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771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20 09:02
第一八零章天理不容

一百多隻鴨子圍著劉徹亂轉,亂叫,場麵混亂不堪,劉徹卻隨手抓起一隻鴨子,仔細地看,還用手捏捏肥瘦,親手挑選了一隻最肥的丟給大長秋道:“晚上熬湯!”
大長秋開心至極,皇帝此次來到長門宮遠比以前來的時候用心。
以前隻會賞賜大量的財帛,這一次不同,僅僅攜帶了三千親衛就來到了長門宮。
不但沒有賞賜什麼財物,反而長氣的如同男主人一般,與阿嬌相處也沒了昔日的生疏,就像是回到了潛邸一般。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阿嬌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後,這在大漢已經是公論,也就是因為觸犯了眾怒,皇帝才會將阿嬌貶斥長門宮。
巫蠱之禍乃是宮中大忌,一旦宮中出現了這樣的事情,一場大屠殺是避免不了的。
唯有阿嬌在幹了這種天怒人怨的事情之後,唯一的處罰就是剝奪了後位。
大長秋覺得阿嬌就留在長門宮,要比她重新進入皇宮,更加的有利。
雲琅這時候正站在另一座皇宮前麵,這裏幾乎沒有什麼變化,一條蟒蛇蜿蜒而至,越過雲琅,徑直去了遠處的血食堆,估計有好一陣子不能再來沙海邊上了。
空氣中滿是煙火氣,昔日長長的棧道已經消失了,那座索橋也消失在沙海中。
一具焦枯的屍體趴在甬道上,從地上的已經發黑的血跡來看,他爬行了很久。
雲琅回過頭,瞅著道路兩邊影影綽綽的雕塑道:“我要關閉這裏了,這是對你們最好的保護,或許兩千年以後你們能夠重見天日,隻希望你們莫要怨恨。”
“沒有人回答,我就當你們答應了,這件事就這麼辦好了。”
雲琅等了片刻見沒有人反對,就舉著火把離開了鹹陽城。
在鑽進蛇洞之前,雲琅鬆開了綁縛金人鏈子錘的絲線繩子,剛剛鬆開,鏈子錘就呼呼地擺動起來,與此同時,巨大的金人也跟著嘎嘎的轉動起來。
雲琅快快的鑽進洞裏,亡命的向外爬。
他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隻知道,這個帶有防衛性質的金人一旦開動,這一次就不會再停下來,尤其是在雲琅將限製動作幅度的青銅橛子去掉之後,隻會更加的狂暴。
高大的城牆遮住了雲琅的視線,隻聽見轟隆隆的巨響在城牆的哪一邊接連響起,猶如天崩地裂一般。
墳墓裏的東西沒什麼好稀罕的,多存兩千年可能還價值連城,現在,一堆才過了百年的東西能有什麼價值?
更何況在大漢,大家都喜歡新東西,誰他娘的會喜歡用舊的?
裏麵的銅錢很多,可是,秦半兩真的能在漢八銖錢,五分錢大行其道的時候使用嗎?
還不是要重新融化成銅,然後再鑄造。
大漢國鑄錢的工藝實在是太落後了,鑄造一百個錢,如果不算摻假,就要花費八十個錢,兩成的收益而已,雲琅覺得很不劃算,有那功夫他有更多的門路去賺錢,利潤遠比鑄錢高。
一塊城磚飛出來十餘丈遠,就落在雲琅身邊,嚇了一跳的雲琅趕緊繼續向後跑,最後來到太宰經常喝酒的地方,熟門熟路的掏出一壇子酒,喝了起來。
這樣的酒壇子還有很多,是雲琅特意給太宰準備的,他非常希望太宰能夠從裏麵走出來,哪怕被那塊石頭輻射成怪物他也高興,可惜,這裏的酒沒人喝過。大股的黃沙從蛇洞裏麵滑出來。
看來曆史上記載的是對的,秦陵周邊確實有十裏沙海。
雲琅靜靜地坐在長條凳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酒,
一壇子酒喝完了,就看見城頭上的縫隙處有大股的黃沙傾瀉下來,慢慢的掩蓋住了那座傾倒的金人,也掩埋住了高大的城牆。
雲琅見沙海再無動靜,就微微的喟歎一聲,背上自己的背包,轉身離去。
當他再一次從那道裂隙中走出來的時候,天空中星鬥漫天,有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從西天飛往北邊。
老虎趴在雲琅身邊,似乎有些哀愁。
劉徹來長門宮的時候,正是驪山最安全的時候,杜絕每一個野人,或者其餘的什麼人進入長門宮範圍,是三千宮衛們的職責,也隻有到了這個時候,雲琅才會沒有多少顧忌進入始皇陵。
“下午的時候地龍翻身了。”
梁翁把腦袋湊到雲琅耳邊輕聲道。
“地龍翻身,沒什麼稀奇的,你這麼小聲做什麼?”
“陛下在長門宮啊,人家是天龍,地龍這時候出來拜見一下也是常情。”
“你怎麼知道陛下在長門宮?這可是國之大事,到處亂說就不怕人家把你滅口了?”
梁翁見主人這麼說,連忙捂住了嘴巴,駭然的瞅著雲琅。
“好了,嚇唬你的,這話是誰傳出來的?”
“孟大,孟二!”
“告訴他們閉上嘴巴,不準亂說,既然地龍翻身了,家裏人今晚睡覺一定要小心,不要睡得太死。”
梁翁領命而去,雲琅就去了傷兵居住的地方查看了一番,諾大的一間庫房裏,居住的傷兵已經沒幾個了,被霍去病隔開之後又住進來百十個羽林軍。
雲琅過去的時候,正好碰到那群軍卒在竊竊私語,諾大的倉庫裏如同馬蜂窩一般嗡嗡作響。
隻要看看那些羽林軍少年們激動地神情,就知道皇帝就住在他們的隔壁,讓他們非常的興奮。
“司馬,既然有貴人在,我羽林軍當執戈守衛。”一個老成一些的羽林軍見雲琅來了,就輕聲道。
雲琅笑道:“這就要看校尉的了,他如何安排,我們就如何做,總要協調好才成,免得被那些宮衛們以為我們在圖謀不軌,打起來我們可沒有理。”
羽林軍卒連連點頭,覺得司馬說的很在理,羽林軍沒有接到護衛的職責,貿然出去反而不美。
雲琅繼續道:“公孫敖去了雁門關,長門宮的守衛少不得要交到我們手裏,公文下來是遲早的事情,且等著吧。”
雲琅話音剛落,霍去病掀開門簾走了進來,沉聲道:“全副武裝,今夜,北麵的護衛軍務由我們來做。”
眾人聽了大喜,不等霍去病催促,就忙著頂盔摜甲。
霍去病見雲琅也在,皺著眉頭道:“你身為司馬,不能動不動就找不到人。”
雲琅小聲道:‘我這個司馬也是假的,反正又不上戰場,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霍去病盯著雲琅道:“誰說你的這個司馬是假的?以前在羽林的時候還能說說,現在可不一樣了,你的告身,旌配,印信,半麵掌軍虎符已經送入了太尉府,一旦另一半發給你,就是你出戰之時,怎麼能說是假的?”
雲琅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拉著霍去病道:“不是說我沒有虎符嗎?就是幫你管管軍務後勤……”
霍去病冷冰冰的瞅著雲琅道:“我隻要戰死,你就是我的繼任者,大軍就需要你來掌控,你去問問,但凡是軍司馬,哪一個沒有備用虎符?”
“你他娘的坑我!”
“罵錯人了,關我屁事,這是軍中慣例,軍司馬掌輜重營,掌軍法事,沒有虎符你調動誰去?你敢處罰誰?你以為地方上來的那些軍卒,民夫,罪囚,看你長得好看就聽你的?”
“我怎麼才能不要虎符?”
“可以不拿,按照大漢軍律,無虎符不掌軍,你在軍中的身份就是一個小卒,還會因為沒有佩戴虎符被大將軍斬首示眾。”
“還講不講理了,我從來沒有打算除去作戰!”
霍去病譏誚的道:“你以為你可以白白享受少上造的榮耀?卻不用付出?
這天底下哪來這麼便宜的事情。
雲琅癱坐在凳子上,拍著腦袋道:“我以為是對我陣斬十六個匈奴的獎賞。”
霍去病坐在雲琅身邊苦笑道:“太尉府的原則很簡單,遇見一個能殺敵的就一定會往死裏用,死了算你背風,活著就能享受榮華富貴。
你一口氣陣斬十六個匈奴,其中一個還是人家的精銳百戶,此次擊退匈奴之後論功,你陣斬十六人,論功僅僅排在我之下,還被張連他們把你吹得天上罕見,地上少有的英勇。
如果你要是看了太尉府的簡牘,你自己都會認為,你這種有勇有謀的亡命之徒,如果不被弄上戰場,簡直就是天理不容。”
雲琅長吸了一口氣道:“想想辦法,我裝傻成不?”
霍去病冷笑道:“你沒有獲得官職之前,你裝傻人家隻會說你品行高潔,不願意入朝為官,現在你拿了朝廷給的所有好處,現在卻不願意出戰了,你覺得別人會怎麼看你?
不把你當成沒膽子的贅婿看才是怪事。莫說到時候你的莊子保不住,就連雲家的人也休想有一個能昂首挺胸做人。
在大漢,個人的榮耀,尊嚴永遠是從戰場上取回來的,想要混吃等死,記著下輩子千萬莫要投胎到我大漢國!”
雲琅仔細看看霍去病漲紅的臉膛怒道:“我被弄上戰場,你似乎看起來很興奮啊。”
霍去病大笑道:“這是自然,誰上戰場不願意把自己的後背交給自己親親的兄弟?
你放心,上陣衝鋒的事情呢,由我跟李敢來幹,你幫我們照顧好後路,隻要你不主動上陣殺敵,我到現在還沒有聽說有軍司馬戰死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1 11:10
第一八一章雞同鴨講

