「平身,賜坐!」張溫行禮畢,孫權道。

  「謝大王!」張溫告謝一聲,很快到丞相顧雍下首坐定。

  孫權看向張溫:「卿此次出使蜀國,一者弔唁蜀主劉禪故去、恭賀新君即位,二者向諸葛亮解釋寡人和魏賊虛以委蛇的用意,不知慧如(張溫表字)完成任務與否?」

  張溫朝孫權微微拱手,答道:「啟稟吾王,臣已向諸葛孔明說明,我吳國之所以曲言附和曹逆是為了剿平南邊的山越野人,一旦平定山越禍患必定立刻大舉進攻北賊!」

  「那諸葛亮怎麼說?」

  「諸葛孔明言他體量大王的苦衷,蜀、吳既然已結成秦晉之好,自當各勵精圖治,日後東西兩路共擊曹逆、會師中原!」

  忽地,陸遜突然發聲:「兩路共擊曹逆,如此說,諸葛亮準備北伐了?!」

  孫權眉目一沉,顯然也捕捉到張溫話中蘊藏的信息。

  果然不愧是陸伯言呀!張溫心裡讚歎一聲,自己都未曾察覺什麼,陸遜卻抓住了話中天機。不過張溫還是實誠地遙遙頭,「這……諸葛孔明只夾在其它話裡講了這句,倒沒細說。」

  拋開諸葛亮是不是要北伐的問題,總得來說孫權對張溫這次出使還是很滿意的。張溫容貌奇偉、聲名遠播,為東吳臉面、士大夫的傑出代表。起先孫權派遣張溫出使東吳,還怕他不同意……純白呆萌的士大夫嘛都有顆玻璃心,受不得委屈。擔心他到了成都被諸葛亮穿小鞋(怕自己當年對鄧芝做過的事反轉),出乎意料的是張溫毫無懼色,出色的完成了出使任務。

  孫權心裡有些欣喜,又問道:「卿此次出使蜀國,恰逢蜀國新君登極,聽說新主年僅十五,依你之見,當今蜀主是個怎樣的人?」

  話說渣權當年也是十五歲弱冠之年臨危受命,執掌江東基業,作為一個生於安樂、成長優渥的君二代,雖然渣權也是位腹黑威強、睥睨天下、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雄主,但……這貨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沒有經歷過太多艱苦歲月……自然貴二代的一通臭毛病也保留下來。

  比如自私狹隘、刻薄寡恩,翻臉比翻書還快;喜歡裝逼、熱鬧,沒事就開個酒會,把大傢伙叫起來嗨皮嗨皮,還有個愛灌別人酒的臭毛病;超級喜歡打獵,不僅沒吸取他哥打獵時被許貢門客偷襲的前事,作為一國之君還親自進林子找老虎SOLO(秦漢時期,漢人尚武,文官配劍殺人可不是說說),不過這貨作弊打贏了。後來蘇軾不是拿這事還去捧渣權臭腳嘛——什麼「親射虎,看孫郎!」都出來了。

  但渣權,為什麼說他是渣權呢?因為他一生有個至命缺陷——打仗本領不行,莫說比周瑜、孫策,就是比屢戰屢敗白、屢敗屢戰的劉邦都還可能差點,他可是三國君一代中活得最久的君主,活了七十多歲才嗝屁,但到死西邊沒打出過江陵、襄陽,東邊沒突破淮南、徐州一線。

  渣權此刻聽說劉永也是乳臭未乾便坐了江山,中二病又犯了,頗想跟劉永比比誰更厲害。

  「當今蜀主年少早慧,威武不凡,頗有劉備遺風呀!」張溫依據自己對劉永的印象,老實答道。

  一聽張溫對劉永的評價,孫權立馬有點不高興了,他自命不凡、傲視天下群雄,把劉備那二兒子抬出來就是讓張溫會來事兒…………誇誇自己。可沒想到,張溫不給面子……

  「那蜀國朝局如何?可有傾覆、不安之象?」不過孫權當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作色,而是又積極詢問蜀漢的情況。最為自己唯一的盟友,孫權還是挺關心蜀漢的情況的。

