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三國之蜀漢再起 作者:赤兔愛烏騅 (連載中)

 
new10018 2017-5-10 20:15: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5 236713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13 14:24
第四十章 廣漢終章(三)

  且說張嶷牽馬步行,護著杜瓊的馬車從雒城北門入城,入城後轉過幾條街市,一眼便瞧見了位於街頭、位置顯耀的何記酒家。

  於是,張嶷彎腰詢問馬車裡的杜瓊:「杜公,前面有家酒舍,要不咱們就在那裡安頓下來吧。」

  一路奔波勞頓,杜瓊略顯疲態,微微張口答道:「善,就下榻那處酒舍吧。」

  何記酒家中,胡濟正百無聊奈的飲酒自娛,順便欣賞一下老闆娘姣好的身段,忽然……老闆娘離開了酒壚,到酒舍外招呼客人去了。

  嗯,看得出來……那是一位頗有身份的客人,光拉車的馬便有兩匹,隨行的還有僕人和武士……

  等等!

  胡濟神色倏地一變,那個魁梧強壯的武士竟然是……是……什邡尉張嶷!

  待張嶷扶著馬車中的老者出現時……胡濟更驚得連手中的碎瓷碗都滑落到地上。

  啪!摔得稀爛。

  他把視線繞過老闆娘丰韻的身姿,赫然發現了那位老者就是諫議大夫杜瓊!天子的老師杜瓊!

  杜瓊下車,老闆娘笑盈盈地將杜瓊、張嶷迎進酒舍,再讓酒傭將馬車、馬匹牽到後院餵養,「哈!各位尊客,歡迎光臨小店,裡面請!」捏著嬌柔的嗓音,老闆娘將杜瓊一行迎入酒舍內。

  這……就讓胡濟很尷尬——他離開什邡未嘗沒有擺脫杜瓊、單獨行動的意味,可現在竟然在雒縣與杜瓊偶遇了!

  胡濟與親兵團坐在一樓大堂的正中間,正對酒舍外的街巷,視野開闊、便於觀察過往行人。這也是胡濟長年委身軍伍養成的習慣,一定要置身有利地形……便於掌握四周環境。

  是以,杜瓊、張嶷步入店內便立刻發覺了正跪坐飲酒的胡濟。

  「胡君!你竟在此處!」杜瓊一聲驚呼。

  王山自縊後,杜瓊還親往其家弔唁,其父王連王文儀生前好歹是名滿蜀中的公卿重臣,與杜瓊也是有幾分香火情的。

  得知王山是在胡濟過府一敘後才自殺的,杜瓊當即便覺得其中定有蹊蹺,想尋胡濟一問究竟時人卻不見蹤影。出城問虎步左營的軍司馬,那個軍司馬也是支支吾吾、講不明白自家校尉的去處。

  於是……杜瓊便有了一種猜想——胡濟去雒縣了!

  現在杜瓊的疑雲解開了,胡濟果然在此!

  胡濟臉上有訕訕之色,起身同杜瓊見禮:「杜公!」

  「胡君,我問你,你為何要逼死王山?」杜瓊發現胡濟似乎疲勞立刻不翼而飛,邁著矯健的步伐,搶過來抓住胡濟的胳膊,質問道:「還有,你身為一營校尉,領軍作戰才是你職責所在,拋下軍隊四處攪風攪雨是作甚?」

  大庭廣眾之下,杜瓊一番迭聲指責,什麼「逼死」、「校尉」和「領軍作戰」,言辭還真不是一般的語出驚人,此刻……整個酒舍一樓大堂的所有人都被杜瓊的言語吸引來。

  連老闆娘望向杜瓊、胡濟的目光也充滿狐疑,鮮衣怒馬、扈從武士,隨身配劍,怎麼看都不像是一群普通人。

  杜瓊這時也發現了異常,緊拽胡濟的手不放,搶先道:「尋一個僻靜處講話,胡君,你真的欠我還有陛下……一個解釋!」

  「走,去我房中說話。」胡濟表示同意,隨即又加上一句:「就公與濟兩人。」

  杜瓊不作遲疑,快口答道:「好!」

  胡濟房中,二人相向坐下

  「杜公,我並不是一個妄圖作祟的小人,我所熱愛的國家,我終將熱愛……不因時光褪色。皇位更替,國家現在需要一個平衡穩定的局面,波瀾四起的場面不應該出現。」

  國家需要維持穩定,這是諸葛亮囑咐他的原話,但怎樣維持、將動亂的危害減滅到最小……則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所以呢?所以你就以你的方式奔走謀劃?」杜瓊相信,胡濟是一位心繫國家的人,能和諸葛丞相相交為友的人再不濟也不會是大奸大惡之輩。

  「沒錯,依我之見廣漢的事情處理掉首惡,對於餘眾則不與追究,這才是最快平息事件的良策!」

  杜瓊搖搖頭,對胡濟的見解不敢苟同,「你那是木頭刀子割羊肉,不見血也不見肉!是一味的妥協、縱容,那樣只會助長歪風邪氣!」

  「有一句話叫作同欲相趨,同利相死,如果逼急了那些人狗急跳牆國家會出更大的亂子!穩妥才是最重要的!」胡濟和杜瓊的看法也全然相左。

  杜瓊好笑,這個胡濟沒有繼承諸葛丞相橫溢的才華,反倒把他遇事求穩的風格學了個滿懷。

  「狗急跳牆?那就讓他們跳呀,正好抓住機會清理蠹蟲,廣漢郡正需破而後立的勇氣!」

  胡濟也不是善茬,當即反駁道:「成大事,沒有熱血,起不了頭;可要是沒了理智卻絕對收不了尾。杜公,您這不是自信而是自大!」

  「在患病初期,是治療容易而診斷困難;但是日月荏苒,在初期沒檢查出來也沒有治療,這就變成診斷容易而治療困難了。國家事務也是如此,因為如果對於潛伏中的禍患能夠預察與幽微,就能迅速加以挽回。但如果放任不顧,讓禍患得意發展到直到任何人都能夠看見的地步,那就無法挽救了!」

  「杜公,您這是杞人憂天,廣漢的事情遠沒到那種情況…………」

  正當二人互不服輸,辯得口乾舌燥之時,房門外響起兩道聲音:

  「校尉,有成都的修書。」胡濟一聽,是自己的親兵的聲音。

  「杜公,陛下有新的指示。」杜瓊也是聞聲轉頭,是張嶷!

  二人四目回顧,立馬明白對方和自己一樣一直在同成都保持聯繫——回報情況和接受指令。

  「送進來!」

  「送進來!」

  這時兩人倒挺有默契,異口同聲

  待兩人接過帛書,也不避諱,互在當面打開書信,瀏覽起來。

  顯然,這封書信上包含的信息量及其巨大,二人不約而同地低首沉視了足足半個時辰才抬起頭來。

  杜瓊合上帛書,書信中他的皇帝學生告訴他,現已徵得丞相同意,拜李嚴為御史大夫,令其督辦此案,命他全力支持李嚴辦案。

  「胡偉度,那是來至丞相的書信吧?」諸葛丞相既然在李嚴任命一事上和陛下達成共識,杜瓊感覺,那封帛書上的內容一定是讓胡濟放棄以穩為重的思想,轉而支持嚴查清算。

  胡濟沒有直接承認或否認,卻握緊拳頭,沉聲說道:「杜公,濟準備改變態度,站到您和即將到達的御史大夫李公的立場上去!」

  「好,偉度明智之選。偉度先一步抵達廣漢,那我來問問偉度——廣漢的編民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少了一半嗎?為何又有消息說少了的那半已被太守馬齊追回大半?」

  胡濟不屑一笑,眼中放出幽幽冷冷的寒光,道:「那不過是小人卑劣的伎倆罷了,郡丞周巨和廣漢地主豪強相互勾結、沆瀣一氣架空了太守馬齊,其言追討回大部分編民不過是撒下彌天大謊而已!」

  「他們真是瘋狂!」杜瓊難以置信,「這……偉度是如何得知的?」

  「就在今日,某曾前去周巨官邸拜訪,此乃他親口之言。」胡濟答

  胡濟去拜訪過周巨?

  杜瓊敏感地捕捉到這件事中隱藏的信息,心中後怕,看來若是沒有諸葛丞相的一封修書,胡濟會一直反對擴大事態下去。

  「偉度,既然咱們成為志同道合者,那麼咱們就暫居酒家等候御史大夫的大駕吧?」杜瓊將帛書交還張嶷手中,以審視的口吻對胡濟道:「有張伯岐和偉度佐證,老朽相信馬齊、周巨這些人一個也跑不掉!」

  「濟……正有此意。」胡濟面色如常,恰似他的心中正義長存。

  一旁的張嶷終於忍不住發聲:「杜公、胡校尉,難道……咱們不把掌握的信息和三司的官員通氣一下嗎?」

  「張縣尉,這你大可不必擔心,既然陛下和丞相又再度派遣御史大夫前來受理此案……就說明無論三司官員調查的結果無論如何,都……不重要了。」杜瓊還未回答,胡濟已經飛快地開口。

  **************************************

  成都,華闕

  劉永斜倚在涼席上,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侍郎郭攸之教導弟弟劉理和小唐信學習,今天,他們學的是《詩經·小雅》中的《采薇》篇。

  劉理十歲了,頭上頭髮紮了兩個蓬鬆的總角,眉清目秀看像去還挺像女孩子。

  唐信則端端正正坐著,兩隻小手背在背後,認認真真的跟著郭攸之糯聲念叨:「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獫狁之故。不遑啟居,獫狁之故。」

  相比小唐信的態度專注、神情凝重,貴為梁王的劉理則磨皮擦癢、住耳撓腮的,止不住的不耐煩勁兒。

  咳咳~!