雲瑯覺得霍去病在騙他。

    軍陣之上,一旦戰敗,身處軍中的軍司馬能有好果子吃?即便是逃回來了,以劉徹的性子,估計也是被他砍頭的下場。

    雲瑯還不想這麼快速的結束他在大漢國的旅程,無論如何,也要愉快的把這一生過完才好。

    昨天晚上,始皇陵崩塌的動靜,也波及到了雲家莊子,雲瑯自然是知道是什麼緣故,劉徹卻在地龍翻身之後的第一時間就跑回長安去了。

    皇帝獲罪於天,才會有地龍翻身這種事情,這就是董仲舒在他儒家學說中夾雜了鄒衍的《五行終始說》後闡述的一種天人感應的例子。

    這讓劉徹很擔心,對驪山來說只是一陣震動,對別的地方,很可能是一場大災難。

    世上所有的學說,只要能夠對統治者有幫助的,一般都能大行其道。

    而中國的很多學說,之所以能夠綿延數千年,其本質就是在為統治者服務。

    沒有這個理念的學說,想要擴散非常的難,甚至會有生命危險,就連孔子都能以異類的名頭誅殺少正卯,就不要指望後世的帝王們能有更高的思想準則。

    這個冬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就是東方朔決定結束他一年一**的先鋒行為。

    如今很老實的在公車署上班,異於眾人的行為收斂了很多。

    聰明人一旦能沉下心來,幹事情一般都會比普通人幹的好,要快。

    所以,當張湯說起東方朔的時候,也是交口稱讚,認為這傢伙是一個可造之才,就是做的事情總是不合時宜。

    雲瑯非常的憤怒,這個混蛋之所以會有異於常人的表現,純粹是因為,他從雲家看到了四輪馬車的模型之後,拿去在公車署做實驗……

    大漢國沒有專利法一說,所以他從雲家看到四輪馬車模型後沒有半點心理負擔的認為是自己的創造。

    雲瑯仔細想了一遍之後,也就釋然了,四輪馬車之所以沒有在大漢大行其道,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大漢國的馬路不適合四輪馬車。

    始皇帝造就的車同軌不是開玩笑的,所有的道路都是以標準馬車車轍進行設計施工的,大漢國,繼承了大秦帝國的一切,自然也包括道路。

    雖然四輪馬車在載貨量以及騾馬的利用效率上高過兩輪馬車,舒適性上也超過了兩輪馬車。

    在面對大漢國糟糕的路況,跟不講道理的律法,想要大行其道還任重道遠。

    張湯將雲家的四輪馬車模型放在桌子上推來推去的玩耍,如同一個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這樣的馬車既然是你想出來的,怎麼就沒想著推廣出去?」張湯玩累了,就坐下來喝茶問雲瑯。

    「我怕被你砍頭!」

    張湯欣慰的點點頭道:「長進了很多啊,比東方朔要聰明,也明白事理,你要知道,大漢律法繼承了大部分秦法,車馬令就是其中的一項。

    駕馭不合規則的馬車,自然會被受罰,只是懲處的力度沒有大秦律法嚴苛,文帝時期已經把劓刑改為笞三百。」

    雲瑯吃了一驚,連忙問道:「劓刑就是割掉鼻子是不是?」

    張湯笑了起來,露出自己鯊魚一般潔白的牙齒道:「確實如此。」

    「這麼說,東方朔現在住在監牢裡?」

    張湯笑道: 「這是我離開中尉府辦理的最後一樁案件,按照律法,東方朔要被笞三百。

    某家就是覺得他弄的馬車多少還有點意思,所以才會來你家,看看最初的模型,也看看是否能夠將四輪馬車的事情上奏陛下,看看有沒有法外施仁的可能。

    三百苔鞭,抽完,東方朔的半條命也就沒有了。」

    雲瑯連忙道:「此事因我而起,能否納銅贖罪?」

    張湯點點頭道:「如此也好,納銅五十斤,他就被放出來了,只是官職不保,而且要背上一個犯官的名頭,以後想要過舒坦日子恐怕不可能了。

    還是等我上奏陛下之後再說吧,納銅是最後的保命手段,能不用就不要用。」

    雲瑯抓抓腦袋道:「我覺得找阿嬌貴人可能更加的快些。」

    張湯咳嗽一聲道:「旁門左道!」

    說完話就閉上眼睛仔細的品鑑茶水的滋味,不再理睬雲瑯。

    雲瑯立刻拿起那個漂亮的四輪馬車模型,就徑直去了阿嬌家。

    阿嬌看到那輛馬車模型之後立刻就要雲瑯給她造一輛,要跟模型一模一樣的……

    「犯法!」

    「犯誰家的法?你說的是祖皇帝的「約法三章」還是《九章律》?」

    「《九章律》!」

    「《九章律》有不許百姓胡亂製造馬車的律條?」

    「有,車轍的寬度有要求。」

    「哦,我不知道,這樣吧,大長秋,你去把那個會造馬車的東方朔給找來,讓他在長門宮給我製造四輪馬車。

    如果造的好看,舒適,就沒事,如果造的不好,你也不用帶他來見我,一刀砍死埋田裡肥田!」

    潛心廚藝的阿嬌對別的事情沒什麼興趣,雲瑯都捨不得吃一口的冬黃瓜,被阿嬌左一刀右一刀砍的亂七八糟,眼看就糟蹋了。

    雲瑯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陪著笑臉道:「黃瓜涼拌起來味道不錯,只是,用刀切出來的醬醋味道進不去,不好吃,如果用拍的,就能很好的彌補這方面的缺憾。」

    阿嬌提起雲氏菜刀,一刀就拍在一根黃瓜上,眼看黃瓜被拍碎,這才隨便砍兩刀,就倒進盆子裡,澆上事先調好的醬汁,胡亂攪拌兩下,吃了一口,滿意的道:「胡瓜,還是要拍出來的好吃,大長秋,記下來,這是我今天的新發現。」

    阿嬌拍黃瓜拍的上癮,雲瑯悄悄地湊到奮筆疾書的大長秋身邊道:「真的沒問題嗎?」

    大長秋瞟了雲瑯一眼道:「以後有事就說,像這次這樣,說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就成。

    那些事阿嬌能做,那些不能做,阿嬌自有主意,能幫的隨手就幫了,不能幫的,你也莫要強求。」

    雲瑯又小聲問道:「再幫我問問阿嬌,能不能把我從羽林軍裡弄出來啊,總要上戰場的 …」

    大長秋懶懶的道:「很簡單。」

    雲瑯喜形於色連忙道:「多謝,多謝!」

    大長秋看了雲瑯一眼道:「只要你能接受宮刑,就能來長門宮伺候阿嬌貴人,說實話,阿嬌貴人還是很喜歡你的,幹我們這一行,你前途遠大啊。」

    雲瑯不由自主的瞅瞅胯下,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般。

    大長秋譏誚的道:「食髓知味了吧?怪不得會捨不得,怎麼,那個卓氏女的滋味很足?」

    雲瑯懊喪的拍著腦袋道:「怎麼誰都知道啊?」

    大長秋冷哼道:「你自己行為不檢,還埋怨別人都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最看不起你們這種浮華浪子,仗著腰間有一個子孫根就肆意胡為,卻不知道那也是惹禍的根苗。

    你看著吧,以後有你煩惱的地方呢。」

    「大長秋,把這些胡瓜賞賜給那些宮女,誰要是敢剩下,就割掉舌頭,多好的青菜啊,也敢浪費。」

    阿嬌在另一邊不耐煩的喊道。

    大長秋起身對雲瑯小聲道:「老夫很忙,快要忙不過來了,你如果害怕上戰場,就來老夫這裡,老夫一手的快刀,保你無恙。」

    雲瑯立刻就抱著馬車模型走了……

    他寧願上陣跟匈奴作戰,也不想變成太監!

