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逆流純真年代 作者:人間武庫 (已完結)

   
pontus 2017-7-28 08:13: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0 2859934
pontus 發表於 2017-8-26 11:57
第二百一十章 前世今生
  
  周映要離開茶寮了,跟江澈說完話,壯起膽子默默在他身邊坐下來。
  
  江澈知道,她其實害怕了,所以想呆在他身邊找一點勇氣。
  
  小丫頭雖然個子長得高,但是畢竟過年才十四。一個十四歲的山村姑娘即將獨自遠行。她懂的還很少,前路充滿了未知、迷茫和恐懼。
  
  但是當有別的孩子說:“周映,要不你就別走了吧?反正茶寮現在可好了。”
  
  她搖頭,不帶一絲猶豫。她還是要去,並且會一往無前。
  
  酒席熱鬧的吵吵嚷嚷中,周映偷偷告訴江澈,她經常做一個夢,夢裡面有一塊金燦燦的獎牌,江老師會坐在看臺上,看著她比賽。
  
  她會跳很高,起手扣殺拿下最後一分。觀眾在歡呼,她上領獎臺了,看著升國旗了。她把獎牌掛在江澈脖子上,等老師帶她回茶寮。
  
  她說她要去實現這個夢。
  
  江澈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周映給他掛獎牌,彎腰說:“老師,你不用低頭。”而他得拼命仰著頭,才能跟她說:“走,我們回茶寮。”
  
  江澈給了周映一條當初從臨州帶來的編織手串,教她怎麼系在手腕上。
  
  周映記清楚,把手串收起來、放好。
  
  她被羡慕壞了,有些黝黑的滿是英氣的臉上,露出開心但是又慌張的笑容。
  
  其他孩子會留下,直到長大,他們也圍著江澈“敬酒”,問他們眼中無所不知的江老師,他們的未來會怎樣。
  
  江澈搖頭說那我可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因為這一世,一切都已經變不同,除了冬兒還是會考上清華——只要她想考,或者江澈想她考。
  
  裝了一肚子健力寶,江澈跑了一趟廁所。
  
  回來的時候,三墩和柳將軍站在桌邊等著給他敬酒,身後還跟著幾十號臨州來的兄弟。
  
  這碗酒是不能少的,江澈爽快地倒了滿滿一碗加熱過的米酒,端起來說:“同心協力,一起把日子過好,這比什麼都重要。”
  
  說完仰頭把酒乾了。
  
  然後,這酒就停不了了。
  
  江澈索性放開了喝,這個晚上,他醉了……印象中還是重生以來第一次徹底喝醉。
  
  …………
  
  他大概陷入了一場夢。
  
  夢裡。
  
  臨近十一點,四十出頭的男人一身疲憊回到他位於臨州某高檔社區的家。腦子有點暈,他趴在門上緩了口氣,換下鞋,把西裝掛在門口的衣架上。
  
  妻子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今天阿姨請假了,沒做飯,我叫了外賣。”她頭都沒回說。
  
  “好的。”男人到餐廳找了一圈,走到隔斷處問:“外賣放哪呢?”
  
  妻子說:“我沒叫你的啊,我以為你自己知道路上帶呢。”
  
  “……哦,好。”害怕爭吵,所以都不計較,男人拿手機自己叫了份外賣,準備先洗個澡。
  
  他從電視機前走過。
  
  妻子皺了皺眉頭,說:“對了,新車我已經看好了,咱們什麼時候去換啊?”
  
  男人猶豫了一下,說:“過一陣吧。”
  
  “為什麼?你上次不是說那個單子拿下來,一筆就能賺300多萬嗎?”女人有點不高興了,激動完雙腿往沙發上一收,不依不饒地嘀咕了一句:“就知道吹。”
  
  自尊心被刺痛一下,男人捏了捏拳頭,又鬆開,他太累了,累到那麼害怕爭吵。
  
  “今年生意普遍不好做,競爭也大,那個單子突然插手進來好幾家廣告公司……我這兩天正在準備新方案,然後重新報價。車子的話,你原來那輛先開一陣吧,反正也就接孩子上下學,平常你也不出去。”
  
  妻子看他一眼,說:“你當是我非要新車啊?就是要接孩子,才要換車知道嗎?你知道每天放學,別人停在校門口的都是什麼車嗎?就咱那破車,我都不好意思靠近了停。”
  
  男人不吭聲。
  
  妻子似自言自語繼續道:“早知道就不要插蔥裝象,讓孩子上什麼貴族學校了。”
  
  男人扭頭看了她一眼,苦笑,然後帶點玩笑的口氣說:“唉,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是嗎?我怎麼覺得自己一直就這樣……是你當了老闆,所以眼光高了,瞧不上吧?”妻子說到這裡突然激動起來,把一個靠枕扔向男人,“姓江的,你想換人就直說,不用這樣陰陽怪氣的。”
  
  “沒,我只是……”
  
  “你只是覺得自己發達了,覺得我廢物了,那我當初辭職呆家裡,還不是你說的?”女人越說越激動。
  
  “對不起,我錯了。”
  
  “錯了?你是不耐煩了吧?好,咱們今天就把話攤開說清楚……”
  
  “哪有什麼需要說的啊,都說了多少次了。”男人擺手,“對不起,我很累了,我想靜靜。”
  
  女人成天上網,條件反射地反問:“靜靜是誰?”
  
  說完她自己笑了一下,似乎覺得挺有趣,但是很快又把臉板起來。
  
  男人趁機進了浴室,把門反鎖。
  
  “先把話說清楚,出來……出來啊。”
  
  她踹了兩下門,男人不理會,水聲響起來。
  
  女人說:“好,我知道你懶得搭理我了,想換人了,行,我自覺給新人騰地方。”
  
  男人習慣了,所以沒有太緊張,站在浴室裡仰著頭,任熱水不斷沖刷。
  
  那時候,他從偏遠山村歸來,因為被占了重新分配的名額,編制遲遲沒有解決,索性就放棄了重新分配的工作,跟著義烏小商品市場的一位朋友學習做生意。
  
  妻子是老家的親戚幫忙介紹的,一個鄉下小學的民辦女教師,不算很漂亮,但是質樸,勤懇,屬於任誰看了都感覺賢妻良母的那種。
  
  她看男人是滿意的,雖然他那時沒有正式的工作,但是好看啊,而且聰明。
  
  男人則恰好處在一個感情上不再有追求,只渴望平淡婚姻的階段。
  
  兩人一拍即合,相親見了一面,之後又見了兩面,就把事情定了下來,然後匆忙結婚。
  
  婚後的日子平平淡淡,就像所有沒有太多愛情成分的夫妻一樣,偶爾也會爭吵,不算多美好,但也還過得下去。
  
  直到後來,男人換跑道,進了廣告公司,如魚得水,而後又自己創業。趕上好時機,男人一躍成了小老闆,年收入從幾十萬到百萬,兩百萬……
  
  當時,女人正因為編制落實的事情犯愁,兩人一商量,女人乾脆就把她那份民辦教師的工作辭了,回家做起了全職太太。
  
  變化一點一點來臨,直到最終變成剛剛這樣。
  
  前幾年一直忙,一直忙,而這兩年,當生意越來越難做,男人突然才發現,當他回家,疲憊和壓力都已經無處可說。
  
  他洗完澡出來,正好外面的門“砰”一聲關上。
  
  她又開始鬧了,每回都一樣,收拾東西走,一定會等他出來才關門,她生怕他看不到,就是為了鬧。
  
  沒辦法,男人簡單套了件衣服追出去,人在寒風裡瑟瑟發抖。
  
  一直追出社區,他才看見女人的身影正準備過馬路。
  
  他喊:“我錯了,你停下,咱們先回家,慢慢溝通。”
  
  女人繼續噔噔噔往前走,扭頭說:“你心裡恨不得我走吧?別假惺惺了,我給你騰地方。”
  
  男人追上去。
  
  一輛車子開過來。
  
  “小心車。”
  
  他沖上去把她推開。
  
  醒來,已經是1992,19歲的他,躺在中專宿舍的床上。
  
  江澈沒有去找她,沒有任何怨恨,也沒有不舍,只當此生彼此放過。
  
  至於孩子,確實捨不得,但是誠實地說:就算找到同一個人,在同一天同一刻xxoo,也不可能生出同一個孩子,只要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跑贏的就可能另一顆,這是科學規律,無法改變。
  
  重來的一世,江澈沒想過結婚,他想活得灑脫自在。
  
  他怕了,所以他不敢靠近唐玥,所以,他選擇同樣成熟、冷靜而孤獨的褚漣漪,彼此心知肚明控制在恰當的距離,相伴走過一程,然後如果有天要分開,也可以平靜分離。
  
  後來,他機緣巧合解開了一個前世的誤會,一個前世因為堅持在茶寮等他而陷入無聲世界,從此自我封閉,消失在人海的女孩,又一次來到他面前。
  
  是命中註定的狹路相逢,是努力過卻依然無法自製的怦然心動。
  
  可惜,當她扭頭要走,當她坐在計程車後座捂著肩膀掉眼淚,江澈連上前抱住她,留她的資格都沒有。
  
  ps:
  
  今天就一章。
  
  一直沒寫前世,一是怕媳婦兒誤會,二是因為讀者大多年輕,大概無法理解這種彼此放過,今天還是決定寫了,因為若不然很多江澈的心理沒有來處。大家先噴一天。
pontus 發表於 2017-8-27 10:58
第二百一十一章 慶州城裡新老大
  
  有些事醒來就重新忘了,江澈還是江澈,是九轉金身功韓立,是盛海灘小股神,是宜家電器和輝煌娛樂文化的幕後老闆,是茶寮十二把交椅說一不二的第一位……
  
  重生至今差幾天就是整一年,他一路走來,於刻意不刻意之間,有用心經營,也有無心插柳,總之快把這一生過出花來了。
  
  他覺得這大概比蒙頭一路衝成首富有趣些。
  
  第二天一直睡到中午,起床後依然處在一種頭昏腦脹的狀態。
  
  鄭書記也沒好到哪去,坐在床邊,迷迷糊糊支著額頭問:“你昨晚好像哼了首我沒聽過的歌……你自己還記得嗎?”
  
  江澈搖頭,他能猜到自己哼了首什麼歌,但是不會承認。
  
  吐傷了的胃裡像有隻小爪子在撓,不舒服,江澈看見油腥就有點頂不住,只簡單喝了點白粥,回房間又一覺睡到傍晚,好不容易終於緩過來。
  
  晚飯後,村裡依然有些吵嚷,江澈一個人走到江邊坐了會兒,撿石子打了幾個水漂,跟江上行船的人打招呼。
  
  船底,南關江水順流而下,穿行數個縣市,到慶州。
  
  江澈離開的第四天。
  
  林俞靜戴了個毛線帽子,和馮芳兩人走在江邊。冬日裡草木枯敗,嘩嘩的水聲有規律地翻響,一層層的水波打在岸邊上。
  
  “我得讓自己振作起來芳芳”,林俞靜把腳下一個土包踩平說,“公安局就不應該放了他,我可以去作證,他沒打人可是詐騙。”
  
  馮芳看看她,無奈地歎了口氣。
  
  “唉,一整天在說忘了他,一整天說他。靜靜,咱們回去吧,這邊到晚上可不是咱們來玩的地方,小混混多著呢。”
  
  “也是哦。”林俞靜被提醒後一下有些緊張,她高中的時候白天過來,都被小混混攔住過,說要跟她交朋友。
  
  跟夕陽的餘暉賽跑,兩人加快了腳步。
  
  到林俞靜家樓下。
  
  一位還在複讀的高中同學站在那裡。
  
  是個男同學,以前就不怎麼讀書,比較愛在外面混的那種,所以其實也不算很熟,林俞靜和馮芳都有點意外,覺得大概是碰巧了。
  
  “林俞靜,你還記得我嗎?”男同學主動問。
  
  林俞靜點頭,“當然呀,咱們是同班同學。”
  
  男同學臉上露出鬆一口氣的神情,說:“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對方帶著些窘迫斷斷續續把來意說明了,林俞靜聽完有些懵,過去同學找她幫忙,有讓幫著教題的,幫著捎東西的,甚至還有過說高考時候給看一下卷子的,這回……
  
  半晌,她才問:“你是說你惹到社會混混了,想要我幫忙?你是不是弄錯了呀……我剛剛和馮芳都還怕碰到小混混,一路跑呢。我又不會打架。”
  
  她說完這段話,猛地想起那天早上有個叫鄭忻峰的傢伙說過那句話,心想著:“我大概就打得過那一個人吧。”
  
  結果男同學一本正經說:“不用打架,你出面說句話就好了。”
  
  “我這麼厲害?”林俞靜指著自己,扭頭看馮芳,意思大概是說:我這麼厲害我怎麼不知道,馮芳你知道嗎?
  
