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仙凡變 作者:項庭生 (斷更)

 
pontus 2017-5-17 16:39:2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9 61362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20:30
第一百二十九章 砍死他

這段話是之前許落從豐城宗師喬開山和楊武平那裡聽來的,關於天下一品的解讀,也是他最好奇的事,俗世天下一品所謂的道,到底是什麼?

    宋誠大約五年前晉級天下一品。

    根據軍中傳言,當初因為慶國多年無戰事,十四歲的宋誠為了磨礪自己,竟選擇孤身一人遠走北方,在無盡的大漠與草原之間,每日與最野蠻強悍的北方民族廝殺纏鬥。

    當初許多人都以為他早已死在北方,但是他回來了。

    歷時二十年,宋誠歸來之際,已是天下一品。

    從那時起,他就是慶軍的支柱,慶國人的驕傲,他們眼中無敵的戰神。

    如果從凡人的角度看待,他今日其實已經證明這一點了。在這個早早就被徹底沖亂了的戰場上,他縱馬遊走,肆無忌憚的尋殺燕國將領,所向披靡……

    這個清晨,死在他刀下的燕軍大小將領,不下四十人。

    其餘燕將只要看見他在遠處出現,就退避三舍。

    以這種方式,宋誠不必獨抗萬人大軍,卻幾乎以一己之力,扭轉整個戰場的形勢。

    俗世高端武力到一品這個階段,被殺死的幾率,很低。宋誠是這個清晨,這片荒原上,整整七十萬人中級巨獸般的存在。

    整一個早上都有人在困惑,也有人在嘲笑:為什麼燕國的那位天下一品沒有出現?

    現在,答案有了,他們竟然請來了陰煞宗的修士。

    在戰場上遭遇了修士並不是大概率的事件,但丁十尨就是出現了,甫一出現,就開始毫無顧忌的肆意殺戮。

    宋誠顯然是知道修士的存在的,所以,最開始,為了保全跟隨他血戰的這不到十萬殘兵,他選擇了低頭,他甚至主動提出過,自己留下任憑處置,只請丁十尨放過慶國士卒。

    然而丁十尨沒有答應,他甚至不屑理會。

    於是有了這一幕,俗世天下一品,揮刀劈向築基後期巔峰修士。

    ……

    ……

    許落在旁觀,但是沒有太多好奇,因為這一刻,宋誠的敵人,也是他的敵人。

    築基後期巔峰修士是什麼概念?許落很清楚,放在修士的世界裡,它不算強,但也絕不是一般凡人軍隊可以對抗的力量。一般而言,凡人武功和武器要傷他,幾乎不可能。

    所以,許落此刻不是好奇,而是期待,他在期待宋誠“道”的表現。

    這一刻,宋誠借助馬匹的前沖之力躍上了數十丈高空,看來他不會飛,那麼也就意味著,這一戰將僅在三兩刀之內有結果。

    “斷流斬。”

    宋誠一聲斷喝,長刀劈落,卷起風聲,鼓蕩若雷鳴……

    刀芒,兩丈多長,寬厚凝實的刀芒,當頭向丁十尨劈落。

    “哼!”丁十尨顯然想不到,宋誠區區一個凡人竟然膽敢對自己出手,驚訝之餘,更是惱怒,冷哼一聲,身體周圍綻開一團青光,將他整個人罩住。

    這一切來得太快,戰場雙方,剩下的二十多萬人,皆是不知該作何反應,只抬頭呆呆望著半空中的這一幕。

    “慶國宋誠一怒而刀劈仙人,結果會是怎樣?”

    容不得眾人多想。

    宋誠手中長刀已至,丁十尨體外青光大漲。

    “轟。”一聲震響,空氣中熱氣灼燒。

    兩者終於接觸,凡人刀芒終於斬上修士青光……

    肉眼可見的,宋誠手中長刀去勢明顯受到阻滯,變得緩慢,而那丁十尨體外的青光,卻也顯然不是毫無壓力,青光籠罩範圍漸小,光芒漸淡,光罩扭曲。

    “死!”宋誠又一聲大喝,渾身勁氣爆,刀芒如澆進了油的柴火,一瞬間升騰起來。

    長刀,刺破青光。

    丁十尨慌了,這個局面是他始料不及的,當這一刀刺破青光,他才現,自己竟然感受到了生命威脅——來自一個凡人。

    事實上,哪怕只是受傷,也是丁十尨絕對無法接受的,他今日如果真的被一個凡人武夫所傷,于臉面,於道心,於他日後的修行,都有大影響。

    驚恐間,丁十尨慌忙急拍腰間儲物袋,一枚精緻玉牌應聲飛出,通體泛光,頃刻間結成又一道光幕,比之先前的青光濃烈奪目數倍。

    宋誠手中長刀切進青光的趨勢暫時被阻住了。

    “螳臂當車……死吧。”

    丁十尨穩住局面後,厲聲說到。

    他自認一時輕敵,造成眼下局面,面子上已是大大的掛不住,心中急於了結此戰,當下又從口中吐出來一枚不凡的血紅色小錐來,是為他身為築基後期修士的最強法寶之一。

    小錐如芒,劃出一道弧線,瞬息間破碎刀芒,直奔宋誠心臟而去。

    “噗。”

    小錐刺破鎧甲,釘入宋誠皮肉。

    他整個人,巍巍身軀如山,都被這股衝力向上帶了起來……

    天空中綻開幾朵血花。

    有人已經不忍再看……

    有人絕望落淚……

    有人跪地,在為當世慶國第一名將送行。

    這一刻就連燕軍都有不少人手撫胸膛,向這個敢於正面撲殺“仙人”的敵人表達敬意。

    但是下一刻,令所有人意外的,宋誠溢血的嘴角突然綻開來一抹笑容。

    “什麼狗屁修士……原來不過如此。”

    “噗。”

    他竟硬生生將小錐逼出體外。

    伴隨小錐離體,宋誠胸口血湧如柱。

    不可否認,他在逞強,不可否認,他其實已經重傷,但是,當他微笑著橫身當空,再次揚起手中長刀,漫山遍野幾乎同一瞬間爆出震天歡呼,每個人都被震撼……

    就連燕軍之中,都有人不禁神往。因為他們其實也一樣,是“上仙”口中的螻蟻——凡人。

    “砍死他。”先是一個人。

    “砍死他。”再是一群人。

    “砍死他。”最後是近十萬慶軍,齊聲呐喊:“砍死他,砍死他,……”

    凡人,匹夫之怒,不顧一切,忘記了恐懼。

    在丁十尨這個修士的眼中,他們,只是無能為力的凡人,是如同草芥的小卒,是可以隨手碾殺的螻蟻……

    他們苦守關隘,他們結陣衝殺浴血奮戰,他們中有人千辛萬苦射殺了一名偏將……所有的努力,敵不過高高在上的一個念頭。

    他們盼著立功受賞,他們盼著提拔重用,他們盼著活下去,盼著回家……所有的期盼,敵不過高高在上的一絲嗔怒。

    這一刻,所有卑微的憤怒在彙集,變成沖天的殺意,彙聚于宋誠一人,一刀。

    “同歸斬。”

    這一次不是呐喊,被小錐衝力帶上高空的宋誠,平靜的吐出這三個字,平靜的舉刀,斬落。

    沒有上一次那樣磅礴的刀芒,這一刀初看起來普普通通……

    一直到刀刃上銀光如星芒乍現,許落才看懂——這是凝實的殺意。

    “竟然能將殺意化為實質?!這就是宋誠身為天下一品的道嗎?!”

    沙場百戰,宋誠血氣沖天,殺意雄渾,雖不曾修行,卻有自己的道,原來他是以殺晉道。

    這一刻,伴隨長刀劈落,這位慶國第一人口中連噴數口鮮血,眼鼻耳等處,也有鮮血流淌。

    他已捨命,劈出一生至強一刀,這一刀過後,不論勝敗,他都幾乎必死……

    “砍死他。”

    地面上,十萬人,喊聲不停。
本帖最後由 pontus 於 2017-5-22 16:49 編輯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20:32
第一百三十章 劈殺

丁十尨現在有一件事情很難忍受,漫山遍野的“砍死他”,他不在意敵意,因為螻蟻舉起鉗子,站著的人通常看不見,他在意的是這種氛圍——感覺像是街頭打架被圍觀了。

    明明人家就是堂堂的築基後期修士啊,什麼叫“砍死他”?

    問題底下這十萬都是凡人,不喊這個喊什麼呢?轟殺他,鎮壓他,度他?……不合身份嘛。

    這也就是宋誠手裡拿了刀,要不就該是“懟死他”了。

    咬牙瞥了一眼地上的十萬螻蟻,丁十尨扭回頭時整個人莫名的顫慄了一下,跟著心頭一緊。這是危機感強烈到一定程度的具體體現……

    “同歸斬”三個字的含義,丁十尨現在體會到了。

    玉牌依然浮在身前,丁十尨情急之下又連開數重靈氣盾,體外青光大盛。

    但是宋誠刀上凝聚的殺意並非靈氣類的能量,或者說,它本身其實不該是能量……青光消散,丁十尨身前靈氣盾一重接一重的破碎,而宋誠的刀勢,卻絲毫未減。

    最後一道防線,丁十尨的保命玉牌敵上宋誠凝實殺意。

    “哢。”

    玉牌上陡然出現了一道裂痕。

    長刀刀鋒切入……

    宋誠滿是血水的臉上綻開一抹狠厲但是帶著玩味的笑意。

    “請仙師上路。”

    短短五個字,平靜而堅定,宋誠身上生命氣息不斷削弱,但是長刀上的殺意,越來越重。

    什麼是最強殺意?