    東方朔來到長門宮的時候,雲瑯快要認不出他了。

    「無論如何,先讓某家吃一頓飽飯,而後,要殺要剮隨意就好!」

    蓬頭垢面的東方朔,見到雲瑯,先不感謝雲瑯對他的救命之恩,而是先要吃的。

    一鍋湯麵條下了肚子,東方朔嘴裡咬著一根雞腿道:「聽說我是來這裡造馬車的?」

    雲瑯咬牙切齒的道:「準確的說,你是在偷我家的馬車!」

    「好東西藏起來可不是君子的行為,曉諭天下,造福天下,才是我輩讀書人該幹的事情。」

    「你就不感到慚愧?那是我的心血啊」雲瑯暴跳如雷。

    「某家幫你將四輪馬車施行天下,你該感謝某家才對,知道不,某家已經註明此車名曰雲氏車。

    日後雲氏車遍行天下,你雲氏之名也將名揚四海,為此事我已經身陷囹圄,你居然不知好歹的怪我幫你!」

    雲瑯的眼睛瞪得如同牛眼睛一般大,怒道:「你的意思是,我救你純屬必然,是對你幫我的一種補償,而不需要感恩戴德是不是?」

    東方朔吃完了雞腿,把身上的髒衣服丟掉,一邊光著屁股往溫泉水渠走,一邊道:「我本來準備用威脅那些侏儒的方式讓陛下注意到我,為了酬謝你前些日子對我的照顧,我特意選擇了四輪馬車這個有爭議的事情來做。

    如果不是為了幫助你,你覺得為吃飽了撐的去觸犯律法?

    現在好了,阿嬌貴人要四輪馬車,也就是雲氏車,只要這一輛馬車造成,效仿者一定會遍佈天下,你雲氏的名聲,自然就起來了。

    等我洗完澡好好的想想你該給我多少錢才能彌補我的損失。」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1 11:10
    第一八二章知恩圖報?或許是!

    「東方朔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張湯如是說。

    一個人如果能孜孜以求的幫助另外一個人名揚天下,這絕對是莫大的恩德,非刎頸之交不可求。

    每個人都這樣說,雲琅也就不得不接受這種論斷,如果再繼續糾纏發明權的問題,可能會被人腹誹為小人。

    雲琅確信,他絕對不會為了東方朔去抹脖子,同樣的,估計東方朔也不會為了雲琅去自殺。

    聰明人讓人討厭,就討厭在這一點,他們的有行為規則,有明確的止損線,一旦事不可為,跑的最快的一定是他們。

    東方朔的一張嘴確實能活死人肉白骨,他的那一雙手除了吃飯之外,剩下的功能就是握筆了。

    所以,他對如何製造四輪馬車一無所知,在雲家開始如火如荼的給阿嬌製造四輪馬車的時候,東方朔唯一明白的事情就是雲家的肉骨頭很好吃!

    在東方朔被關進監牢的時候,他的老婆也沒有跑,一路跟著囚車從長安走到上林苑,還要照顧東方朔,這樣的女人很難得,雲琅就是這麼認為的。

    東方朔則認為這是必然,他以為只要他沒死,就算是少了一個鼻子也有大群的女人撲上來。

    至於那個死都要跟他在一起的那個良姬,是他出於憐憫才讓她跟在身邊的。

    瞅著良姬利用雲家的資源,將東方朔照顧的無微不至,即便被東方朔呼來喝去,也心甘如怡的模樣,雲琅很想仰天長嘯幾聲。

    這樣的女人他在後世就沒有遇見過,在大漢同樣沒有遇見一個!

    不知為什麼,他接觸的不是卓姬這種商場女強人,就是長平,阿嬌這種政治女強人,再不然,遇到的就是醜庸這種能把人活活氣死的女人。

    不管是哪一種都跟雲琅理想中的老婆相去甚遠,跟這幾種女人多待一天很可能就會折壽一天。

    放眼望去,自己身邊,竟然沒有一個適合被他發展成雲氏女主人的人。

    四輪馬車最難以製造的其實就是車廂底下的轉盤,這種馬車是依靠兩個可以左右轉動的前輪來控制方向的,因此,雲琅就特意將車廂底下的轉盤弄成了鐵的。

    可是,問題接著就出來了,兩隻前輪快變成了萬向輪,對於駕馭馬車的車伕要求就提高的了很多。

    雲琅在駕馭這輛只有架子的馬車衝進田地裡之後,大長秋就派來了三五個經驗豐富的車伕,日夜操練。

    曹襄回來了,意氣風發,只是人瘦的沒了人形。

    「長驅一千四百里逐奴,將之一一斬殺在刀下,為平生最快意的事情。

    陣斬一百六十四,活捉三十有五,繳獲無數,其中戰馬不下三白匹。」

    曹襄把話說的波瀾不驚,只是一雙眼睛中滿是渴望,他非常渴望自己的這幾個同伴能夠好好的誇誇他。

    「雁門關下,可還有百姓?」霍去病從烤羊腿上撕下一塊肉塞嘴裡道。

    「我只到太原府。」曹襄的臉有些紅。

    「五百長門宮衛,再加上你的三百家將,如此大的一股力量,沒有去雁門關外瞅瞅,實在是遺憾。」霍去病嘆口氣道。

    「左谷蠡王就在雁門關外,整座城關已經被他破壞殆盡,我只有八百人如何能與左谷蠡王的三萬大軍作戰?」曹襄不由得有些憤怒。

    「一整隻羊,不是一口吃完的,你部八百人除你之外,全部都是最精銳的騎兵,且一騎雙馬,軍糧,軍械充足,只要不與左谷蠡王的大軍正面作戰,圍繞著他的大軍,今天吃一口,明日吃一口,只要指揮相宜,八百人足夠了,再多反而不美,也不是沒有機會擊敗左谷蠡王。」

    聽了霍去病的話,曹襄驚訝的指著霍去病對雲琅道:「他瘋了。」

    雲琅點頭道:「他確實瘋了,現在滿腦子都是匈奴人,你去看看,軍卒們訓練用的木頭樁子都被他標註了匈奴人的編號,從匈奴一號,到八百號,中間,還有大當戶,裨王,校尉,算得上是一整支匈奴軍隊。

    不過啊,不瘋魔不成活,就看他將來能走到那一步了,身為他的軍司馬,我只能求天神保佑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否則我一定會有死掉的危險。」

    曹襄騰地一下從地板上站起來怒道:「你什麼時候成了他的軍司馬?」

    李敢吐掉嘴裡的羊骨頭道:「自從他擊殺了十六個匈奴之後。」

    「什麼?你擊殺了十六個匈奴?不是霍去病抓住之後給你當靶子射死的?估計你還沒有用刀子一連砍十六顆腦袋的勇氣。」

    「長矛刺死了兩個,剩下的都是我用弩箭狙殺的。」雲琅咬了一口黃瓜淡淡的道。

    「天殺的,我只殺死了一個匈奴……」

    「人家現在是少上造,也是騎都尉司馬,實封一百二十戶,聽說就在藍田縣,這可是關內的封賞,可不是什麼糊弄人的關外封爵。」

    「已經經過太尉府了?」曹襄的聲音越發的尖利。

    「沒你什麼事了。」霍去病嗤的笑一聲,然後又不忍心看曹襄那張難看的臉,就把腦袋轉過去。

    「你怎麼選了他?」曹襄怒吼。

    雲琅攤攤手無奈的道:「關我屁事。」

    「你怎麼不問問我?」

    雲琅又攤攤手道:「關你屁事!」

    曹襄一屁股坐地上嘆息道:「這兩句話不錯,天底下的事情無非就是關我屁事,跟關你屁事這兩種結果。

    好吧,不說了,吃東西,我要好好長膘,這一趟遠行,身子骨差點被顛散了,你別說,公孫敖這混蛋就算有千般不是,訓練軍卒還是很有一套的。

    我如果不是硬抗過了他的訓練,這趟遠行就能要了我的命。」

    「我聽我母親說,驪山地龍翻身了,長安卻沒有動靜,有人說,這是上蒼在警告陛下,不得與阿嬌這個罪婦過於親近。

    否則,地龍為何獨獨在陛下居留長門宮的時候翻身呢。」

    曹襄是一個很灑脫的人,見爭取雲琅璫他的軍司馬已經成了泡影,立刻開始賣弄自己廣博的消息。

    李敢嘿嘿笑道:「第一個說這話的人下場一定很慘。」

    曹襄大笑道:「沒錯,牙門將軍寧良,已經被斬首棄市了。」

    霍去病皺眉道:「他一介牙門將,摻和進宮闈之爭裡做什麼?這不是找死嗎?」

    曹襄大笑道:「他有一個妹妹是寧美人。」

    霍去病見雲琅瞅著他,就不耐煩的道:「皇后不會管這些事情,阿嬌也沒法子再進宮當皇后。」

    雲琅嘆息一聲道:「你的騎都尉可是真正的外戚軍隊,這個名頭一定要改掉才好,否則,就算是打了勝仗,也會遜色三分,人家公孫敖就是看準了你身為外戚,不好與他一個潑皮無賴漢爭執,才把最好的兵員都給帶走了,武庫裡也僅僅留給你一些不能用的破爛。」