  張溫沉吟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方才回答:「蜀國虛君實相,丞相諸葛亮總攬揆事,其主垂拱而治、君明臣賢。彼國收全國精兵編冊五軍,中軍拱衛成都而威懾四方,像廣武、漢中、江州、永安、南中等邊鎮要地則置都督領兵駐守。」

  講到此,張溫略微停頓,臉色帶著讚歎和欣賞的神情,感懷道:「蜀國制度合理明確,兵士武器收皆歸朝廷管轄,調撥容易、號令明確。必將長治久安,國祚延綿吶!」

  聽聞張溫一個勁兒的讚歎蜀漢制度,孫權的臉色漸漸黑了起來,身體不自覺地的僵硬起來。而一旁的文武領袖顧雍、陸遜面上也難看起來,唯有年輕的吳王太子孫登還不明就裡。

  張溫自顧自地讚賞蜀漢的軍事制度,實際上……另一方面來說也就是在貶低東吳的軍事制度!

  東吳軍制實行世襲領兵制,將士兵分封給各位將軍,平時耕作戰時召集起來作戰!士兵不為國家所有,淪為將領私財,成為將領的佃農!很難說這不是一種開歷史的倒車!

  當年魯肅去世,幾個月後他的遺腹子魯淑出世,孫權下令魯肅生前的爵位、所領兵額由魯淑繼承,而魯淑年幼,孫權便親領魯肅所部兵馬,在魯淑成年後又將兵額如數交還魯淑。

  這也應該能算是明代衛所制度的由來吧…………

  「好吧,張溫你遠道歸國,想必也很思戀家人,今日的對奏到此為止吧。你……告退吧。」孫權很不高興了,語氣也冷下來,直呼張溫名諱讓他滾蛋。

  張溫這時也感到不對勁了,只得起身拜別:「臣告退!」

  另一邊,顧雍悄悄觀察了一下面有慍色的吳王,瞬間明白張溫被這位不好伺候的吳王殿下記恨了,看來……張溫要沒好果子吃了……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11 00:53
第二十七章 河北老兄弟

  成都,沙堰裡

  相比於錦里一座座飛簷拱斗的朱門華府,這裡的房屋就寒酸破敗得多,沙堰裡的建築一色兒的白牆青瓦,很少有院樓超過三層,即便是兩層的樓閣都甚少看見。

  在這裡居住的大多是工匠、農民、潑皮、市民和小商販…………以及退役、殘廢的士卒!

  雖說,沙堰裡的街道並不寬廣、甚至有些地方還有些坑坑窪窪,但這裡仍然擁有一些寶貴的東西——比如:穿著滿是補丁的衣裳、雞嫌狗不愛的半大小子追逐嬉鬧的身影……還有他們天真無邪的歡笑聲…………

  然而,今日,沙堰裡往日熱鬧氣氛完全不見,取代它們的是一種森嚴肅殺——一隊隊鏗鏘有力、披堅執銳的武士佔據住街道兩旁。

  皇帝出入稱警,停駐稱蹕,行人止步,警戒清道!

  天子大纛上的犛牛尾高掛飛揚,劉永的車駕緩緩駛入沙堰裡,最終停靠在一戶普普通通的門戶前。

  沙堰里的居民雖說住在成都城中,天子腳下,要放在後世那也是與魔都比肩的帝都人民,妥妥的北京戶口……但實際上即便他們也很少看到皇帝的車駕,此刻屁民們龜縮在家中一邊摀住孩子的嘴巴一邊扒在門縫窗沿邊小心翼翼打探情況,好奇的眼睛一秒也沒離開過華麗的金銀車。

  嗯,請原諒天朝人民自古以來的嚴重好奇心吧!