    它叫做向死而戰,同歸於盡。

    丁十尨大駭,面對一個凡人,戰退逃避會應影響道心,但是這一刻,他顧不上了。右手在腰間一拍,腰上一條玉帶浮起、漲大,形成最後一道阻隔,爭取時間……

    與此同時,丁十尨一手掐訣,一手狠拍頭頂,噴出大口鮮血。

    血遁燃燒精血,對修士修行傷害極大,若非緊要關頭,沒人會用。但是這一刻丁十尨別無他法,這一刀宋誠已經搏命,特殊的能量構成讓丁十尨所有手段白費。

    他試過暫避,但是宋誠刀上殺意氣機早已將他鎖定在一個狹小範圍內,一般的位移根本無法帶他離開。

    丁十尨只有不惜自損,血遁這一條路了。

    “好。”這一刻,底下十萬人齊聲喝彩,聲音震天,他們不懂什麼道法,但見宋誠勢如破竹,丁十尨口吐鮮血,皆以為戰局已經完全逆轉,忍不住激動喝彩。

    只有許落知道丁十尨要幹什麼,他也動了。

    “待丁某避過這一刀,不信你還有命。”丁十尨很清楚,只要自己躲過這一刀,宋誠不死也廢,只能任他宰割。

    “還有底下這些螻蟻,你們統統要付出代價。”

    他低頭看一眼,選擇血遁的方向,向下……

    “砰。”

    玉帶被粉碎的同時,當空一團血霧爆開,丁十尨血遁完成,他的身形開始緩緩脫離宋誠的氣機鎖定,往下移動。

    宋誠感覺到了,可是,他已經沒辦法再追下去,沒法再劈一刀。

    臉上閃過一抹惋惜,宋誠苦笑一下,他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將這一刀劈到底……就算不能殺死丁十尨,也要重傷他的道基。

    否則,十萬慶軍在劫難逃。

    下一刻,沉重而巨大的歎息聲在整片原野上響起,慶軍十萬士氣急轉直下,每個人都在惋惜。

    他們看得出來,宋將軍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而丁十尨或將避過他這最後一擊……

    他們握緊了刀槍,可惜,都幫不上忙。

    許落幫得上。

    他一路狂奔數十米,借助跑之力,兩步踏上一塊近兩人高的巨石,隨即腳下力一蹬,接上一個二段騰空。

    人在空中,許落右手指尖扣住刀柄……

    “壓他下來!”

    這是,什麼情況?

    幾乎每個人都是因為這一聲大喊,才突然現,戰鬥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一個穿著慶國最普通皮甲的普通士卒,他人在空中,手握刀柄,背上的刀裹在兩塊杉樹皮裡,似乎頗長……

    “他能幫上忙?”慶軍十萬,期待又懷疑,畢竟眼前這場戰鬥早已經脫了他們作為凡人的所有認識。

    只有王時雨、鬍子等幾個十人陣剩下的人在猙獰呐喊:

    “弄死他!”

    “弄死他,替林哥、駒子、大牛他們報仇。”

   “弄死他!”

    這一聲宋誠也聽見了,他偏頭看了一眼,漸漸模糊的意識裡記憶浮現:這個身影,這把刀,這個蓄勢待的狀態,他見過,十天前見過,昨夜裡又見一次,昨夜,這個人還想殺他滅口。

    “但願你真的可以。”

    宋誠想罷輕輕開口,兩個字氣若遊絲,只能靠口型判斷:“拜託。”

    “給我下去。”

    許落的身形已經開始呈現下落態勢了。

    丁十尨原本血遁的路線就是往下,只不過他往下的範圍,以脫離宋誠氣機鎖定為止,不會真的墜下。

    宋誠順勢給他加了一把力,解開氣機鎖定的瞬間,刀意全力下壓。

    丁十尨突然受壓,身形急墜……

    “無知。”

    他看見了許落,看見他指扣刀柄橫空而來,但是並不驚慌。一聲鄙夷,丁十尨在身外凝出一面赤紅血影盾來擋許落……同時蓄勢,已經開始準備反擊。

    “鏘啷!”

    許落整個人橫空,五指一握,出刀,拔刀斬。

    這一瞬,黑刀墨陽長長的刀身終於離開杉樹皮刀鞘,刀身無光,由右後方向前,斜著劃出一個半圓。

    黑色的刀芒在這個半圓劃開的同時不斷生長……

    許落體內,意海翻騰,古弓氣息覺醒,一聲轟鳴。

    這一聲響無來處,但是震撼整片原野。

    “是什麼在響。”

    “刀在響。”

    黑刀劃開的半圓不斷延伸,奇妙的軌跡在空氣中蕩起連片的波紋。

    與此同時,刀刃上的黑芒依然在生長,很快,已經出刀身長度。

    “難道慶國還藏著一個天下一品?”這是這一刻所有燕軍的疑問。

    丁十尨也在問。

    為什麼動不了?

    動啊!

    我要動啊!

    可是他真的動不了,血遁剛過,而且對方氣機詭異,丁十尨連掐數道法訣,無一能帶他離開。

    “哧啦!”

    黑刀刀鋒斜向橫掃而過……

    丁十尨低頭,看著自己的腰腹,它看起來依然完整。

    底下二十余萬人抬頭,張著嘴,瞪著眼睛……

    燕軍將領把“全軍撤退”四個字壓在嘴邊。

    慶國十萬,把喝彩聲和歡呼聲堵在胸膛。

    他們在等結果。

    “唰……”

    血、肉。

    丁十尨自腰腹位置以下,下半身突然掉落。

    “我是築基後期巔峰……”他茫然的看著這一切。

    “我知道啊。”許落說。

    “你們是什麼啊?”

    “現在?大概螻蟻吧。”

    其餘的人依然抬頭、瞪眼,張嘴:

    “他們剛剛殺了一個仙人。”

    “嗯,砍成了兩截……”

    “原來仙人也可以砍成兩截。”

    “是啊!”
本帖最後由 pontus 於 2017-5-22 16:53 編輯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20:34
第一百三十一章 帶魔修找青衫

丁十尨的下半截身子先落地。

    然後是許落落地。

    前沖之勢太猛,他劈出剛剛那一刀後身體又似被掏空,踉蹌十幾步才勉強定住,身形晃了晃,許落強行站定,把刀插回背後,裝作無事。

    一個築基後期修士都要面子,元嬰大修怎能不要?

    宋誠跌落下來的時候被聚攏過來的部下接住了。

    丁十尨的另外半截身子這才“啪啦”掉下來。

    這一刻,明明這片原野之上依然有二十萬人在對峙,但是兩方都一樣,都沒有動作,或者說誰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繼續打嗎?放在這樣一場驚天大戰過後,這樣打,感覺好無力啊……那是不是乾脆各自退去?

    “將軍,將軍。”

    宋誠此刻已經完全失去意識了,氣若遊絲,生命垂危。

    “快,喚大夫過來。”一名副將著急喊道。

    許落上前幾步,看了看,從懷裡掏出幾道符籙,暫時將宋誠命魂封住。

    “一刀同歸,宋將軍氣機幾乎耗盡。我現在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宋將軍剩下可以救治的時間,不過三天。”許落搖了搖頭,緩緩說道。

    經歷過剛剛那一戰,他說的話,沒有人敢不信。

    “多謝兄弟。”

    宋誠的副將,一位慶國的將軍當場給許落這個小卒行了跪禮,叩頭,而後也不等許落攙扶,著急站起道:“你們幾個,護送將軍回京師,請宮中太醫出手救治。”

    “是。”幾名宋誠的隨從連忙回應。

    “沒用的。”許落打斷道。

    所有人都是一愣,隨即都轉向他,目光中有痛楚,有哀求。

    “真的想宋將軍活,回京師沒用。此去東北方向,出豐城二百里,有一個村子,叫做出聖村。你們抬著他,隨我一起去,或還有機會挽回。”

    這一句,許落是壓低聲音說的,聽見的人只有那名副將。

    “那不是……燕國佔據之地?”他一樣小聲反問。

    “那處偏遠,燕軍沒空顧及。我就是從那裡來的。”

    副將仔細思索猶豫了片刻:“好,我命幾個人跟你去。這裡就交給我。”

    許落點了點頭。

    副將當場點了幾個人,小聲下令:“你們幾個護送將軍,跟這位兄弟走。對了,先去把服裝換了,換做山民打扮。”

    幾個人小心應過,而後抬著宋誠隱去山后。

    直到這一刻,剩下的人才反應過來,把崇敬和感謝送給許落,沒有人說話,他們盡力親近的笑,點頭,行禮……這種沉默的感激和崇敬給許落的感覺有些特別。

    十人陣剩下的幾個人也走近了些。

    尤其岑木方,穿著許落的青衫,毫不愧疚的站在他身旁不遠處,趾高氣揚的向其他人炫耀著:“這是我妹夫,要不是因為我,他才不會來呢……他若不來,你們今日都得完蛋……”

    許落懶得理會他,他還惦記著丁十尨的儲物袋呢,也惦記著追查陰煞宗的具體位置。燕梁邊境——這是許落暫時掌握的位置資訊,但是還是太寬泛了。

    回身向著那兩截身體走了幾步……

    許落突然聽見耳邊有人在說:

    “哇……這都沒死透啊。”

    “哎喲,還真是啊……胸膛還鼓呢。”

    許落此時已經站在殘屍旁邊了,定神看了一眼,果然,丁十尨上半截身子在地上,胸膛劇烈的起伏,鼓脹,一次比一次劇烈。

    他瞬間想到了一件事:曾經,張畟被幾百支符箭輪射都不死,曾提起陰煞宗有一門秘法,化屍鎖魂……真要比較起來,丁十尨現在的情況其實還不如張畟當初眼中,尤其他的靈氣和體內樞紐並未盡毀……

    “我疏忽了……”

    嗡、嗡、嗡……

    空氣開始震盪。

    “王八蛋玩自爆……”

    許落扭頭大喊一聲:“跑。”

    許多人不明所以,但見許落開始跑,他們愣了一下,也跟著跑。

    可惜,除了最週邊的一圈人,大多太晚了。

    許落奔跑途中抓住還準備來扶他的王時雨,不由分說雙手合力一甩,往遠處一塊巨石後拋去,自己踉蹌幾步倒地……他現在身體其實極為虛弱……

    一抹青影從他視線中閃過。

    對了,青衫。

    “岑木方,擋我。”

    岑木方頭也不回,徑直跑去。

    許落勉強站起……

    “轟!”