    霍去病搖頭道:「一大家子人呢,怎麼可能改弦易張?如果沒有皇后,衛氏一族沒有出頭的可能,我舅舅更是沒機會從馬伕變成長平侯的。

    生死與共是必然的。」

    很多時候,只要說話說到無可奈何的時候,話題也就自然而然的結束了。

    誰都有要保護的人,誰都有緊張的人,誰都有憐惜的人。

    普天之下,只有雲琅覺得自己是一個孤魂野鬼。

    皎潔的月光下,東方朔手持木勺,正在往良姬的腦袋上澆水,良姬低著頭正在揉搓頭髮,露出好大一片白皙的脊背。

    夜色靜謐,只有嘩嘩的水聲與東方朔吟誦《詩經》的聲音。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東方朔嘴巴很硬,心腸卻很軟,只要看他溫柔的動作,就知道良姬在他心中並非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良姬估計也知道,所以才死死的纏著東方朔不松手,東方朔總說良姬是個愚蠢的女人,現在看來,愚蠢的很可能是東方朔。

    雲氏的溫泉水洗過澡之後,最好用清水再衝洗一遍,畢竟,水裡面的硫磺味道並不是很好聞。

    東方朔捧起一縷良姬的頭髮,放在鼻端嗅一下道:「雜味已經很淡了,還是再清洗一遍的好。」

    雲琅就坐在二樓的黑暗處,見東方朔提著裝滿泉水的木桶去了溫泉水池處,換取泡在溫泉水裡已經溫熱的清水。

    就微微的嘆一口氣,走進了屋子,紅袖點亮了蠟燭輕聲道:「夜深了,小郎該安寢了。」

    雲琅躺在床上,瞅著窗外的明月問紅袖:「大長秋很看重你,我不問是什麼關係,只告訴你一件事,你如果想要去長門宮,隨時都能去。

    前日,大長秋已經暗示過我了。」

    紅袖搖搖頭道:「婢子在雲氏雖說只是一個婢女,過的比在來氏還要好些,更快活些。

    既然如此,婢子為何還要去長門宮呢?那裡能讓婢子更加快活,更加舒坦嗎?

    明顯是不成的,我娘早就說過,她恨不能嫁給貧家子,雖然粗茶淡飯,卻能落一個輕鬆自在。」

    雲琅笑道:「那是你娘沒有過過貧家小戶的日子才會這樣說,如果她真的成了貧家的主婦,或許就不會這樣想了。」

    紅袖笑道:「或許吧,反正婢子不想離開雲氏。」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11:04
第一八三章好人就該被獎勵

    東方朔的愛情是隱秘的,他不屑將自己柔弱溫情的一面展現給大漢國人看。

    只有每一個跟他相處過的女子才知道,這個人是何等的溫柔,溫柔到了寧願給她們一個新生活的地步。

    東方朔很少能娶到良家子,願意跟他在一起過短暫夫妻生活的美人兒,大多是厭倦了迎來送往的青樓生活。

    在大漢,青樓女子想要成為平民,唯一的渠道就是嫁給官員,然後再與官員絕婚,如此才能有一個良家子的名份,才能獲得大漢律法賦予良家子的全部權益。

    官員想要以七棄之名絕婚,至少需要等待一年之後……

    關於東方朔的這些事情,是大長秋告訴雲瑯的,這個老宦官,總能從一些別人想不到的渠道弄到一些讓人心酸的真實答案。

    結婚是為了救人於水火,絕婚又是為了放那個女子一條生路……面對這樣的人,雲瑯覺得自己應該給他做一頓美味的紅燒肉才能表達自己對他的敬意。

    這是雲瑯在大漢國,遇到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有一副好心腸的人。

    雲家的稻米不多,或者說,諾大的一個長安,稻米也不是很多,長安週邊基本上不種植稻米,最近的種植稻米的地方是漢中。

    由於道路不好,運輸到長安的稻米數量很少,因此,關中人吃的最多的還是糜子跟小米,高粱。

    大漢國的稻米產量雖然比麥子,糜子,小米強一些,卻也很有限,不過,大漢國的原始稻米,是雲瑯食譜上的最愛。

    關中人吃稻米喜歡蒸煮,這種方法是對的,只是他們喜歡用蒸籠來弄熟米飯,好好的一鍋稻米,蒸熟之後,米香已經跑了大半。

    他更喜歡用鐵鍋加水,加米,然後用慢火慢慢的蒸熟一鍋米飯,雖然鍋底可能會有鍋巴產生,這樣做出來的米飯,無疑是最香甜的。

    如果用肉湯浸泡一下鍋巴,鍋巴的味道應該是人間絕品。

    下午的時候,東方朔就來到了雲氏廚房,面對雲瑯帶著濃重儀式感的做飯方式,即便是放蕩不羈的東方朔,也不由得肅然起敬,匆匆的跑回去梳洗了頭髮,修整了鬍鬚,換了一套最乾淨的衣衫,然後就坐在雲家院子裡的一棵松樹下,冒著嚴寒,等雲瑯喊他吃飯。

    亮紅色的紅燒肉在砂鍋裡被咕嘟咕嘟冒著泡的肉湯觸碰著,微微顫動。

    雲瑯一點都不著急,燒好一砂鍋紅燒肉的秘訣就是要有耐心,只有微火慢燉,才能最大程度的將肉香激發出來,才能讓粘稠的肉汁裡裹挾到足夠多的肉味。

    紅袖邀請東方朔進地暖棚子裡等待,還給他上了一壺熱茶,去去嘴裡的味道,好品嚐家主精心烹製的菜餚。

    一個黑陶紅紋的酒罈子被紅袖泡在一個裝滿開水的木盆裡,然後就有兩個健壯的僕婦抬著木盆,安放在東方朔身邊,酒罈子雖然沒有開,僅僅從價值不菲的酒罈子上,東方朔,就知道這一罈子酒應該不是他平日裡喝的粗酒。

    這樣的禮遇,讓東方朔變得不安起來,即便坐在溫暖的地暖棚子下面,他也有些坐立不安。

    雲瑯做的飯菜很簡單,也就一鍋飯,一砂鍋肉,一盤子炒青菜,一碗肉丸子湯。

    數量也不多,恰好夠東方朔一人食用的。

    等紅袖將飯菜安置好之後,雲瑯打開那一罈子酒笑道:「酒曰玉凍春,又名一汪綠,冰雪中冰了三日,盡去酒中燥熱之氣,然後以滾水激之,溫和馥郁的酒香牢牢的被鎖在酒漿中,只有喝一口進了五臟六肺,才能發現其中的妙處。

    來,東方先生,飲甚!」

    東方朔原本滿腹狐疑,只是聽了雲瑯對於這罈子酒的解說之後,只覺得饞蟲在胸中鬧騰的厲害,一瞬間就決定,先喝了酒再說。

    一碗酒下肚,東方朔半天不肯吐氣,直到忍無可忍之時才長出一口氣道:「好酒!」

    雲瑯掀開砂鍋蓋子,輕輕地用手撩撩味道,滿意的笑道:「平生做肉食,以此次為最佳,飲酒豈能不食肉!