  劉永怒其不爭,忍不住咳嗽幾聲,一雙眼睛更是怒目相視。劉理發現哥哥動怒後,打了個寒蟬、縮縮脖子,態度立刻端正起來。不知從何時起,他是真的害怕這位皇帝哥哥。

  從即位後,特別是將劉理從梁王府接到華闕後,劉永對這個唯一的弟弟一直要求很嚴格,每日督促他學習、鍛煉身體,為的就是讓能他成人成才。

  劉永從來沒打算讓劉理做一個閒王,然後混吃等死,而是準備待他成長為一個男子漢後改封遠土邊疆,不是虛封,而是如宗周諸侯例:

  立都邑,建官制,組建軍隊,為漢藩翼、替華夏開疆擴土!像齊魯、燕楚的諸侯一樣將那些蠻荒之地變為華夏故土、蠻夷、未開化之人化為諸夏之民!

  所謂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劉氏不應該像曹家一樣把宗室諸王像防奸細似的看得死死的!也不能像晉朝一樣將宗室封於內地,掌握軍隊,而是全被分封於國外、戍守國門,封王守國門,君主死社稷!

  就算不幸發生朱棣靖亂之事,那也是肉爛在鍋裡,掌控國家的仍是劉氏子孫、諸夏之人!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14 19:59
第四十一章 廣漢終章(四)

  比如日後在中南半島上圈一塊地,裂土封茅與劉永,讓他去征服、開發那群雨林深處的猴子,為華夏開疆擴土、尊王攘夷……也未嘗不可。

  對於中國四周那些養不熟的白眼狼,「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固然看著很爽,但……有用嗎?

  然並卵!

  終究沒落到實處,對於這些畏威而不懷德的二五仔,就應該狠狠壓搾、剝削他們,用他們的血肉和淚水鑄造華夏昌盛之基。

  就像那群披著紳士外衣的歐洲強盜在非洲、亞洲、美洲幹的好事一樣…………

  寇可往,我亦可往!

  元首曾經說過:強者必須統治弱者,只有天生的弱者才會認為這是殘酷的,同情弱者是對大自然最大的不敬。

  面對那些卑劣的渣渣們,孔夫子也有一句話: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

  而劉永還想加上一句後文——再不服,則用大棒以敲之!

  反正那群二逼猴子現在只是個戰五渣,遇事只會驚叫幾聲,然後三蹦兩跳的躲進雨林中去。

  當然,以蜀漢現在的國力,劉永也只能地圖開疆、YY一下全世界都插便大漢的旗幟,眼下別說四處開疆就連中國他還沒統一呢。

  停下不切實際的幻想,劉永回過神,春坨已經不知何時摸到近前。

  「陛下,考工令李央求見。」

  從涼席上起身,抖抖衣衫,劉永吐出一個字:「宣!」

  坐回御案,不久後,劉永便瞧見李央帶著一個懷抱著一摞「紙」的年輕人出現在殿中。

  「陛下,您命臣改進紙張,臣現已改進完畢,來請陛下一觀。」李央躬身行禮,抱著紙的年輕人也對劉永微微彎腰。

  「呈上來!」動作挺快嘛,劉永對李央的辦事效率還很滿意。

  看著春坨前去呈接李央改進的紙,劉永略抱期待,如果紙張能得到不錯的改進,那文化輸出的發動機則完成了一半…………置於另一半自然是印刷術。

  待春坨將紙張呈上來之後,劉永從中取出一張細細來看,然後,立馬就寶寶不舒服了……不得不承認——現實和期望往往呈現極不相符的情況。

  李央改進的紙,與後世細滑白淨的紙相比,除了更粗糙、發黃的厲害之外,每張紙的厚度也寬得離譜,每張大概有後世一本作業本的厚度了,這還能稱之為紙張嗎?

  簡直是紙板好不好!

  拿起這張紙,劉永問了一句最關心的問題:「李卿,製作一張這樣的……嗯……紙,成本需要花費幾何呀?」

  聽見皇帝問錢的事,本分的李央老實答道:「啟稟陛下,每張所費八十錢,這裡共有十五張,共計花費一千兩百錢。」

  「每張八十錢!」

  劉永驚得縮了縮手,就這粗糙、發黃,還硬感十足的紙板板,居然每張要花費八十錢?!

  要知道,如今蜀漢一名秩比六百石的縣尉月俸才一千錢、十五斛粟米,一張破紙板板就要用掉他月錢的百分之八!當真是要翻水水!

  「陛下,這千二百錢還不囊括前面製作、試驗各種材料的花費。」李央雖然也覺得研發這東西靡費的已經夠多了,但他還是決定如實告知天子……這東西真的很燒錢,並且他可沒敢貪墨一分錢。

  「好吧。」劉永無奈地歎氣,「雖然它現在很費錢,但卿還是要繼續進行紙張的改進工作,爭取以後的紙張越來越白亮、纖薄和光滑。」

  「另外,朕又想到一種印刷文字的好構想,你來聽聽……」於是,劉永又將當初對諸葛亮講的雕版印刷術的簡單運作原理給李央重複一遍。

  李央聽完,小眼睛中綻放精光,多年和匠藝接觸的他瞬間意識到這是種好東西。於是趕忙對劉永道:「陛下,臣這就去全力研發印刷……額……」

  「印刷術。」劉永適時遞上句話

  「對,印刷術!臣這就去摸索、研發,至於改進紙張的工作便交由犬子李旦接任。在改進紙張的這些時日,他一直佐助臣,相信定能完成陛下賦予的任務。」

  原來抱了一摞紙的這個年輕人是李央的兒子,看來李央雖然木然卻也有些心眼,還知道面聖的時候捎帶上他兒子。

  「功必賞,罪必罰,再賜卿五十金。」劉永又對李央加以鼓勵,「希望卿再接再厲,也希望朕的心意不會虛擲。」

  李央聞言,趕緊拜謝:「謝陛下厚愛,臣必不使陛下失望。」

  事情完畢,李央帶著兒子李旦告退……劉永則拿著紙板板出神

  紙張的改進工程已有了初步成效,雖然還沒達到盡善盡美的地步,但總有進步。劉永突然想知到,馬蹄鐵和馬鐙試行得怎麼樣了?

  效果如何?

  「春坨,即刻召虎騎營校尉馬承入宮,朕有事問他!」心動不如行動,劉永說辦就辦。

  *******************

  雒縣

  自那日杜瓊與胡濟在酒捨邂逅後,二人及隨從一直住宿在何記酒家,等著那天,李嚴…………到達雒縣。

  雒縣南五里

  一支標準的漢代公卿出行的儀仗隊伍正不疾不緩地望北行進。

  所謂漢官威儀——前導後從之侍衛,三車前導、兩車後從,侍衛配劍乘馬護衛左右。

  安車之上,李嚴獨坐一邊,監察侍御史樊建、益州刑曹從事陰化並坐另一頭。

  摩挲著掌中的玉圭,李嚴沉思片刻後開口道:「二位知道嗎?天子的老師杜瓊、和虎步左營校尉胡濟如今正在雒城當中。」

  樊建、陰化對視一眼,他們……當然不知道。

  但當初朝議決定以這二人前往廣漢滅火的消息是知道的,如今他們來了雒縣倒也並不奇怪。只是李嚴不可能拋出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李嚴這麼講一定還有後文,是以二人都開口直接等待下文。

  李嚴掃視二人,明白他們還不清楚這件事,但作為獲得皇帝和丞相同時支持的自己卻知道杜瓊和胡濟這二人已掌握廣漢亂局的內情,並且他們是友非敵。

  於是李嚴不再賣關子,直接講道:「杜瓊和胡濟已掌握事情核心,我亦從那二位處得到消息,廣漢郡從太守到、郡丞再到督郵全都爛透了,一個也留不得!」

  「因此,我命令……樊御史?」

  「卑職在!」樊建精神一振,凝聲答到。

  李嚴看向樊建,正聲下令:「到達廣漢後你立刻率領憲吏,緝捕太守馬齊、郡丞周巨以及南北兩部督郵程無傷和王賢,下御史!」

  聽見李嚴下令,樊建瞬時嚴肅起來,拱手領命:「遵命!」

  「嗯。」

  見樊建轟然應諾,李嚴滿意的嗯一聲,雖然樊建是諸葛丞相的小小弟,但屁股決定腦袋,他既然坐到了監察侍御史的位置上他就算半個自己人,讓他去抓馬齊、周巨這些人總好過他們被掌控在陰化手裡。

  相反樊建的果斷應明,陰化則是大驚,慌忙問道:「李公,馬齊、周巨皆一郡大吏,難道連初步的調查都不進行便動手抓人嗎?」

  「哈!調查?」李嚴冷笑不止,「陰從事多慮了,吾敢保證這些人屁股底下沒一個乾淨的!更何況,我要是想查,還怕查不出東西來嗎?」

  冷笑完,李嚴又厲聲道:「廣漢事這種爛泥潭,你想查恐怕自己就得陷進去,還是快刀斬亂麻地比較好。吾意……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果然不愧是李嚴李正方啊!

  陰化的內心不禁感歎李嚴這廝的狠辣、果決。

  「陰從事,」李嚴又把鷹狼的目光投駐到陰化身上,「命你率領獄吏前去逮捕廣漢郡戶曹掾、主記室史和掌管、記錄郡府文書檔案的吏員!並且……封存一切檔案!」

  這架勢……是要抓完整個郡府的佐吏呀,陰化一時未反應過來。

  「陰從事!!」李嚴見其沒有回應,加重聲音喝了一聲。

  陰化這才從震驚中驚醒,忙答道:「諾!遵命!」

  時間流逝,日頭傾斜,李嚴從安車中往外探望,雒縣到了……因為城門口已可以望見黑壓壓一大群人,李嚴可以肯定他們不是雒縣的官員,而是杜瓊和胡濟等人。

  因為……只有提前和自己通訊的胡濟、杜瓊才能估算到自己確切的行程!
本帖最後由 new10018 於 2017-5-14 20:04 編輯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16 10:47
第四十二章 杜禎要回來了

  牂柯郡平夷縣(今貴州畢節),庲降都督官邸

  雅廳

  此刻,庲降都督、交州刺史李恢正設宴款待他的客人——尚書郎杜禎以及…………扶南國王子范波羅。

  李恢紅光滿面,高舉酒樽,以洪亮的聲音盛請道:「杜君、王子殿下,來,請滿飲此樽!」

  言罷,李恢左手以袖掩面,右手將酒樽遞至嘴前,輕輕仰身……滿樽的酒水瞬刻滑入喉中。

  同舉酒樽,杜禎的臉上也是洋溢著歡快的笑容……和南行前相比,他黑了,瘦了,卻也更精神、成熟了,行事待人親切、大方而又不顯諂媚,舉手投足間散發著成熟男子漢的氣息。

  而扶南王子范波羅雖然不通李恢所講的雅言(當時的普通話),但觀其手勢聞其意,也可以知道是飲酒的意思,不過野蠻未開化之人可就粗俗無禮的多了。

  張開大嘴,再一仰脖,拿起酒樽隨手將裡面的酒水往嘴巴裡一灌,事後用手抹乾淨張牙舞爪的鬍渣上殘留的酒渣。

  李恢瞧著范波羅,這位身材不高,黑瘦焦黃、耳鼻穿環的扶南王子,和他十分對粗俗無禮的舉動,不以為怵,眉眼間全是笑意。

  這才是活生生的南蠻生番嘛,不沐王化的表現正當如此,此番扶南王派遣使者入朝上貢,正是聖天子在朝……遠方胡夷仰慕、心向大漢的良證啊。

  起初的時候,李恢聽說皇帝派遣年輕的杜禎率領一票人出使南方,還很不滿意……這不是閒著蛋疼鬧著玩兒嘛!