  男同學在旁簡單解釋了一下。
  
  “趙正斌那夥人現在一半都還在局子裡等著判刑,剩下的也怕了散了。這些天外面都在傳,說四十個西裝男,個個一打四,還說副省長的車什麼的,說是黑白通吃的過江龍來了。他們還說……”
  
  他頓了一下,馮芳幫忙追問:“還說什麼?”
  
  男同學繼續道:“外面混的人說,趙正斌和他那夥人這回之所以這麼慘,砸了茶寮村人的攤位,傷了人這些事,其實都只是表面說法……真正他不死也不行的原因,是他砸攤的時候,碰巧傷到了一個女的。”
  
  林俞靜愣愣地指了指自己,她肩膀現在還有點疼呢。
  
  男同學點頭,“我也是聽人說的,說有人當場看見過,那人,是原來市一高的,叫林俞靜……那不就是你嘛?現在外面混的都已經不敢在路上攔姑娘了,就怕哪天倒楣催的,攔到你,然後就炸了。”
  
  果然還是因為那個騙子啊,林俞靜終於弄明白了。
  
  看看一旁男同學期待的眼神,想像一下自己出現在一群拿刀拿槍的混混面前,冷酷說:“這是我同學,我罩的。”不行,這活幹不了。
  
  “你就跟他們說我真的是你同學,讓他們別動我就行。”男同學說。
  
  “我不要,我是正經人……要不你自己說?”林俞靜想了想說:“對了,你可以拿咱們的畢業集體照給他們看啊。”
  
  男同學心想著這樣也行嗎?被混混圍攻,掏出一張照片……
  
  林俞靜趁這時間已經拉著馮芳偷摸跑了,遠遠地從樓梯角傳來一聲:“那個,我覺得你還是報警好了,別打架了。”
  
  男同學當然不敢追,在樓下默默站了會兒,決定回家找畢業照去。
  
  林俞靜帶著馮芳找了個角落站下來,喘著氣,互相呆滯地看著對方。
  
  “怎麼辦,馮芳,我好像變成老大了。”
  
  馮芳點點頭,若有所思道:“這樣的話,我是不是可以出去欺負人了?都知道我跟你這麼好,那以前欺負過我的那些人,從幼稚園算起,現在大概都很慌吧。”
  
  “哎喲你別鬧,我現在怎麼辦啊?”林俞靜惱火說:“我不想當老大啊。”
  
  “呃,應該就這一陣子吧”,馮芳想了想,說,“那你過年這陣都呆家裡,回頭直接去盛海上學……估計很快就沒人再議論這事了。”
  
  林俞靜想了想,“也只好這麼辦了,都怪那個騙子。”
  
  馮芳走的時候,她還叮囑:“那你記得來找我玩啊,我怕自己一個人呆著,會瞎想。”
  
  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在積極處理這個問題的。
  
  “嗯。”馮芳笑著說:“那我不在的時候,你就多跟爸媽聊聊天,別一個人躲屋裡。”
  
  “好。”
  
  林俞靜覺得是這個道理,只要有事在做,有話在說,就沒空瞎想,然後很快就會好了。
  
  差不多時候,慶州城的另一個角落。
  
  “傻了吧?副省長的車。”管月梅對張雨清說。
  
  張雨清苦笑一下,“大概,這就叫活該吧。”
  
  “什麼意思,你放棄了?”
  
  “嗯。”張雨清緩緩點頭,“我想給自己留點自尊,也對得起靜靜和二姨家這些年對我的好,朝前看吧。”
  
  管月梅觀察她的表情,確認,起身歎了口氣,“還指望沾你光呢,看來我也只能靠自己了。”
  
  …………
  
  “你們為什麼都看著我?”有心回家找爸媽聊會天,林俞靜開門,看見爸媽目光直直地,仿佛就在等著盼著她似的。
  
  “你爸想找你幫忙嘞。”林媽媽笑著說:“我靜兒總算有點用處了。”
  
  這叫什麼話?我用處……我好像是沒什麼用處。
  
  林俞靜愣一下,心說:難道我爸也惹上混混了?
  
  那這個得幫啊!
  
  “是這樣的,靜靜你原先不是去過那個茶寮村掃盲嘛,正好,最近你大伯待的那個國營包裝廠想找茶寮村合作,給他們的辣條做包裝……”
  
  林俞靜不懂這些,就說:“那就找唄。”
  
  “找了,電話打過去,一聽說是國營廠,那邊直接就拒絕了。”林爸爸苦笑一下,這個茶寮現在牛氣啊,三五天就是一百多萬的單子,而且社會關注度巨大,吃拿卡要的都怕踩雷,不敢上,就是談合作的,也不敢擺譜。
  
  林俞靜回憶了一下,說:“那……村長都拒絕了,我有什麼辦法?”
  
  “這你就不知道了,茶寮對外看起來是老村長當家,但是我們這些單位裡的人多少都有聽說,那邊真正說話算話的,其實另有其人嘞……”
  
  林俞靜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就是那個支教老師,姓江,對吧?”林媽媽愉快地接話,笑著道:“媽記得你那回回來可願意跟我們說他了,把他誇得花一樣好,又說你們特要好。”
  
  “你媽都差點想去看看人了。”林爸爸道。
  
  林俞靜覺得人生好艱難……
  
  “所以,要不你給他打個電話?”林爸爸小心說:“你大伯跟我聊的時候說,他估摸了一下茶寮辣條以後的銷量,要是這筆生意能談成,包裝廠就徹底活了,這事可是大事。”
  
  竟然要我給那個騙子打電話。林俞靜看看爸,看看媽……為什麼你們要和他合起夥來欺負我?
  
  “不打,我跟他不好了。”
  
  林俞靜低頭走回房間。
  
  林爸爸林媽媽互相看看,神情詭異。
  
  夜裡,爸媽回房後,林俞靜偷偷到客廳打了個電話,“馮芳,我大概要離家出走了。”
pontus 發表於 2017-8-27 11:04
第二百一十二章 打電話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這個國家被一種叫做“三角債”的經濟問題困擾,債務涉及金額高達數千億,占比國內生產總值高於十分之一。
  
  而這其中,又百分之八十涉及國有企業。
  
  換一個說法,老賴大多是國企。帶著過往幾十年養成的落後習慣,它們往往缺乏對市場經濟客觀、正確的認識,仗著背景優勢,肆意破壞規則。
  
  偏偏這種情況一旦發生,還都很難追討問責,就拿著合同去申訴都找不著門。
  
  在自己逐漸走向日暮的同時,它們就這樣拖死了無數新生的鄉鎮企業,私人企業。
  
  江澈不想被拖進去。
  
  而茶寮現在的情況,既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又有強大的招牌和相應的社會輿論作保護傘,還有各級領導主動或被動的加持……
  
  主觀上不想搭理的情況下,根本不必理會它們。
  
  江澈的原則很簡單,除非對方真的擁有國內領先的設備和技術,同時有被“並購”的可能,而且“很好說話”,否則一律拒之門外。
  
  自從茶寮一次拿了一百五十萬訂單回來,各種“合作”建議就紛至遝來。
  
  老村長帶著忐忑不安拒絕了第一家,第二家,慢慢已經拒絕成習慣了,一聽國企,馬上隨便找個理由撂電話。
  
  因為對方是包裝廠,他隔天一早才想起把這事跟江澈提一下。
  
  “那個國營包裝廠,你上次去慶州聯繫的時候接觸過沒有?情況怎麼樣?”江澈問鄭忻峰。
  
  訂單上來了,包裝的量和成本問題肯定是要解決的,江澈內心真正想要的是一家自己的包裝廠,只可惜隔行如隔山,一下摸不著門,目前還沒辦法一步到位。
  
  鄭忻峰似乎對這家包裝廠印象頗深,立即道:
  
  “聯繫過,我還去過廠裡,說實在的設備很好也很新,估計花了政府不少錢。但是整個廠的工作效率非常低,讓他們做幾件樣品出來看一下,竟然還讓我先去管理科室一道一道地走程式。我估計去了也是這卡一下,那卡一下,咱們著急耽誤不起,乾脆直接就走了。”
  
  “這就是國企的弊病,它們的效率和老式作風已經根本無法適應現在的市場競爭了,不改,就要完蛋。”江澈說。
  
  “嗯,然後咱們就可以找個機會,低價給他並購了。”鄭忻峰猥瑣一下說。
  
  江澈笑著點了下頭,然後就這麼把這件小事放下了。
  
  收拾東西準備隔天和大夥一塊啟程,先回臨州,再回老家,過年。
  
  …………
  
  吃早飯的時候,林爸爸又提了一次,說畢竟親大伯當著廠領導呢,新年定了生產任務指標,壓力很大。
  
  “現在他們找來找去,根本找不到人能跟那個支教老師攀上關係,走峽元縣政府的路也走不通……所以,靜靜你看?”
  
  寵慣了女兒,林爸爸不敢為難,只是笑著試探道。
  
  林俞靜後悔昨天說“不打”了,當時她要是一口咬定其實不熟,估計這事就沒後續。
  
  “可是,我又不是那個騙子,詐騙都成習慣了……明明就是很熟啊,那我反應哪有那麼快?”林俞靜想著,一會兒偷偷收拾幾件衣服,去馮芳家躲兩天。
  
  哀怨地看了爸媽兩眼,心說你們都知道女兒多委屈,林俞靜抿嘴不吭聲。
  
  “靜靜這是怎麼了啊?”洗碗的時候,林媽媽終於覺察出點不對來了。
  
  “我也正想呢,咱閨女什麼時候有這神情了,打小一直沒心沒肺的。”林爸爸也有些擔心,猶豫一下說:“靜兒媽,你覺得是不是那種關係啊……好了,又散了?”
  
  林媽媽呆一下,這一不留神,寶貝女兒竟然談戀愛了,又失戀了?
  
  這怎麼辦?問又不好直接問,不聞不問,又揪心。
  
  “篤篤篤。”不合時宜的敲門聲傳來。
  
  “複禮,開下門。”招呼聲隨後。
  
  “你哥的聲。”林媽媽看著丈夫問:“這怎麼還跑家裡來了,你跟他說什麼了?”
  