    提醒一下,此物與稻米同食最為相宜,請先生慢用。」

    紅袖給東方朔裝了一碗白米飯,米粒晶瑩,與紅燒肉交相輝映,再加上香味繚繞,身為老饕的東方朔哪裡還有什麼理智,不由自主的端起碗筷,撈了一塊一寸見方的肉塊,放在米飯上,想了想,又給米飯上澆了一些肉湯,深深的嗅一口香味,然後就不知世上何年……

    紅袖一步三回頭的跟著雲瑯離開了地暖棚子,走遠之後忍不住問雲瑯:「小郎,為何如此款待此人?」

    雲瑯停下腳步瞅著雲家忙忙碌碌的僕婦們嘆口氣道:「這世上的惡人太多,好人太少。

    能不惜損壞自己的名聲幫助他人的人更是少的可憐。

    惡人 了惡事,自然有利益作為獎賞,好人做了好事,卻往往不得善終。

    這樣是不對的……既然老天不肯眷顧好人,那麼,就讓我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小小的獎賞一下好人。

    畢竟,好人如果只幹好事,而收不到起碼的尊重,一顆助人的心遲早會冷掉。」

    紅袖回頭看看狼吞虎嚥的東方朔狐疑的道:「他是好人?」

    雲瑯點點頭道:「他真的是好人!」

    「比您還好?」

    「比我還要好!」

    「婢子不信!」

    「以後你就會明白,這位東方先生是一個多麼好的人。」

    做完了這些事情,雲瑯很欣慰,如今的東方先生與他記憶中的那個嬉笑怒罵皆成文章的東方朔終於重合了。

    這樣的東方朔,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東方朔。

    抬頭瞅瞅陰沉的天空,有白雪飄下,落在雲瑯溫暖的掌心,瞬間就化為水漬,多落了一些雪花,那些水漬終於匯聚成了一顆晶瑩的水珠。

    雲瑯抖落那顆水珠,抬起頭對陰沉沉的天空輕輕地道:「大漢國終於沒有讓我失望到極點!」

    沒人的時候,雲瑯總覺得自己才是大漢的神,畢竟,太宰就是這麼看的,還把他當神一樣的供奉了快一年,在事實上,雲瑯自覺自己遠比大漢人知道的多。

    也只有他的目光能夠穿透萬里煙雲,跨越五湖四海,思緒能夠沉浸到馬里亞納海溝也能飛上珠穆朗瑪峰。

    可以看非洲大草原上轟轟烈烈的角馬遷徙,也能看到美洲愚神奇的瑪雅人正在祭拜他們的太陽神。

    他似乎能聽見羅馬長老院裡鏗鏘有力的演說,也能聽到北極的野人正在與巨熊搏鬥發出的怒吼……

    因此,在寂寥無人的時候,他的心就會變得極為高大。

    一個沒有神通的神落在地面上很淒慘……

    在面對喜怒無常且喜歡消滅別人肉體順帶消滅別人精神劉徹,以及他的一干爪牙。

    就算雲瑯有神的眼光,神的思維,在沒有神的力量之前,能做的只能是忍耐,或者臣服。

    就是這種忽高忽低的感覺,讓雲瑯對這個世界的印像很差,尤其在他心靈與力量不成正比的時候,就越發的討厭這個不受他控制的世界。

    「你什麼時候能給我也做一頓東方朔吃的那種飯食?」

    吃晚飯的時候,曹襄非常的不滿,他現在不喜歡吃雲氏廚娘做的難吃的紅燒肉。

    雲瑯放下飯碗看著曹襄道:「庖廚其實是一門高深的學問,五味調和,火候的掌握,食材的選擇,每一樣都是大學問。

    只有全身心的投入才能做出一道美味的飯菜,你到現在都沒有做出值得我全身心投入為你做一頓飯菜的事情,所以啊,你就不要想了。」

    「耶耶啊,吃一頓飯也能扯到俞伯牙與鐘子期的典故,我還是吃我符合我身份的飯食吧。

    不過,那個東方朔吃完你的飯,為什麼連一句道謝的話都沒有,反而處處躲著你?」

    「他以為我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耶耶啊,又是燕太子丹與荊軻的典故,你什麼時候開始每一句話都帶典故了?

    還好我家學淵源,要是霍去病跟李敢兩個草包在這裡,你說的話,他們一句可能都聽不懂。」

    「我能聽懂!」

    霍去病好聽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這傢伙是四個少年人中最先脫離變聲期公鴨嗓子的一個,不但如此,他那一對可笑的臥蠶眉也漸漸長長,變得有棱有角,活脫脫的變成了兩道劍眉。

    再配上他那雙冷冰冰的眼睛,一個活脫脫的高傲貴公子形象就躍然於紙上。

    接下鎧甲,霍去病端起茶壺道:「東方朔幹了什麼讓你從心底裡佩服的事情?」

    雲瑯探頭朝樓下瞅瞅,沒看見李敢,就問道:「李敢呢?」

    霍去病見雲瑯不太想談東方朔,就回答道:「他父親被任命為右北平太守,馬上就要赴任,所以回家去了。」

    雲瑯見窗外的雪下得越發大了,就笑道:「這樣的日子裡,你也不忘操練軍卒?」

    霍去病喝足了水,盤腿坐在矮幾前道:「彈汗山,杭愛山,賀蘭山,這幾個地方的雪下的都比長安大,還沒有出征,總要先嘗試一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11:04
第一八四章待機而動

    霍去病的抱負是遼遠而且宏大的,這一點,從雲琅認識他的那一天起就沒有改變過。

    一個人如果矢志不移的做同一件事情,只要堅持的時間夠長,總會因為量變的緣故產生質變。

    且不論霍去病,李敢,就是曹襄這個紈褲子,見霍去病在不斷地操練他的八百人馬。

    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對自己的五百長門宮衛,三百家將,也開始了慘無人寰的冬訓,看樣子他的目標不是馬踏燕然就是直搗龍庭……

    身為霍去病的司馬,長年累月的跟一群極度有上進心,並且志向遠大的人在一起,雲琅倒是常常有尸位其上的感覺。

    冬天就該有一個冬天的樣子,人人都說,春種,夏長,秋收冬藏。

    到了冬天就該躲在暖和的屋子裡的看簡牘等待冬日過去,卻總是有一些人不願意冬藏,他們似乎更喜歡在冬天待機而動。

    「駕,駕……馭……」

    馬伕抖動著韁繩,艱難的控制著不聽使喚的挽馬,在平坦的穀場上一遍又一遍的實驗雲氏的新馬車。

    馬伕已經熟練的掌握了馬車的性能,與駕駛方法,無奈,拉車的挽馬似乎對拖拽四輪馬車非常的不習慣。

    相比拖拽大漢的兩輪馬車,它需要做更多的反應才能完成馬伕傳達給它的複雜動作。

    大雪天練車技是最好的,厚厚的積雪深深的車轍印痕可以明顯的將馬伕的每一次操作都記錄下來。

    阿嬌對她的新馬車非常的關心,馬伕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只有等他徹底的熟悉四輪馬車的操作之後,雲氏才會對馬車進行定型,做最後的佈置。

    車伕不明白雲氏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臭毛病,卻不敢質問雲琅,只能盡忠職守的幹好自己的事情。

    大雪落下了,諾大的荒原也就逐漸變得安靜。

    那些背著煤石去集市交換糧食或者銅錢的野人,在這樣的天氣裡,依舊艱難地在雪地上跋涉。

    很快就在白雪皚皚的荒原上踩出一條黑色的道路。

    只要有錢,有糧食,這些一無所有的野人迸發出了令人震驚的工作熱情。

    天氣寒冷,正是煤石賣價最高的時候,沒有哪一個以背煤石謀生的人,願意放棄這種賺錢的好機會。

    疲憊寒冷,他們不是很害怕,他們害怕的是家裡沒有糧食吃,在這樣的冬天裡,沒有食物提供熱量,就等於死亡。

    野人們背著煤石,儘量靠近雲氏的土地行走,雖然雲氏不會給他們提供庇護,他們依然覺得靠近雲氏就會多一份安全。

    只要不傷害他們,就是對野人的最大幫助,這是雲琅過了好長時間才弄明白的一個道理。

    所以,他也願意給這些無助的野人提供一點虛假的安全感。

    天氣太冷,老虎臥在暖和的地板上,無聊的張著嘴巴,讓小蟲幫它清理牙齒縫隙裡的食物殘渣。

    每次看到小蟲把手塞進老虎嘴巴,東方朔就總想說話,最後也總是忍住不說。

    他覺得老虎鋒利的牙齒會在某一個瞬間,咔嚓一下咬斷小蟲細細的手腕。

    「其實你可以修一條路,一直通到產煤石的地方,雖然中間要過幾處山澗,山道也難走,以你家裡的那幾座橋樑模型來看,應該難不住你才對。」

    自從東方朔吃了雲琅那頓非常有儀式感的飯食之後,他總覺得欠雲氏什麼東西。

    在經歷了忐忑不安的幾天之後,雲琅並沒有提出要他去刺殺某個皇帝的事情,也沒有要求他做超出他能力以外的事情,更加沒有任何要招攬他做家臣的舉動。

    這讓東方朔每次見到雲琅心頭都發虛。

    「修路當然難不倒我,修橋也是如此,旁光侯劉穎已經跟我說過無數次了,想不要錢幫我修路造橋,統統被我拒絕了。

    先生難道就沒有想明白,我為何會放棄這種不要錢就能得到道路跟橋樑的好處嗎?」

    東方朔的眉心出現了一道懸針紋,這是他思慮的表現。

    東方朔瞅著田野裡背著簍筐艱難跋涉的野人,鬆開緊皺的眉頭道:「是為了那些野人?」

    雲琅笑道:「是啊,我如果開路,修橋,然後再僱傭這些野人用馬車拉山裡的煤石,相信我很快就能富甲一方。

    只是這樣一來,我就開了一個很壞的開頭。

    相信很快就有效仿我的人,只要開了這個頭,那些野人的末日也就會到來。

    以我大漢有錢人的德行,那些不需要錢就能獲得的野人,此生最好的結果將是老死礦洞,一輩子也洗不乾淨身上的煤灰,用自己的命去為別人賺錢。

    這個錢太血腥了,我不敢要。」

    「你不做,也會有人做的。」東方朔很不滿意雲琅的迂腐:「如果由你來做這件事情,那些野人的下場可能還會好一些。」

    雲琅笑了,東方朔就是這樣,總喜歡開頭,卻不怎麼喜歡結尾,也就是說,他只喜歡空洞的描述一張美麗的圖畫給別人,然後就撒手不管,也不管不顧因為他的建議可能引發的後遺症。