  你撫慰南中諸郡尚還說得過去,畢竟乃天子治下之地,但大剌剌地跑去南中以南撫慰人家……我擦……您這是何來的勇氣和自信?!

  遠南從來非我華夏故土,其民也非諸夏之人,您就這麼確定天使一到,那個地方的野蠻人第一個想到的念頭是歡天喜地被撫慰而不是將使團生吞活剝?

  然而事實卻讓李恢大跌眼鏡,杜禎率領太常、尚書台和右羽林軍士等一干人扎進雨林深處後,還真成功忽悠了那個扶南王,至少他派遣了自己兒子來朝,並貢獻方物了。

  南方遠夷來朝,整個庲降都督府與有榮焉呀!

  面對李恢態度的轉變,杜禎心底也是泛起絲絲複雜,李恢所看見的只是成功的輝煌,卻看不見它背後的心酸與苦痛。

  初入雨林,陌生的地理、氣候環境,瘴氣、瘧疾之地,使團之中不斷有人害濕熱病死去,尚書台、太常衙署派出的佐官便倒在了雨林之中。

  萬幸,杜禎最終找到了通往這個國家的道路,並抵達其國都谷特洛,成功見到了在位扶南王范旃。

  更不想其國中人氏還有同雅言者,見杜禎一行的衣冠服飾,還詢問杜禎是否為吳人。這讓杜禎大為驚異,一番詢問得知……原來範旃曾遣使至東吳朝貢,而吳王孫權也派遣中郎康泰、宣化從事朱應回訪扶南,雙方互通往來、隨贈禮品。

  在得知杜禎來自的國度是那個名為「漢」的王朝的繼承者時,扶南國王范旃立刻要求派遣使者回訪,並選擇自己最小的兒子波羅為正使。

  這位扶南王范旃還滿懷感慨的告訴杜禎:「敝國建國之始,曾遣使至洛陽,面朝中國天子。」

  於是……帶著扶南王范旃對昔日漢扶友誼的緬懷,其子波羅和杜禎等人踏上返回蜀漢的征程……

  「宴飲之後,二位便要動身啟程,恢再此道聲保重,安好。」李恢再次遙祝舉樽

  「承蒙德昂公吉言,我等一行必安然到達成都。」杜禎、范波羅舉樽回敬。

  ******************************

  議殿

  春坨去後,在等候了約莫三刻鐘後,劉永等來了馬超之子——虎步營校尉、斄鄉侯馬承。

  「臣虎步營校尉承拜見吾皇陛下!陛下萬安!」被春坨領入殿中,馬承大聲向劉永行禮。

  直面馬承,劉永掩飾住眼神中夾雜的怪異,正聲道:「馬承,卿來了!」

  馬承啊,馬鶯鶯的兄長呀……劉永未來的大舅哥是也!

  此刻在大舅哥面前,還未不要臉到極致的劉永真還有點難為情,「先前少府考工室打造了一百對馬鐙和馬蹄鐵,交由卿的虎步營試行,卿且說說,效果如何?」

  「陛下容稟,先前騎兵作戰,遠則擊弩發弓,近則拔劍肉搏;更有甚者騎馬行軍,到達交戰地點後騎兵下馬,衝鋒步戰,謂之馬上步兵。」如果說劉永面皮薄,還有些尷尬的話,馬承則表現得相當地自然……或者說厚臉皮。

  在這個時代,上層統治者間的政治聯姻早已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而有了馬鐙,已往劈、砍或者削的等動作所帶來的騎手不可承受的反作用力則不再存在,虎騎營的騎兵已經開始在馬上大規模嘗試使用戟、矛等長兵器了。」

  馬承講至此,看了劉永一眼,發現皇帝妹夫正聚精會神地聽,立馬又繼續講道:「而馬蹄鐵所帶來的益處,則相當明顯,一匹馬的使用受命大大增長,並且,千里突襲不再是夢。」

  「怎麼說?」劉永問

  「臣曾做過實驗,從成都到巴西郡,一人雙馬八百里急行,人不卸甲馬不離鞍,僅僅需要一日半!」

  「哦?」劉永有些心喜,看來這個馬承還是有點機靈,愛動腦筋,去搞一些小實驗。

  「不錯,既然馬鐙、馬蹄鐵的實用性不錯,那卿去找考工令李央,令考工室加大生產,讓虎騎營全營盡皆裝備馬鐙和馬蹄鐵!」

  「諾。」馬承應下,想了想又問了一句:「那陛下,五校營兵中的屯騎、越騎兩營也裝備馬鐙、馬蹄鐵嗎?」

  劉永喃喃自語:「越騎、屯騎二營?」

  前面劉永曾自嘲……身為皇帝竟然不知道戍衛皇宮的是哪只部隊,但現在,他已經全知道了!

  蜀漢依漢制,設屯騎、步兵、射聲、越騎、長水五校營軍,主都城皇宮宿衛,每營七百人,共計三千五百人。

  其中屯騎、越騎二營是騎兵,屯騎營為蜀人組建的騎兵部隊,越騎營則為涼州歸順的羌人騎兵。
本帖最後由 new10018 於 2017-5-16 20:27 編輯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16 21:45
第四十三章 江夏之戰(一)

  另外,這五校營軍並不隸屬於五軍中的任何一軍,每營置校尉統帥,如王連曾任屯騎校尉、廖立曾任長水校尉,諸葛亮的胞弟諸葛均即現任長水校尉。

  這個建議倒並無不可。

  於是劉永應允道:「可以,屯騎、越騎二營騎兵亦裝備馬鐙和馬蹄鐵。」

  「如此,臣退下後即刻去辦。那陛下可還有什麼要交代的事嗎?」

  還有什麼交代的?

  經馬承這一問,劉永還真想起一件事來,「卿方才提到騎士在馬上使用的長兵器,對於此,朕到有些想法。」

  「願聞其詳!」馬承看了劉永一眼

  「卿過來,」劉永招手讓馬承前來後,提筆在方才李央父子進呈的紙板板上著墨,筆走龍蛇,墨水在紙渲開,一種類似紅纓槍、斧頭的長桿攻擊武器躍然紙上,不過與前面二者不同的是,這種武器前端有圓錘頭部,鋒刃也開了幾道血槽。

  紙板上的武器畫出大概輪廓時馬承已看出端倪,失聲喊道:「陛下,此乃槊!」

  「沒錯,就是槊!」劉永嘴角揚起微笑,手中飛舞的筆卻未曾停下。

  槊,馬槊,產生於漢,鼎盛於南北朝、隋唐時期的大規模騎兵作戰,是馬上作戰的利器!

  注視著劉永筆下越來越清晰的馬槊,馬承也很快反應過來:「陛下的意思是……讓我軍騎兵試著使用馬槊?」

  「沒錯!」劉永擱下筆,將畫了馬槊的紙板拿起來端詳片刻,感覺良好,於是順手向前一推,道:「這副馬槊圖便送與卿了,有了馬鐙和馬蹄鐵,朕相信卿很快就會感受到馬槊之威的。」

  馬承吁出口氣,表情便秘地接過畫有馬槊的薄紙板,半餉才吭出一句:「臣……謝陛下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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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夏郡,石陽城南門

  連番的大雨終於停了,厚重的雲層散去,陰沉的天空漸漸晴朗起來,涼風習習吹過衣衫,空氣中滿是濕潤、清新的味道。

  黃力,江夏黃氏子弟,據說祖上是楚國貴族黃歇,故江夏太守黃祖是他的族人,可這兩位大人物的貴重卻和他沒有絲毫關係,他只是魏國江夏郡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戍卒。

  因為,按他稀薄的血脈來算的話成為江夏黃氏的旁系末枝都夠嗆。

  此刻,黃力披甲持戟,戍衛在南門城樓。

  他貪婪地吸了一口濕涼的空氣,再從肺中狠狠抽出一團濁氣。

  雨過天晴,遠方的天空,不知何時掛上了一道絢麗的彩虹,這樣的天氣美得使他心醉。

  欣賞完繽紛美麗的彩虹,他將視線轉移到下方的寬廣江面上,江山風平浪靜、波瀾不起,一片寧靜祥和的景象。

  嗯?

  等等!

  在江面的盡頭,霧靄籠罩的地方,視線雖然模糊,但黃力還是盡力捕捉到一粒白點在江上移動。

  「你快看看!江心那邊是什麼!」他身體猝然緊繃起來,沒有持戟的右手立刻去推攘了旁邊的袍澤。

  他的袍澤經他提醒,也警覺起來,揉了揉眼眶,一邊朝遠處的江面探望去,一邊喃喃自語道:「該不會使吳賊的艦船吧?」

  仔細了端詳會兒,這位士卒也看不出苗頭,又帶著不確定道:「那麼小的一個點,或許是水鳥、漁船之類的吧。」

  這時左方的老兵——一位屯長也被黃力他們的談話所吸引,盯著江面深處仔細瞧了片刻,瞬時面色大變,駭然的神色爬上他滄桑的面孔,只見他嘶聲吼道:「敵襲!吳軍來了!」

  彷彿是為了驗證他的判斷一般,下一秒,遙遠的江面上,瞬間出現無數白點,密密麻麻,漂浮在大江江面上!