    一團血霧轟然炸開,丁十尨以築基後期修為,同一時間爆開體內三大樞要,靈氣震盪,地面洞開,巨大的氣勁卷著土石,橫掃周邊數百米,一時之間,燕慶皆有,上千人殞命。

    慘叫聲在腦海裡回蕩,許落只覺一股氣勁從身後卷來,將他整個人掀起,撞向之前十人陣一直躲藏到天亮的那個凹處小山包。

    而後,就徹底失去了知覺。

    ……

    ……

    次日拂曉,一場大雨過後,戰場上依然屍體橫陳,無人清理,血水被洗了一遍,形成一處處紅黃交匯的水窪。

    但是人,已經沒有了。

    昨日還是七十萬人慘烈廝殺的戰場,一個日夜過後,幾無一人。

    這裡昨日死了幾十萬人,沒關係。

    有關係的是這裡死了一個陰煞宗上仙。

    因為丁十尨的死,燕慶兩國都開始不知所措,於是各自退去,默契的把兵聖山腳這一塊地方當作了誰都不能逾越的緩衝區域。

    慶皇也好,燕皇也好,他們並不知道丁十尨參與俗世這場戰爭其實只是個人行為,所以,他們都在恐懼,害怕承擔一個修行宗門的憤怒和報復。

    整一片區域都被封鎖了。

    但是總有些人是封鎖不住的……一襲藕色長裙正在山野間遊走。

    因為這一片區域實在太大,遼覽安那傢伙又是賴著不動的,剩下的幾個人只好分頭搜索。此刻,青歌正獨自一人,四下仔細的觀察著修士戰鬥留下的氣機。

    “只有一個修士的氣機,而且最後自爆了……那另一方是誰?”

    現場留下的氣機告訴了青歌一件事:昨日,在這裡,有一個築基後期修士,被一個凡人,或者一個沒有動用法寶、靈氣的修士……逼殺了。

    “那麼,那個人會是?”

    “被封印的空冥許落。”

    這是一個很合理的聯想,而且青歌等人本就是因為聽到從此處逃出的流民在路上議論,說他們曾經在此處見過一個飛簷走壁,刀槍不入的青衫人,才決定前來查探的。

    兩者一相合,青歌幾乎可以當場確定:昨日,空冥許落就在這裡。

    “誇啦啦……”

    突然一陣山石滾動的聲音傳來。

    青歌扭頭,一個大石塊滾到她腳邊,山包上因為石頭的滾落出現一個洞口。

    一截染滿泥土的刀刃收了回去,一隻滿是泥濘的手扒著土石探了出來。

    然後是一個人,一個穿著破爛皮甲,滿身傷口,奄奄一息的普通兵卒拖著一把刀,艱難而緩慢的爬了出來。

    許落也看見青歌了。

    “姑娘你是?”

    一邊艱難的說話,許落一邊小心翼翼的扒來土石,掩好身後洞口。

    “叱。”空氣中一點震盪。

    青歌走近,不由分說伸手一握,半生槍倏然在手,抵住許落咽喉。

    殺了吧?

    青歌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你是哪國兵卒?”

    “慶國。”這樣都能遇到魔修,許落被人拿槍抵著,沒空怨歎倒楣,只能小心應對。

    “那麼昨日那一戰,你參與了?”

    “是,我就是因為這樣被埋入的土石底下。”

    “那你是否見過一個修士,與一個青衫人拼殺?”

    “你是說那個仙人?”許落按凡人的邏輯反問。

    青歌頓了頓,沒有解釋,繼續道:“我問的是那個青衫人,他應該叫做許落……你是否見過?還有,是不是他殺的那個修士?”

    魔修找我?

    沒好事。

    說沒見過當場就會死,許落果中斷點頭:“見過。”

    “認識?”

    不認識就沒有價值,一樣馬上就會死,所以許落繼續點頭:“認識,他還與我們做過幾日同營帳的弟兄,只是當時我們並不知道,他原來那麼厲害,連仙人都能殺。”

    許落說到這裡,青歌其實已經信了,她相信混入軍伍應該也是許落入世悟道的其中一個環節。

    兩人又對答了幾句,許落說的每句話,幾乎都能與青歌所掌握的資訊對應。

    “那你可知道他昨日後來往哪裡去了?”

    “不知道,昨日我被打進山中……”

    青歌手中半生槍向前挺了幾分,幾乎劃破許落喉嚨。

    “可是我知道他家鄉在何處,就是你說的,他娶的那個凡人女子在哪裡,我知道,他提過”,許落連忙繼續道,“請,請上仙高抬貴手。”

    青歌猶豫了一下,收回半生槍。

    “你,帶我們去找他。”

    “你……們?”許落問話同時左右看了看。

    “不錯,我們,走吧。”青歌轉身。

    “可是他很厲害,你們殺得了他嗎?”許落在她背後,故作擔心的試探了一句。

    “原先殺不了,不過現在他已經被封印了。我們有把握。”青歌耿直的回答。

    真的是來尋殺我的。問題在於,刀槍不入的青衫、凡人娘子、慶國邊地、修為被封印,這些資訊應該算隱秘,是誰透露出去的?

    是空冥的人。宗門內是誰要害我?

    許落心頭一陣痛楚。

    但是眼下不是他猜想和痛楚的時候,許落努力壓下心頭疑惑,按一個凡人的邏輯繼續問道:“那你們找到他,殺了他之後,能不能放過我?”

    青歌停住,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微微點頭:“我會把你丟進大山深處,之後能不能走出來,看你自己。”

    這是個沒心眼的魔修。

    許落有了判斷,青歌耿直的回答讓許落相信,她此刻真的已經決定不殺他,之所以說要將他扔進深山,顯然是怕他在他們安全離開之前被有心人找到,暴露他們的行蹤。

    問題他們是來殺空冥許落的,問題我就是空冥許落……可是,他們好像只認得一件青衫。

    “大舅哥,我會盡力嘗試別的出路,可是,萬一真那麼巧,真那麼倒楣,只好對不起了。誰讓你先偷我青衫,後又置我於不顧的。”

    “那他要是沒偷我青衫,我是不是已經死了?或者晚些,遲早還是會被找到?”
本帖最後由 pontus 於 2017-5-22 16:57 編輯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20:34
第一百三十二章 山石之下

“好,我相信你。”

    似乎很艱難才下定了決心,許落拾起地上的黑刀墨陽,並不抹去泥土,插進背上刀鞘,買不走向青歌。

    他才往前走了兩步。

    前方青歌突然回頭。

    “按你的說法,你被打入那座小山裂縫中,呆了一天一夜,最後活著出來。”青歌偏著頭,凝神想著,有些懷疑道:“可是你是凡人……怎麼可能?”

    這個耿直魔修妹子突然變聰明了?

    許落心中提高戒備,面上不動聲色。

    “我有武功的,按我們的分法,我是七品,而且那山縫中可以呼吸。”他故意表現得有些尷尬,繼續道:“其實最初也不是爬不出來,只是當時廝殺實在太過慘烈,我,我有些怯戰,所以乾脆躲在了裡面。”

    許落說完指了指漫山遍野的屍體,印證自己的話。

    這個解釋其實很多漏洞。她會信嗎?會去那邊我爬出來的洞口查看嗎?

    許落指尖輕輕摩搓,隨時準備送上一記拔刀斬搏命——儘管機會很小。

    這個魔修妹子的修為大概也就築基期,許落可以判斷,但是她剛剛出槍的那一下,還有手中那把梅花生滅的黑色長槍,都讓許落心悸。

    修士的實力以境界為最重要標準,但並不是唯一的標準,否則修士世界裡也就不會有那麼多廝殺了,兩個修士見面,比一下境界,即可勝負分明。

    眼前這個妹子顯然就是戰力高於境界的那種。

    許落搏殺她的機會很小,但若她懷疑,去看,許落就不得不搏。

    因為山石之下,確實有秘密。

    需知昨日,許落是被築基後期修士的自爆轟進山體內的,此刻卻只是帶著一些體表的傷口出來——這正常嗎?

    ……

    ……

    當時,在坍塌的山體內,亂石流土之中。

    原本已經昏迷垂死的許落,突然有了意識。

    周遭漆黑一片,身體絲毫不能動彈,但是,許落知道自己還活著,因為,有人在對他說話,沒有人開口,沒有聲音,但是有人在對他說話,一段話,確切的說是一個威脅,直接出現在許落腦海裡。

    “老夫乃慶國落箭山結丹老祖,小子,你若還想活命,就快將老夫移回原位,否則,老夫日後必將你抽魂煉魄,滅殺全族。反之,你若照做,老夫承諾收你為關門弟子,保你修仙得道。”

    “……,結丹也能當老祖?也能出來耀武揚威?你知道我是誰嗎?殺我,滅我全族,收我做關門弟子……這是威脅我,還是求我?你去空冥山試試。”

    許落渾身劇痛不能動彈,更做不到神識傳音,只在腦海中哭笑不得的想道。

    許落當時也看不到。

    山體之內,除了被土石壓得結結實實的他之外,還有一個“同病相憐”的老頭。

    老頭身穿一身材質不凡的錦繡道袍,頭戴紫金冠,作道人打扮,可謂金玉其外,但其內裡,就真如敗絮了,須皆白,一張臉褶皺不堪,佈滿屍斑,身體則蜷縮乾枯得只有一個七八歲的孩童大小。

    在兩人之間,擺放著一隻巴掌大的青銅色羅盤,形狀如同司南,底下一個方方正正的託盤,銘紋篆字,上方嵌有一物,看起來如同一柄勺子。

    許落進入山體,便在勺柄所指處躺著,而那自稱落箭山老祖的老道,則在相反方向,靠近勺心位置。

    此時,落箭山老祖的身上,一道紅光與一道藍光,正不絕如縷,自他身上被抽離,匯入羅盤勺心位置,混合其他侵透山體射來的紅光和藍光,翻騰如沸水……

    最後,融合成一道道較之先前更加透徹晶瑩的光芒,沿著勺柄方向湧動,直灌許落體內。

    “這是什麼?……好痛。”許落只覺一股又一股不知名的巨力,不斷衝撞自己的身體,巨大的壓迫感,身體皮裂,骨骼也在被不斷擠壓。

    心臟刺痛,心跳瘋狂劇烈,似乎站在了一個臨界點,隨時可能崩潰。

    “若我陣勢凡人,此刻必死無疑。”