    再沒有現代化採煤機械之前,採煤本身就是一件沒什麼人性的工作。

    雲琅如果想發財,製造四輪馬車都比採煤容易,還沒有心理上的負擔。

    他想要雲家邊上多出一個繁華的城鎮,形成城鎮的條件很簡單,基本上只需要兩個條件,一個是人,一個是錢。

    現在,因為煤石的緣故,那個小小的草市子兩樣都不缺,如果再有一個強力人士推動,一個因為煤石繁華起來的城鎮應該很快就會形成。

    現在,這些野人采的每一塊煤石,都屬於他們,不管採煤的過程有多苦,有多艱難,有多危險,都是為了他們自己,所以沒有什麼好埋怨的。

    這麼危險,艱苦的工作一旦是為了別人,反抗或者不滿的心思很容易就會產生。

    在這個很容易抱團造反的時代裡,如果雲家沒有弄好,讓這些野人造反了,劉徹第一個砍掉的腦袋將會是雲琅的。

    雲琅喜歡燒煤取暖,卻不很不喜歡因為燒煤的原因掉腦袋。

    「阿嬌貴人難道就沒有看到這是一樁大財源嗎?」東方朔可能想清楚了其中的道理。

    雲琅給東方朔續上茶水笑道:「阿嬌貴人對錢財沒有什麼概念,而我是不願意賺這種錢。

    即便是別人看到了其中的商機,在阿嬌沒有動手之前,沒人敢動手。

    阿嬌貴人最近對做生意很有興趣,不過啊,她不是很喜歡出力多,見效少,麻煩的生意,最喜歡從別的地方低價收購東西,然後再高價賣出去。

    就像雲氏的雞蛋一樣。

    煤石也是如此,只要阿嬌貴人願意按照現在的價格收購野人的煤石,然後再加一倍的價格賣給城裡人,就能坐收無數錢財,同時,也算是間接的保護了那些野人。」

    東方朔看著雲琅嘆息一聲道:「看來你是希望讓我這個聰明人去幫你遊說阿嬌貴人來做這樁生意是吧?

    我就知道你的那頓飯吃了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把這個主意給阿嬌貴人出了,那些正在草市子上收購煤石的商賈會恨死我的。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這是大仇恨。」

    雲琅站起身,看著東方朔笑了一下道:「你難道不覺得這是還我一飯之恩的最好辦法嗎?

    再者,你總想出人頭地,總想讓自己的才華有一個施展的地方,為阿嬌貴人出謀劃策,要比你通過威脅那些侏儒優伶直達天聽要好一些。」

    老虎的肚子咕嚕嚕的在響,這個可憐的傢伙最近總是鬧肚子,也不知道吃了什麼東西,雲琅必須帶它出去,免得這傢伙毫無顧忌的把屋子弄得臭氣熏天。

    至於東方朔,不用理睬,聰明人,總會給自己找一個最合理的選擇,最後做出決斷。

    在大漢,只要下大雪,就算是阻絕了交通,是真正的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場面。

    即便是下雪,雲家卻顯得很熱鬧,尤其是鐵匠房,鎚子敲擊鐵塊的聲響從未斷絕。

    霍去病的八百大軍想要重新裝備,就離不開雲氏的鐵匠房,諾大的一個院子裡面堆滿了新打造好的矛戈,刀劍,還有一捆捆得弩箭,以及一些鎚子,斧頭,鐵鞭一類的重武器。

    受傷的軍卒們也沒有閒著,雲琅讓人打造出來了很多的鐵甲葉子,需要這些人按照木頭傀儡的模樣,用結實的絲線繩子將甲葉固定在一副皮甲上面。

    這樣的工作很多,估計這個冬天,在雲氏莊園居住的每一個人都不可能有多少空閒時光。

    老虎排泄了一大堆東西,雲琅捂著鼻子看了,這傢伙腹瀉的原因找到了,是吃了太多油脂的緣故。

    這就是小蟲的責任了,這個死丫頭自己喜歡吃豬油夾熱饅頭,就很不負責的將她眼中的美食推薦給了老虎,於是,老虎就把滿滿一罐子豬油,舔舐了一個乾淨。

    雲琅忽然笑了,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很有趣的,至少,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才有一個個不算好的果。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24 14:00
第一八五章山鬼祈福

    《太初曆》還沒有真正的施行,所以大漢國的天文學家落下閎就很鬱悶。

    然後,他就想出來了一個很好的推廣《太初曆》的辦法,那就是過年。

    年是一種猛獸,專門吃小孩子,還能給人世間帶來災難的殃禍之神,每一個人都要防禦它。

    事實證明落下閎的手段是成功的,不論是《太初曆》裏的正月初一,還是二月二,三月三……一直到九月九,這些日子都是極陽之日。

    不是一個合適歡慶的日子,是大家一起用各種方式抵禦災禍的時刻。

    在巫神橫行的大漢國裏,人們對巫婆的崇信達到了一個很高的程度。

    在正月初一的前十天,劉婆跟梁翁就專門去了落下山邀請一位能夠飛沙走石的神巫來雲氏為所有人祈福。

    為了表示崇敬之心,他們兩個是背著幹糧趕著馬車帶著兩個仆婦,兩個工匠步行去了落下山。

    同時,還抬走了雲氏一箱子錢,兩隻羊,一匹驢子。

    正月初一當天,那個叫做山鬼的神巫來了,雲琅見到神巫的那一刻,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至於曹襄,李敢口水流得嘩嘩的,隻有霍去病依舊冷冰冰的,麵對一位裸體美人兒沒有任何心動的意思。

    雲琅穿的跟狗熊一樣厚實,這位山鬼美人兒渾身上下隻披著一襲輕紗,胸前的兩粒嫣紅似乎能吸引男人的魂魄,赤著腳走在雪地上,就像走在最柔軟的地毯上。

    牽著一頭小老虎的無聊人士阿嬌,瞅了一眼雲氏請來的山鬼,詳細的詢問給了多少禮數之後道:“還行。”

    雲琅小聲問阿嬌:“她不嫌冷?”

    阿嬌白了雲琅一眼道:“鬼神附體的時候才叫冷,她們的身子如果是暖烘烘的,那個陰神敢上身?”

    大長秋在一邊笑嗬嗬的道:“這些女子本身就是極陰之人,平日裏在山野中漫步,與虎狼為伴,與鷙鳥相親,渴飲朝露,餓餐雲霞,冥冥中與天人相交,不可褻瀆。”

    阿嬌把小老虎丟給宮女,卸掉手上的絲絹手套探手拉住山鬼的手道:“這家裏沒有上年級的老人,還是我來招待你。”

    山鬼輕輕點頭,就隨著阿嬌去了雲氏給山鬼準備的屋子。

    曹襄吞咽一口口水道:“你家那點錢就能請來這樣的山鬼?你看見了沒有,她的皮肉幾乎是透明的,整個人就像是玉石雕刻出來的玉美人,冰冰涼涼的不知道摟在懷裏是個什麼感覺。”

    話音剛落,他的後腦勺就被大長秋狠狠地抽了一巴掌,曹襄自知失言,連忙縮縮脖子一句話都不敢多說,躲在雲琅身後偷看大長秋。

    “不知好歹的東西,對鬼神都不敬,還指望你對陛下有多少敬畏之心?哼!”