  隨後,數艘龐然大物的身影衝破霧靄的阻攔,將他山巒般高偉的輪廓顯現在世人面前,它們是…………樓船!!

  待瞧見吳軍的樓船,屯長不再遲疑,翻手舉起掛在腰間的號角——「嗚~~~~」

  下一刻,城牆上,門樓下,低沉悠遠的號角聲直衝天際。

  敵襲!敵襲!

  …………………………………

  另一邊,在高達六餘丈的樓船雀室上,一身白盔白甲的孫權正肅手屹立在女牆邊,獵獵的江風將他鮮紅的盔纓吹得呼呼作響,他卻面無表情、沉著冷靜…………此刻,這位吳王的眼中只有峙立在大江江頭如磐石般穩固的……石陽城!

  他的坐艦是艘三層樓船,四周儘是吃滿風舒展如翼的白帆,孫權立身的雀室猶如置身在白色花骨朵的海洋。

  巨大樓船的樓層、船舷上遍佈戰格、幡幟,船尾設置拋車、壘石、鐵鬥,狀如城壘。

  樓船不僅裝備強大、猛烈的武器系統,還搭載著成群的士卒甲士,此刻肅立於各樓船三層的持戟武士…………他們的戟鋒幾欲映寒明沉沉的天空!

  樓船之下,牛皮蒙船覆背的堅固快艇——艨艟猶如樓船巨艦的扈從,緊緊依附在牙門大船周圍,他們張開八挺船槳,像誓死保衛巨艦的衛士一樣奮力划行。

  另有輕便如箭、疾如飛馬的冒突、赤馬不斷穿梭來回在樓船與艨艟的夾縫中,他們船型尖細,飛奔靈便,實乃阻敵之良船。

  而整個以樓船為核心的龐大艦隊週遭,遍佈著如珍珠般灑落斥候船,它們身處艦隊的最外圍,充當艦隊的耳目,傳遞和轉移各艦的信息與人員。

  ………………………………

  接到南邊敵襲的緊報,文聘立馬率領眾人趕赴石陽南城,匆匆攀上南門城樓,一支巍峨雄壯的龐大艦隊便出現在眼前。

  千帆百舸,道道痕流,一種威武、龐大的氣息鋪面而至。

  「孫權,還真是傾巢而出呀。」

  可文聘沒被這陣勢嚇到!

  自從當年赤壁之戰後,國家便喪失了大江各流域的制海權,從那以後在大江中橫衝直撞、翻江倒海的一直是吳國水師。

  可即便本國有限的水師一直龜縮在水寨、港口,他文聘也不懼吳軍水師,因為……孫權把水師開到石陽城下……其實並沒有什麼卵用。

  石陽城雖然臨江而建,但吳軍的水師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從水上攻擊到當陽城牆的,甚至連在此登岸都無法辦到。(魏軍自然不是吃瓜群眾,半渡而擊還不會嗎?)

  「後將軍,觀其樓船大概有二十餘艘,此次孫權率兵來犯的人數恐怕不下五萬人!」南部都尉黃鱗觀察了一陣吳軍水師,急切對文聘講道。

  「咱們江夏郡的駐軍加上戍卒才共計萬二千,人數實在懸殊,將軍,向朝廷或襄樊求援吧!」

  文聘抿了抿嘴,沒有同意黃鱗的意見,而是講道:「朝廷以吾為後將軍、金印紫綬鎮守江夏,就是要吾做一顆釘子,狠狠契進大江北岸,遏止住吳賊進逼襄樊的勢頭。」

  說著,文聘「鏘」的聲,拔出配劍,虛刺吳軍,不屑道:「太守有守土之責,今吳賊來犯,水來土掩,兵來將擋罷了。只需向朝廷稟告吳賊進犯的消息就行了,求援之事不可輕提。」

  黃鱗對文聘的判斷還是很信服的,聽文聘如是說,不再堅持己見,領命道:「諾!末將這便去遣發紅翎急使。」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17 21:55
第四十四章 江夏之戰(二)

  漢建興四年,即魏黃初七年、吳黃武五年秋八月

  石陽城南的大江江面上

  渣權將己方龐大的水師兵臨石陽城下,臉上不無得意,忽悠間,渣權嘴角綻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伸出右手,再用食指輕輕向前一壓,淡然地對身後諸將道:「此戰,寡人誓取此城!」

  渣權坐艦上,陪乘的有揚武中郎將、江夏太守孫奐,振威將軍、溧陽侯潘璋,安東將軍、蕪湖侯徐盛,昭武將軍、當陽侯朱然等

  孫奐作為吳國宗室,孫堅四弟孫靜的兒子,渣權的堂弟,此刻看著堂兄站在船頭大放豪言,微微皺眉,講實話,對於此次趁人之危(離曹丕掛掉才過三個月)式的進攻,孫奐是不抱太大希望的。

  他身為江夏太守(實際只控制長江南岸諸縣),作為進攻和監視文聘的橋頭堡,深知北邊那位仁兄不好惹,想乘魏國舊主新喪、新主初立的時候撈點好處,怕是沒那麼容易。

  況且,他對自家大王的軍事才能也十分擔心,這點從國家治所的頻繁更立中已顯露無疑。

  話說自主上執掌江東大業以來,東吳的政治中心從沒定下來過,一直是主上在哪都城便在哪兒。

  赤壁大戰前後一段時間,孫劉兩家如膠似蜜,諸葛亮到江東盛讚秣陵:「鍾山龍盤,石頭虎踞,此乃帝王之宅也。」勸主上定都於此。

  兩年後,大耳(劉備)和主上同游秣陵,大耳亦力勸主上都秣陵。

  建安十六年,主上正式移治秣陵,建石頭城,改秣陵為建業。然後近十年間主上便一直從建業出兵北伐淮南、徐州,期間除了一次皖城大捷,其餘一無所獲。

  後來呂蒙白衣渡江,佔據荊州,主上為了防備劉備興兵報仇,曾移治公安(劉屬荊州的政治、軍事中心)。後來火燒連營,大耳被陸遜一頓狂攆,再後來吳蜀議和、西無戰事,主上學關羽興沖沖跑去打襄陽、樊城……不克,反倒自己鬧得灰頭土臉。

  眼見魏國襄樊防線嚴密穩固、無有缺漏,主上又盯上了江夏文聘這廝,拋下個諸葛瑾鎮守公安,隨即遷都武昌,打算換個地方、換條路子試試。

  但孫奐在這裡和文聘王八瞪綠豆,大眼瞪小眼地相持這麼久,深知文聘不是個任人揉捏的軟柿子,大王這次怕又要鎩羽而歸了。

  樓船船頭,銀甲銀盔的孫仲謀迎風傲然而立,這一刻他的心中升出萬丈豪情。

  雖然,吳軍不能從江面上直接攻擊石陽城,但就這龐大的水師、大軍壓境的恢弘氣勢,亦將在心理上給與敵軍震懾,使其膽寒。

  說不定,還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功效。

  雖然孫權也知道這種便宜好事發生的可能微乎其微,但…………對一個貴二代來講能裝一次逼總是不錯滴。

  艦隊劈荊斬浪前行,渣權臨立船首良久,旋即再次揚起右手,以淡淡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傳令:吹號!轉舵!尋最近渡口登陸!」

  嗚~~~

  蒼涼雄渾的號角聲從樓船上響起,令旗飛舞,一時間吳軍水師大小船隻,紛紛轉向望東而去,最終消失於天水一色的江面盡頭。

  來時宏偉,去時霸道。

  石陽南城城頭,望去吳軍水師千帆消失殆盡,文聘舒出一口長氣,仍然心有餘悸。

  面對這樣一支龐大、威武的艦隊,說不害怕,那是騙人的。

  「石陽令何在?」忽地,文聘轉身掃視諸將官,喝問道。

  人群中,一位身穿官服、配銅印黑綬的青年官吏挺身而出,答道:「卑職石陽令在此!」

  注視石陽令,文聘問道:「前翻命你組織民夫,收集礌石、滾木等物,可有齊備?」

  石陽令向文聘一拜,道:「啟稟將軍,守成諸物已都收拾齊備。」

  「好!」文聘大聲讚歎一聲,按劍下令:「吳賊即刻便將登陸進犯,我命令:石陽城即刻進入警戒狀態,全軍嚴陣以待,不得懈怠!」

  「諾!」城頭上諸將官齊齊拜向文聘,口中唱諾。

  石陽城東三十里,夏口港

  規模龐大的吳軍水師隊伍在這裡靠港,成群結隊的吳軍步卒從各船各艦上下船上岸,於港口外的空地上集結。

  此刻,江夏太守、揚武中郎將孫奐本部一萬兵馬最先靠港,此刻已然完成集結。

  孫奐騎在馬上,不斷打馬來回巡視自己的部隊,東吳實行世系領兵制,可以說眼前的這支軍隊便是孫奐的部曲,是他安身立命的依仗!

  這是一支怎樣的軍隊——槍戟如林,旌旗飄飄,挺直的腰背,昂揚的鬥志!

  不得不說,世系領兵制有時候也有它的可取之處,例如孫奐為了保持自己的地位,一直將本部部隊的戰鬥力維持在一個相當高的水準。

  校閱完部隊,孫奐策馬奔回陣前,氣沉丹田,咬牙切齒,於口中蹦出四個字:「擊鼓!發兵!」

  「中郎將有令:擊鼓!發兵!」

  「擊鼓!發兵!」

  「擊鼓!發兵!」

  孫奐一聲令下,身後候令的百餘令騎立刻轟然四散而開,不斷地重複孫奐的命令,將其下達給各部各曲乃至各屯。

  咚!咚咚!咚咚咚!