  林爸爸有些慚愧,慌張避過妻子的目光,小聲說:
  
  “那不是我哥嘛,看他為難,我當時一下就嘴快了,跟他說了咱家靜靜好像跟那個支教老師是朋友,在家常提這人……昨天後來我哥打電話來問,我也沒好意思直接說靜兒不願意打。”
  
  林媽媽氣鼓鼓瞪老公一眼,她現在在意的,已經是另一回事了。
  
  但是說實在的,這也不能怪林爸爸,他哪料得到這裡頭的一出又一出啊!林俞靜先前確實很愛在他們面前說起那個叫做江澈的支教老師來著。
  
  門開後,走進來的不光林俞靜的大伯、堂姐、堂弟,意外地,還有慶州市包裝廠的副廠長和一位主任,而且手裡竟然還拎了水果。
  
  大伯介紹完人,說兩位同事是湊巧遇上的。
  
  他要是說他們倆硬要跟來,估計是實話,至於說湊巧遇到,鬼才信……總之這陣容讓林爸爸有點壓力。
  
  林俞靜抱著個背包躡手躡腳開了門,“唔,這麼多人……大伯好,堂姐好,兩位伯伯好。”
  
  “欸,靜靜這是要去哪啊?”大伯笑著問。
  
  林俞靜說:“我和同學約好了,一起去給高中老師拜個早年。”
  
  她突然發現自己這個謊編得好溜……終於還是被傳染了。
  
  “哈哈,靜兒就是懂事啊”,大伯笑起來,說,“不著急吧?大伯這兒還有份軍令狀等著靜兒幫忙呢。”
  
  家裡屋子小,客廳自然也小,一下坐下了這許多人有點擠得慌。林俞靜和堂姐、堂弟都坐在沙發邊上。
  
  過往這種情況,家裡來客人,大人們之間說正事,林俞靜都只有在旁邊聽的份,但這回,大伯的話有很大一部分主要是說給她聽的。
  
  “今年年初,廠裡改革,用承擔生產銷售任務指標搞競聘上崗……我們三個一昏頭,把‘軍令狀’給立了。”
  
  大伯解釋了一下,然後又說了一堆國企現在出去攬活的為難和痛苦,總之就是四處碰壁,情勢很不樂觀。
  
  這倒是沒說謊,若不是這種情況,他們也不會死盯上茶寮辣條這份合同,又不合時宜的三個人一起跑來。
  
  茶寮這份合同,看長遠,就是一份超級大合同。
  
  另兩位實在是太在意了,放心不下,來的路上還準備買東西給林爸爸送禮來著,也就是林家大伯給勸住了,才只買了點水果意思一下。
  
  現在的情況,廠裡那一堆自己放棄了承擔指標參與競聘,卻仍然戀棧握權的原廠領導們,都等著看笑話呢。他們能想的辦法都想過了,能托的門路也都托了,無奈對方那老頭就是油鹽不進,峽元那縣長就是裝糊塗,至於以前接觸過的那位鄭總,就更別提了,人當時直接被氣走的,現在找都找不著。
  
  事情湊巧,自家侄女竟然跟那個支教老師是朋友,這是最好的,也是最後的機會了。
  
  “生產銷售指標達不到,我們三個認了指標的,都得主動退下來。”一起來的那位包裝廠主任說。
  
  “這倒還是其次,關鍵那樣的話,我們廠其實也就差不多了。廠裡機器廢在那好幾個月,工資現在就已經發不出來了,只能每月給工人發15塊飯錢。”副廠長補充道:“我們也是看著這樣下去不行,才出頭扛了下來……”
  
  熱切的目光盯在臉上,對方是一直很疼自己的大伯,又一個個說得好像很有道理,很艱難……林俞靜猶豫了一下。
  
  “靜靜啊,大伯是不是為難你了?”
  
  林俞靜大伯昨天誤會了,從弟弟口中聽到那些資訊,只想到了有機會,有希望,這會兒看見一直燦爛樂觀的侄女竟然苦著臉默默為難,才有些覺察,跟著就有些慚愧。
  
  大伯這一句關懷體諒反而更打動林俞靜。
  
  好吧,我這完全是因為沒辦法了,嗯,就是這樣。林俞靜想到這裡,終於找到了恰當理由說服自己,起身說:“那大伯你有他們村裡的電話嗎?我打一個試試。”
  
  大伯激動地報電話號碼。
  
  他的兩位同事期待又擔心:這電話號碼都不知道,能頂用嗎?
  
  林爸爸林媽媽夫妻倆一起默默把身體往斜向裡傾,倒向電話的方向……滿心熱切地關注著。
  
  只不過他倆真正關注的東西,跟另幾位完全不一樣。
pontus 發表於 2017-8-28 08:27
第二百一十三章 吃飯
  
  拿起電話之前的心理活動過程,連林俞靜自己都道不分明。
  
  是真的只是因為看見大伯在為難,沒辦法了不能拒絕;還是其實也有別的成分,比如終於找到一個正式的,合理的理由,可以說服自己,可以不罵自己……去聯繫他?
  
  她想不清楚,也不想去想,就因為喜歡上一個人,下場都已經這麼可憐了,還要怎麼樣?
  
  手指條件反射地把大伯報來的數位逐個按下去,電話撥通。
  
  “嘟,嘟”的等待聲傳進耳朵裡,她開始有點慌了……
  
  好嘛,明明是你的錯,我哭著走了,你就只敢遠遠跟著,我閉一下眼睛,你就害怕了,我坐在計程車後座哭,你竟然就站那兒看……
  
  你不會追車嗎?電視裡都是這麼演的啊,然後你小心點,不那麼厲害的摔一跤,看著很危險,我不就下來了?
  
  你去打架,我還怕你打不贏呢。
  
  可是結果呢,打完我成了老大,你自己就這麼一聲不吭地走了。這是要留下慶州街上的小混混以後讓我管嗎?
  
  其實如果真的追上來,真的不讓走,真的他厚著臉皮死纏爛打,還是會很難過吧,當然也還是不能就原諒他啊,那會怎麼樣?那又為什麼還是希望他做?
  
  亂了,矛盾了,這東西大概就叫做戀愛吧。
  
  林俞靜決定要凶一點。
  
  “喂,你好,哪位?這裡是茶寮。”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聲音,不是他。說這裡是茶寮的時候,那底氣足的,自豪的,真是近墨者黑啊。
  
  林俞靜控制語氣說:“我找你們那個支教老師,對了,大概姓江,誰管他姓什麼呢。”
  
  她這麼一說,自己覺得夠冷淡,表現不錯。
  
  旁邊大伯和包裝廠的兩位領導心頓時涼了半截,“那個支教老師,大概姓江”,敢情其實一點都不熟啊?
  
  那完了。
  
  就是說啊,托了那麼多人都沒用,又怎麼可能是一個小姑娘出面打個電話就能解決的呢?
  
  這麼大生意,她一個沒進社會的小孩子哪懂?大伯在思考著,一會兒該怎麼說話,怎麼圓場,好叫侄女不覺得尷尬。
  
  林媽媽目光還在女兒身上,手往後,悄悄拍了拍丈夫的腿,夫妻之間傳遞暗號,“很明顯,一看就是鬧矛盾了。”
  
  對啊,以前在家還一口一個江澈呢,林爸爸小聲說:“女兒跟你以前賭氣了一樣啊。”
  
  兩人覺得自己的猜測越來越靠譜了,除了擔心和緊張,莫名有點小興奮,女兒長大了是一方面,另外這事貌似挺有趣啊,得摻和,不摻和可惜了。
  
  電話另一頭的人是麻弟,他沒聽出來林俞靜的聲音,所以因為她的話有些惱火,沒好氣的大聲說:“你誰啊?”
  
  “我,我是林俞靜,以前來過你們村,你呢?”
  
  “啊?哦,我是麻弟。”電話那頭,語氣頓時緩和了一千倍,聲音相應的也輕了。
  
  林俞靜當然記得麻弟,而且很熟,第一次江澈送她去醫院,第二次他上山找她,麻弟都在場。
  
  同樣緩和了語氣,林俞靜說:“我找你們那個支教老師,他在嗎?哦,我幫大伯問包裝廠的事。”
  
  為了強調目的,她最後加了一句。
  
  “在的,晚一點估計就走了,現在還在”,麻弟有點興奮說,“我去幫你叫,你等會啊。”
  
  “……嗯。”
  
  那頭電話放下了,林俞靜轉身看看整一屋子人,都正看著她,小慌張解釋說:“對面去叫了,我等一會兒。”
  
  大伯連忙點頭,說:“就問一下,不行就算了。”
  
  他實際已經不報什麼希望了,而且看情況,侄女也不那麼樂意的樣子,畢竟這事是求人啊,還是為難她了。
  
  林俞靜點頭說:“嗯。”
  
  林媽媽林爸爸默默往前挪了挪。
  
  …………
  
  麻弟學會開玩笑了,一來他覺得這事挺有趣,二來江澈跟大夥平時也親近,像朋友,就江澈自己還老開他玩笑呢,見著漂亮姑娘就唆使他去搭話。
  
  他還真去了幾回。
  
  江澈正在跟村裡人交代過年期間的安排,行李放在旁邊桌上,麻弟進來,跟著臨州來的人一樣叫他,說:“澈哥,有電話找你。”
  
  “誰?”江澈扭頭問。
  
  “慶州那個國營包裝廠。”
  
  江澈還沒答話,一旁的老村長直接說:“那個不都已經回絕了嗎?還打,你就跟他們說小江老師回老家了,合同也簽了。去吧,沒事別喊江老師。”
  
  麻弟一本正經說:“不是啊,人這回有大背景,有人幫著問呢。”
  
  “哎喲,什麼背景這麼大啊?省裡,中央?”鄭忻峰開了個玩笑,他知道江澈最排斥就是這種一層層背景壓下來的情況。
  
  “一個姓林的姑娘,說幫她大伯問下包裝廠的事,找澈哥。”麻弟笑著說。
  
  …………
  
  電話被接起來了。
  
  林俞靜沒急著出聲。
  
  “喂,我是江澈……喂,你還在嗎?”
  
  竟然真的來接了,這個一直躲在幕後的傢伙,林家大伯和幾位廠領導托了多少人,就沒聯繫上過,他們期待著,看林俞靜會怎麼說。
  
  大伯甚至想找塊紙板寫字,教她怎麼說。
  
  結果林俞靜說:“嗯。”
  
  就一個字,語氣冷淡,她覺得自己表現得很棒,其實又有點難過,努力控制著。
  
  江澈說:“聽麻弟說,你問包裝廠的事?”
  
  “嗯,我大伯是包裝廠的,他說找不著你。”林俞靜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說:“我本來不想打的。”
  
  林家大伯和兩位包裝廠的領導好想搶電話,這話,它不是這麼說的啊,唉。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一段冗長的有點複雜的話,聲音聽不太清楚。
  
  幾個人都看林俞靜,等她說話。
  
  然後,看見林俞靜直接把電話掛了,坐那裡有那麼幾秒鐘不吭聲。
  
  這就掛了?江澈無奈苦笑一下,放下電話。
  
  這就掛了?林家大伯和兩位包裝廠領導整個人肩膀往下一挫,深深的無力感……
  
  但是當然捨不得怪她,林家大伯連忙調整情緒,說:“沒事的啊,靜靜,這事本來就大家都辦不成的,咱們就是試試,你不要覺得……”
  
  “他說讓你們派人去茶寮談,不過最後能不能合作,要看雙方談的條件。”林俞靜說。
  
  “嗯?”大伯整個愣一下。
  
  兩位廠領導眼睛放光。
  
  這樣也行?
  
  林爸爸林媽媽互相看一眼,“女兒這厲害的。”
  
  “謝謝,謝謝。”包裝廠副廠長有點激動了,站起身來,“我們這就過去找那位江老師,不管談得成還是談不成,這份情我們記著。”
  
  最後一句,他是對著林爸爸和林媽媽說的,這話林家大伯說不合適,該他來說。
  
  只是對面兩人壓根沒注意到。
  
  “可是他不在呢,今天就啟程回老家過年了,他說你們去村裡找其他人談就好,他會交代的。”林俞靜情緒有點亂,不想在這麼多人前呆著,起身抱著背包說:“那我先出去了,同學估計都在等我呢。”
  
  她看了看,爸媽沒反對,走到門口,回頭說了一串再見。
  
  林爸爸,林媽媽一眼看去,女兒高挑的身形站在那裡,長發落在肩頭上,白淨可人。原來在他們眼中一直都是小孩子的女兒,真的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嘖嘖,咱們女兒真好看啊。
  
  那臭小子是腦子進水了嗎?
  