  費禕、董允、陳震和郭攸之坐在後面的兩副副車上,很費解劉永來到這裡的用意……以及把他們一同帶來的意義何在……

  車駕停住了,春坨扶劉永下車。

  「去,前去敲門。記住,輕一點敲,注意禮貌!」劉永朝春坨一努嘴,支使道。

  春坨會意,走上前去,敲開大門,一個可愛的小孩子從門檻後探出腦袋,大概六七歲的光景,頭上沒束髮,梳著垂髫。

  這小男孩見春坨一身錦袍,遲疑下,小聲問道:「不知貴客找誰,母親不在家,家祖正臥病在床。」

  春坨慈祥和目,蹲下身來,看著這個頗具膽色、小大人似的男孩,呵呵笑道:「爾祖為國征戰半生、爾父不幸死王事,陛下聽說了你家的情況,今日特來探視。小郎君,快讓開門,請陛下進門吧。」

  小男孩聽了春坨的說辭,再往後看看劉永的車駕和穿著,亮晶晶的眸子裡露出驚奇,相信了春坨的話,然後慢慢側開門,說道:「勞請公公,快請陛下進來吧。」

  看著這個年少早熟的小男孩,劉永露出欣賞的表情,不卑不亢、有禮有節,是個好苗子。

  對於這個叫唐信的小男孩的家世,劉永早已了熟於心。事實上,在穿越後起初的一個月裡,劉永無所事事,便帶著僕人經常在成都城的大街小巷中遊逛。然後,有一次,劉永偶然發現了這個與眾不同的小男孩。

  六七歲,正是調皮搗蛋的年紀,在別家孩子爬上爬下、摸鳥掏蛋的時候,這個唐信不吵不鬧,從來不和那些孩子玩在一起。只一個人靜靜蹲在門檻前,對著兩堆石子擺弄個不停,一弄就是一兩個時辰,並且終日不輟,一直如此。

  出於好奇,劉永上前問他:「小郎君,你在……這裡做什麼?」

  唐信聞言抬起頭,瞪著一雙油亮亮亮的大眼睛,一本正經地糯聲糯氣道:「我假扮大將軍,正排兵佈陣呢。」

  就這句話,一句話,就深深觸動劉永,讓劉永對著個穿著補丁褐衣的男孩產生極大興趣……因為劉永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前世小時候的影子……

  單純,懵懂,懷揣著遠不能觸碰到的夢想……

  誰的朝陽,誰的童年,誰的兒時十幾年…………

  於是劉永令魯王府僕人打探他的背景、情況,得知唐信出生於的世兵家庭,他的祖父、父親都曾是自己便宜老爹帳下的一名普通士卒。

  所謂世兵,就是世兵代為兵,這是隨著東漢末年戰亂頻繁、人口急缺衍生出的兵役制度。

  要知道,中華民族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民族,他們能大開腦洞,想出各種奇葩的主意來滿足自己的需求。在天朝,不是連ZB主義也能冠以「華夏特色什麼主義」之名號蓬勃發展嗎……

  而這種世兵制,在北方的曹魏中更加流行,世兵家庭集中某地生產、生活,戰時則家中男丁披甲從軍,後方婦孺全部作為人質留在後方。

  有點類似天朝的建設兵團。

  這也就是當年鄧艾滅蜀後,鍾會想要自立,卻非要借助姜維手下漢軍的力量,因為他麾下的部隊根本不願跟著他造反!他們的家人子女全留在北方,如果他們膽敢反叛……那麼……後果絕對是難以估量的!

  東吳的世襲領兵制在某種意義上也可看作…………世兵制!

  三國另外兩國都建立了世兵制,蜀漢自然也存在世兵制,但蜀漢的世兵在漢軍中屬於小比例存在,這些世兵僅局限於當年跟隨劉備入蜀的豫州兵、北方兵。他們入蜀之後沒有田產,便被編為世兵,當兵吃糧,父死子替、世代從軍。

  唐信家原籍是豫州濟陰郡單父縣人氏,其祖父從家鄉追隨劉備,後來他祖父唐凡獲傷退役,其父唐雄接替,五年前不幸戰死夷陵……

  唐家的頂樑柱塌了,沒了唐雄的餉俸,唐家一門陷入貧寒交迫、生計艱難的困境中……

  所以從那時起,劉永就有了探望、幫助小唐信一家的念頭,只是後來便宜兄長駕崩、自己登基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事情忙昏了頭,因為李嚴的原故才重新想起……

  這也是蜀漢做得沒曹魏好的一個地方,在褒揚功臣、元勳和烈士後代的方面,可以說魏國的做法才表現出一個泱泱大國的氣度(當然也有蜀漢國力不濟的原因)。

  但,今天劉永來的這,這樣的局面必須改變了——付出多少就要得到多少!不能讓將士寒心,流血又流淚……

  得到小唐信許可,劉永微笑著帶著費禕等一幫人從他面前走過,進入到他家中。唐信瞪著亮閃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打量劉永,顯然,他認出了劉永。