    下一刻,“砰”,波動加劇……

    許落不知道外人能否聽到這聲音,但他自己能感覺到,心臟的跳動率仿佛一下突破了那個臨界點,混合著那股衝撞力量的血液,以不可思議的度和衝擊力撞擊著全身每一寸經脈,而後,又從每一個末梢,以更加洶湧的狀態回湧,砸回心臟深處,相互碰撞,迸出使許落心臟疼痛欲裂的巨大波動。

    “撲通……撲通……撲通……”體內聲若擂鼓。

    另一邊,落箭山老祖的狀況,則是伴隨著那一縷縷光芒的不斷剝離而越來越糟糕,整個身體仿佛被抽去了全身水分的一段老木,乾裂。

    除了他,山體外面還有更大量的紅光與藍光不斷湧入,經過羅盤,灌入許落身體。

    “救我。”老道突然換了態度,竭盡全力,又向許落送過去一道神識傳音,低下高貴頭顱,去求一個凡人。

    可惜,依然沒有回應。

    “還在昏迷?……枉老夫機關算盡,卻落得如此結果,為人做嫁衣,最後把自己都搭了進去。我不甘心,我恨……”壽元耗盡,身受重創,奄奄一息的老道在失去意識之前,最後想到。

    他不甘,他恨,近乎瘋狂地恨,但是以往在這一帶呼風喚雨的結丹修士,一派老祖,此刻已經無能為力。

    許落忍著劇痛冷靜下來稍作回憶:這老道,應該就是先前戰場上遇見那個陰煞宗丁十尨所說的,那個壽元已盡的落箭山結丹老祖了吧?他這是在做什麼?

    落箭山,天南域內普普通通的一個小型修真門派,但放在慶國這個小國,便成了第一宗門,在實際上與俗世王權存在聯繫。

    落箭山老祖是結丹中期修為,放在整個天南或許根本排不上號,但在慶國燕國這個小範圍內,卻是無可匹敵的存在。

    可惜,他自進入結丹中期後,數百年未能再有突破,直至壽元耗盡。

    原本,鬱鬱而終也算是一種結局,但一次意外,讓他收穫異寶,得到了一件不知名的青銅羅盤,重燃希望,於是,他在推敲出青銅羅盤的部分功用後,佈置了一連串計畫。

    計畫中最關鍵的一環,便是指使慶國與燕國開戰,並將最終的決戰地點,定於出聖山下。

    因此,向來偏安懦弱且國力弱小的慶國,莫名主動去犯實力勝過自身許多的燕國,很快連戰連敗,退守兵聖山,而後,又在於大局全然無益的情況下,主動反攻,與燕決戰。

    這一切,都是這位落箭山老祖通過一顆虛構的“延壽丹”誘惑慶皇,早早安排好的,俗世裡的那位皇帝不過是奉命行事。

    而這位老祖本人,則早已在兵聖山下最低窪處,這處小山的山腹之內,憑異寶青銅羅盤佈置好陣法。

    等待著,以慶國加燕國數十萬將士於死戰中爆、流淌出來的雄渾血氣,重鑄生機;

    等待著,以近數十萬決死之際離體,無主的激昂戰魄,冶鍛神魂。

    事實上,他也幾乎就要成功了……

    直到丁十尨出現,戰敗,自爆,轟破了山體,一方面將正全力承受陣法之力衝擊的他重創,撞離“生位”,另一方面,還送進來了垂死的許落,佔據“生位”,奪他造化。

    這件事具體的過程和安排許落並不清楚,但是,當他感知到那兩股力量的屬性,很快就推導出來了——燕慶兩國莫名其妙開戰的真相,數百萬軍民痛失家園和性命,竟然只是為了他個人的一次延壽嘗試?

    都說大道無情,但這……便是魔毒修士,也未必做得出來吧?

    “生命之力,當場幾十萬人的陣亡,不過增加區區數十年壽元,這……”

    “還有神魂之力,我的識海被老頭禁制,也不知到底收穫多少神識之力。”

    昏昏沉沉間,許落如一葉扁舟,在巨浪間漂浮不定,不知過了多久,浪濤漸平,不論是落箭山老祖身上,還是山體間湧動的悠悠光芒,都漸漸淡去。

    “活了,多了于我其實沒什麼意義的幾十年壽元,還有暫時無法判斷多寡的神識之力。”

    許落恢復活動能力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面看起來普普通通,與俗世道士所用幾乎一模一樣的青銅羅盤收在了懷裡,他看不透這羅盤有何玄機,但是有一件事很確定:

    “這東西既然有給修士延壽的作用,那麼哪怕實際作用再小,我也不能讓它再流出去。”

    “用不了,我可以設法毀掉。否則多來幾個不惜以百萬、千萬凡人生命換取區區數十年壽元的修士……這人世,或就不存在了。”

    “修士求長生,壽限的誘惑,實在太大,很難抗拒。”

    “其實,假若這羅盤的效果可以被凡人承受,可以為溪兒增加壽元呢?怕真有那一天,就連我自己,都不一定能心志堅定。”

    “所以,這東西絕不能留。”

    收起羅盤,踢了一腳那個看起來已經死透了的落箭山老祖,許落摸到黑刀墨陽,開始鑿開山腹——他還在擔心外面的情況,尤其是王時雨等人。

    然後,他就遇到了荒海魔修青歌。

    剛剛,這個其實不那麼像魔修的女子差點殺了許落。

    現在,許落在等待,看是否需要冒死與她一搏。

    因為只要她現在走去,到那個許落剛剛偷偷掩好的洞口,移開土石看一眼,就一定會懷疑許落的凡人身份。
本帖最後由 pontus 於 2017-5-22 17:02 編輯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20:36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沒有姓

青歌抬眼看了看遠處那個小山包。

    又看了看一身泥水的許落。

    許落面上努力保持著平靜……

    “走吧。”

    終於,青歌轉身,當先走去。

    許落一眼也沒敢回看那個小山包,老實跟跟在她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一小段艱難的山路,許落現身前這女魔修似乎並不習慣裙裝,走起路來很是彆扭,走著走著,連脾氣都有些上來了,臉色很是難看。

    其實青歌本人是另一番感受,她不習慣穿裙裝固然沒錯,但是此刻真正惱羞成怒的原因,還在於兩個人現在的狀態——她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在緊緊盯著她的耳後,她的脖子,她的腰,她的腿,甚至……她的臀。

    一向冷酷的青歌姑娘現在已經快沒法走路了。

    要知道她過往可都是黑色男裝打扮示人,如今被一身裙裝勾勒出隱藏已久的身體線條,本就自我感覺很不自在了,又哪裡能扛得住背後再跟一個年輕男人,被這麼一直看著?

    青歌沒回頭,但是總覺得身後這個男人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而且那目光很熾熱,這讓她身體某些部位的溫度也開始不自覺地提高,一種敏感而怪異的感覺。

    她有很英氣的臉,卻又同時具備很女人很好的身姿。這一點曾經為她帶來過不少麻煩,所以她自己很清楚。

    其實青歌的感覺沒有錯,許落的目光確實一直在青歌背上遊弋,但卻不是為了欣賞。

    他在做選擇,荒山野嶺,毫無戒備,身後出手,距離合適……有沒有可能趁著現在還被低估,一記拔刀斬直接送她上路?

    許落蠢蠢欲動。

    “你在看什麼?”青歌終於忍不住了,扭頭板著臉問了一句。

    許落故作茫然的搖了搖頭,盡力演繹一個凡人應有的狀態道:“回上仙,我看……路。不太好走。”

    “……”這情況,難道直接說你明明在看我的腰,我的臀嗎?青歌猶豫了一下,改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回上仙,我叫許見陽。”

    許落報出來的是自己的字。

    之所以這麼做有兩個原因:

    其一,他的字這麼多年在空冥山上幾乎從來不用,就連給他取字的大師伯都不這麼叫他,所以,知曉他的字的人其實很少;

    其二,這回跟王時雨出來之後,許落被他帶著,習慣了,反而一直以字代名,故而慶軍的人,大多都以為他就叫許見陽,此刻報出來這個半真半假的名字,可以防備接下來萬一撞見“熟人”,被叫破假名反而惹來懷疑。

    青歌站住了。

    難道他們連我自小不用的字都知道?許落心頭一緊。

    “怎麼你也姓許?”青歌開口問道。

    “啊?”原來是這樣,許落松了一口氣,解釋道:“回上仙,是的,我正好也姓許,有些湊巧。不過天下人口幾十億,姓卻只有這麼多,姓許的,怕不下千萬呢。”

    許落這麼一解釋,他自報姓許這件事,反而顯得他很老實,不弄虛作假,不蓄意回避,青歌想了想道:“也是。你們諸夏人確實多。”

    你們諸夏?果然是荒海來的。

    許落一點一點的捕捉著對方洩露的資訊,但是他很快現,這似乎完全是多餘的。

    “你不用在每句話前都稱我上仙,我不是仙人,只是修士,從一個你大概沒聽過,叫做荒海的地方來。”

    這個魔修妹子好耿直。

    “回……那我應該稱呼姑娘?”

    “我叫青歌。”

    剛認識,並無關係的女子,去姓稱名會不會不合適?許落猶豫了一下,追問道:“請問青歌姑娘貴姓?”

    “我沒有姓。”

    “……”

    “因為我沒見過親生父母。”

    “……我也是。”

    “嗯?”

    “是真的,我也沒見過自己的父母。我姓許,只是因為養我長大的那個老人給我取姓許。至於我本該姓什麼,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意料之外,許落這一句話,不經意說進了青歌心窩裡,她一改臉色認同的看著許落,認真而用力的點了點頭:

    “我也一樣,也不想知道。其實我師父姓梅,可是她不讓我姓梅……所以,我從來都沒有姓。”

    “等以後嫁人了就有了。”許落聊順嘴了,說完即刻警覺,小心解釋道:“我的意思,我們這邊的風俗,女子出嫁後都要從夫姓……”

    “我不會,不會從人姓,也不會嫁。”青歌狠狠的打斷了許落的話。

    “哦。”許落低頭,心說又沒讓你嫁我,你那麼激動幹嘛。

    青歌姑娘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表現得過於激動了,猶豫一下道:“走吧。”

    說完她向前邁了一步,然後就後悔了,因為忘了趁機改變原先的狀態。這麼走,還是一前一後,還是她在前,許落在後……

    “要不要叫他走前面?”