  林俞靜轉身後,當爹媽的偷摸跟了上去。
  
  “要不要告訴大伯那個人,很難對付,去談判小心點啊?”林俞靜走出門口,突然想到,“那騙子,他總不會詐騙我大伯吧?大概會,他連我都騙。”
  
  最後還是選擇沒說,一邊下樓梯,林俞靜一邊嘀咕:“突然搞得好像很聽我話的樣子,騙子,又想騙我。”
  
  林爸爸林媽媽聽了個模模糊糊,相視一眼,“沒跑了。得看看啊。”
  
  回到屋裡,林家大伯和兩位同事埋頭湊一起,剛把事情商量完。
  
  “複禮,我再打個電話。”林家大伯說:“我們的想法,既然能聯繫到他,最好還是跟他本人談,乾脆趁他回家路過慶州,請他吃個飯。”
  
  “哦,好。”林爸爸本身在建設局下屬的設計所工作,屬於憑本事吃飯,安逸也沒什麼野心的一類國有單位人員,對這些事並不那麼清楚和關心。
  
  林媽媽也差不多,她在市檔案局上班。
  
  …………
  
  “對方的設備聽說還不錯,談談也無妨……該怎麼談,照樣怎麼談,生意歸生意。”
  
  江澈剛跟村裡人解釋交代了幾句,電話又響。
  
  他接起來,那頭換了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吃飯就不用了,我平常都只是給孩子上課,也不管事”,聽明白對方的意思,江澈拒絕說,“你們還是過來跟茶寮村是領導溝通好了,或者等年後他們過去。”
  
  “那個,就當先碰個面,我是……”對方說。
  
  “我是林俞靜媽媽,到慶州了打電話啊。”對面突然有人插話說。
  
  江澈:“啊,好,阿姨好。”
  
  “行,那先掛了。”
  
  林媽媽掛斷電話,扭頭對丈夫說:“先看看人。”
  
  林爸爸鄭重點頭,“嗯。”
  
  這倆好像比包裝廠還重視。
  
  林家大伯終於隱約捕捉到點什麼了,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跟著懊惱,“那要是真的,我這個當大伯的,剛剛那口氣,吃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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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明早看吧,我會趕出來的,人在外地呢,有事只能夜裡趕稿,對不住。
pontus 發表於 2017-8-29 08:13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這是一場戰爭
  
  林家的客廳裡,林俞靜前腳剛走,林爸爸林媽媽跟出去又回頭的時候,包裝廠的三位正在研究一件事:江澈在茶寮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這事一層兩層三層,最深最真實的情況,出了茶寮,連莊民裕都不是百分百瞭解和確定,往上到劉副省長,所知反而更少,他們只知道,茶寮人幾乎都聽江澈的。
  
  外人並不知道茶寮人很“梁山”的在村委會擺了十二把椅子。
  
  “擱古代,可能應該算個幕僚、軍師之類的吧?”包裝廠那位主任猜測說:“在村裡人眼中就像諸葛孔明那種。”
  
  他想著畢竟村民沒文化,沒見識,突然遇著這麼一人能幫著指路出主意,言聽計從也不奇怪。
  
  副廠長接話說:“大概是。總之咱們知道他的意見、建議,對茶寮人很重要就是了。我先前打聽到的消息,茶寮這半年來的動靜,都是在他來以後鬧起來了,鬧著鬧著就大了。”
  
  副廠長的意思,反正盯著他有用就好。
  
  一旁,林家大伯此時的心態已經有點不一樣了,他多帶點兒看侄女婿的心思,說:
  
  “有這腦子和能力,就算只是個支教老師,以後也肯定會有出息的。再者說了,我就不信茶寮人和那什麼鄭總會不給他點實際的。”
  
  “是吧,複禮,還有弟妹?”他以自家人的身份,意味深長的朝林俞靜爸媽眨了眨眼睛。
  
  那夫妻倆壓根沒看見。
  
  他們自己商量著事呢。
  
  “靜兒到底哪兒委屈了,她不肯說,咱也不知道,不過看剛剛打電話那樣子,倒像是她在那兒欺負人呢,那傢伙看起來像是挺寵她的。”林媽媽分析說。
  
  這也就是林俞靜沒聽到啊,不然就不是準備躲馮芳家兩天這麼簡單了,離家出走是肯定的……你是我真媽還是假的,竟然覺得是我欺負他?深深的委屈和難過。
  
  真.林爸爸想了想,說:“那又怎麼樣?我管他呢。我不也被你欺負好多年嗎?”
  
  …………
  
  江澈、鄭忻峰,帶著四十多號臨州來的人一起坐上回租來的大客返程。
  
  鄭忻峰瞅他,瞅他。
  
  “去了至少保留一點原則。”他無奈說。
  
  江澈點頭說:“鄭總放心,我不談判。”
  
  他心說我可能不一定回得來。
  
  他是有決心的,到慶州買了隔天的機票,其他住在賓館,江澈獨自出門,打了個電話。很快,包裝廠的副廠長和主任來接他。
  
  林家大伯現在是“有身份”的人,是長輩,得端一下,所以沒來。
  
  進城,過了兩條街,計程車停在一棟居民樓下,江澈覺得不對了,竟然是在家裡吃飯,林家?畢竟之前電話是打給阿姨的。
  
  這,沒准就是鴻門宴,進來就出不來了啊!
  
  兩世為人,平穩氣場,穩不住……他自己犯了什麼事,自己很清楚。
  
  上樓,江澈目光急速掃了一圈,沒看見林俞靜,他第一次見到了林俞靜的爸爸媽媽。
  
  “叔叔好。”林俞靜的爸爸是一個長相清雋的中年男人,略有些瘦削,戴一副眼鏡,一看就是知識份子,但是並不顯得呆板。
  
  “阿姨好。”江澈能在林媽媽的眉眼之間看出許多林俞靜的基因來源,看來林姑娘家傳體質,中年也不會發福,真好。
  
  “我是江澈。”他說。
  
  對面兩人目光直接,帶著威脅和審視,亮澄澄的。點了點頭,林媽媽手裡還拎著鍋鏟,林爸爸兩邊袖子卷著,雙手大概因為洗菜,凍得有些發紅。
  
  林媽媽問:“南關江的江,水清澈的澈?”
  
  江澈猜想這是前一輩知識份子研究精神的體現,老實說:“是。”
  
  林媽媽拉過林爸爸,小聲嘀咕說:“你看,這能不進水嗎?”
  
  江澈沒聽見,只能照樣站著。
  
  “估計怎麼哄女孩子都不知道,靜靜多好哄啊這都哄不好。不過長得倒是真不錯,比我原先想的還要好”,林媽媽有點感慨說,“咱靜兒的眼光,果然是比我以前高啊。”
  
  林爸爸琢磨一下,頓時有點不服氣,剛想說話。
  
  林媽媽已經轉回來,對著江澈道:“今年多大了?”
  
  “按西曆算,二十了,按農曆回去過完年十九。”他也嚴謹著呢。
  
  “哦,比靜靜大一歲。”林媽媽說:“家裡哪的呀,爸媽做什麼的?”
  
  這種問話有些家長問來會讓人感覺不太好,但是跟林俞靜一樣的特質,讓林媽媽問來全無這種感覺。
  
  聽著不像要摔杯為號,刀斧手沖出來的樣子,倒有點像第一次見面考察女兒的男朋友。看來他們還不知情,江澈照實回答:“老家在越江省,家裡之前在農村,年初搬到臨州,爸媽開店做點小生意。”
  
  “哦,這樣你反倒跑南關來支教了,碰上靜靜去掃盲,嘖嘖,還真是緣……”林媽媽說,“不是。往後呢?我以前聽靜靜說,你准備考大學?”
  
  “嗯,是想試著考一下。”
  
  林媽媽欣慰地點點頭,“行了,那你現在說吧,你到底怎麼欺負我們靜兒了?”
  
  果然是林俞靜的媽,這跳轉……
  
  欺負嘛,江澈整理了一下,發現好多,問題好像哪條都不能說,就最輕的一條,難道跟阿姨說,我嫌棄你女兒胸小嗎?
  
  突然一陣濃重的焦味傳來,林媽媽嗅了嗅,“哎喲,我菜焦了。”
  
  她舉著鍋鏟跑回去,哧啦翻兩下,一陣煙霧升騰,江澈突然想起了當初,茶寮山上炸掉的那個灶台那個鍋。
  
  還敢說有那份心最重要,慢慢就會好的?你看看你媽。
  
  這一家人怎麼“養活”自己的?
  
  小廚房裡傳來聲音,林媽媽自言自語說:“看來只能改煎的了,多放點醬油,應該看不出來。”
  
  “咳!”林爸爸在旁吸引注意力,解釋了一句:“平時主要我做飯,那個,你會做飯嗎?
  
  “會。”江澈前世就會,這一世來南關之前又被老媽拉著學了兩天,自認技術還不錯。
  
  就這麼逃過一劫,他在客廳坐下來。
  
  這就是她生活的地方啊,不大,但是溫馨的小家。
  
  這就是她的爸爸媽媽啊,難怪可以培養出一個那樣的女兒。
  
  剛想說這樣真好,腦海裡猛地一轉……前世的後來是怎樣?當林俞靜突然再也聽不見,封閉自己,她的家,她的可愛的爸爸媽媽,怎麼來承擔這場生活的厄難?
  
  是不是一下從陽光燦爛到暗無天日。
  
  回憶前世後來在路邊再見到的林俞靜,那一身素淨雖然整潔,但是並不好……也許,他們相依為命,過得並不很好。
  
  努力不去想,努力拉回現實,江澈有點沉默。
  
  包裝廠的人試著問起合作的事,江澈說:“這個等飯後我帶你們跟鄭總談吧,生意的事,我不太懂。”
  
  他的目光找到了餐桌後的牆壁,滿滿一牆壁的獎狀,寫著林俞靜,林俞靜,第一名,三好學生,優秀少先隊員,書法比賽一等獎……
  
  他看到房門,那應該是林俞靜的房間。
  
  沒聲響,看來林俞靜不在家,而且很可能不知情。
  
  …………
  
  “辣炒雞肉,會吃吧?”
  
  “會的。”
  
  林媽媽把一個盤子放在他面前,說:“那你多吃點。”
  
  江澈應景的夾起來一塊,放嘴裡……他努力咀嚼,拼死咽下去。
  
  林爸爸問:“味道怎麼樣?”他自己也不夾一塊嘗嘗。
  
  江澈說:“……好吃。”
  
  “那你吃完。”
  
  “……嗯。”
  
  林爸爸心裡樂開花了,“叫你欺負我女兒,叫你欺負我女兒。”
  
  門響。
  
  林俞靜是被騙回來的,之前出去後,她就躲在馮芳家住了一個晚上,今天媽媽打電話說家裡來客人,做了好多好菜,讓她回來。
  
  另一個原因,她又忘了帶小饅頭的衣服了,馮芳有新的,但是太大,她只好回來拿。
  
  所以她就回來了。
  
  “媽,你看我,有沒有發現什麼呀?“林俞靜歪了歪頭,把一叢頭髮撥到耳後,露出白淨透粉的耳朵,她想告訴媽媽,自己昨天打了一個耳洞,只打了一個,因為太痛了,剩下一個沒敢打。
  
  林俞靜驀然看到了江澈,他坐在餐桌旁,正拿筷子夾著一口飯,僵在那裡。
  
  她看他,他避開了。
  
  “無恥啊,果然是臭不要臉的啊”,林俞靜惱火地想著,“我就打個電話,你竟然跑到家裡來騙了?而且爸媽還招待他……這難道就是引狼入室?”
  
  從情緒上來說,哪怕要禮貌,不趕人,也應該轉身就走,表明立場,可是……林姑娘餓了。
  
  她看了看,真的好多菜啊。
  
  而且,爸媽還蒙在鼓裡呢,我不在,他們被騙慘了怎麼辦?
  