  片刻之後,鼓樓上的戰鼓也被敲響,激昂振奮的戰鼓雷鳴聲霎時響徹夏口港的上空。

  一刻鐘之後,全軍徐徐開拔,行軍隊列化作一條長龍,望西邊的石陽城絕塵而去。而後,孫奐亦策動馬匹,帶著親兵湧入隊列之中,匯入這一片片整齊的白色浪潮中。

  先前,他孫奐已立下軍令狀,為先鋒,遇山開路、逢水架橋,為後續大軍的進攻鋪平道路。

  孫權此刻仍駐留在樓船上,望著孫奐軍整齊劃一的隊列,頗有感慨,回身對諸將道:「起初寡人擔憂季明遲鈍,今觀其治軍,諸將中少能及者,孤不復憂矣。」

  黃昏,石陽城

  自從吳軍水師出現在江面上後,文聘斷定今日吳軍必至,在落日的餘暉中,吳軍果然如期而至了。

  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遮天蔽日的旌旗從東方的地平線上緩緩出現。

  緊隨旌旗之後的是密密麻麻的吳軍士卒,先是身披重甲、手持大盾的武卒,再是手持長戟、身披輕甲的銳士,而後是皮甲護身、身背箭筒的弓弩,後面還有蓑衣死士、雜役和民夫,從石陽城下一直延伸到視野盡頭,接天連地,無窮無盡。

  孫奐軍雖然只有一萬餘人,其中的戰鬥中堅可能才八九千人,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是一支攻防齊備的標準化的步兵軍團!

  文聘和一眾將官神色瞬間凝重起來,來者…………不善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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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10018 發表於 2017-5-18 22:16
第四十五章 江夏之戰(三)

  石陽城東門

  自打吳軍水師戰艦溯流東行後,文聘料定吳軍會從東方壓境,立刻率領一眾將官趕赴東門。

  「將軍!是孫奐!是孫奐的部隊!」文聘身旁,南部都尉黃鱗猛地縮眼,指著遠方吳軍將旗,失聲叫道。

  「沒錯,」文聘以手握拳,重重砸在城牆垛口,肯定道:「咱們的老對手來了!」

  說罷,文聘又像是喃喃自語道:「孫奐來了,孫權,想必也不遠了。」

  「全軍止步!」

  「全軍止步!」

  「全軍止步!」

  軍隊一直行進到距石陽城一里之地,孫奐才下達停止進軍的命令。

  慢慢的,吳軍停下他們不疾不緩、從容有度的步伐。

  隨後吳軍陣型一陣湧動,陣旗開處,先是一隊親兵武士呼喇喇地湧將出來,紮住陣腳,隨後孫奐拍馬與六部校尉並鞍而出。

  坐騎上,孫奐手搭涼棚,峙立遠眺。

  望見石陽城上旌旗如雲,戟矛如林,數以千計的魏軍將士幾乎擠滿東門城頭,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陣勢。

  笑了笑,孫奐對左右諸校尉道:「文仲業慎慎微微的性格,果然人如其名。」

  旋即,孫奐又收斂笑容,正色道:「傳令:甲部戒備,其餘各部擇地安營紮寨!民夫、雜役埋鍋造飯,另放出斥候警戒!」

  顯然,今天大軍剛到、將士疲憊,這仗打不起來了。

  孫奐一聲令下,全軍一萬人隨即開始忙碌起來,除了甲部兩千人外,其餘武卒甲士忙著卸甲休息,民夫、雜役忙著卸下輜重、搭建帳篷,而雜兵去附近山中砍伐樹木,然後扛回來設置柵欄、望樓,少量哨騎則在四周來回游弋,負責警戒。

  石陽東門

  眼見敵軍旁若無人地在城下紮營,黃鱗忍不住了,試探性地詢問文聘道:「將軍,孫奐必是吳賊前鋒,不如乘其紮營未穩,咱們出城挫挫他們的銳氣?」

  「不妥,我軍兵力與孫奐軍相差無幾,其手下部隊戰鬥力亦是不俗,急切之間難以取勝。如果拖到後面的孫權支援上來,形勢必將轉瞬直下。」文聘斷然否決,選擇最謹慎的方案。

  「再者,此戰是吳軍來犯,我軍防守,以逸待勞方為良策。」

  夕陽西下,在落日消失於地平線的最後一刻,孫權的大軍終於趕到了石陽戰場。

  伴隨著一面高聳的紫色大纛的出現,剩餘四萬吳軍將士在大纛引領下,邁著鏗鏘的步伐,以排山倒海之威勢抵近石陽城下,逕直開進先鋒部隊安紮好的營盤之中。

  一直堅守在城頭的文聘自然也瞧見了那一面威風凜凜的吳王大纛,不過,這一面霸氣十足的大纛,他早已不是第一次瞧見了,見得次數多了也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了。

  次日,拂曉,天剛剛放亮

  石陽城下的吳軍大營便騷動起來,號角聲、鼓聲不斷響起,披掛整齊的士卒們在屯長、軍侯的組織下於營帳前列隊,而後行進至大道上列陣。

  下一刻,營門洞開,成群結隊的吳軍將士撲向不遠處的石陽城。

  經過一夜的休整,吳軍向石陽城發起了試探性攻擊。

  沒有「圍三闕一」,也沒有什麼「四面合圍」,孫權就將五萬人馬列陣於石陽東門外,只攻一面牆。其實從這樣的動作和僅帶來了五萬人馬即可看出,這次的江夏之戰更像是一場臨時起意的例行軍事拉練。

  石陽東門外,綿綿不息的號角、鼓鳴聲中一隊隊吳軍士卒已擺好陣形,緊接著一隊隊蓑衣死士、民夫已經推著雲梯、攻城車抵近城牆,緊隨雲梯、攻城車身後的,則是一排排輕兵、弓弩手。

  最後出現的才是拱衛渣權的兩千虎賁禁衛。

  遮天蔽日的旌旗環護之下,一輛戰車緩緩駛入吳軍陣中,渣權著甲配劍,挺直腰身,雙手扶著車轅,傲然屹立於戰車之上。

  戰車左右,孫奐、徐盛和丁奉等十數員虎將策馬緊隨其後。

  忽倏間,渣權又揚起右手輕輕向前一壓,同時神情淡然,口中輕脆地吐出一個字:「攻!」

  霎時間,綿綿不息的號角聲戛然而止,剎那的停頓之後,密集的戰鼓聲便衝霄而起,其聲勢足可穿金裂石,讓人熱血沸騰,五萬吳軍將士便跟著大喊起來:「吼!吼!吼!」一邊吼還一邊頗有節奏的以劍擊盾,或以戟釗地!

  而後,前排武卒紛紛收縮隊形,讓出一條條通道,早已等候多時的弓弩手踏著整齊的步伐,穿過武卒讓開的道路來到陣前。

  「拉滿弦!」

  「拉滿弦!」

  「拉滿弦!」

  伴著隨著弓弩屯長一聲聲淒厲的長嚎,弓手張弓搭箭,弩手腳踏機括上箭,之後所有的弓弩手身形齊刷刷一轉,冷森森的箭鋒直指石陽東城。

  「啊……哈!」又是無數聲淒厲的長嚎,六千名弓弩手幾乎同時鬆開弓弦或是擊發扳機。

  霎那間,六千枝羽箭已經掠空而起,又帶著尖銳的破空聲騰起一段距離,最後化作綿綿無盡的箭雨,向著石陽城頭一頭攢落下來。

  石陽城上,文聘同諸將官早已躲到門樓護牆之後,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兵也立刻縮到垛堞底下,或者藏到盾牌後面。而有些今年才剛剛到齡新徵的戍卒還湊到城下看熱鬧,甚至還有人朝下面扮鬼臉。此刻箭雨來襲,驚慌失措之下慌不擇路,哭喪著臉亂跑起來。

  見狀,立馬有老卒出聲呵斥「趴下!快找掩體躲避!」

  這些新兵蛋子如夢初醒,可最佳的躲避時機早已丟失……

  「咻咻咻!」

  綿綿箭雨終於從天而降,新兵蛋子頓時一片片地倒了下來。

  方才有個對著城下吳軍拌鬼臉的年輕戍卒正得意時,一鑽心的疼痛突然從臉上傳來,忙斜眼看時,只見一支利箭已貫穿自己的臉,血,頓時如泉水般從傷口汪汪流出。這個戍卒瞬間便殺豬般慘叫起來:「疼!疼!疼啊!」

  另一名新兵戍卒卻死死摀住自己的左眼,他的指縫間赫然透過一支箭羽,還有殷紅的血絲從中汩汩溢出,僅僅慘叫了兩聲,那名戍卒便一頭栽倒在血泊之中。

  不遠處,另一名魏軍士卒更倒霉,他直接就被凌空攢落的箭矢射穿頭顱,箭簇從他的後腦射入,直透前腦,猩紅的血絲還有白色的腦漿中從貫傷中汩汩湧出,那士卒甚至沒來得及吭一聲,便直挺挺撲倒於地。

  看得出來,這是一名老兵,他高大的身軀盡力龜縮在不足兩平米的盾牌內,小心翼翼的遮掩住身體的重要部位,可吳軍拋射的箭簇從天而降,還是結束了他的性命。

  這樣的場景不斷上演,箭雨如死神的鐮刀,不斷收割魏軍將士的性命。

  很快,石陽城頭就響起了經久不息的哀嚎之聲。
本帖最後由 new10018 於 2017-5-18 22:19 編輯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19 18:45
第四十六章 江夏之戰(四)

  不過,魏軍畢竟有鐵甲、護盾和城牆保護,在死亡的威脅下那些沒見過血的新兵也很快學會了如何自保。

  當吳軍第二波箭雨襲來時,除了那種腦子裡都是肌肉的愣種,絕大部分新兵戍卒都找到地方躲避,即便沒有找到遮掩的新兵戍卒,也立馬拖過戰友的屍身充當肉盾。

  是以,除開第一波箭雨給魏軍造成較大傷亡外,後續的幾波箭雨打擊都收效甚微。

  足足射滿十二支箭,射空了箭筒的箭簇,射得雙臂酸軟提不起勁兒,吳軍弓弩手才開始逶迤後撤。

  與此同時,陣前的武卒立刻擴散隊形,迅速填補先前給弓弩上前預留的通道。

  「哈!」身披重甲的武卒高喊一聲,齊齊將盾牌橫於身前,因為……城頭上的魏軍弓弩已經開始回敬吳軍了。

  而其餘的魏軍士卒則從盾牌、城垛下昂起腦袋,張開大嘴,一邊把自己的胸脯拍得砰砰作響,一邊向城下的吳軍弓弩手瘋狂咆哮、大聲示威。

  魏軍居高而重重落下的箭矢猛烈的砸在吳軍重卒的盾牌、重甲上,發出一片叮叮咚咚的脆響,叮咚聲中還偶爾夾雜著幾聲吳軍重卒的悶哼,箭矢從脖頸、縫隙中射中了這些倒霉蛋,刺入了他們的身體。