    “他好像還在看我。”

    “還看……必須得說他,可是怎麼說?”

    青歌一路彆扭的走著,一路冥思苦想。

    女人多數是這樣的,當一件事令她們感覺尷尬、羞怯和憤怒並存,她們就會惱羞成怒,選擇一個相對最激烈的方式來表達。

    許落身前,青歌突然轉身,半生槍再次出手,直指許落:

    “你想殺我。”

    這都能被覺察?我難道有殺氣?許落臉上保持困惑:“我?我沒有,你是仙人……那個,修士,我只是凡人……怎麼敢想?”

    “可是你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遊弋窺探。”

    “呃……”

    “哈哈哈哈……”突然一陣肆意的笑聲傳來,兩人身邊的小山坡上躍起來一個穿著絲綢大紅袍的年輕男人,大笑著道:“青歌你傻啊?目光看你就是想殺你麼?其實也可能想上你啊!”

    前一秒,許落還覺得他是來幫忙解圍的,後一秒,他只想說:哥們你別害我啊!

    青歌對抽風慣了的遼覽安並不理會,但是沒法不對他的這句話產生情緒上的反應。她手中的半生槍開始有些顫,看向許落的目光,也變得憤恨而冷酷。

    “我沒想上……總之我真的沒想,我保證。”許落趕緊解釋。

    “那他就是想殺你。”青歌還是沒說話,只有遼覽安在旁邊補槍,“反正你自己選吧,凡人小子,你到底是想殺,還是想上……兩者裡頭選一個。”

    這,選哪個都是死啊!

    許落偏頭看一眼這個明顯修為高出青歌很多的荒海魔修,無奈道:“兄台能不能不害我?”

    “哈哈哈哈……有趣”,遼覽安大笑,蹲下來道:“要不這樣,小兄弟你說你想上,我就救你。放心,青歌打不過我,而且絕對不敢惹我……”

    什麼人啊?!魔修的性情無法以常人揣度,這一秒在笑,下一秒殺人也是平常……許落好痛苦,他似乎就沒這麼慘過。

    “我……”

    “別對我說,轉回去,對青歌姑娘說。”遼覽安興致勃勃。

    許落緩緩轉向青歌,還有她手裡的槍:“我……算了,你殺了我吧,就當我想殺你。”
本帖最後由 pontus 於 2017-5-22 17:07 編輯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20:37
第一百三十四章 魔毒修士

許落賭對了。

    青歌就是這種個性,自己心裡找到了臺階之後,她反把許落的話當作這個凡人男子寧可忤逆修為更強的遼覽安,寧可被屈殺,也不願意說那種話折辱她……難得他一個凡人,卻有這樣的勇氣。

    心中一時間莫名有些欣賞和感動。半生槍偏指遼覽安,青歌目光乍寒:“少宗主若再這般胡言亂語,青歌可以自行離開,另作嘗試。或你殺了我也行。”

    說完不待依舊笑意盈盈的蒼無宗少宗主回答,她又轉回向許落,收回長槍的同時,薄嗔一句:

    “不是就不是,你解釋便可以了,又何必說什麼就當是?”

    說完這一句,她自己才反應過來:就當是想殺我,把什麼當作是想殺我?那不就是想……

    青歌沒辦法再想下去了,輕輕一偏頭,沉聲道:“走吧,無須理他。”她說完轉身向前走去。

    “等一下,青歌姑娘,請稍等。”

    青歌回頭:“怎麼了?”

    “我……還是我走前面吧”,許落指了指方向,苦笑道,“青歌……上仙一會兒若再要殺我,直接從後動手就好……不必每次都好端端的,突然就拿槍指著我。”

    後面一句話,許落說的有些生硬,借機把心裡的鬱悶泄了一下,說完大步當先走去。

    心知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不止一兩名荒海魔毒修士,身在險境的許落提前找到了突破口——眼前這個沒心眼,但是戰力不俗的女魔修,就是他接下來“閃轉騰挪”,周旋於一群魔毒修士之間的依仗。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怎麼贏得她的信任,之後,才是怎麼利用她。許落一邊揣測分析著她的心理,一邊頭也不回的坦然大步走去。

    青歌看一眼他的背影,低頭咬了咬牙,沒說話,跟在他身後走著。

    她這才現:“原來跟在別人後面走,要不看對方背身,也是很難的。”

    遼覽安已經不知何處去了,兩人保持沉默,繞著幾道山梁走了好一陣。

    山路崎嶇,青歌自是遊刃有餘,但是許落已經有些吃不消了。而且他體表的傷口因為攀爬牽動,有些已經重新裂開,開始流血。

    “你的傷,沒事麼?”

    終於,看了許久的青歌抬眼看著遠處樹木,裝作很不經意的“隨口”問了一句。

    許落不答,只是咬牙把行走的度又提快了些,一時間氣喘如牛,流血更多。

    他這是在跟我賭氣?青歌先是有些惱怒,跟著沉思了一會兒,無比艱難的小聲說了一句:“适才是我多心了,抱歉。以後……”

    “以後上仙要殺要剮請便,不用尋這些奇怪藉口。”

    許落吭哧帶喘的答了一句,堵得青歌一陣惱火。

    她在荒海向來孤僻,不願與人接觸,有哪裡能猜透許落的這些心理戰術?

    鬱悶得厲害了,其實也就十歲的小姑娘一咬牙,蹬蹬兩步過許落。

    “我走前面。”這裡頭隱含的意思是,我知道自己錯怪你了。

    “這是傷藥,內服外敷,你身上的傷很快就好,用不用隨你。”她丟過來了一個小瓶子,丟在許落懷裡。

    “……,我做事一是一,二是二,你莫以為我理虧就可以一直如此態度。你再這樣,我真的殺你。”因為這一番連續的舉動,面子和心理上有些過不去了,青歌解釋了一句,又威脅了一句。

    許落還是不說話。

    青歌本頁想好不說的,但是忍了一會兒,還是不得不出聲提醒:“那藥是修士用的,你用切記丁點即可,若不然凡人之軀承受不住,你會死的。”

    許落刻意等了一會兒才開口:“……謝謝。”

    青歌聽出來他態度轉變了,有些意外,於是一樣頓了頓才道了一聲:“嗯。”

    氣氛緩和了,許落的傷也在好轉。

    “這藥很珍貴吧?剩下的還你。”許落在身後說。

    “……我還有,你留著吧,帶在身上回頭也好從深山走出。”

    “謝謝。”

    “嗯。”

    “那個,你會飛嗎?”

    青歌點了點頭。

    “那為什麼不飛?走著多累。”

    “說是擔心被諸夏宗門注意。”

    “可是剛剛那個人都飛了,而且這裡全無一人。”

    青歌想了想:“但是你不會飛。”

    “你飛,我走著就行了。”

    許落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就是做一個小嘗試。他猜測這附近現在很可能是有修士在游走窺探的,只要把青歌騙起來,引起注意……然後她一遇敵,許落就跑。

    青歌真的被騙起來了,半生槍一出,她踏在槍上,若不是裙裝嫵媚了些,完全稱得上一句英姿颯爽。

    “上來。”

    “啊?”

    青歌手臂一揮,許落整個人被一股勁氣托起,帶到了槍上。

    “站進我的靈氣罩來,不然你會掉下去。”

    青歌說完這一句,靈氣一催,半生槍化虹而去。

    唉,劇本不是這樣的啊!這下好了,連再做嘗試的時間都沒了。

    ……

    ……

    許落在一處隱蔽的山谷裡見到了除青歌和遼覽安之外的另外九名荒海魔毒修士。

    當然,他們現在的打扮看起來只是奇怪些的諸夏人而已。

    “說吧,那個青衫許落的家,在哪?”青歌簡單說明了一下許落的情況,和帶他來此的原因之後,那名姓賀的蒼無宗結丹弟子逼視問。

    他在其中悄悄用上了威壓,凡人對上,絕對失去說謊的能力。

    許落也不準備說謊,說謊,萬一與對方掌握的資訊衝突,他當場就會死……但是這並不等於他要將所知事實全部和盤托出。

    “在慶國東北邊地,靠近燕梁交界處。”許落道。

    幾名荒海修士互相看了一眼,確認這與當時蒼無宗長老所給的資訊一致。

    “說的似乎沒錯,可是這樣,好像根本用不著他吧?”

    一男一女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們出身荒海雷岳宗,男的叫雷斧,女的叫雷刖,此刻說話的是那名女修,一個相貌看起來四十來歲的丰韻婦人。

    “少宗主,我覺得帶著一個諸夏凡人,難免麻煩,還是殺了,直接搜魂的好。反正我們也知道大概方向。”

    她說完轉向許落,翹起一根手指。

    這根手指上套著一個奇形,生有許多尖刺的貝殼。

    尖刺慢慢向許落眼珠逼近。

    “東北邊地範圍很大,流民與賊匪眾多,不好找。我也是那邊生長的人,他描述過自己所在那一帶的情況,我雖具體道不清是哪裡,但是邊看邊印證,定能帶你們找到。”

    尖刺停在了許落眼珠前方毫釐之處。

    許落額頭的冷汗恰如其分的流下來。

    “青歌,人是你帶來的,你來決定吧。”遼覽安故作正經,但是其實戲謔好笑。

    “我答應過事成之後不殺他。”青歌冷臉簡單回應。

    “哦?”雷刖妖媚的大笑,“怎麼了?看上凡人小白臉了?哎呀,仔細一看還真是挺好看的,想當初,老娘我也玩過不少諸夏男人,但是都隔夜就殺了……要不青歌你也先玩一夜?明日,我再殺他搜魂。”

    許落看懂了,這根本不是沖著自己來的,這一男一女似乎是和青歌有矛盾,所以故意找她麻煩。

    青歌不說話,右手虛空一握,半生槍在手,意思:再說,那就動手。

    雷岳宗的那名男子趕緊走到婦人身旁,與此同時,還有三名荒海修士在往他們身後移動。
本帖最後由 pontus 於 2017-5-22 17:11 編輯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20:38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步步驚心

劍拔弩張的氛圍下,許落就是那一葉風雨飄搖的小舟,隨手可能傾覆。而且現在的情況看來,青歌雖然戰力強悍,但是以一敵二,或可能還要以一敵五,她處在絕對的下風。

    這是許落很不習慣的一種狀態,自己的命運,完全掌握在別人手中。

    在場兩名結丹,九名築基,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隨手要他性命——搏,等於死。

    許落過往的人生,幾乎完全憑實力說話,這下突然要靠腦子,甚至是靠陰謀詭計了,他無奈,勉強,但是依然不得不盡力去適應,去做。

    因為他還想回家。

    ……

    “怎麼,還真當自己戰力多強悍啊?”另一邊,那個叫雷刖的婦人挖苦了一句,扭頭示意了自己身邊和身後的幫手,繼續道:“你道你能敵得住幾個?”