  進入宅院後,劉永觀察了一下,標準的三室一廳,居室後邊帶有廁所,每個房間都差不多大小。僅能擺下一張床榻、一個存放物件的箱笥。

  客廳前帶有個小院子,但院子很小,恐怕連種點蔬菜都辦不到。

  「陛下、諸位貴客……」在劉永打量著這間宅院,一不留神小唐信就拖著一個籃子,費勁兒地挪到劉永面前。說道:「請陛下和諸位貴客吃醃果,這是母親自己去成都郊外的射山上採摘的野果。」

  「謝謝小郎君。」劉永衝他一笑,拿起一小塊,嘗了一下,酸澀中略帶有一絲甜味。

  吃完小片醃果,劉永蹲下又衝他一笑:「小郎君,聽說你家大人患病了,待朕去探望一下唄!」

  「諾!」小男孩盈盈一拜,一本一眼地在前面帶路。

  進入裡間,劉永發現,這個家庭還真是一貧如洗。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躺在木榻上,屋角有一些竹條編成的篾器和陶壺陶罐,整個屋子,連一件像樣的傢俱都沒有。

  不過,房間的牆壁上倒還掛著一柄短劍,和一把弓。

  雖然有些地方的漢漆已經掉光了,但賣相仍不錯,它們的主人肯定在精心保養,每日擦拭。

  這證明唐家人從來沒忘記他們的立身之本,沒有一刻懈怠,那就是……武勳傳家。

  但,一個底層軍戶的窮小子,沒有背景後台、沒有家傳兵書,想一步步從士卒、屯長、軍侯逐漸跨升到校尉、將軍甚至列侯勳貴級別,這不是不可能!

  遠的不說、現在的陳式就是一步一個腳印從基層軍官走上來的,可話又說回來了,當今十二萬漢軍當中……你又能找出幾個陳式這樣幸運、能力兼顧的人呢?!

  劉永回過神來,望向躺在榻上的老人,明顯看得出來,他的骨架身材都很寬大,可此刻的他看上去卻顯得弱不經風、瘦弱不堪。

  老人顯然病得比較厲害,臥在榻上唉聲呻吟,連劉永等一大群人步入房間都沒察覺。

  歎一聲氣,唐信家這樣的情況算是比較特殊的,嗯……就是世兵家庭中混得比較慘的,不然……自己怎麼演戲嘛。

  劉永輕手輕腳地來到塌邊,柔聲問道:「長者,朕帶著醫者來探望你了,你還有什麼難處盡可同朕講,朕一定做到。」

  老人雖然病得痛苦,意識還是清醒的,一見聞劉永的華服和自稱「朕」,立刻就激動起來,這位皓首老人竟然哇哇地哭起來。

  小唐信見狀,立刻去抱住祖父。

  然後老人就開始向劉永述苦水:「老朽二十有三從鄉梓投到左公(劉備做了很多年左將軍,人多稱為左公)帳下,成為一名弓手。而後久在軍旅,到過新野……也曾轉戰荊南四郡。後來跟隨左公入川,攻綿竹、戰雒縣,歷經大小二十餘仗,身上遍佈瘢疤十餘處。無奈於建安二十年退役,子雄替。」

  「夷陵敗北,陸遜深追先帝(劉備),老夫之子唐雄所部奉命斷後,不幸戰死!可這……老朽從未後悔過!」

  「陛下!」

  說著,老人掙扎著做起來,雙手像鐵鉗一樣死死抓住劉永,用一種半分悲傷半分無奈的語氣講道:「但是……老朽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難道當老朽垂垂老矣、不能張弓時那個老朽為之奮鬥、奉獻的朝廷便是這樣對待老朽的嗎?」