  林俞靜走過來,跟爸媽還有其他人打了招呼,沒搭理江澈。
  
  “阿姨只能幫你到這裡了……”林媽媽小聲說。
  
  氣氛有點微妙。
  
  餐桌小,大夥騰出個位置,偏偏在江澈身邊……
  
  林俞靜穩住心神坐下來,突然想,這要是好好的,他來我家,多好啊,哎呀我房間好亂,會不會被嫌棄……不對,林俞靜,你要冷靜,這是一場戰爭。
  
  戰爭的第一步,林俞靜趁電視上有個爆炸鏡頭,大家目光被吸引,把他面前那盤看著很不錯的辣炒雞肉搶到了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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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補更昨晚的。今天未必有更新,我會試試,但是大家別等哦。
  
  祝大家已經成雙的幸福長久,暫時沒脫單的,很快脫單,遇到對的人。還有有些想忘的,能忘記。
pontus 發表於 2017-8-30 08:18
第二百一十五章 林媽媽說
  
  一般家庭都還沒有空調的年代,寒天裡吃飯,氛圍大概都比夏天好很多。
  
  林家的小桌當中擺了一隻土制的黃泥小火爐,上頭擱著亮銀色鋁制小鍋。
  
  炭火不很旺,過了油的肉片拌在冬筍之類的雜菜裡頭,溫和地冒著熱氣。
  
  林媽媽看完爆炸畫面回頭,隔著白濛濛熱氣看見自己對面的一雙人。
  
  林俞靜一身杏色外套,微微偏著頭,板著臉不看江澈一眼,說是無心,看起來偏又像是在把自己剛打了一邊耳洞的小耳垂展示給他看。
  
  江澈還是黑毛衣趁白襯衫,看著乾淨、溫和,他倒是側身略微轉向林俞靜一邊,目光落在她耳後,欲言又止的樣子,看起來有點不安。
  
  當媽的還不知道那其實是一場戰爭,她還想著,真是一對璧人啊,就連賭氣鬧小矛盾的樣子,都這麼有趣。
  
  嘖嘖,看起來女兒性子還不小,不過年輕人談戀愛,不就是這樣的嗎?
  
  林媽媽就在對面坐著,剛說了本身不吃辣,所以估計就沒親自嘗過這盤黑暗料理,江澈不敢說阿姨麻煩你自己嘗一口,也不敢告訴林俞靜,“這菜能殺人”。
  
  猶豫了一下,他語氣平常說:“叔叔說這盤菜要我吃完的。”
  
  到人家裡做客,霸佔一盤菜,竟然這麼心安理得?林俞靜本身就是為了跟他鬥氣來的,再一聽爸爸居然對他這麼好,那不行。
  
  瞥他一眼,她把右手手臂往桌上一杵,像是護食的小動物保護住那盤辣炒雞肉。
  
  這行為若是平常絕對是很不禮貌,要挨教訓的,當然平常林俞靜也不會做。
  
  沒人見怪,只當有趣,桌上響起來大伯和包裝廠同事的笑聲,林爸爸從另一方向使勁朝女兒使的眼色全都落了空。
  
  扭頭再看一眼,江澈似乎還沒放棄,林姑娘用藏在嗓子眼裡的調門虛聲說:“就不,小心我告訴我爸你是怎麼欺負我的。”
  
  江澈怕,只好放棄,夾了塊冬筍在碗裡,咬一口,脆脆的口感,清香的味覺,感覺像是生命被挽救。
  
  林媽媽其實就燒了那一道辣炒雞肉,其他都是林爸爸出品,不說多麼美味無敵,終究是一個一手把妻女照顧得這麼好的男人的手筆,差不了。
  
  林俞靜贏了,舒坦了,夾了一塊戰利品,一塊四四方方,一點骨頭沒有的雞肉擱進嘴裡咬一口……毀滅性的口感和味覺,像一顆原子彈在口腔裡爆炸!
  
  多年的經驗讓她一下得出結論,親媽今天難得的又出手了,而且發揮非常之好。
  
  她扭頭看江澈,江澈正往嘴裡塞一口飯,含著飯,嘴角微微翹一下。
  
  一下好難過啊,好生氣啊,林俞靜心裡惱火,一伸手,徑直把剩下的半塊雞肉夾進了江澈碗裡,“你吃掉。”
  
  說完她帶著威脅看江澈一眼,眼神透露的訊息江澈懂——敢不吃,我就告訴爸爸你是怎麼欺負我的。
  
  怕死在這裡,江澈默默把那半塊雞肉夾起來,擱嘴裡,吃了。
  
  這一幕,他倆自己沒注意到問題所在。大伯幾個看著,含笑不語,林爸爸心情有些複雜,林媽媽則想著,哎喲,女兒這也太肉麻了,當著爸媽和生人的面,還我一口,你一口啊?
  
  “咳。”她輕咳一聲,提醒女兒注意形象。
  
  林俞靜左右看看,終於反應過來了,一下臉頰和耳朵都有些發燙。
  
  江澈也有些尷尬,所以也輕咳了一聲。
  
  結果,惱羞成怒的林俞靜怒氣衝衝又夾了一塊擱他碗裡。
  
  接下來,林姑娘開開心心地吃著飯,不時往江澈碗裡夾一塊雞肉。
  
  也許第七塊,第八塊,林媽媽看見自己的辣炒雞肉竟然這麼受歡迎,被當作愛的橋樑,終於決定親自嘗嘗看。
  
  她嘗了一口,吐掉……思緒萬千。
  
  “小澈啊。”
  
  “嗯。”
  
  “阿姨看出來你乖了,不過,你也不能太寵著靜兒。”
  
  江澈:“……”
  
  林俞靜:“媽?”
  
  “一點都不懂事。”林媽媽瞪一眼女兒說。
  
  林俞靜:“……”
  
  林媽媽把辣炒雞肉端走了,獨自站在廚房,深深地感慨,為了女兒的小任性,那個江澈連這樣一盤雞肉都能咬牙吃下去那麼多,看來真的值得託付。
  
  桌邊,大伯拿酒杯跟林爸爸碰了碰,爽朗地笑著,意味深長說:“複禮啊,你這要是早點知道情況,也省得我早先幾夜幾夜的睡不著啊。”
  
  兩位包裝廠領導端起杯子,各陪了一杯說:“可不是,哈哈。”
  
  林俞靜和江澈兩個默默無聲扒著飯。
  
  “我吃飽了。”林俞靜突然抬頭、起身,回了房間。
  
  …………
  
  門裡,小房間。
  
  “要是我沒有來晚了,今天這樣,是不是就是真的了?”獨自坐在床上,林俞靜抱著一個枕頭,小聲自言自語說。
  
  “為什麼不能好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問誰。
  
  剛剛的一幕幕,讓林俞靜有些恍惚了,心裡酸酸的,又有些甜。
  
  “大騙子真冷靜啊。爸媽也不是對手。”
  
  門外,客廳。
  
  “小澈,來幫阿姨洗碗。”林媽媽在廚房喊。
  
  林俞靜聽見了,又想哭,又想笑,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媽媽把他當作什麼了?
  
  “好。”她聽見江澈竟然無恥而自然地同意了。
  
  廚房裡,江澈和林媽媽一人站一邊,林媽媽拿抹布洗著碗,江澈幫忙沖洗,瀝水,疊放進碗櫃裡。
  
  水聲淅瀝瀝,林媽媽突然說:“我家靜兒吧,除了長得還不錯,還有挺會讀書,基本就沒什麼用了。我和她爸也不是什麼能耐人,領導幹部。”
  
  這個怎麼答呢,江澈猶豫了一下。
  
  “想清楚了,確定不會反悔了,再好好談,反正你們都還小,靜靜還在讀書。”林媽媽又說。
  
  江澈含糊的“嗯”了一聲。
  
  “以後來往過慶州,就來家裡吃飯。”
  
  “好。”江澈看了一眼那盤辣炒雞肉。
  
  “怎麼樣?阿姨燒的菜,除了焦了點,醬油多了點,鹽多了點,其實也還行吧?”林媽媽一邊把辣炒雞肉倒掉,一邊說。
  
  “是的。”江澈一點沒猶豫說。
  
  林媽媽突然笑起來,瞪一眼江澈,說:“撒謊都撒得一臉正經,一絲不慌。”
  
  江澈有點尷尬地笑一下。
  
  “挺好的,靜兒被我們養得沒心機,你能沉穩老道些,挺好。”林媽媽突然說,說完自己笑了一下,“阿姨這兩天打聽了,聽說你特別能耐……那什麼,你別欺負靜兒就好。”
pontus 發表於 2017-8-30 08:26
第二百一十六章 談判

  江澈像是林家自家人一樣幫著洗碗、收拾,林媽媽的這種不見外讓他感覺很舒心。有點像在自己家的感覺。
  
  幹完活剛坐到沙發上,那邊林媽媽又喊:“小澈,進來幫阿姨端茶。”
  
  “好。”連指派人都跟老媽一樣自然,江澈開開心心地跑去,這會兒就連他自己都有點兒忘了,自己其實還是罪犯身份。
  
  客廳裡幾個人含笑看著。
  
  林俞靜擱房間裡聽著,不斷恍惚,不斷提醒自己,不許喜歡這種感覺。
  
  她只是忍不住會想,要是沒有那件事,或要是自己沒跑去茶寮,依然不知道……現在肯定幸福地跟著湊熱鬧,然後被他們嫌棄吧?
  
  廚房裡,林媽媽喊過來江澈,小聲說:
  
  “合同的事,別因為我們家的關係就為難自己。國營廠的毛病,阿姨也知道一些,你往真格了談,不用為了情面吃悶虧。”
  
  還真是胳膊肘往內拐哦,江澈心底暖一下,應說:“嗯。”
  
  “再說你要是吃了虧,也不好跟茶寮村還有那位鄭總交代不是?”
  
  “那邊……呃,差不多。”
  
  江澈第一次來林家,找到了一種溫馨感,就像是真的預備女婿上門,被未來丈母娘一眼認可,親近著,關心著,保護著。
  
  重生的一世,他試著能在時代波瀾壯闊的浪潮裡逆流搏浪,站上潮頭,同時也一樣期待著,那些平實、溫暖,無需戒備的人,就像他自己的家,爸、媽、爺爺……
  
  還有比如鄭忻峰……
  
  他只是一直不敢期待更多。
  
  端了茶出來坐下。
  
  林媽媽朝屋裡喊:“靜兒,出來一起看電視……小澈來咱家,你倒一直躲屋裡是怎麼回事?”
  
  林爸爸說:“女兒可能不好意思……”
  
  林媽媽瞪他一眼。
  
  林爸爸改朝屋裡喊:“靜兒,你還不好意思啊,這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出來一起看新聞聯播。”
  
  “哦。”屋裡傳來林俞靜的應答聲。
  
  隔一會兒門開了,她出來,坐在爸爸身邊的沙發扶手上。
  
  她決定孤立媽媽,媽媽胳膊肘往外拐。
  
  結果林爸爸乾脆的起身,把位置讓給她,自己去坐老婆身邊的扶手。
  
  林俞靜發現自己好像被孤立了。怪誰呢?當然是那個大騙子,鬱悶坐下的同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正在陪林媽媽聊臨州的風景名勝,沒看見。
  
  電視新聞聯播繼續放著,客廳裡主要是幾個大人在聊,江澈被林俞靜拉低了“身份”,很老實的守著晚輩規矩,偶爾才說上一兩句話。
  
  “原來叔叔在設計所工作啊?難怪靜靜讀了建築。”江澈說,“設計所現在開始自己接外面的單子了嗎?”
  
  林俞靜心說要你管,要你管?誰准你叫靜靜的?
  