    對曹襄不滿的不僅僅隻是大長秋一個人,就連平日裏對曹襄卑躬屈膝的劉婆,梁翁都怒目而視。

    很明顯,山鬼的身份低位很高,就算是穿的有傷風化,對所有人來說,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李敢很開心,明明曹襄剛才說的話他也很想說,現在有答案了。有損友的好處就在於他能搶在自己之前把錯事幹一遍,自己再踩著損友的屍體好好生活。

    正月初一到了,春天也就正式開始了,隻是外麵的大雪依舊在飄飛,預示著元朔二年將是一個豐收年。

    一個巨大的莊子,最讓人歡喜的就是人多,人一多,即便是最簡陋的歡慶,也會掀起極大的高潮。

    雲家本身就有近五百人,再加上八百多羽林軍卒,以及五百多長門宮衛,近兩千人將諾大的穀場擠得滿滿當當。

    阿嬌也帶著長門宮裏的宮女,宦官,侍衛也來雲氏玩耍。

    在方便看熱鬧的地方,大長秋鋪上厚厚的羊毛地毯,又在地毯上放了一張巨大的軟塌,最後,披著一身潔白狐裘的阿嬌戴著皮帽子慵懶的躺在軟榻上,就在她腳下的木頭架子上,放著四個熊熊燃燒的炭盆。

    為了酬謝辛苦了一年的仆婦們,雲家今天準備了巨量的吃食,尤其是各色糕點,更是所有人平生僅見。

    雲家的糕點,其實就是白麵饅頭,白麵包子,糜子饃饃,小米糕,白米糕,油炸的麻花,油條,麵葉,煮熟的雞蛋,油炸的雞蛋,醃製的鹹雞蛋,鹹鴨蛋,還有一些鹵肉,一些可以當水果吃的新鮮菜蔬。

    饅頭上麵鑲嵌了一些紅棗,糟糕上鑲嵌一些紅棗,糜子饃饃上也鑲嵌一些紅棗……然後,這些東西就變成了非常高級的糕點,不但摸樣好看,還好吃。

    阿嬌揪著吃饅頭上蒸軟的紅棗,一連吃了四五個才問雲琅:“花費不薄吧?”

    雲琅搖頭笑道:“高興的時候不說花費。”

    阿嬌又拿了一根麻花咬了一口道:“酥香,咦?不是葷油?”

    “豆油,大部分都是豆油,還有一點是菜籽油,家裏今年把菜籽種少了,明年準備在野地裏也撒一些種子,官府那裏就要您去出頭了,免得我被張湯抓去長安遊街示眾。”

    阿嬌點點頭道:“荒地上撒一把種子的事情,都是為了多一口糧食吃,誰敢追問?”

    “有些事您怎麼做都合適,我要做了就慘不忍睹啊,沒聽說以前的丞相田蚡占用了一點荒地,就被罷官奪爵的事情嗎?”

    “田蚡啊,有些人該死的時候,就算是邁錯腳也是殺他的理由,不該死的人幹什麼都沒事。”

    “種子還是您派人去撒吧,我實在是害怕。”

    阿嬌吃完麻花,優雅的擦擦嘴道:“有敬畏之心是對的,沒了敬畏之心就該殺掉,這種人留著就是禍害。

    也罷,種子我派人去撒,也派人去收,收成給我一半,我也弄些素油吃,葷油吃多了長肚子。”

    “怎麼沒看見東方朔?”雲琅跟阿嬌談完開春胡亂種油菜的事情,就東張西望的找東方朔。

    “事情沒幹完出來幹什麼,看不出來,這個東方朔還是很有能力的。

    我問你,由長門宮來收那些野人的煤石,再賣出去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雲琅點頭道:“東方朔是人才,需要一個崛起的由頭。”

    阿嬌笑道:“那可找錯了人,我現在不幹涉朝政是最好的自保之道,兩千擔以上的官職需要陛下親自任命,我沒有這個本事,也不能這麼做。

    你剛才說的那個田蚡,真正的罪責不是他侵占了先皇陵寢用地,而是他肆意胡為,以至於陛下要任命官職都需要等他任命完畢之後再說。

    這樣的人不早點殺掉難道等著過節?

    東方朔如果能把買賣煤石的事情辦好,再把那個小鎮子建立起來,陛下自然能看到他的才能,也自然會給他更高的官職去施展他的才華。

    如果連這點事都做不好,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好了,現在話說完了,就不要擋著我看山鬼祈福。”

    山鬼曼妙的身影出現在紗窗上的時候,晚會也就要開始了。

    看到山鬼在屋子裏隨意地扭動身體,雲琅才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巫者舞也!

    怪不得劉婆,梁翁他們對山鬼誇張地穿著沒有任何意見,不論在任何時代,藝術家總是能得到更多的寬容。

    天色剛剛暗下來,梁翁就迫不及待的將一個巨大的篝火堆點起來了。

    兩個手持火把的壯漢赤裸著上身,腰間拴著兩條絲絹,腰後有一個很大的皮囊,隻見這兩個家夥從皮囊裏抓出一大把碳粉猛地砸在火把上,一團團明亮的火焰就轟然爆起。

    雲琅聽著阿嬌嗷嗷的大叫,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還不錯。

    老虎很疑惑,趴在雲琅跟霍去病兩人中間,對那個戴著他模樣麵具的家夥非常的不滿,隻是看在這家夥會弄出大蓬的火焰,這才趴在原地不敢動彈。

    山鬼跟老虎很配,早就聽說,山鬼走在山間的時候,她的坐騎就是一頭猛虎,或者是一頭巨熊,因此,當山鬼出現並且開始扭動腰肢的時候,目光總是不斷地落在老虎身上。

    雲琅很理解山鬼此時的心情,如果她有一頭老虎為伴,估計雲氏請她出場賣藝,大概要花費多十倍的錢財才成。

    不過,她很快就把目光落在阿嬌腳下趴著的一頭小老虎的身上,這隻小老虎身上拴著鏈子,已經快要被阿嬌的寵溺訓練弄成一隻狗了。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晝晦……”

    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山鬼剛剛開始唱歌,阿嬌卻先聲奪人的開始唱了,而且唱的還不錯。

    山鬼見貴人有興致,就不再唱,而是來到主人席這邊,揮動白色的紗袖跳的愈發起勁。

    一個幽幽的聲音在雲琅耳邊響起:“山鬼原本就是一個失愛的怨婦……阿嬌貴人有這樣的感悟也不錯。”

    雲琅轉過頭就看見東方朔坐在他背後,一邊飲酒,一邊喝茶似乎非常悠閑。

    “乘赤豹兮從文狸,這句我很喜歡,你想啊,一個美麗的女子騎著老虎……怎麼?不對?”

    雲琅說了一半就看見東方朔眼神不對,連忙問道。

    東方朔抽抽鼻子不屑地看著雲琅道:“借您一句話,對你妹啊!

    這句話的意思是那些強壯的山民們在驅逐赤豹,追捕斑皮虎的壯觀豪邁駕勢。

    是那些男子們炫耀體魄技能,向美麗的“山鬼”邀功求歡的舉動,你老師是如何給你解釋成山鬼喜歡乘坐虎豹在山澗行走的?

    僅此一點,某家就覺得你的老師也高明不到那裏去。”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24 14:02
第一八六章來之不易的高興生活

    雲琅歎口氣道:“你如果不是這麼尖酸刻薄的話,你的前途將會無量!”

    “某家如果沒了本性,要那個狗屁的無量前途做什麼?

    自某家就學以來,日夜苦讀,不敢有絲毫的倦怠,唯恐辜負了兄嫂的期望。

    學了一肚子的學問之後,再看看天下盡是些蠅營狗苟之輩在操弄權柄,不由得為天下生民大哀!”

    “你覺得你行?”

    雲琅顧不上看山鬼因為旋轉身體而讓裙子飛揚起來露在外麵的一雙大長腿,因為東方朔的話實在是讓他太吃驚了。

    “你不去做,我不去做,一個個都做了縮頭烏龜,還有誰會去做?”

    東方朔煩躁的從雲琅麵前拿了幾根麻花塞給坐在他身後看山鬼跳舞的平姬。

    “汝還記得先民開土的艱辛嗎?”山鬼高亢的聲音落入雲琅的耳朵。

    “我記得!”包括阿嬌在內的所有人一起大喊。

    山鬼的腰肢盈盈下拜,而後就向後伸腰,直到腦袋垂在地上又喊道:“汝還記得父母養育你們的艱辛嗎?”

    “我記得!”

    在場眾人一起站起來向山鬼施禮回答。

    一個裸身壯漢敲響了鼙鼓,悶雷一般的鼓聲雨點般的砸過來,山鬼再一次單手撐地,用一隻手支撐著自己全身的重量再次問道:“汝還記得五穀是如何從大地裏生長出來的嗎?”

    “永不敢忘!”