  聽聞老人的一番肺腑之言,劉永默然了,鼻際裡一絲絲酸楚,立即躬身告罪:「此朕之過,朝廷失察也,竟使元勳蒙塵!」

  告罪完,劉永又輕聲告訴老人,「長者寬心,朕今日會給您一個交代。」

  反握著老人緊抓不放的手,劉永神情凝重,肅穆道:「懲惡揚善,褒功譽德,此先聖之王道也,朕雖不敏,不敢輕廢!」

  接著,劉永看向陳震,命令道:「其令尚書令陳震制詔!」

  話音即落,立馬有人在陳震面前攤開一張帛書,另有人遞上帛蘸好墨的毛筆。

  陳震又不是白癡,看這架勢,立刻瞧出一絲絲味道來,看來咱們這位皇帝又要下詔了。

  接過遞上來的毛筆,陳震答曰:「臣候詔!」

  皇帝詔命:

  烈祖皇帝奉天命克定禍亂,天下將士效命王前,為王前驅,士卒死亡者或未收斂,朕甚哀之;其告郡國給槥櫝殯殮。送至其家,官為設祭。

  有司,賜唐凡河北(黃河之北)老兄弟名號,出資內帑,賜錢糧錦帛。日後漢軍有鰥殘篤癃及貧不能自存者比河北老兄弟復!

  ——建興四年,夏七月詔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11 01:02
第二十八章 來自魏延的消息

  劉永賜予唐凡的尊號是「河北老兄弟」,唐凡是黃河以南的豫州人,那為什麼是「河北老兄弟」呢?

  這當然不是腦袋一熱,隨口想出的名字,而是因為涿郡涿縣是劉備、劉永的老家,位處黃河以北,「河北老兄弟」意味著唐凡是劉備的從龍之士、龍興功臣,親近之意更濃。

  這封詔書劉永早就打好腹稿,是以背的很快,而陳震則花了一會兒時間才承錄完畢。

  見陳震承錄畢,劉永緊接著道:「卿即刻用印!」

  陳震沒有遲疑,旋即取出尚書令印附印,董允也告訴過他丞相對於劉永權力的限制程度,而這……顯然沒有跨過丞相的下劃線!

  「此詔一式四份,董允、費禕、郭攸之你們立刻一人再抄謄抄一份,四份中拿一份賜予唐凡、另外兩份分別下發丞相府、益州府衙,最後一份存檔東閣!」

  「下發兩府的詔書優先謄寫,一旦錄畢,即刻送往兩府!」劉永今天的表現很雷厲風行,他的一套組合拳正在打出,這僅僅……是個開始呢!

  安排完詔書的問題,劉永又回過頭來,問老卒唐凡道:「請問長者,尊孫識字嗎?」

  唐凡神情一黯,無奈的搖了搖頭。唐家向來以武立家,沒有詩書傳家的傳統,更沒有那樣的條件。

  「那,朕欲將尊孫帶入宮中,請賢人武者授其文韜、武略,不知尊意如何?」

  聽聞劉永的話唐凡昏暗的眼眸猛地一亮,可很快又暗了下來,顯然是捨不得這唯一的孤孫,如實反覆幾次終於下了狠心,咬牙道:「老漢別無所求,唯將此子託付陛下,萬望陛下善待之!」

  「功勳之後,朕豈不重之!長者寬心,官府五日一沐休,唐信五日一回家,年節亦回家團聚。」

  小唐信明顯讀懂了劉永和唐凡的對話內容,小眼睛盯著祖父也是不捨,眼眶還隱隱噙著淚珠。

  隨後,劉永又面向小唐信,認真道:「小郎君,你願意同朕入宮嗎?朕會派人教你兵法、謀略,等你長大了,還讓你做朕的將軍!」

  小唐信看看病榻上的祖父,又看看劉永,小手揩乾淨眼淚,大聲道:「信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但是……但是陛下得保證治好家祖的惡疾,如此我才答應你。」唐信突然又想起祖父還在病中,馬上又嘟噥著嘴道。

  「好!」劉永伸出手掌,「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小唐信大大方方,攤開小手上前和劉永擊掌。

  收了一個小小弟,劉永便讓隨行的御醫進來給唐凡診病,然後便帶著唐信告辭了。

  坐回車駕上,小唐信就坐在自己旁邊,陳震也被他叫上同乘。

  待車駕緩緩啟動後,劉永嘴角掛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既然是組合拳……那麼下面該出第二招了!