  她的獨角戲,孤單寂寞冷。
  
  “年後聽說是這樣,工資太低了,人呆不住,政府開放給我們自己掙獎金。”林爸爸喝一口茶說:“這事我們自己都還只是聽說,還沒拿到具體說法呢,想不到你就有消息了。”
  
  江澈笑著說:“在山溝裡平常沒什麼事,就什麼都愛打聽打聽。”
  
  其實這話不對,在山溝裡,應該是什麼都打聽不著才對。
  
  “江老師還真是秀才不出門,就知天下事啊。”包裝廠主任很場面的吹捧了一句,終於轉到正題,說:“對了,聊得高興差點忘了正事,你們茶寮辣條的包裝合同,應該還沒簽吧,聽說量可不小。”
  
  “嗯。”江澈說。
  
  “那,咱們要不就借這兒先溝通一下?反正都是自家人。”主任接著道。
  
  他這話一墊,江澈如果臉皮薄,真談起來就要吃虧。
  
  林媽媽和林爸爸聽在耳朵裡,也覺得有些不妥……有一種被人利用了感覺,這事他們幫忙牽線搭橋可以,但是說到具體生意,合同條件,林家並不願意江澈因他們而妥協。
  
  但是大哥在場,他們又不好當面拆臺,心裡不由得犯難。
  
  林俞靜不擔心,她覺得大伯他們不掉坑裡就是運氣很好了。
  
  好想提醒大伯小心騙子……
  
  “那這樣吧,我打電話幫你們約一下鄭總,訂個茶樓,具體你們談。“江澈說:“阿姨,我用下電話。”
  
  “行……打完再給家裡打一個也行。”林媽媽興致勃勃說。
  
  江澈的應對他們都看到了,這孩子確實沉穩老練,而且除了面對自家女兒之外,不知哪來的一份波瀾不驚,總是平和淡定的樣子,很讓人欣賞。
  
  江澈在猜,林媽媽是不是在計畫跟老媽聊幾句,為女兒探一探對方的人品。
  
  那個,其實是探不出來的,這兩位媽媽的對話,不超過兩句肯定跑偏。
  
  “喂,鄭總,那個慶州市國營包裝廠的三位領導現在跟我在一起,說想約你一會兒到茶樓談一下辣條包裝的合同,你看?”電話撥通,江澈對著話筒說。
  
  多年的默契,加上半年多來生意場上的磨練,讓鄭忻峰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這事中間夾著林俞靜的大伯,江澈親自去談多少有些不方便,所以交給他來。
  
  看來老江還是有點原則的,鄭忻峰裝作沒太大熱情道:“也行吧,既然你都說了……那就談談,給我個地址,我過去。”
  
  他這話一說,江澈牽線搭橋的工作就完成了,對面還得領他的情,剩下那個斤斤計較的人,當然是鄭總來做。
  
  江澈把電話交給包裝廠副廠長報了茶樓地址。
  
  “江老師不一起過去嗎?”副廠長報完地址起身,發現江澈沒動。
  
  “我就不過去了,具體業務我平常也不參與。你們先去,不用管我,我一會兒坐公交回賓館就好。”
  
  “那……也行,咱們下次再聊。”
  
  包裝廠的三位離開沒一會兒,江澈也起身告辭。
  
  林媽媽看看自家就兩間屋子,晚了也沒辦法留宿,只好有些不舍地起身把人送到門口,再三叮囑路上注意安全,下回再來。
  
  “靜兒,你送送小澈。”
  
  林俞靜和江澈不說話,不看對方,下了樓梯,走了一會兒。
  
  江澈站住,轉頭說:“你先回去吧,晚上不安全。”
  
  “我都慶州小混混的老大了,我還用怕?”林俞靜沒好氣說。
  
  江澈錯愕一下,“呃,什麼……老大?”
  
  “還不是你幹的好事?!”林俞靜鬱悶地把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江澈聽完有些哭笑不得。
  
  “還笑。”林俞靜走近,用腳背輕輕踢他小腿一下,說:“你們剛才說的鄭總,就是那天早上那個鄭忻峰吧?說你唯一打不贏的只有我那個………”
  
  …………
  
  茶樓。
  
  鄭忻峰聽完對方的報價,還有方方面面的細節承諾。
  
  很顯然,這三位是真打算踏實做生意的,也瞭解自身存在的問題,還有外面市場競爭的情況。
  
  鄭忻峰皺眉想了一會兒,抬頭問:“你們這個承包經營的期限是一年對吧?”
  
  林家大伯說:“對”。
  
  “那一年後,如果生產銷售任務順利完成,你們分別是什麼職務?能說了就算嗎?”鄭忻峰接著問。
  
  對面三人同時沉默,任務完成後他們的職務肯定會提升,不好提的比如副廠長也可以把主管業務轉到生產方面來,但是說了就算,大概不可能。
  
  他們照實說了。
  
  “那麼其實還是一樣,這合同一旦簽了,回頭我很可能還是得跟你們那個廠長去扯皮,對了,你們國營廠好像還有黨委書記。”鄭忻峰攤手說:“而如果只給你們一年合同,幫你們完成任務,一年後,我還得重新找合作廠商,我閑得慌?”
  
  對面三人再次一起沉默,一年後的承諾,他們給不了。
  
  倒是可以編,但問題剛剛這一番交流,很明顯,對面這位年輕的鄭總不論做生意的經驗還是看問題的深度都不淺,他們沒把握編得過去。
  
  “再者說,這一年的合作過程中,你們能保證別的領導不跳出來指手畫腳,搶你們的功勞?”鄭忻峰意味深長的笑一下,說:“所以,合同還是再說吧,我很認同你們三位,但是前提你們得先想辦法保證自己的職務和權力,否則我不可能跟你們合作。”
  
  “沒有人找酒家小二簽合同的。”他補了句戳心窩子的話,說完起身。
  
  包裝廠那位主任急了,站起來問:“那我們,鄭總的意思,我們應該怎麼辦?”
  
  “對的,鄭總幫忙指點一下。”對面不是侄女婿,林家大伯也沒再拿捏姿態。
  
  事實不管是林俞靜的大伯,還是另兩位,他們這次站出來承包經營都是雙重考慮,為了包裝廠的生存是一方面,但要說他們無私到根本沒考慮自己的前程,那也太假。
  
  鄭忻峰就在這等著呢。
  
  “指點不敢”,他頓了頓說,“我有一個做生意的朋友,他的原則,簡單概括叫做利人利己。”
  
  “利人利己?”
  
  “對,你們既然是為廠裡挑擔子,問心無愧,就應該努力爭取相應的權力和好處,哪怕方式不一樣正確。”
  
  這一句,弦外之音已經再明顯不過了,野心被撩撥了一下,副廠長主動開口,有些老派地道:“還請鄭總不吝賜教。”
  
  鄭忻峰點頭問:“有人知道你們現在有機會拿到茶寮的合同了嗎?”
  
  林家大伯搖頭,說:“沒有,說實在話,我們這次走的是我弟家的路子,所以早就特意商量好了,不往外漏風聲,不然怕以後我弟一家煩不過來。”
  
  “那就好,那現在的情況,外部,內部,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你們完成不了承包任務,同時廠裡也沒活,對吧?”鄭忻峰笑著說:“那就趁過年這會兒先再拖上一兩個月吧。”
  
  “再拖?”
  
  “對,不拖不行。你們三位最後能做出灰心喪氣,破罐子破摔的樣子來,讓其他領導安心看笑話,讓市里相關領導找你們施壓……”
  
  主任情急,插話說:“然後?”
  
  “然後要好處啊,要權力,要承諾,要白紙黑字,翻來覆去,你們就一直磨,說一定得有更大的權力,才能幹得了這事。眼前的情況,這麼多工人等著發工資呢,市里給你們撥款引進新設備的領導們自己肯定也有壓力……所以放心,只要你們扛得住這一兩個月,你們想要的,他們就一定會幫你們去要。”
  
  “看你們自己了。”鄭忻峰放下一張名片,說:“先告辭。”
  
  …………
  
  “你的姑娘怎麼樣了?”
  
  夜裡回到賓館,鄭忻峰問江澈。
  
  林俞靜願意跟江澈說話了,目前僅此而已,但凡涉及真正的問題,她都選擇避開。
  
  “不說我,你那邊談得怎麼樣?”避開這個話題,江澈回到本身應有的狀態,詢問道。
  
  鄭忻峰把整個談判的過程跟江澈說了一遍。
  
  江澈聽完,覺察出事情被隱藏的一個走向。
  
  “鄭總越來越厲害了。”他笑著說。
  
  “韓立大師客氣了。”鄭忻峰笑一下說:“其實這都是我在外面看過的,折騰國企那些人玩的老套路,只不過他們是直接下手搞破壞,毀廠子,咱們是順勢而為。”
  
  解釋了一句,他直接說:“等到時機差不多,咱們活動下,看能不能把包裝廠並購了。”
  
  這就是事情的另一個走向,當包裝廠一片死氣,政府很可能做出的另一個選擇。
  
  這時候的國企並購一般都是半買半送,而且包裝廠本身的規模和估值也不會太大,茶寮到時完全有能力拿下。
  
  “這種並購,一般都會給工人保留小部分股權的,咱們也不會虧待他們,至於現在的廠長、書記,相信市里會另作安排,換個地兒繼續當他們的領導。”鄭忻峰看了看江澈,徵詢他的意見說:“今天見面的三位,我個人感覺還不錯,用完了拉一把,到時讓過來給咱們茶寮當廠長,更有用武之地,也能賺更多,你覺得怎麼樣?”
  
  “看來茶寮真可能要有自己的包裝廠了,附帶業內老手。”江澈笑著表示認同。
  
  這次完全是自己設計的整個計畫,結果被江澈認同了,鄭忻峰很是得意,說:“是啊,對茶寮好,政府也多一份稅收,這樣總比讓廠子慢慢耗死,或被人拆賣了強……多贏局面,完全符合江老闆的原則,利人利己。”
  
  鄭書記越來越讓江澈相信他前世不是踩的狗屎運了。他很配合地鼓掌,說:“厲害,鄭總果然是本來能當縣長、書記的人物。”
  
  “那可不,韓立大師的批命紙條啊,你以為是假的嗎?”鄭忻峰沒好氣說,說完丟了一個枕頭過來。
  
  …………
  
  隔天一早,他們乘機飛返臨州。
pontus 發表於 2017-8-30 23:51
第二百一十七章 土豪爸媽
  
  冬晴無雲,飛機頂著刺目的光暈,斜刺一片無垠的藍。
  
  江澈喜歡飛機拉升的過程,偶爾機身躍動,突然沉那麼一下,偶爾心臟略微被擠壓,是一種有趣的感覺。
  
  前世的後來,生意開始變得十分艱難的階段,他一度將蹦極當作發洩壓力的方式,直到完全失去驚恐感。
  
  那時的他是那種可以全程撲克臉走完日本富士急鬼屋的人,因為滿腦子都是事。
  
  現在他很少想太多。
  
  關於情感,不去傷春悲秋。
  
  慌就那時慌了,幼稚就當時幼稚了,痛也允許痛一下,過後不是他都能抹掉,而是很快都會被他前世形成的自我防禦機制強行壓下來,壓到深處,暫時埋好。
  
  這世界上很多被認為淡泊或“冷漠”的人,其實都是這種自我防禦機制在作怪。社會越進步,人類越如此。
  
  關於生意,不去無謂糾結。
  
  現在其實就是財富積累和身份獲得的階段,一年的積累過後,就算偶爾一敗,他也敗得起。至於鄭忻峰收購包裝廠這樣的設計,江澈更完全不會去糾結,因為他無比清楚,十幾二十年後,真正能生存得好的國企,不外乎兩個特殊,特殊領域,特殊權力。
  
  像慶州市國營包裝廠這類大眾企業,只要還是國營,就只有兩個下場,自己慢慢死掉,或被人故意做死,私吞、拆賣。這些年有太多國企領導這樣完成“華麗轉身”,變成大老闆。
  
  穿著制服的空姐們躲在門後,偶爾探頭看一眼,躲回去,小聲議論著今天機上的半倉年輕適齡西裝男,嬉笑聲不時傳出來,又很快被乘務長喝止。
  
  這幫傢伙也一樣在偷偷議論著,哪個空姐笑起來最甜,哪個聲音好聽,哪個身材最好。
  
  其實除了乘務長稍顯歲月痕跡,哪個都不差,這個年代的空姐仍然是真正的高端職業,令人仰望和遐想的存在,真正的萬里挑一,也是真的漂亮。
  
  王朔曾經寫過一部小說,就叫《空中小姐》,後來馮小剛拍了叫《永失我愛》,徐帆主演。
  
  大概到2010年代後吧,護士跟漂亮早早脫鉤,而且脫離很遠,情況十分嚴重,空姐很快也跟著脫了,天使垂直落地,只不過比護士好一些,還保留在端正的水平線上。
  
  隔一會兒,微笑的天使們出現,手裡拿著航空公司定制的,帶有標識的胸針、領帶夾,說是要給航班旅客們分發贈送。
  
  這年代飛的機上連鑰匙扣、開瓶器、撲克牌、扇子都有送。不過胸針和領帶夾,還是頗顯誠意。
  
  機艙裡頓時熱鬧起來。
  
  想想自己手下一大堆的單身男青年,又都剛被三墩的結婚喜酒刺激了一下。江澈朝後吩咐了一句:
  
  “一個個傳下去,都說自己不會用,說的時候要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假的,故意的,然後讓空姐教你們……被打聽的話,就說是宜家或輝煌娛樂的經理,反正事後再約,名片隨便印。”
  
  話傳下去了,很快回饋回來,問:“澈哥,好像很複雜啊,怎麼叫一眼看出是假的?怎麼弄?”
  