    青歌咬著嘴唇不說話,她不擅長這些心理爭鬥。

    “真打起來,你就盯著她殺。我們凡人打架就是這樣,以少敵多,知道打不過,就死盯著對方領頭的那個拼命,咬,也咬他一起死。”

    一旁的許落突然開口。

    “好。”青歌乾脆回應,隨即長槍一指:“我自知敵不過,但是有把握讓你陪葬……或可能,還能再帶上一兩個。”

    槍尖又點了婦人身後幫忙站陣腳的兩名非雷岳宗修士。

    “還不錯。”許落在心底贊了一聲。

    青歌這一下舉一反三,知道連帶威脅,而且威脅的物件,選擇的還是對方有動搖可能的幫手,而非同門……小女魔修看起來還不算太笨,有得教。

    可憐落魄的空冥天驕這會兒別無選擇,也只能把這個築基小女魔修當作“依靠”,努力經營了。

    雷刖得意搖擺的腰肢一下停住了,愣了愣,她可不打算和青歌同歸於盡。

    問題箭已經在弦上了,就算想退,怎麼退?

    雷刖一扭頭,狠厲的目光投向許落。

    “你先到外面去。”青歌注意到了,對許落說道。

    出去有毛用啊,你死了,我不還得死?許落努力鎮定一下,偷偷觀察在場諸人,尤其是遼覽安和他身邊那名結丹修士的神情……又到要做抉擇的時候了。

    “賭一把吧,賭那兩位其實會出手阻攔……趁此機會,我先徹底贏得小女魔修的信任。”

    許落想罷,裝作有些顫抖的,把背上那把樹皮包裹,滿是泥土的長刀拔了出來,站在青歌身邊道:“你一個人,他們這麼多人……我幫你吧。何況你本來就是因為幫我才惹上他們的。”

    他說得懇切。

    但是“噗~”

    一瞬間,不論是對面的五人,還是剩下旁觀的幾個,包括遼覽安在內,都俯身大笑起來。只有站在遼覽安身邊的那名蒼無宗結丹修士絲毫沒笑。

    青歌有些無奈,又有些感動的扭頭看許落一眼:“你是凡人,沒用的。”

    這話好直接!

    “而且其實我不是因為你才惹上他們,我和他們本來就有仇,他們找藉口逼我出手而已。”

    這我知道啊,問題你就這麼當眾說出來,合適嗎?我的耿直女小魔修。

    許落努力管理好表情,認真道:“都一樣的,反正都要打。我就不信仙人挨了刀沒事,就算真沒事,人家都要殺咱們了,刀,總要劈出去……不管能不能劈中。”

    當場又是一陣哄笑。

    但是許落這段話,太對青歌胃口了,她“深情”的看許落一眼,點了點頭。

    “今天要是能趟得過去,小女魔修就可以考慮利用了。”

    許落想了想,深呼吸,持刀應對。

    雷刖被他這個動作激怒了,伸手一指,那枚長著尖刺的奇形貝殼脫手而出,飛向許落射來。

    突然被攻擊了……

    許落匆忙舉刀,慌亂劈落,很中規中矩,很“凡人”的一刀。

    他其實能擋下這枚貝殼狀的法寶,只要劈出黑光就行,但是許落不打算暴露這張底牌,也不敢暴露,否則就是死。他又賭一把,賭青歌來得及出手,賭遼覽安和那名結丹老者會出手……

    他們之所以等,不過是想看我在面對死亡的時候會是什麼表現,做個試探罷了。

    “嗡。”

    果然,在貝殼射到許落面前的一刻,青歌的長槍到了。

    可是長槍最終並沒有打實……

    站在不遠處的那名結丹老者也出手了,而且後先至,一道黑色光芒從他指尖出來,在空中裹住尖刺貝殼,而後往後拉扯,緩緩將它送回了雷刖手中。

    “好了,沒聽少主剛剛說了嗎?此人的生死,由青歌決定。”

    “還有,咱們這次出來,事情還沒辦,人已經死了一半了……你們要動手了結私仇,可以,等到事成之後吧。”

    結丹老者兩句話將事情定局。

    遼覽安隨即揮了揮手,懶洋洋的開口道:“那就這樣,準備一下,一會兒就出……對了,暫時還是得步行,這一帶修士氣息很重……還有那個誰,凡人,你去換身衣服。”

    “我?我沒衣服。”許落說。

    “我有。”青歌說。

    ……

    ……

    許落差點以為青歌要他穿女裝,還好結果不是。

    在山谷角落找到個水潭,洗了個澡,許落穿著青歌給他的一身男式黑衫出來。

    這已經是青歌最大的一套衣服了,還是有些緊,但是好歹勉強能穿。

    “這小女魔修備這麼多男式黑衫做什麼,而且還每件都偏大這麼多?”

    許落帶著困惑看了她一眼。

    眼前的青歌剛換了一身淡綠裙裝。

    許落明白了……剛剛沒注意,原來小女魔修的身材很火辣啊。所以,她穿男裝,穿偏大這麼多的男裝,其實是為了掩飾和保護自己吧?

    看來她的日子過得確實不怎樣。

    青歌也在看許落。

    “先前一點沒注意……原來他長得真的是極好看的,難怪那個雷刖會說他是小白臉,說我……”

    青歌強行停止了自己的思索,但是仍不得不承認,這個凡人男子不光好看,他的身上,竟然還有一股子俗世難得的出塵、淡然和飄逸。

    “謝謝你的衣服,還有剛剛……”

    許落剛開口,青歌就搖頭打斷了:“我說過不殺你,事後扔你進深山的……說過的話,我會盡力做到。真要道謝,我剛剛也要謝你。”

    她說完徑直托出一團靈氣,在許落周身遊走了一遍。

    “筋脈堵塞,靈氣不通……你不能修行。”

    她似乎有些失落的說道。

    難道她本來打算教我修行?許落笑了笑:“沒事,神仙哪裡是每個人都能做的,在戰場見過了那麼多死人,能活著回家做個平凡農家人,我就很知足了。”

    青歌點頭,又搖頭:“我的意思其實是,你不可以喜歡我。你是修士,我們都不可能。而今你還不能修行,所以,你最好趁早絕了這個念頭。”

    “……”

    這是,為了騙取信任表演過頭,被當作愛慕了嗎?

    “我沒有。”

    “那就好。”
本帖最後由 pontus 於 2017-5-22 17:20 編輯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20:38
第一百三十六章 循循善誘

有點尷尬的氛圍。

    小女魔修梗著脖子不說話。

    許落只好主動開口:“這裡說話,會被他們聽到嗎?”

    青歌猶豫了一下,搖頭道:“不會,我注意一下,有人靠近就能察覺。”

    “好”,許落頓了一下,直接道,“我發現你的情況其實很不好。”

    青歌轉頭看他:“什麼意思?”

    “你的處境很危險,我想幫你,其實也是幫我自己,因為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了”,許落坦誠說道,“所以,我想幫你分析一下形勢,想想對策,這些是你不擅長的。”

    青歌低頭思索了一下,搖頭:“沒什麼好分析的。我的宗門叫梅花宗,和今天那對男女所在的雷岳宗在荒海就是死敵。這一戰是遲早的事,事情結束之後,就算一切順利,也至多一方能回去荒海。我會盡力在那之前將你送進深山。”

    就這樣了?許落有些鬱悶道:“你能以一敵二?何況他們還有幫手。對了,你有沒有想過找幾個盟友?”

    青歌無奈的搖頭:“沒用的,我的宗門現在十分衰弱,就靠師父帶傷撐著,連人都沒剩幾個……反正我早已經習慣了,只能靠自己。也許會戰死吧,但就像你說的,我會努力拉上他們陪葬的。”

    這死腦筋啊!要不是現在的狀況,許落絕對掉頭就走。可是眼下,他還是不得不繼續循循善誘。

    “那你的師門不需要你回去?”

    許落這一問,完全抓住了青歌內心最大的軟肋,她眼眶有些泛紅的點了點頭:“需要,師父也許不打算我回去了,所以才把半生槍給我……可是,我想回去。師父一直待我很好,一直將我保護的很好,所以,我就算死,也要死在她身邊,為保護她而死。”

    “……那你就得先活下來。”

    許落是強忍情緒著說的這一句,因為就在剛剛那一刹,他差點就脫口而出:你有半生槍?你手上那把原來就是半生槍。那半生槍最大的秘密你不知道?……不知道,那你幾乎等於不會用啊!來,我教你,這樣你的戰力至少在那兩個結丹以下無敵。

    可是現在這個凡人許見陽,能突然變成高人,教她用半生槍嗎?答案是不能,那是找死。

    怎麼辦?怎麼辦?

    許落正鬱悶著,身旁的青歌突然改變想法了,她抬起頭道:“那你說,我應該怎麼辦,才能活著回去?”