  「孝起!準備擬詔!」

  啥?又來,陳震一時竟沒反應過來。「陛下……」

  劉永卻沒管他,自顧自道念道——

  皇帝詔命:

  其曰:祖有功而宗有德,高皇帝開基立業,為漢太祖,樂用武始之舞;光武皇帝,撥亂反正,為漢世祖,樂用鹹熙之舞;昭烈皇帝繼業興邦,為漢烈祖,樂用章斌之舞。

  遣太常至三廟奏樂、起舞。

  另,祀故前將軍關羽、故西鄉侯張飛、故安漢將軍糜竺、故車騎將軍馬超、故昭德將軍簡雍、故後將軍黃忠、故秉忠將軍孫乾等於烈祖廟庭。

  祀故司徒許靖、故尚書令劉巴等於孝懷皇帝廟庭。

  ——建興四年,夏七月詔

  這封詔書,名義上是下發與太常衙門的詔書,實際上所執行的詔書內容是為死人服務的。

  來看看內容吧:用舞樂祭祀三位廟號為某祖的漢室皇帝,表明漢家天下是他們接力傳棒打下來的,替他們歌功頌德的同時也是在告訴所有人劉永地位的合法性。

  再在劉備的廟庭中祭祀他的一眾功臣們,表明雖然今日做皇帝的是自己,但老爹功臣們所立下的功績自己並未忘記——朕嘉與列侯勳貴、功臣子孫共天下!

  另外,重要的含義還有——劉永連底層士卒、死去的功臣都褒揚了、賞賜,那麼活人呢?那麼當今屁股正坐在崗位上的大臣們呢?

  咩~俺們一天費心費力、勤勉工作,替你劉氏守住天下,你連他們都表揚了,難但不應該給俺們發朵大紅花嗎?

  所以這就是劉永的組合拳,李嚴大概還有兩日才到達成都那時……想必到時,整個成都的公卿都將心情蕩漾起來,墊著腳尖盼望自己加官晉爵,獲得實惠嘛,又有誰會介意呢。

  而已經貴為九卿、顧命大臣的李嚴呢,他再進一步,該授予什麼官職呢?

  劉永給出的答案是…………三公官,御史大夫!

  車駕咯吱咯吱前行著,陳震略微驚愕也就平靜下來,開始承錄詔書,他思慮了一下,發現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這份褒功揚德的詔書。

  陳震承錄著詔書,沒先兆地,車駕停了下來,外面傳來一陣喧嘩,像似有人阻攔了車駕。

  有頃,春坨掀開前簾,露出那張戲劇性的臉,卻並沒有笑,而是呈給劉永兩份奏文。

  劉永取過來,快速看了起來,發現一封是老師杜瓊的上疏,他在奏疏中講道:張慕之亂已經被胡濟平定,什邡令王山自殺,他準備和張嶷先前往雒縣,收集更多的證據和訊息。

  而另一封奏章,則讓劉永略微吃驚,是從尚書檯轉來的,是鎮守漢中的魏延的上疏,他總共就講了兩件事——魏賊之主曹丕死了。另外,他請求回京述職一趟。

  緩緩合上兩封奏疏,劉永將他交給陳震傳閱,而後悄然浮現一個詭笑,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講道:「魏延呀,朕的大將軍……」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11 01:06
第二十九章 我為魏延正名

  魏延,魏文長。

  似乎一提到魏延,大家腦子裡浮現的第一印象是,頗具帥才,但腦後有反骨、常懷不臣之心。

  唉,大家對魏延抱有這樣的看法不奇怪,只怪當年老羅文學創作再加工時玩過了火,太傾心於諸葛亮(深深懷疑他是孔明的腦殘粉),為了突出孔明機智如「天」的形象,生生將魏延這貨打造成潛伏在蜀漢朝廷之中的亂臣賊子,總是想顛覆偉大的蜀漢王朝。

  最後按照諸葛亮生前安排的妙計,被馬岱背後偷襲掛掉。

  好吧,讓我們還原歷史看看魏延這貨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史載:魏延,字文長,義陽人(注意這貨的貫籍,荊州人)也。以部曲隨先主入蜀,數有戰功,遷牙門將軍。

  注意「以部曲隨先主入蜀」,這說明魏延不僅自帶乾糧來賣身,還帶一票人來投奔。就沖這,難道還不能說明魏延投奔劉備是經過深思熟慮、看準劉備是位人物才做出抉擇的嗎?