  鄭忻峰扭頭說:“來不及解釋了,都注意觀察前排,鄭總我親自演示,你們學著做就好。”
  
  江澈沒穿西裝,所以只能是他教套路,鄭總來。
  
  一名空姐來到鄭忻峰面前,手托著領帶夾和胸針,“先生你好,這是我們航空公司的贈送的小禮物,請問您更喜歡哪一樣?”
  
  鄭忻峰抬頭看著她的眼睛,微笑說:“真好看……我都想要,可以嗎?”
  
  空姐猶豫了一下,扭頭偷看一眼其他同事,轉回來,點頭。
  
  這就可以繼續了,鄭忻峰說:“那如果我說我不知道怎麼戴,你可以幫我嗎?”
  
  “嗯。”
  
  “謝謝。”
  
  空姐一手微微掀開西裝領子,另一手小心替他扣上,彎曲的指節抵在他胸膛上,輕輕橫向劃過。
  
  胸針別好了。
  
  鄭忻峰低頭看了看,又抬頭看她,笑著說:“謝謝,要是回去發現還不會,能不能給你打電話?”
  
  空姐本身不那麼有錢,光鮮背後其實也辛苦,但是乘客身上一套衣服多少錢,一塊手錶多少錢,大多逃不過她們的眼睛。她們在空中的一次次飛行,其實也是一場場“捕獵”,尤其這個年代,能坐得起飛機的人,並不那麼多。
  
  鄭忻峰順利拿到宿舍電話,甚至知道了姑娘的排班,志得意滿。
  
  江澈在旁感慨著,還是九十年代好啊,等再過十幾二十年就沒這麼容易了,那會兒誰的套路都不淺。
  
  剩下有部分膽大的開始有樣學樣。
  
  最意外的是,陳有豎竟然也動了,只不過他的套路不一樣。
  
  他一天說不了這麼多話,也用不了這種口氣。
  
  “不是你,我想要她的。”陳有豎竟然自己點人。
  
  而且被他點到了。
  
  人換過來,一個個頭十分高挑的空姐站在他面前。
  
  “我不會,你幫我?”他板著臉說。
  
  “嗯。”空姐大概是個抖m,竟然沒抵觸,而且格外服從。
  
  胸針別好了。
  
  “我不學,以後再幫我?”陳有豎問。
  
  “好。”
  
  “以後飛臨州就給我打電話。”他把電話寫給空姐。
  
  “好。”
  
  全程,他都沒笑過。
  
  後面那名空姐一次次經過身邊,他連搭理都沒搭理。
  
  這樣竟然也行。
  
  壯起膽子的人開始變多,套路開始亂了,人不夠分,有著落的開始幫忙約,讓空姐們下次帶別的同事一起出來玩……
  
  這趟旅程開始變得荷爾蒙和氣流齊飛,生動而有趣。
  
  …………
  
  飛機在臨州落地。
  
  到機場外抽煙的時候,鄭忻峰順手把要來的電話扔進了垃圾桶。
  
  人先各自回家。
  
  江澈和鄭忻峰同乘一輛出租走了一段,下車,在街邊給店裡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到臨州了。
  
  “不是說28才回嗎?”老媽店裡聲音嘈雜,大聲問:“你現在在哪?”
  
  江澈說了位置,說:“我等公交,一會兒就到了。”
  
  江媽說:“坐什麼公車,行李不沉啊?你就站那,你爸馬上來接你了。”
  
  老媽的語氣中透露著十足的底氣和有意壓抑的興奮。
  
  等了沒太久,一輛車身一塵不染的長安麵包車在江澈身前停下來,江爸搖下車窗,一身西裝燦爛地笑著,招手,“澈兒,這呢……上車。”
  
  上車,江澈左摸摸,右摸摸,激動道:“爸,這是咱家的車啊?”
  
  “哈哈。”江爸笑一下,馬上穩住,淡定說:“想著有用,也不貴,就買了輛。”
  
  “那倒是”,江澈配合說,“有車店裡進貨也方便,省得爸你再擠公車。咱家現在三個店了吧?”
  
  “四個了。”江爸手握著方向盤,輕輕搖了搖頭,波瀾不驚說:“不過買車不為這個,是咱家準備辦服裝廠了,你媽說要給你個驚喜,所以才一直沒跟你說。”
  
  這就……開工廠了?
  
  這一刻江澈的感覺:
  
  明明可以當富二代,為什麼我還要自己奮鬥?
  
  這把看起來真可以躺贏啊,土豪爸媽會carry。
pontus 發表於 2017-9-1 07:57
第二百一十八章 女人的活法
  
  “起床了,起床了,喊你半天,午飯都涼了……放心今天不是媽媽做飯。”
  
  林媽媽推開房門,發現女兒依然近乎整個縮在被子裡,只把一角被子卡在下巴下,頷首抵著,讓耳垂微腫的一隻耳朵露在外頭。
  
  叫了幾聲沒反應,感覺了一下溫度,不算很冷,媽媽上前一把把被子掀開,抱走,得意說:“看你還不起。”
  
  遇到這種媽的女兒,能順利長到十八快十九,通常抵抗力已經很強了。床上,林俞靜穿著一身淺藍的睡衣,整個人蜷縮著,像還在媽媽肚子裡的胎兒那樣。
  
  不動,她把懷裡抱著的小枕頭摟得緊了點,一雙腳丫子扒拉扒拉,藏進本就偏長很多的褲管裡。
  
  林媽媽笑著在床邊坐下來,搖她肩膀說:“賭氣也不能一直賭呀,媽媽昨晚都看見了,你這又凶又踢的,差不多就好了。”
  
  竟然跟蹤?林俞靜不想說話。
  
  “怎麼談個戀愛氣性變這麼大?小澈今早走,你也不說去送一下。”媽媽又說了一句,竟然還有點數落的意思。
  
  看樣子媽媽已經徹底站在大騙子一邊了,就一頓飯的工夫啊,這什麼世道。
  
  林俞靜惱火坐起來說:“這位媽媽,好像我才是你女兒。”
  
  “對呀,是女兒所以我得疼未來女婿啊,你要是個兒子,我就要準備跟兒媳婦做階級鬥爭了。”林媽媽一邊說,一邊幫女兒拿來衣服,說:“快穿上,一會兒媽媽帶你去買過年的新衣服。”
  
  新衣服?那也緩衝不了內心的鬱悶……而且這會兒竟然未來女婿都出來了!
  
  林俞靜猶豫了一會兒,開始穿衣服,“不買,我一會兒就離家出走。”
  
  “好,先吃飯。”
  
  “……我說我要離家出走。”
  
  “嗯,吃完再走。不就馮芳家嘛,要麼另外三個同學家,媽又不是不知道。”林媽媽一點不慌,想了想,突然興奮道:“欸,要不你這回走遠點,跑去臨州?小澈說他家開衣服店的,去了過年新衣服錢都省了。”
  
  林俞靜:“……我,我是撿來的嗎?”
  
  林媽媽:“是撿來的我就把小澈給我親生女兒留著了。”
  
  “他哪好了?”
  
  “他哪不好了?”林媽媽說:“還不是你自己挑的?……挑得不錯,糊塗了十幾年,總算有譜一回。”
  
  林俞靜:“……”
  
  為什麼不願意告訴爸媽他到底錯哪了,怎麼欺負人了?林俞靜沒去想,也不習慣深刻和殘忍地去思考問題,那是潛意識裡的東西,帶著某種擔憂和恐懼。
  
  …………
  
  服裝廠,做什麼好呢?江澈發現自己作為一個重生者,一時間竟然給不出什麼靠譜的建議,早知道前世就愛打扮些了。
  
  對了,安全褲普及了沒有?這兩年穿裙子的姑娘越來越多,裙擺也在慢慢縮短……弄個領先品牌出來,好像有得做啊。
  
  就是幹這個的話,以後會不會被詛咒呢?
  
  信仰之力不能不信,那麼,詛咒之力……
  
  江澈坐在小麵包車裡,老爸開得不算快,但是挺穩。車窗外,過年的氛圍已經有一些,街上穿行購買年貨的人不少。
  
  視線裡劃過一棟棟樓,拆了的,拆一半的,剛建了個地基的,已經拔地而起的,一律竹搭的架子,蒙著綠色的紗網。
  
  工地上還留下大量的農民工沒有去趕春運,他們把磚頭壘到下巴沿的時候,並不知道,未來“搬磚”這個詞會變得普及而且意義豐富。
  
  他們也不知道,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哪怕一生搬過的磚頭足以蓋起來一座大廈,依然無法在這座城市的角落,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
  
  “變化大吧?”江爸見他看得入神,說:“以前在村子裡,感覺幾年,十幾年,也沒多大變化,除了老的老去,小的長起來……這半年在臨州,眼看見的變化真的太快太大了。”
  
  “是啊。”江澈心說,這是1992啊。
  
  “對了,你知道咱家這回開工廠,合夥的都哪些人嗎?”
  
  “那些批發商老闆?”
  
  “對頭,咱家占大頭,拉了十幾個我覺得行的批發商一起,這樣以後不愁銷路。”江爸說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又道:“不過還有一個人,你肯定猜不到。”
  
  江澈問:“誰啊?”
  
  江爸說:“你小玥姐……她這半年的變化,也大著呢。”
  
  …………
  
  東風大卡停在倉庫門口,工人開始卸貨。
  
  大卷的布匹其實也有些分量,唐玥長髮束在腦後,衣袖卷到小臂,踮著腳,幫忙把布匹扶到工人肩上,客氣叮囑說:“師傅麻煩小心著點,別蹭髒了。”
  
  “行嘞,唐姑娘放心。”工人肩頭墊著白毛巾,把流汗的脖子撇開,笑著回應。
  
  “你還真來勁了。”謝雨芬從後面伸出一隻手,拽著唐玥的衣服後擺把她拉到一旁,神秘兮兮說:“跟你說件事,我家那個回來了。”
  
  “嗯,那你還有空跑來跟我說呀?”唐玥狡黠笑著道:“快陪他去吧,我這忙著呢,工人都快回去過年了,得趁這兩天把東西都備好,年後好早點開工。”
  
  “得,好心被當作驢肝肺了。”謝雨芬不滿意一聲說:“那什麼,江澈也回來了。”
  
  唐玥點了點頭,說:“那估計大招也回來了。”
  
  “嗯?”謝雨芬鬱悶一下說:“哎呀,小玥你別裝糊塗,過年你都23了,知道嗎?”
  
  “23而已。”唐玥笑著說:“又不是很老。”
  
  說完她開始繼續指揮卸貨。
  
  謝雨芬有些無奈地看著。
  
  這半年,謝雨芬和祁素雲還是守著裁縫鋪的謝雨芬和祁素雲,但是唐玥的變化真的很大,拿了會計證,又在學什麼服裝設計,見天的看書,逛市場,跑工廠……就好像真要幹出一番事業似的。
  
  可她是女人啊,女人想這些,折騰這麼辛苦幹嘛?謝雨芬想著,說:“你真定好了要跟江澈爸媽合夥開廠做生意?”
  
  這話她和祁素雲已經不是第一次問了,唐玥點點頭,說:“其實也不叫合夥,是叔叔阿姨帶我呢,我又出不了多少錢,還拿股份。而且江叔叔整個服裝批發市場都是朋友,這生意不用我也肯定做得起來的。我就幫著選選款式,顧一顧生產。”
  
  “誰跟你說這個了?”謝雨芬說:“我跟素雲姐的意思……我們就沒聽過,有誰家孩子最後娶了爸媽的生意合夥人的,這麼說,你懂了嗎?”
  