    想通了?許落連忙收回心思,整理一下道:“辦法會很多,但是我們現在最迫切需要分析的,是如何先保全自己,不然像今天這樣,太莽撞了。”

    “好,你說,我聽。”

    “今天你帶我過來之後,那個雷岳宗的女人那麼迫不及待的站出來,其實有兩個目的,第一,是為了不讓你在那個少宗主面前立功,以免他們最後保你;第二,試著通過羞辱你,挑動你主動出手,然後趁機名正言順的殺你。”

    青歌點了點頭:“那我應該怎麼做?……除了保護你,讓你帶我們去找到那個空冥許落。”

    找找找,找你個頭啊!許落在心裡罵了一句,面上依然認真道:

    “一要學會忍,學會判斷形勢,在不利的情況下,絕對不給他們名正言順聯手殺你的機會。二要學會避,避開劣勢情況下和他們私下遭遇。很顯然,他們如果私下殺了你,就算那位少宗主心知肚明,也不會殺了他們……你們已經快沒人可用了。”

    “我知道,你說的都對”,青歌咬了咬牙,“可是我做不到。”

    “那你師父的用心就全部白費。”許落直接一句話堵了回去。

    青歌掙扎片刻,終於艱難的點了點頭:“好,我保證,我會盡力去忍,去避。”

    “很好,現在我說第三點,你要盡力爭取那位少宗主和那個很厲害的老人家的支持。”許落繼續道。

    青歌再次果斷搖頭,或因為怕許落誤會,隨即有些急切的解釋道:“這個不光是我做不到,我不會諂媚也不願諂媚還是其次,最重要的,他們也沒有支持我的理由……我和我的宗門,都沒有價值。”

    也有道理,許落想了想:“那就換一個角度,反過來,如果他們越來越不喜歡雷岳宗的人,其實也可以算是一種支援。”

    “嗯?什麼意思?”

    “讓雷岳宗的人闖禍……這個我會慢慢設計,回頭再跟你說。”

    “嗯。”青歌認真的點頭,“還有麼?”

    小女魔修真的很好騙啊,許落想了想:“你們這次已經死了很多人了?”

    “嗯,死了差不多一半,我們被諸夏宗門追殺過三次。”

    “那他們現在應該很著急殺你。”

    “為什麼?”

    “因為雷岳宗這一男一女,個體戰力皆不如你。你試想一下,如果他們當中死了一個呢?”

    “那剩下一個絕對不是我的對手,除非,除非那些人還幫他們。”

    “對,所以他們其實比你著急,明白嗎?他們比你更怕出什麼意外,造成他們自己或者他們的幫手出現傷亡”,許落頓了頓,“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

    “利用,怎麼利用?”

    “找機會逐個暗殺,推給那個許落。或者乾脆……帶他們撞上諸夏宗門去。”許落說完這一句轉過身假裝注意周邊情況,其實他心臟跳躍有些加,因為這個坑太顯眼了,只要不是傻子就會識破。

    結果青歌姑娘就是傻子。

    “真要找的話,其實又未必就能找到諸夏宗門去的。”她目光誠懇,認認真真的說道:“我總不好故意亂飛或外放氣息引他們來吧。那樣的話,少宗主他們就會先懷疑我了。對了,你放心,真要遇上了咱們不怕的,半生槍很快,我跑起來,比少宗主之外的人都快……你,你笑什麼?”

    “啊?”我笑了?被現了,許落連忙找理由解釋道:“哦,我只是覺得你最後這句有些可愛……不是,是有趣。”

    “哦”,青歌姑娘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可是我說的都是實話。”

    “我知道,而且……我還知道有一個諸夏宗門大概的位置。”

    “啊……你不是凡人嗎?”

    “是,但是那天,許落殺死的那個仙人,不對,是修士……他自報過家門,說他來自燕梁邊境陰煞宗。”許落說到這裡放慢語,一邊觀察青歌的表情,一邊緩緩繼續道:“燕梁邊境,就在我們這次要去的方向上……我們最好在找到那個許落之前,先遭遇一次諸夏宗門。”

    每一句,每一步,其實都如履薄冰。

    好在,小女魔修用力的點頭:“嗯,我聽你的。那我現在應該怎麼做?”

    “去告訴那位少宗主,那個許落昨日剛殺了一個……”

    “從那人留下的氣機來看,至少築基後期巔峰。”

    “那你就告訴他們,許落昨日剛殺了一個築基後期巔峰,他可能還很強。”

    “為什麼?”

    “因為這樣,如果有人突然死了,大家就會猜想,可能是那個空冥許落幹的。”

    “哦,那其實是誰幹的?”

    “你。”

    “我?”

    “不在事成之前瓦解雷岳宗那五人,你就回不去你得荒海。”

    “好。”
本帖最後由 pontus 於 2017-5-22 17:23 編輯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20:39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必須忍心

許落遭遇青歌的最初其實想過乾脆把他們帶去出聖村,用符箭陣轟殺了結,但是真正見到這群人,尤其是遼覽安和那名結丹老者之後,他不得不放棄這個打算。
 
 出聖村還吞不下這些人。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小女魔修突然抬頭看著一身玄衣的許落,他身上穿的是我的衣服,我穿過的……這麼一想,臉上一熱,她想說的話就全忘了。
 
 “怎麼了?”許落追問。
 
 青歌撥了一根草葉在手裡折著,想了想說:“就是突然覺得你挺嚇人的,一個凡人,心機城府卻好深……我不常與人接近,但願你不是騙我。”
 
 她說的極為認真,像是交付終身似的,許落心裡緩沖一下,微笑道:“你只要記得,如果你死了,我也不能活就好了,我騙你沒好處。”
 
 “倒也是。”
 
 “至於你說的心機城府,大概當一個人想活很難,卻偏偏很想活,沒辦法總要學會的。我所經歷的戰場,那些屍體,你也見過了……我是個凡人,沒有你們那樣的能力,不想死,只好拼命的活。”
 
 許落這段話其實形容的正是自己當下的處境和無奈,所以顯得很懇切。
 
 青歌目光誠摯的點了點頭:“你放心,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的……就算萬一等不到最後事成,我擋著,你盡力跑。”
 
 “我其實有些後悔帶你回來了。”她又補了一句。
 
 再這麼聊下去,許落坑她的時候就要有心理障礙了。
 
 “對了,你多大?”他沒話找話的問了一句。
 
 “十五,我第一次離開師門,第一次來諸夏。”
 
 竟然才十五,先前估計完全錯了,育得真厲害;十五歲的築基,她的天賦好強;她的宗門應該是把一切賭在她身上了,或許讓她來諸夏,其實希望她留下逃生……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許落必須保證自己不能心軟,因為面前這個小女魔修,註定是要被他利用和坑殺的——他必須忍心。
 
 “你去找那個少宗主說許落的事吧,記得強調他可能還很強。”許落必須暫時停止這種對話了。
 
 “嗯,那你一個人在這裡,沒事嗎?”青歌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碎草葉道。
 
 “沒事的,你總不可能時刻在我旁邊的,比如睡覺什麼的……”
 
 他話沒說話,青歌已經跑遠了,什麼叫睡覺的時候?
 
 另一邊,雷岳宗的一男一女正往遼覽安所在的地方走去。
 
 “咱們要是什麼都不管,什麼理由都不要,直接就把她撲殺了,會怎樣?”男人問。
 
 “那少宗主會因為覺得被冒犯而暴怒,會因為下不來臺,不得不殺我們。”女人答。
 
 “唉……剛剛本不該猶豫,錯過機會的,當時只要咱們幾人突然一起出手,頃刻間殺了她就好了。畢竟是她先出手威脅,壞了少宗主規矩的是她。少宗主有臺階,應該不會真把我們殺了。”男的有些遺憾道。
 
 “當時少宗主和賀師兄在場,只要他們有心幹預,你以為我們能得手嗎?再說了,當著少宗主的面殺她,半生槍歸誰?”女人反駁。
 
 “放心吧,機會少不了的。就她那個腦子和性格,挑動她私下約戰,一點不難。屆時少宗主就算心知肚明,也不可能真將我們都殺了。”雷刖又補了一句。
 
 許落的猜想沒有錯,他們現在確實很著急。
 
 此番除蒼無宗本身之外,其他宗門來的多是一個人,雷岳宗來了兩個,目標就是青歌——梅花宗現在最出眾的弟子,梅花宗宗主的心頭肉。
 
 還有,青歌居然帶了半生槍來,這是個難題,但也是驚喜。
 
 先前幾番危機,死傷近半,再加上青歌在這些危機中所表現出來的戰力,讓他們不得不心悸、著急。因為一旦他們中有一個出現意外,情勢就會逆轉。
 
 為此,雷刖還用身體手段拉來了三個盟友。
 
 不能再耗下去了,必須先下手為強。
 
 她看樣子一定要保那個凡人,那就從這裡激她。
 
 “少宗主,我覺得那個凡人身上有古怪。”雷斧是個高大的壯漢,說話給人一種憨厚可信的感覺。
 
 “哦。”遼覽安就應了這麼一聲。
 
 然後是青歌進來,她對雷岳宗二人視若不見,按許落的吩咐,告知遼覽安戰場所現的情況,並表達了對許落實力的擔心……
 
 遼覽安照樣一個“哦”打。
 
 “出去,都出去。”
 
 他把人轟出去後,那名結丹老者才道:“稟少主,消息回報,燕梁邊境現骷無行蹤那裡有一個山寨的百餘賊匪,盡數被人用來凝毒了……這定是他。”
 
 遼覽安點了點頭:“方向一樣對吧?那走吧。”
 
 “那個凡人……”
 
 “骷無不是正拿凡人身體凝毒嗎?聽說那邊現在人煙稀少,帶過去正好做餌,省得到時候一時半會的還沒處抓。”
 
 “少主英明。”
 
 “哎喲,這凡人男子洗完了換身衣服,還真不錯……老娘果然沒看錯。”雷岳宗二人是和青歌前後腳出來的,沒走多遠,就看見了許落,雷刖刻意拔高嗓門說話,邊說邊扭著腰肢走過來要摸許落的臉。
 
 許落往後退了一步。
 
 “嘖嘖嘖,怕我吃了你呀?你是不知道老娘的妙處……比那種生瓜蛋子可強多了,要不要試試?”
 
 許落不搭腔,就連青歌都不說話。
 
 雷刖有些意外,凡人膽怯她可以理解,問題青歌什麼時候受得了這種話了?
 