  而劉備對魏延的態度,則更能說明問題了。

  任其為牙門將軍,牙門將軍者,雜號將軍之一,為劉備所創,長阪坡之戰後授予趙雲此職。

  其職責為:常伴主公左右,參贊軍謀,並代為主公統領親兵;主公親自征伐時,牙門將軍負責統領親兵作戰。

  這就是劉備的態度——信任、愛護有加,如果魏延懷有狼子野心,那麼浪跡天下、經歷無數風雲的大耳會看不透此中關節?

  再看看魏延的前任是趙雲,想必你就明白劉備的用心了……

  史載:先主為漢中王,拔延為督漢中鎮遠將軍,領漢中太守,一軍皆驚!

  當時大家猜測的人選都是劉備唯二心腹之一的張飛,沒有人想到過魏延,而事實是……魏延被破格提拔、大大重用,魏延也對得起劉備的知遇之恩,都督漢中十幾年,漢中穩如泰山!

  而魏延後來的結局之所以會那麼慘烈、甚至可以用觸目驚心來說,無非兩個原因:

  一、諸葛亮死後,後主並未馬上將整個國家納入自己掌控之中,導致後諸葛亮時代的蜀漢政治路線不明確,作為一個從漢末大亂走來的元勳重臣魏延中意繼續北伐,圖謀恢復;而朝中已經成長起來的年輕一代楊儀、董允、費禕則表示……勞民傷財、打毛啊,不想打了……

  所以當楊儀、魏延互相上書指責對方圖謀不軌、肆意造反,而後主向費禕、董允詢問誰是忠臣誰是奸臣時……他們對於魏延不置一言,只是說楊儀是忠臣,正是由於他們的影響才導致後主選擇放棄魏延……進而相信楊儀。

  二、楊儀裹挾私怨下計謀害魏延,疏於防備的魏延最終落入楊儀的圈套。

  魏延,他的一腔愛國之情,在歷史的烏雲退去之後,終於大白於天下了!

  總之,作為蜀漢中後期,最閃耀的一顆將星,在日後的北伐中,劉永肯定會重用這位魏文長的。

  至於魏延請求入京述職,這倒是另劉永略微意外,不過這是一件好事,劉永也想聽聽這位三國名將關於北伐的見解。

  消化完兩封奏疏帶來的內容,劉永敲敲車窗。

  「陛下,何事?」春坨很快出現在面前

  劉永看陳震仍在閱覽那兩封奏疏,嘴中輕輕吐出幾個字:「車駕回宮,去議殿。」

  遲疑一秒,再道:「另外,召丞相、九卿、諸位將軍及刑名有司官員聚於議殿議事。」

  「諾,奴婢遵命。」春坨迅速答道,飛快轉身跑去下令。

  劉永收到王山畏罪自殺的消息了,那麼……丞相肯定也得知了,其餘的大臣們也已經或者即將得知。

  王山死了,他可不止是一位小小的縣令,他是平陽亭侯,列侯,蜀漢的頂級貴族!

  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平陽亭侯成了死人,無論死因如何,朝廷都需要給他一個蓋棺定論!所以,與其等到諸葛亮召集群臣面聖,還不如主動出擊。

  並且,諸葛亮不是商討國家大事時喜歡排除九卿嗎,那劉永召集大臣議事時偏偏就要加上九卿。

  這也不是劉永非要針對當朝丞相,而是在相權沒有關進籠子前,不得已而為之的手段。在劉永的世界觀裡……皇權必須壓過相權!

  至於為什麼蜀漢的九卿明明地位尊崇,但實際權力卻很小,這當然不是哪位牛逼哄哄的人物強行給他們劃定的權力界限,而是他們先天發育不良,自然而然的行成的現有尷尬局面。

  比如太常賴恭,他為太常衙署主官,其下有太樂、太祝、太宰、太史、太卜、太醫六令丞,六令丞下還有各司其職的屬官、小吏,宗廟祭祀人員。他們幾百上千人共同組成一個運作體系,執行國家的正常禮儀、祭祀活動。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賴恭的背後有一群小弟給他站台!