  謝雨芬很直接,唐玥苦笑一下。
  
  “跟他爸媽合夥啊,關係看著是近了,可是實際上呢,扯上了錢啊股份啊,其實又遠了……做朋友還好,要做別的,反而多隔一層你信不信?就連江阿姨慢慢都會不往那頭想了。”
  
  “……嗯。”
  
  “那你還幹?”
  
  “我挺喜歡做服裝的,這次機會也難得。”
  
  “可是,女人做什麼生意,賺什麼錢啊?好,我給你算。”謝雨芬掰著指頭說:“就算要賺錢,你知道江澈這半年賺多少嗎?光宜家就幾百萬,還有遊戲廳,你弟管著的,你不會一點不知道吧?那又是幾百萬。”
  
  唐玥點了點頭,這些她大概知道。
  
  “就我家那個到手都得幾十萬,江澈對他不小氣,你懂我意思嗎?”謝雨芬說:“換我,我就分得清哪邊重,既然眼前有這樣的人,那就安穩些,好好用心抓住人才是真的。”
  
  唐玥看著謝雨芬,沉默了一下。
  
  謝雨芬以為她聽進去了,說:“是吧?做什麼生意啊,傻的。”
  
  唐玥視線游離一下,馬尾甩動,扭頭,幹練地指揮道:“師傅,那幾批白紗,咱小心點別把外面塑膠膜弄破了……嗯,那些單獨放,我怕染色。”
  
  謝雨芬知道答案了,歎了口氣,說:“唉,你覺得開心就好。那我走了,今天回我爸媽家,明天他開會,後天,他帶我回老家過年。”
  
  “嗯。路上注意安全,別擔心我。”唐玥說。
pontus 發表於 2017-9-1 08:15
第二百一十九章 1982的拉菲
  
  鄭忻峰跟謝雨芬說他隔天要開會,其實宜家沒有什麼正式的會要開。
  
  這年頭企業年會的風氣還沒有流行起來,宜家方面,該安排的事情褚漣漪都已經提前安排好了,只等江澈過去給兩家公司的骨幹人員發一下獎金紅包就算完。
  
  第二天上午,江澈揣著老媽給的500塊過年買新衣服的錢出門,到店裡,給包括唐連招、秦河源等人在內的骨幹人員發紅包。
  
  數額都是會計核算好的,紅包也提前包好了,江澈過目,簽字,發放。
  
  “謝謝澈哥。”
  
  “謝謝澈哥。”
  
  在場一個個喜笑顏開接過紅包,氛圍很好,借著時代給予的機遇,這半年不論宜家還是輝煌娛樂都稱得上一帆風順,欣欣向榮。
  
  鄭忻峰在旁看了一會兒,等到最後一個陳有豎接過紅包,說:“完了吧,完了褚姐你車借我用下?”
  
  鄭總借車,一身米色burberry風衣,戴著香奈兒耳環,似乎特意精心打扮過的褚漣漪直接把皇冠鑰匙放在了桌上,笑著說:“鄭總不會開車,要不要配個司機?”
  
  江澈回來了,除了不搭理江澈,她對誰都很好說話,很親切。
  
  江澈不知道到底是褚漣漪也亂了,還是如在茶寮聽說林俞靜,目睹江澈無賴跳江之後所說的那樣,她覺得這事江澈應該先痛苦、糾結一陣才合理。
  
  又或者,其實只因為她和江澈一樣,都是習慣掌控局面的那個人。
  
  她不動聲色的樣子反而讓江澈有些擔心。
  
  如果說對於林俞靜,江澈暫時是因為慚愧而克制,那麼對於褚漣漪,他其實有些無措,命運的轉折跟他開了個玩笑。
  
  “對,要司機嗎?鄭總隨便給個一兩千的紅包,我們都願意去。”一群人在那起哄。
  
  “一兩千?想得美。”鄭忻峰拿了鑰匙,謝過褚漣漪後轉回來,問江澈:“老江有空嗎?有空幫我開下車。”
  
  江澈會開車這事在南關就已經暴露了,後面乾脆順手弄了本駕照。
  
  點名讓江老闆當司機,鄭忻峰還真是做到了當初在畢業留言冊上寫的那句話:不管你混得怎樣,反正在我眼裡都一樣。
  
  江澈想了想,點頭說:“行,不過鄭總你這是幹嘛去?”
  
  “這邊年末有個招商會,我老家市里來了個團參加,特意送請帖,讓我過去看一下,撐撐場面。”鄭忻峰一邊整理著領帶,一邊淡定說。
  
  鄭書記老家也不是什麼富裕省市,宜家現在臨州也有些小名氣,這邀請來得並不突兀,江澈笑著說:“嘖嘖,鄭總好大的牌面。”
  
  “那是”,鄭忻峰不客氣說,“我要是回去開個廠,政協指定能進。”
  
  他把鑰匙扔過來,江澈接了出門,上車,鄭總坐進後座。
  
  “茶寮那個盤子,要是放在我老家,市長很快就得把我供起來。”鄭忻峰靠在椅背上說:“放點音樂。”
  
  對皇冠,尤其老式車的車載音響不熟悉,江澈隨手按了幾下,終於成功,車廂裡響起來劉德華的歌聲:
  
  “不要問我,一生曾經愛過多少人
  
  你不懂我傷有多深
  
  要剝開傷口總是很殘忍
  
  勸你別作癡心人
  
  ……”
  
  這是劉天王1992年5月發行的國語專輯,這首歌叫做《謝謝你的愛》。
  
  “四大天王裡我最喜歡就是劉德華,可能唱歌水準比不上張學友,關鍵他電影帥啊。”鄭忻峰說,說完跟著哼起來。
  
  江澈沒太大感覺,對他來說,流行已經過了,至於懷舊,他沒辦法身在1993懷舊1992。把話題繞回去,江澈說:
  
  “其實在南關,縣政協和市政協應該已經穩進了,接下來順利的話,省政協也不是問題。”
  
  “對了,說不定還弄倆省十佳傑出青年。”
  
  他不敢把話說太大,就這,其實是下限。
  
  鄭忻峰在後座打滾,“大會堂,我要大會堂。”
  
  …………
  
  招商會會場。
  
  江澈跟著鄭忻峰在很角落的地方找到了他老家冷冷清清的“攤位”。
  
  “歡迎鄭總,歡迎鄭總。”見過面的地方領導熱情地迎上來,把這位看起來過分年輕的老總介紹給其他招商團成員。
  
  鄭忻峰很快被簇擁住,逐個握手,熱烈交流。
  
  江澈這個“跟班”無聊地站在週邊旁觀……他看見一個女的上前跟鄭忻峰握手。
  
  這個女人,比鄭忻峰大上三四歲的樣子。
  
  “我去……”江澈從側面轉到正面,仔細辨認,回憶,“不會吧?”
  
  他前世喝過老鄭的喜酒,所以不可能看錯,這個女人,應該是他們當地市公安局局長的寶貝女兒,應該姓劉,叫做劉繼芬,所以她還應該……是鄭書記前世的那位。
  
  也不知道她現在哪個單位上班,竟然參加招商團來了,估計趁機來玩的。
  
  “這,不會出事吧?”
  
  兩人正交談著,言笑晏晏,江澈自己陰差陽錯嘗過這裡頭的滋味,不由得有些擔心老鄭。
  
  他想著要不要上去把老鄭拉回來。
  
  意外地,鄭忻峰主動出來了,搭著江澈的肩膀到角落,小聲說:“那姑娘,看見了嗎?姓劉。都怪你,害我現在一見著姓劉的姑娘,就覺得怪怪的。”
  
  江澈忙道:“那是假的啊。”
  
  鄭忻峰說:“廢話,難不成她還是我原來的老婆啊?”
  
  …………
  
  回程,還是那首歌。
  
  江澈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進一步試探下鄭忻峰對劉姑娘的印象,鄭忻峰突然撫掌,大笑說:“哈哈……爆劉繼芬。”
  
  江澈心說不會吧,這才剛見一面,就想想都激動了?
  
  “什麼玩意?”他故作不知問。
  
  “劉德華剛唱的啊,你沒聽到嗎,多情暫且保留幾分(爆劉繼芬),劉繼芬,我剛剛在招商團認識那劉姑娘,就叫這名字。”鄭忻峰覺得很有趣說:“突然覺得這名字太俗了,也不知道姑娘自己聽到是個什麼感想。”
  
  江澈被他提醒,想起來一首歌,劉德華這首《謝謝你的愛》的網路主播川話版,就叫《爆劉繼芬》,他前世聽過幾次,簡直泥石流。
  
  “多情暫且爆劉繼芬,爆劉繼芬呐……”老鄭在後座繼續自娛自樂。
  
  有些事,大概還真是冥冥中總有機緣巧合,避也避不開,江澈猶豫了一下,選擇不接茬。
  
  到店裡。
  
  臨州本地的都已經散了,只有秦河源、陳有豎兩個無家可歸的,加上褚漣漪,仍然呆在辦公室。
  
  大概無聊,電視裡正在放錄影,一部非常經典的港片,1989年周潤發的《賭神》,秦河源和陳有豎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看著。
  
  褚漣漪正在整理辦公桌。
  
  “車鑰匙。”江澈把車鑰匙遞還給褚漣漪說。
  
  “嗯。”褚漣漪收了,頭也不抬,放進包裡。
  
  江澈悻悻地轉身。
  
  “小澈。”
  
  “誒。”江澈聽到聲音,立馬轉回來。
  
  褚漣漪看他積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很快平復,平常說:“是這樣,今年的通貨膨脹太厲害了,我手頭還有點錢,大概300多萬吧,想投資……不投企業。要求不說增值,至少能保值,給我自己養老……你有什麼建議嗎?”
  
  一句“給我自己養老”,戳心窩了,江澈心酸一下,努力穩住。
  
  92、93的通貨膨脹有多嚴重,江澈當然知道,若不是宜家現在賺的錢都不斷投回去,他都要想辦法保值了。
  
  最值得投資的?江澈心說肯定是我啊,但是褚漣漪既然問出來,很顯然就不打算把這筆錢投進宜家,不是因為不信任,而是因為她始終在控制自己的股份比例。
  
  剩下,投什麼?
  
  想想似乎超多選擇,再想想,又一時難有定論……最保險就是房子了,蝴蝶翅膀扇偏什麼,都指定扇不動這個國家未來暴漲的房價。
  
  雖然真正意義上來說,96、97開始,投資房子的回報才能最大化,江澈還是準備把買房當作意見。
  
  他剛想開口,電視裡賭神周潤發突然說到一句臺詞:“給我開一瓶82年的拉菲。”
  
  江澈整個人愣一下,果斷指著電視機說:
  
  “就它,1982的拉菲,法國頂級酒莊出品,很可能是整個世紀最好的紅酒年份,喝一瓶,少一瓶……如果能找到管道,可以考慮買一些寄存在酒窖裡。”
  
  江澈不記得具體的資料了,但他很肯定,以1992的價格為准,到2010年,1982年拉菲的價格至少會蹦到400至500倍以上,比a股任何一支股票漲得都多。
  
  期間每年暴漲,隨時出手都是高回報。
  
  至於到2017?剩餘的每一瓶真品大概都只有在拍賣會上才能見到。
  
  他現在突然這樣說,看起來很像胡說八道。
  
  但是褚漣漪想了想,說:“聽著挺合理的,好,我看一下能不能聯繫到法國的朋友幫忙打聽一下。可以的話,拿一兩百萬囤一下。”
  
  她竟然就這麼決定了!
  
  “嗯嗯嗯”,江澈連忙點頭,“有管道的話,我也想囤一點。”
  
  “什麼玩意?酒?那幫我也買一箱喝喝。”鄭忻峰湊熱鬧說。
  
  “那我們……”秦河源和陳有豎互相看看,說,“要不我們也買一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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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淡情節過渡反而最難寫。明天9月1了,會三更,把更新拉回來正常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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