  「哼!呃!啊!」

  不時有中箭的重卒倒地,後排的武卒立刻上前把他們拖到後陣救治,並順勢填補中箭者的空位。

  而城下吳軍的弓弩手則神情冷漠、不為所動,迅速地撤退到後陣,幾乎毫髮無損。

  弓弩後撤畢,吳軍重卒呼喇喇又向兩側分散開來,旋即數千名輕兵、死士便蜂湧而出,每個輕兵死士都背負一個麻袋,麻袋裡面裝滿泥土,出陣之後便向石陽城的護城壕飛奔而去。

  儘管魏軍的弓弩手拚命壓制,但人數上的劣勢,使魏軍根本無法阻擋吳軍,不到半個時辰,吳軍輕兵、死士便在護城河上填出幾條通道,旋即吳軍陣中的號角聲再度響起,慷慨激昂的號角聲中,死士、民夫推著十架雲梯以及攻城車湧向石陽東牆。

  在雲梯和攻城車周圍,則是一群群稀疏散亂跟隨著的,或持戟、或握劍的輕兵,他們靈活迅速,飛快的奔過麻袋鋪平的通道,黑壓壓的湧向城牆下。

  石陽城頭,魏軍士卒們也紛紛拔劍揚戟,貼到碟垛前。

  戰爭一觸即發!

  「嘿喲,哎喲!」

  「嘿喲,哎喲!」

  「嘿喲,哎喲!」

  慘烈的攻城戰終於開始了,十架雲梯差不多同時抵近城牆,雲梯下數十名身強力壯的民夫旋即奮力牽拉雲梯纜繩,城上滾木、礌石如雨而下,不斷有吳軍民夫慘叫著倒下,很快又有後續的民夫接上。

  在吳軍民夫一浪蓋過一浪的號子聲中,能夠折疊、活動的上半截活動梯在空中緩緩伸展,不到片刻功夫,就傾斜著向石陽城頭壓了上去。

  「轟!轟轟!」

  隨著東城幾聲轟響,五架雲梯已然壓上了城頭,咯吱咯吱木頭承軸轉動的響聲,上下兩截梯子便連結成一條傾斜的直達城頭的通道。

  下一刻,雲梯旁彙集的輕兵便如螞蟻般湧上雲梯,嚎叫著衝上城頭。

  看見雲梯已經搭上石陽城頭,立馬於戰車旁的丁奉立刻轉身朝孫權喊道:「大王,民夫將雲梯架上城頭了!」

  戰車之上,孫權依然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點點頭,他神情凝重的注視著攻城的戰況,猶如身臨其境。

  「走!登望車!」拋下一句話,孫權赫然轉身,下了戰車,望陣中央高高聳立的望車大步走去。

  眾將聞訊,齊齊翻身下馬,尾隨孫權而去。

  至望車底下,孫權左手已經憑上倚欄,正待登梯而上時,忽然又轉頭對身後孫奐道:「季明,你去前陣,指揮戰鬥!」

  「諾!」孫奐一愣,旋即抱拳轟然應諾。

  吳軍輕兵沿架好的雲梯蟻附而上,石陽城頭立刻展開短兵相接的混戰。

  「殺!」兩名吳軍輕兵,輕甲執劍,踏著階梯飛奔而上,不及踏出最後一步上便一躍而起,悍不畏死地撲向了城頭的魏軍。而迎接他們的,是十數柄冰冷銳利的長戟如毒蛇般刺到,一閃便捅進兩名輕兵的胸腹要害。

  黃力瞪大眼睛,喉嚨裡噎了幾下,有些恐懼,他殺人了,這是他第一次殺人。他,連同袍澤的戟鋒一下子便穿透了飛撲上來的吳兵的腹部。就像殺豬一樣,刀子送到豬的脖子邊,微微滯留、澀感後順滑得深扎進去。

  一名吳軍輕兵當場斃命,另一名輕兵卻未當場斷氣,伴隨著一聲野獸負傷的痛苦哀嚎,他使勁全身氣力將手中的短劍擲出,擋在前面的魏軍士卒躲閃不及,正中咽喉,騰起一片血霧,緊接著一聲重物砸地的悶響,顯然屍首栽到了地上。

  而黃力就在這名魏兵身側,噴出的血霧濺了黃力一臉,臉上感受著袍澤帶有體溫的熱血,黃力大叫一聲,兀自傻在那裡。

  「哈!」耳畔突然響起一聲炸雷,黃力回過神來,卻發現後將軍文聘不知何時閃到了垛口前。

  文聘陰冷的目光掃視了一眼這個看得出還很稚嫩的新兵,很快移開目光,大聲吼道:「破壞雲梯!阻止吳軍登城!」

  旋即,文聘便揚起手中的長刀,朝一處吳軍越湧越多的垛口趕去,只拋下一句厲吼在黃力耳邊迴盪。

  「兵士,隨吾來!」

  黃力一個激靈,呆呆地跟了上去。

  藉著前面兩名輕兵吸引了守軍的主意,一整屯吳軍輕兵已攀上城頭。

  那屯吳軍輕兵看到面前突然出現一員魏軍大將,頓時凶光畢露,嗷嗷叫著群撲上來。

  「死!」

  文聘手持長刀一隻是一記橫掃,一名當先吳軍輕兵便被腰斬當場,血淋淋、花花綠綠的肚腸內臟瞬間灑滿地上,那名吳軍輕兵也是硬氣,死自拖著殘缺的上半身,奮力舉起長戟來刺文聘。

  文聘渾然不顧,擎起大刀便砍入吳軍人群中,那名半截吳兵卻被身後黃鱗斬下首級。

  「哈!」

  又是一記斜劈,挺戟來取文聘的吳軍屯長被一刀卸去半個身子,而他的戟鋒永遠停頓於文聘重甲兩寸前!

  藉著抽刀的同時,文聘又順勢一記重踹,吳軍屯長向後飛倒的身軀一連撞翻好幾個吳軍輕兵,全翻翻滾滾地滾下城頭。

  又是三步並兩步搶到垛口前,文聘手起刀落,猛地斬在雲梯上。

  一層薄薄鐵皮包裹的雲梯木緣根本擋不住銳利的刀鋒,發出「卡卡」脆響,重達二十斤的長刀一刀之威不亞於用重斧劈砍,豈是薄薄鐵皮所能阻擋的。

  「卡卡」聲中,雲梯木緣應聲而斷,失去了頂端倒鉤的禁錮,搭上城頭的那截梯子無力地跌落城下。正在梯上攀爬的幾十名吳軍輕兵慘叫著率落雲梯下。

  擁擠在雲梯旁的上百名吳軍士卒躲閃不及,被掉落的同袍砸在身上,頓時好幾十人被壓成重傷。

  有了文聘的身先士卒,東門上的魏軍紛紛被自家將軍英勇無畏的表現所激勵,士氣高漲,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而後他們依葫蘆畫瓢,爭先恐後的將吳軍的雲梯車破壞掉,沒有後續源源不斷的兵力,城頭上的吳軍殘兵立刻陷入進退維谷的局面,隨後即被一擁而上的魏軍將士殲滅殆盡。

  望車上,孫權對吳軍成功登城的喜悅已經褪去,神情有些陰鬱。

  石陽城牆二仗七尺餘高,置身於高高的望車上,城頭景像一覽無餘,可就這道遠不能和長安、洛陽、成都城牆比肩的石陽城似乎成了一道跨不過的天塹。

  自古作戰,攻堅都是一個大難題!

  毫無疑問,今日,第一次的試探性進攻……失敗了!

  背負起雙手,孫權以一種無喜無哀的語氣淡淡下令道:「吹號,撤軍!」

  霎時,吳軍中軍陣中響起低沉滄桑的號角聲……

  「嘟嗚~嘟嗚~~」

  低沉蒼遠的號角聲中,原本擁擠在城牆下的吳軍輕兵、死士和民夫聞聲紛紛轉身回頭,推著十輛殘破不堪的雲梯車還有嚴重受損的攻城車緩緩退卻,列陣城下的吳軍武卒立刻呼啦啦地湧上來,以厚實的大盾護住正在撤退的袍澤。

  至此,吳軍的第一次進攻已被徹底擊退。

  吳軍撤退的同時,擁擠城頭的魏軍士卒紛紛仰天長嘯起來,巨大的歡呼聲幾欲震碎吳軍將士的耳膜,許多被戰爭壓抑的魏軍新兵甚至跳到垛牆上,朝外面撒尿,或者撅起屁股左搖右擺,極盡嘲諷戲弄之能。

  文聘諸人也興高采烈的笑著,我軍士氣可用,吳軍卻銳氣已失。

  城下,吳軍前陣

  看見魏軍肆無忌憚的嘲笑,孫奐本就難看的臉色愈發難看了,兩軍交戰講究一鼓作氣,今日沒一戰而下,往後想攻陷此城就要拿人命填了。用無數將士的性命去換一座大江北岸的孤城……正常人都知道這道算術題怎麼算。

  歎了口氣,孫奐對攻克石陽連最後的一點幻想也不抱了。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20 18:38
第四十七章 一個交代

  初次試探性進攻被打退後,似乎連老天爺也不支持吳軍的攻城,中斷幾日的大雨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大雨撲剌剌落下將石陽城下的土地濕得泥淖不堪,坑坑窪窪,破損的的雲梯車、攻城車需要修復,稠密的大雨也需要忍耐。

  因此,吳軍的攻勢一下子遲緩起來。

  吳王孫權下令,五萬軍隊一分為四,分別由自己、孫奐、徐盛和朱然統帥,將石陽四門團團圍困,圍而不攻。

  望著城頭飄起的雨霧,文聘的心情卻像雨滴打在屋瓦上發出的輕響一樣歡快,甚至他還有心情飲起酒來。

  城樓上,文聘手按著酒壺,打量著一里開外錯落有致的吳軍大營,眼中微微發亮。

  石陽城內,帶甲之士一萬兩千,若再征發百姓民壯又可多得三千餘人,屯積的糧草也足供全城人一年之需。

  所以,他最不怕的便是圍困!