  然……並卵,太常就相當於禮儀部,國家重事和他們沾邊的實在太少了……

  但衛尉、光祿勳、太僕就不一樣,它們是肩負重要職權的職位,現實是他們缺乏成體系的屬官,可能有那麼三三兩兩個屬官還只是名義上存在聯繫,互不統屬。

  李嚴位居光祿勳一職,本應是守衛宮殿門戶的宿衛之臣、總領宮內事務,可實際他遠在江州戍守,九卿成為榮譽頭銜。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局面呢?原因其實前面已經講過,名義上天下皆為漢土,實際只握有益州,益州府衙的州牧屬官完全替代了他們的作用,他們根本不必配有署衙和完備的屬官體系嘛!

  沒有一眾屬官搖旗吶喊、和重要職權背書,蜀漢九卿們的腰桿要能硬起來那才是不正常。

  所以這也是劉永扶持李嚴的原因之一,只要諸葛亮一天仍兼任著益州牧,劉永就忌憚一日。

  *******************

  議殿

  劉永到達議殿後,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朝臣們才姍姍趕至。

  君臣見禮畢,各自就坐,只要不是大朝會和特別嚴肅場合,君臣都還是挺隨意的。

  不會動則「奴才恭請皇上聖安」、「朕躬安」、「跪奏」和「跪安」等貶低人格的屁事兒。

  諸葛亮位居朝臣之首,目光游離不定,在離開丞相府前他收到劉永下發而來的詔書,一封走完正式流程的詔命,因為這封詔書的關係,他還耽擱了些時間。

  詔書裡的內容不是震驚四座的東西,無非每年多費錢米錦帛而已,但諸葛亮卻對此感到揣揣不安,頻繁的發佈詔命……表示皇帝太不安分了,卻全是不痛不癢的小事,這說明皇帝很謹慎、不信任自己,他在一點一點試探自己。

  那麼……一點一點的突破,雖然很慢,但終有和自己發生尖銳衝突的那一天!

  這……正是諸葛亮眼下憂慮的事情,劉永即位快一個月了,可到現在還沒和自己建立一種融洽、良性的君臣關係,直白點說就是雙方權力劃分還不明確!

  他與昭烈帝劉備的君臣之誼,即他總攬基本庶務,有建議之權,但一切軍國大事還是劉備自己決斷。

  而與劉禪的關係,他總攬一切國事,大事亦自己決斷,只需事後上稟劉禪做了何種決定和為何這樣決定即可。

  但……諸葛亮感到,在劉永這裡,對付劉禪的方法行不通了……今上雖然對他敬重異常,但尊敬的後面還隱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疏離以及……警惕!

  「還真讓人難辦啊!」諸葛亮壓低聲音,感歎一聲。

  高坐於御座之上,劉永自然不清楚階下的諸葛丞相如此複雜的心理波動。

  他正襟危坐,身體略微前傾,直接開門見山,朗聲道:「朕方才收到消息,什邡令、平陽亭侯王山……薨了!」

  「是怎麼死的呢?」劉永講道這裡,故意停頓一下,掃視下面一圈。

  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

  有的人漠不關心,眼觀鼻,鼻觀心,眼簾微閉,恰似神遊天外。

  這樣的人以賴恭、王謀為主,年齡、資歷擺在這兒,貴為九卿再上一步又無望。恐怕對他們來說,皇帝死了也不必大驚小怪,哥自混吃等死中……

  還有人,略微吃驚,不禁抬眼看向御座上的劉永,眼神中透著好奇、關切。

  這樣的人以劉琰、費禕為主。他們要嘛位高權輕、有權力癮,要嘛後備幹部還未上位,沒有自己的耳目、渠道,卻關心朝中官員、大臣一切大道、小道消息,渴望渾水摸魚,為自己政治資本狠撈一筆。

  而還有些,則面無表情,神情毫無波瀾,顯然早已知道消息、內情,這樣的人,丞相諸葛亮為代表!

  劉永注視著自己的大臣們,「他是自己吊死在大堂上的!死得很壯烈,穿著嶄新的官服,將印綬懸在樑上,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自殺的一樣!!」

  講著,劉永緩緩起身,講到最後一句時劉永已經淵渟嶽峙立在那裡,放聲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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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欲止而風不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