 “哎喲,剛剛沒注意,你這身衣服還真是青歌穿過的。”雷嶽不甘心,繼續挑釁道:“青歌,是不是嘗過了呀?”
 
 青歌看了一眼許落,咬著嘴唇不做聲。
 
 “滋味怎麼樣?”雷刖繼續道,“既然少宗主說不讓殺,那給姐姐玩玩總可以吧?放心,絕不玩死……咯咯咯,最多玩殘。怎麼,想殺我?要不然我們避開少宗主他們,私下找個地方?……不敢?那你倒是說一聲啊,說你青歌怕了,姐姐沒準就放過你了。”
 
 青歌的手在抖。
 
 許落突然“哇”一聲吐出來……
 
 “什麼味道,好難聞。”
 
 他一邊說,一邊吐,一邊從雷刖身旁跑回到青歌身邊。
 
 一個凡人竟也敢羞辱我?雷刖臉色鐵青,氣到抖。
 
 青歌差點就笑出來了,感激的看著許落。許落回應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找死。”雷刖暴怒,抬掌就要向許落打來。
 
 這一幕正好被剛剛繞過一個彎的遼覽安看見了:“雷刖,你有完沒完,拿我的話當耳旁風,你找死是嗎?”
 
 雷刖連忙收回手掌,肅立不敢吭聲。
 
 遼覽安看了看平靜站著的青歌、許落,揮手道:“走吧。”
 
 許落很自然的從懷裡掏出那個取自山石下,落箭山老祖那裡的詭異羅盤。羅盤巴掌大,沾著些泥土,許落無比平常的在上面看了一眼,指著東北方向道:“少宗主,咱們走那邊。出了這一塊,我就都認路了。”
 
 遼覽安點了點頭。
 
 這一刻,沒有任何人對許落手上的羅盤生出懷疑,連丁點好奇都沒有,因為他表現得實在太平常和自然了。就像他昨天主動而自然的拔出長刀一樣。 本帖最後由 pontus 於 2017-5-23 08:43 編輯

pontus 發表於 2017-5-17 20:43
第一百三十八章 咫尺之遙

許落跟著遼覽安一行人徒步而行,整體度說不得故意,但還是被他拖慢了。雷刖等人偶爾會抱怨幾句,但見遼覽安氣定神閑,也不好太過糾纏。
 
 轉眼已是兩天之後。
 
 就這兩天內,慶皇暴斃,新皇登基。燕慶兩國以兵聖山為界,暫時都按兵不動,據說正在協議停戰。
 
 許落在傍晚時分好不容易等到了遼覽安停下休息的指令,兩天一夜連續趕路,他的身體已經疲憊至極,但是枕著長刀睡在草甸子上,他其實睡不著。
 
 這個地方,在同一方向另一條路上,離出聖村只隔兩三重山。
 
 這距離其實不遠,只是想見,見不到。
 
 “也不知村裡情況如何了,宋誠將軍送到沒有,岑木方和王時雨是否已經回去……還有溪兒,溪兒可莫把身體擔心壞了。都這麼多次了,她總該相信我了吧?溪兒,堅強些,你家相公一定會回來的。”
 
 傍晚,出聖村,許落家。
 
 岑溪兒坐在秋千下,織夏搬了條小板凳,跟她相對坐著。
 
 “溪兒嬸嬸,你別太擔心了,傳來的消息是說打得厲害,死了很多人沒錯,但是那些都是凡人呀,許叔又不是……許叔一定沒事的。興許很快就到家了。”
 
 小織夏乖巧的安慰著,伸出小手拍了拍岑溪兒的手背。
 
 岑溪兒眼眶泛紅:“都怪我,是我害相公去的那裡,這都十多日了,又打了大仗,相公要是出點什麼事……”
 
 “回來了,回來了。”
 
 春枝的大嗓門,聲比人先到,她沖進院子,一把拉起岑溪兒道:“走,村口那邊,回來了,回來了。”
 
 “真的?”岑溪兒激動的蹦起來。
 
 “嗯,遠處暗哨來報,說看見他們了在路上,正往村口來呢”,春枝點頭,“快,你快去接他。”
 
 “好好好,我去,我這就去。”岑溪兒站起來,有些慌張的揉了揉眼眶,把衣服扯平,把頭理了理,問道:“看不出來吧?”
 
 “好著呢。”春枝說。
 
 “織夏,你一會兒見了許叔記得別……”
 
 “嘻,我知道哩,我就說,溪兒嬸嬸可乖了,在家一點都沒瞎擔心。”
 
 織夏笑著拉了岑溪兒的手,一起一路小跑向村口。
 
 她們遠遠的就望見了被巡守獵戶圍住的一群人,連忙疾奔向前。
 
 “相公,相……”岑溪兒扒開人群,眼前兩幅擔架,六七個人,沒有許落,也沒有岑木方,“……我相公呢?”
 
 王時雨是躺在擔架上,被宋誠的親兵一起抬來的,他當日在巨石後仍被波及,身上也有好幾處傷。
 
 聽到岑溪兒的聲音,王時雨努力抬起身子,看了看她,似乎不知怎麼開口,只好先轉向守衛們道:“這些是慶國宋將軍和他的親兵……是見陽兄弟安排他們過來求醫的。你們先讓他們進去,等見過村老,我會做說明的。”
 
 說話間,村老們也已經趕到了,包括如今身體已經康復許多的馬當關在內,十幾人一路小跑過來,準備迎接許落,這段時間消息傳來,他們其實也擔心壞了。
 
 到場聽王時雨這麼一說,馬奔原當即叫人先帶著宋誠的親兵將他抬去了兩個女神醫那裡。
 
 “王舉人,你呢,你怎麼樣?”馬奔原先詢問了一句。
 
 王時雨表情蕭瑟的搖了搖頭:“我沒事,死不了……是許兄弟救了我的命。”
 
 “那我師父呢?”春生在旁著急道。
 
 “是呀,王舉人,聽你得意思,我相公是不是還有別的事,要晚些回來?”岑溪兒也緊張的追問道:“是不是,是不是我哥哥又添亂了,所以耽擱了相公的行程?”
 
 王時雨眼眶一紅:“……是。”
 
 岑溪兒一聽,一看,頓時就急了:“那他們會耽擱多久啊?明日能回來了嗎?我那個哥哥也真是的,他又做了什麼……”
 
 “岑木方要是敢回來,我要親手殺他。”
 
 一向溫文爾雅王時雨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滿場都愣住了。
 
 村老中有警覺些的,立即把閑雜人等驅散,然後追問:“到底怎麼回事,王舉人你說清楚些。”
 
 王時雨木木的點了點頭:“你們這裡大概有人是知道的吧?許兄弟身上有件青衫,刀槍不入……”
 
 村老們不意外,岑溪兒和春生點頭。
 
 “對不起,我當時受傷昏迷,又逢兩軍混亂,被人直接行抬了下來……沒辦法將許兄弟的屍骨挖出,帶回。”
 
 全場頓時都啞了。
 
 岑溪兒整個人晃了晃,春枝連忙將她扶住。
 
 春生不通道:“怎麼可能?你剛不是還說了,我師父身上青衫刀槍不入,他的武功又……”
 
 “可是那青衫,現在或還穿在岑木方身上吧。”王時雨接下來把事情從頭到尾,一件一件的詳細講了一遍,最後道:
 
 “岑木方後來在戰場上才掏出青衫穿上,果然是他偷的……最後,那個道人爆體傷人,許兄弟呼喊大家奔逃,又把我丟向一塊巨石後面躲避。”
 
 “他當場摔倒了,摔在岑木方身邊,他喊,岑木方,擋我……岑木方充耳不聞,扭頭便跑。”
 
 “下一刻,許兄弟便被那道人爆體的氣勁打在背上,渾身是血,整個人直直被轟進土石之下。而我,也被零散的勁氣打昏過去……”
 
 王時雨太憤怒,太愧疚,也太不通人情了,他這麼說,等於把岑溪兒往死路上逼,但是他自己全然沒有意識到。
 
 “我,我哥……岑木方呢?”
 
 “他定然還活著,我看得清楚,他跑掉了。”
 
 “所以,是我,我……是我殺了我相公。”
 
 岑溪兒整個人已經崩潰了,嘴裡喃喃的說著:“是我殺了我相公啊!對不起,相公,是我不該讓你去找他,對不起,對不起……”
 
 她整個人木木的向村外走去。
 
 “溪兒你要去幹嘛?”春枝一把死死抱住她。
 
 “我,我要去接相公回家。”
 
 “那一代現在都被燕慶兩邊軍隊封鎖住了,怎麼去?”
 
 “不知道,可是相公他一個人躺在山石下呢,他,他青衫也沒了,一定很疼……”
 
 織夏跑過來牽她的手,滿臉眼淚但是堅強道:“溪兒嬸嬸,我覺得許叔不會死的。”
 
 “是啊,溪兒。”春枝也道:“你家那個身上的秘密,還有人比你更清楚的嗎?你想想,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這樣就死了?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呢,哪次他不是生龍活虎的回來?。”
 
 “沒錯,溪兒姐……你千萬別絕望,師父的身份王舉人不清楚,可是咱們都知道啊。”春生拍了拍胸脯,“要去,也是我去找最好……我一定把師父帶回來。”
 
 聽到這些,岑溪兒的心理有些還魂了,但仍掙紮道:“可是相公這次……沒有青衫。”
 
 “岑木方這個人,唉。”春枝也是有什麼說什麼。
 
 正說著話,後方的王時雨終於又開口了:“弟妹,我這裡有一封許兄弟給你的家書。”他從懷裡掏出來一疊家書,取了許落那封,遞給岑溪兒。
 
 岑溪兒連忙接過來,打開:
 
 溪兒放心,不論如何,我都一定會回來。你若是聽聞什麼,不許瞎想,不許擔心,免得弄壞了身體,要相信你家相公。我很想你。
 
 短短的一行字,岑溪兒把信紙捂在胸口,仿佛看見許落又在一邊笑著,一邊“教訓”她總是瞎擔心了。他一向最怕她擔心,壞了身體……
 
 “相公,對不起。溪兒聽話,相信你,等你回家。不論多久。” 
本帖最後由 pontus 於 2017-5-23 08:5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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