  ****************************

  洛陽宮,嘉福殿

  年輕的魏國皇帝曹叡,正與公卿重臣坐而議事。

  「陛下,吳逆孫權興兵寇江夏,臣請發兵救之。」太尉鍾繇手舉簪笏,離席微微向曹叡躬身,稟報道。

  不待曹叡答話,司徒華歆出言曰:「可發襄樊之兵救護江夏。」

  「司徒所言不可!」曹叡斷然出聲,威嚴的聲音拖得又長又亮。

  但凡新君即位,面對一幫宦海沉浮的先帝舊臣,被人輕視、沒有威信是常有的事情。

  而曹叡遇見的情況和劉永如出一轍,在眾臣心中建立威信是首要之急。

  「朕接到前線奏報,吳賊不光進犯江夏,諸葛瑾亦為寇襄陽。襄樊事關荊州大局,不可輕動。」曹叡自幼接受良好的培養和教育,雖然年輕,但對軍國重事已然不陌生。

  被皇帝否決自己的方案,華歆微微驚訝,繼續講道:「如此,請發中國(中原)之兵,以救江夏。」

  曹叡避而不答,而是側身詢問曹休:「中軍大將軍以為如何?」

  聞言,曹休起身抱拳,對曹叡道:「臣願提一師趕赴江夏,替陛下克定孫權之亂。」

  「請大將軍回坐,」曹叡擺擺手,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諸卿皆以為需勞師動眾救援後將軍文聘,朕卻不然。」

  曹叡虛指南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凝聲道:「孫權久居江左,善於水戰,這是他膽敢下船陸戰的原因——來去自如、乘人不備。現今已與文聘相持,攻守兩方的力量並未懸殊極大,孫權終究不會久戰。」

  哦?

  朝議過程中一直一言不發的司馬懿此刻抬頭,對於一言道中關鍵的新君,投去讚賞的眼神。

  「所以,朕意,遣使慰勞邊地即可。」

  「陛下,此舉未免也太過輕視大意了!」太尉鍾繇真的感覺皇帝有點視軍國大事如同兒戲。

  「卑臣贊同陛下的決斷,聖明無過陛下。」司馬懿毫不遲疑,出班力挺曹叡。

  曹叡給司馬懿一記感激的眼神,立下決斷:「傳詔:遣治書侍御史荀禹持節,慰勞邊方,至江夏宣達朕意!」

  *****************

  時間就是時間,永不停息的流失。

  你所熱愛的,不因你所熱愛而暫駐;你所失去的,再也尋不回不因你的意志而翻轉。

  在後續圍攻江夏的兩個月中,孫權再未戮力攻城,圍困的時間遠遠多於攻城的時間。

  「此戰,寡人誓取此城!」這句話猶在某些人耳畔迴響,不過卻已化作「曾經話說要如何」的迴響。

  孫權也明白,說到底,自己進攻江夏為的是看看能否拔掉武昌北面的這顆釘子,不是為了攻城掠地、開拓疆土,否則不會只帶這點人來,起碼得以十數萬計。

  時間跨入冬十月,初六日

  荊襄的雨季已經過去,河水重新掉落原來的水位,江夏各縣的道路、通訊恢復通暢。

  初六日夜

  煩悶之下,孫權獨坐帳中飲酒,忽悠間,牙門將丁奉闖入帳內,神色緊張。

  「大王,有情況!」

  「嗯?」被丁奉一驚,孫權酒醒了大半,右手按劍立馬起身,喝道:「什麼情況?」

  「大王,北面的山上有火光,火把都連成一條長龍了!」

  什麼?

  「文聘的援軍來了?」孫權快速繞開几案,閃身出帳,朝北面望去。

  黑夜之中,北方延綿的山巒上,一簇簇火把猶如火炬般連成長龍,火龍向東聳動,幾乎映紅了北方暗沉沉的夜空。

  「是文聘的援軍!」孫權咬咬牙,肯定道。

  「不好!」旋即,孫權勃然變色,驚恐道:「看他們東行的方向,莫非目標是……夏口港!」

  經孫權指出,丁奉也是心頭一跳,「夏口港咱們只留下水師防守,水師不善陸戰,若夏口港有失我軍就回不去江南了!」

  「沒錯!該死!」孫權陰沉下臉,厲聲對丁奉道:「快去傳令,全軍立刻拔營,回師夏口港,撤回武昌!」

  黃初七年冬十月,荀禹至江夏,發所經過縣兵及所從步騎千人乘山舉火,孫權退走。

  *************************

  成都,皇宮

  十月,南方進入初冬,氣溫也降了下來。

  李嚴到達雒縣後,廣漢的事情被徹底解決。清查廣漢編民的過程中,曾有地主豪強妄圖阻攔,在李嚴使用鐵血手段處置了雒縣大族程氏後,眾人忌憚李嚴的威勢,使得清查工作得以進行。

  流失的編民重新登記造冊,整個事件中罪有應得的官吏也得到懲罰。

  綿竹縣令,身負守土之責卻棄城逃跑,除官徙為民,流放雲南郡

  故鹽鐵校尉杜祺,棄市,妻女沒入官府

  故巴西太守劉幹,棄市,妻女沒入官府

  廣漢太守馬齊,除職,下獄

  廣漢郡丞周巨,棄市,誅三族

  南部督郵程無傷,棄市,誅三族

  北部督郵王賢,除官徙為民,流放汶山郡

  其餘廣漢郡戶曹掾、主記室史,及大小涉案官吏去職歸家、永不錄用

  犯官得到懲處,地主豪強得到震懾,朝廷的編民重歸於冊。似乎得到了完美的結果,表面上所有人都沒有異議……

  成都,議殿爵堂

  在廣漢打出風頭、剛剛回京的御史大夫李嚴正在參加一場隆重、盛大的典禮——冊封皇后的大典!
本帖最後由 new10018 於 2017-5-20 19:51 編輯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21 22:02
第四十八章 立皇后

  皇帝無私事,劉永的大婚自然是蜀漢舉國上下的大事,從當初吳太后同他確定人選開始,經過兩月餘的精心準備,那一套套繁縟的禮節儀程終於要走完了。

  蜀漢自言繼承兩漢,而先漢又最為正統,是故蜀漢九卿皆不帶卿字,這冊立皇后的禮儀也是比照先漢平帝當初冊立皇后的議程。

  建興四年,九月,皇帝遣太常、尚書令納采,丞相、御史大夫等四十九人賜鹿皮冠和素積衣裳以禮,雜卜筮,太常告宗廟。

  十月,辛未日(初八),遣奉車都尉法邈、宦者令春坨等奉乘輿法駕迎皇后,登車稱警蹕。

  擇時辰,皇帝親臨武義門入皇宮議殿爵堂,群臣依次就位行禮。

  此刻,李嚴在班列中立定,神情肅穆,目不斜視。

  因為,太常賴恭正以清遠飄忽的嗓音唱道:「時維漢建興四年冬十月辛未日,皇帝制詔其以馬氏為皇后!」

  賴恭唱諾畢,馬鶯鶯淺淺下拜,口稱:「臣妾拜見陛下!」

  劉永朝服冕旒,升階而坐,注視著頭戴五綵鳳冠,發插黃金步搖,一身天青色蠶服的馬瑩瑩……不得不承認,華華服章,此刻襯得她明媚皓齒、美艷動人。

  虛抬手,劉永正聲曰:「其令御史大夫授皇后璽綬!」

  李嚴聞言,出班趨行至殿中,對劉永拜,再拜,恭受璽綬。

  李嚴雙手承接璽綬,大長秋、太僕長跪,接受璽綬;而後,女使長跪,大長秋、太僕授璽綬;婕妤許氏(博士許慈孫女,劉永側妃)長跪,接受璽綬;許婕妤以授美人廖姬,美人長跪,接受之,以帶皇后。

  皇后跪伏受,起拜,稱:「臣妾再拜,謝陛下!」

  之後,黃門鼓吹三通,鳴鼓。

  畢,皇后即位,群臣依次出,禮成。

  …………………………

  按理,皇帝即位、大婚和冊立太子都應大赦天下,可這次劉永立後卻並未大赦,這當然不是劉永故意降等馬鶯鶯的禮遇,而是出於國家層面的考量。

  大赦,即赦免一定罪行內的罪犯,它不僅免除刑的執行,而且使罪、刑從根本上消失,通俗的來說就是連案底也不做存留。

  大赦天下,聽名字就是很大氣、上檔次的表現,更是恩出於上的典範。

  可事實上,在國家嚴明的法治前,每進行一次大赦都是對國家法律的損害和踐踏!

  人治刑獄,違法必究成為一紙空談,所以幾千年來中國從未真正建立起一個法律至上的社會!

  也正因為中國社會權謀陋習嚴重,當權者多濫用法律和權術來聚斂財富,嚴重激化社會矛盾,從而又必須以大赦來減輕矛盾。

  並且,每當國家準備興兵、爆發戰事時大赦又成為一種聚攬兵員的手段。

  遠本歷史上,劉備、諸葛亮執政時期的蜀漢,僅僅在劉禪繼位之初有過一次大赦,並表示過他和劉備「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的施政理想。

  可時後,在劉禪統治的三十年間,蜀漢共進行過十一次大赦,和劉備、孔明時代對比固然過頻過濫,但那也是長久面對蜀國地域狹窄、國力弱小這樣的現實,作為務實的政治家的蔣琬、費禕這些人不得不做出的各種妥協。

  蜀漢作為一個人力資源的小國,卻不停以攻為守,頻繁對北方的大國發動攻勢。

  所以,劉禪的大赦令,多發生在於重臣(蔣琬、費禕和姜維)還軍成都、準備新的攻勢的時候,大赦的目的無非是讓那些罪犯囚徒去填補下一輪軍事行動的人力資源,所謂謫發囚徒以為兵罷了,效仿始皇帝征南越、漢武帝征大宛。

  只不過始皇之鑒猶在,輪台罪己之詔猶存,便用大赦來粉飾太平罷了。

  三國一直是比誰更爛、誰更慘,這樣拆東牆補西牆的為難之舉自然不僅為蜀漢獨有,魏國、吳國也是一丘之貉。

  同時代的魏吳統治者,曹叡、孫權以及司馬父子也一樣依靠頻繁的各地各種大赦來緩和矛盾,延續統治。

  這其中最牛逼的大赦狂人,當屬史上赫赫有名的暴君大兄弟孫皓,在位十六年十四次大赦,差點趕上一年一赦,真不知道這位大兄弟哪兒來得那麼多喜慶事,需要佈告天下、普天同慶?

  因此,為了表示自己堅持原則……和那群渣渣劃清界限,劉永斷然否決了太常請求大赦的奏議。在這一點上,有節操的政治家諸諸也是表示支持,自劉焉、劉璋父子主政蜀中始,為政以寬,上下不循。

  在諸諸聯合法正、劉巴等五人人制定《蜀科》後,施法嚴明公允,壞風氣已經抑殺到底,但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不以小事為輕,大事方成。

  立後大典結束後,劉永換下朝服,便在議殿偏殿召見諸葛亮和李嚴,聽取李嚴對於廣漢事件的最終報告。

  劉永冊立皇后,李嚴是急沖沖趕回成都的,因此還沒來得及就廣漢事做個匯報。

  「李卿,廣漢的事情,卿能妥善解決真是善莫大焉呀!」劉永微微笑著,老氣老聲道。

  「幸賴陛下洪福,臣下用命,事情得以解決,臣不敢居功。」李嚴朝劉永微微拱手,慢條斯理地答著,好像他真的什麼貢獻也沒有一樣。

  政棍,能辦事的政棍面前,劉永耐得與他周旋:「朕聽說卿在開始追討時,豪強大族很牴觸,卿遇到的阻力非常之大。卻不知,最後,怎麼那些地主豪強都配合追討,悶起來不吭聲了呢?」

  提的這點,李嚴也笑笑,顯得是他的機智才擺平這件事。「陛下有所不知,臣採取了兩個辦法來應對。」

  說著,李嚴伸出兩個手指頭。

  「一、將雒縣大族、南部督郵程無傷誅三族,殺雞儆猴。」

  「二、地主豪強吞併的編民仍為其佃農、僕役不變,然需於官府登記入籍,向朝廷繳納賦稅。」

  呵!一手大棒,一手蘿蔔嘛。

  劉永感歎,李嚴果然是政客、既得利益者,用最簡單的辦法解決了看似複雜的問題,李嚴的辦法,那些百姓既成了地主豪強家的佃農、僕役,又是官府的編民,兩邊都能獲益,於己無損。

  只是苦了這群底層的民眾,他們被賣了,被賣了第一次,又被賣第二次!
new10018 發表於 2017-5-22 21:29
第四十九章 占城稻到手了

  面對李嚴的厚此薄彼、出賣百姓的策略,劉永略略有些不忍,但並未指摘什麼。這已經是在朝廷和地主豪強間努力尋找到的一個平衡點了。

  說到底,劉永和大臣們的身份與那些地主豪強並沒有什麼太大差異,對於編民的控制和爭奪實質是既得利益者集團內部分賬不均的爭鬥罷了。

  但劉永終究還是做不到李嚴那麼冷血,於心不安,轉頭對諸葛亮道:「張慕為亂,朕憐憫百姓困苦,廣漢編民田稅、徭役皆減免一半,永為定制。」

  「諾,臣記下了。」丞相諸葛亮答的很快,很響亮。

  「嗯。」劉永沖諸葛亮頷首表示滿意,又轉看向李嚴,繼續道:「高皇帝曾刑白馬與天下盟誓:非功不得封爵,非劉氏不得封王。虎步左營校尉胡濟剿平張慕亂,立下軍功,賜關內侯爵以褒譽功臣。」

  「其餘將校士卒,責有司論功行賞。」

  賞有功,罰有罪,此應有之意。諸葛亮、李嚴並無意義。

  見二人默許,劉永又開口道:「廣漢郡府大吏盡皆論罪罷免,御史大夫離開雒縣前將郡務托於諫議大夫杜瓊。諫議大夫替朕安撫廣漢之民、奔走探望,勞苦功高,即令杜瓊轉任廣漢郡太守。」

  老師杜瓊年紀不小了,仍不辭辛勞地替劉永跑了一趟廣漢,投桃報李,劉永自然要尋找機會替自己老師加官晉爵。況且,以杜瓊的本事,領一郡太守還是不在話下的。

  「其餘郡丞、兩部督郵官則由丞相和御史大夫舉薦任命。丞相和御史大夫可有異議?」劉永壓下聲音,用低沉聲的嗓音問道。

  「陛下決斷聖明,臣感心悅誠服!」讓劉永意想不到,老城持穩的諸葛丞相率先表示贊同。

  御史大夫李嚴也不甘人後,隨即跟進道:「臣亦無異議。」

  「好,那就這麼決定!」人事安排順利通過,劉永興致很高,「哦,對了,朕徵召什邡尉張嶷為南宮衛士令,宣其入成都!他遺留下來的公職和人員……卿等責有司安排。」

  「諾!」諸葛亮、李嚴離席一拜,領命。

  恰巧這時,春坨從殿外進入,稟報道:「啟稟陛下,大鴻臚何宗、尚書令陳震求見?」

  何宗和陳震?他們二人聯袂求見所謂何事?

  劉永揚揚手,「宣!」

  大鴻臚何宗、尚書令陳震並肩而入,見禮畢。

  何宗啟奏道:「稟陛下,前翻使使撫慰南中,今尚書郎杜禎出使還朝,且招攬南方胡夷扶南國王子入朝納貢。遠夷賓服、貢獻方物,臣特來請示稟陛下,是否以盛禮宣見。」

  「杜禎回來了?」乍一聽聞消息,劉永眉目間掩飾不住喜色,迭聲問道:「杜禎回來了,他人呢?」

  「稟陛下,尚書郎杜禎正在大鴻臚官舍安頓即將下榻的扶南國王子范波羅。」何宗答。

  范波羅?

  經何宗這麼一提及,劉永才注意到杜禎此行還帶回來一個扶南國王子。

  「丞相和御史大夫覺得呢?是否舉行盛大的儀式來召見這個扶南國王子?」劉永將皮球踢向諸葛亮和李嚴。

  對於劉永派遣使者至南中,諸葛亮一直認為是年輕皇帝的好奇心作祟,縱然杜禎歪打誤撞地帶回來個什麼扶南國王子,但諸葛亮不認為靡費財資舉行一個宣見儀式於國於民有何益處,當今國家的每一滴國力都應該用在刀刃上。

  於是諸葛丞相立即表明態度:「斷不可用盛禮!」

  他神情嚴肅,語氣也很沉重:「扶南國,聽聞甚少,想必不是什麼大國,陛下於宮中召見即可,無需興師動眾。」

  在這一點上,李嚴也很謹慎,「丞相言之有理,臣附議。」

  「好,如卿等之言。」對於這位范波羅,劉永也覺得不大費周章。

  所有人都覺得諸葛亮的處理方式最為公允,唯有大鴻臚何宗暗自歎了口氣,頗有遺憾的搖了搖頭。像大鴻臚這種職位本就和國家大事難沾上邊,特別還是蜀漢的大鴻臚,悲慘的境遇就更可想而知了。

  這次扶南國難得遣使納貢,何宗及全署衙上下,坐等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沒想到……鴨子飛了!

  ****************************

  華闕

  在杜禎安頓好范波羅後,劉永馬上讓杜禎趕來華闕覲見。

  闊別三個月之久,杜禎仍是高高瘦瘦的,黑了很多,但整個人更精神。

  「卿,一路辛苦了!」劉永招他到近前。

  「陛下,臣幸不辱使命!」杜禎也是很激動,快步上前來。

  聽他這麼一說,劉永心裡一喜,問道:「任務真的完成了?」

  「陛下,占城稻被臣在扶南給找到了。」杜禎眼裡冒著喜光,也很高興。

  「善!」劉永忍不住讚歎了一聲。

  劉永笑著,拉著杜禎坐下,「和朕說說,怎麼找到的。」

  杜禎跟著坐下,頭慢慢往下低,眼珠往旁邊挪,陷入回憶當中。

  「扶南去西去林邑三千餘里,在海大灣中,其境廣袤三千里,有城邑宮室。人皆丑黑拳髮,裸身跣行。性質直,不為寇盜,以耕種為務。是故臣到達其國後,直接尋得到占城稻。」

  「這麼說,尋找到占城稻還是比較容易?」

  「尋找稻種是很容易,但要找到通往扶南的道路則殊非易事。臣一路南行,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通往扶南的道路。」

  「卿辛苦了,朕很欣慰。為今之計是先試驗占城稻,檢驗它的特性。」劉永這樣說著,便朝外面喊道:「春坨,即刻宣成都令何祗覲見!」

  等待小半個時辰後,成都令何祗應召入殿。

  何祗今年約莫三十出頭,體格碩大,面相寬厚,一身深色官服、銅印黃綬。一見到劉永,便是深深一拜:「臣成都令祗拜見陛下!」

  「何卿,請坐。」

  何祗坐定,隨意掃視一眼杜禎,開口問道:「不知陛下相召,可是有何吩咐?」

  「朕召卿確有要事。」劉永目視何祗,侃侃而談:「尚書郎杜禎從扶南帶回來一種稻種曰:占城稻。」

  「此稻生長期短、不擇地、適應性強,有諸多便利。朕意卿擇成都縣的多處官田試種,看看效果如何。」
本帖最後由 new10018 於 2017-5-22 21: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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