    山鬼一個旋身如同一股白色的雲霧,兩條晶瑩的長腿如同兩隻盤旋而上的蛟龍,等衣裙落下,山鬼已經雙腳踏地,盈盈下拜再次問道:“匈奴來襲,爾等可曾奮勇作戰?”

    霍去病等一幹軍卒,齊齊的捶擊一下胸口大吼道:“敢不效死!”

    山鬼拜伏於地,似乎在感謝眾人,而後抬起頭露出一張如花嬌顏大笑一聲道:“如此,來年將五穀豐登,人畜平安!”

    雲琅起身施禮道:“謝!”

    山鬼回禮,而後就來到雲氏給她安排的錦榻,倒了一杯酒,然後灑在大地上,而後又倒了一杯酒,用手指沾點酒漿彈向天空,最後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姿態優美至極。

    兩個壯漢將皮囊裏的碳粉全部灑進巨大的篝火堆裏,一團明亮之極的火焰騰空而起,直衝雲霄。

    至此,山鬼的祈福活動才算是終結。

    美麗的山鬼給大家跳了半個時辰的美麗舞蹈,不僅僅如此,她的舞蹈還非常的有教育意義,比如問你記不記得祖先的榮耀,問你孝順不孝順父母,問你還忘沒忘種地的本能,最後見雲氏家裏軍人多,還特意問了軍卒勇敢不勇敢。

    非常的與時俱進,這個山鬼應該很不簡單!

    阿嬌很大方,賞賜了一盤子金餅子,曹襄也很大方,一枚青魚玉佩放在盤子裏晶瑩剔透,一看就是好東西。

    霍去病賞賜的是一枚珠子,就是上次從阿嬌家拿曹襄的珠子,也算是說的過去。

    相比之下,雲琅給了一盤子好銀,就上不了台麵,至於東方朔他很豪爽的從雲琅腰帶上解下一枚玉佩放在盤子裏,李敢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居然很衝動的把自己的一支羽箭放在盤子裏。

    阿嬌笑的非常厲害,指著盤子裏的羽箭對山鬼道:“有人想護衛你一生,你願不願意?”

    山鬼沒有半分羞澀,抬頭看著李敢施禮道:“既見君子,雲胡不喜,羅敷有夫,不敢相從。”

    李敢抓著頭發道:“神巫也會有夫君?”

    山鬼大笑道:“五歲嫁與山神矣!”

    看著李敢那副傻樣子,阿嬌已經快要笑死了,其餘僕婦也快要笑死了。

    霍去病額頭的青筋亂跳,曹襄早就四腳朝天滿地打滾,雲琅捂著臉覺得沒臉見人,這混蛋也知道神巫不能嫁人,偏偏要跟人家求愛,也不知道他的腦袋裏裝的都是什麼!

    東方朔皺眉道:“李郎只說護衛神巫,卻未說要迎娶神巫,諸位為何如此嘲笑於他。

    即便是有求偶之意,少年郎慕少艾乃是天性,又有何錯?”

    被眾人笑的不知所措的李敢見有明白人替他說話,一把抱住東方朔,一瞬間就引為平生知己。

    雲琅以前總以為山鬼,神巫一類的人都陰沉無比,現在見到了一個真正的山鬼,神巫才發現人家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種人,或許是身上有神靈的光輝,即便是跟阿嬌一起說話,也談笑風生的沒有半點隔閡。

    阿嬌素來不喜歡美貌的女子,唯獨對山鬼沒有什麼成見,兩人最後擠到一張錦榻上,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豐盛的食物,永遠是聚會中的重頭戲,更不要說雲家的糕餅本來就花樣繁多。

    冬日裏收獲了一些甜菜,弄碎了之後熬糖,居然讓雲琅獲得了兩鬥紅糖。

    數量太少不劃算脫色成糖霜,家裏女人多,難免會有一些難纏的女人病,雖說甜菜做成的紅糖沒有甘蔗汁熬煮成的紅糖有那麼多的功效,作為帶著甜味的安慰劑還是很有效果的。

    一碗滾燙的紅糖水就成了雲家婦人治療任何病症的一劑良藥,僅僅是因為雲琅說這東西對婦人病大有裨益的話。

    事實上,阿嬌也喝,還告訴雲琅非常的有效果……

    糕餅裏麵多少添加了一點紅糖,讓糕餅帶一些甜味,這對大漢人來說,已經是無上的美味!

    雲琅喝的醉醺醺的瞅著穀場上歡樂的人群,覺得很幸福,終於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還是有一些用處的。

    東方朔在作賦,聽不清他在念叨什麼,阿嬌叫好的聲音很大,李敢脫掉上衣,站在火堆旁向所有人挑戰,號稱一人就能摔倒所有人。

    總有不服氣的,可能數量有點多,李敢在揍倒了幾個人之後,就被人群給淹沒了……

    婦人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量,手拉著手圍成幾個巨大的圈子在學山鬼跳舞,不管跳的好看不好看,全部在跳,全部在笑。

    山鬼站在圈子中間的桌子上跳舞,舞姿妖嬈誇張,絲毫不顧忌春光外露。阿嬌也想上去,被大長秋死死的拉住不讓她上去丟人。

    小蟲披著一襲白色紗衣騎著老虎到處亂跑,被一群少年人追逐著號稱自己就是另一個山鬼。

    孟大早就喝的醉眼朦朧,大叫著追逐小蟲,卻總是追不上,摔倒在穀場上,被很多孩子從他的身上踩過……

    紅袖守在雲琅身邊,她也喝了不少的酒,小臉紅撲撲的,看著誰都笑,跟傻子一樣。

    梁翁跟劉婆似乎有些糾葛,兩人一碗一碗的喝酒,最後糾纏著倒在一起……梁翁那個多病的老婆怎麼拉都拉不開。

    快樂的時候就快樂,太清醒就沒有樂趣了。

    霍去病一碗接一碗的往嘴裏灌酒,曹襄陪著他喝,隻是喝一碗倒半碗的詭計被霍去病發現,如今霍去病正騎在曹襄的身體上一拳一拳的揍他,還說已經忍耐他好多年了。

    雲琅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毯上,紅袖的小臉就在他的眼睛上方,雲琅笑嘻嘻的道:“你高興嗎?”

    紅袖笑著道:“高興,最好一輩子都這麼高興。”

    “那樣的話,我們就要努力了,努力讓自己活的高興,高興的日子才值得我們用命去換……”

    第二天中午,雲琅才抱著腦袋從房間裏出來,家裏依舊靜悄悄的,沒幾個人在外麵。

    梁翁倒是很精神,站在院子裏指揮一些仆婦收攏昨日散出去的碗碟。

    見雲琅起來了,就要過來見禮,雲琅擺擺手示意他去幹自己的事情不要理睬他,他現在一說話腦袋就疼。

    找不見紅袖,倒是看見小蟲一半身在床上,一半身子在床下拖著,依舊睡得不省人事。

    雲琅強忍著眩暈,點著了紅泥爐子,給自己煮茶。

    昨晚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肚子裏空蕩蕩的,一杯熱茶下去,整個胃一下子就縮成了一小團,剛剛才喝下去的茶水又被他給吐出來了。

    霍去病熱氣繚繞的從外麵走進來,這家夥全身上下就一條短褲,全身的腱子肉油光致致,估計已經狠狠地虐待過一遍身體了,整個人如同剛剛從蒸籠裏取出來一般。

    見雲琅痛苦不堪的模樣很是不滿,皺眉道:“出去跑十裏地,或者打幾遍拳,舞動兩千次長矛,把身體裏的酒氣散發出去就沒這麼難受了。”

    雲琅搖搖頭,他覺得躺在床上恢複的可能更快一些,還沒有那麼痛苦。

    “練好身子骨,我們才永遠享受這樣的快活日子,隻有獲得足夠的功勳,我們才能讓這裏的人永遠快活。

    昨晚品嚐到了純粹的快樂滋味,我不想隻能享受一次!”

    雲琅努力的鼓掌,霍去病的這一番話說的太好了,不過,他還是決定繼續睡覺。

    雲琅帶著笑意,踉踉蹌蹌的回到了臥室,將身體丟在床上,也不脫衣衫,用毯子把自己包裹的如同將要破繭的蠶。

    他想乘著這個難得晴天睡一覺,把所有的不愉快,跟悲傷統統的埋葬在元朔一年。

    狠狠地睡一覺,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也就該到春天了。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24 14:13
第一章憤怒的主父偃

    元朔二年,“春正月,詔曰:‘梁王、城陽王親慈同生,願以邑分弟,其許之。諸侯王請與子弟邑者,朕將親覽,使有列位焉。”

    ——此為推恩令!

    主父偃站在高堤上,俯視腳下的大片荒原。

    準確的說,這片荒原也不算是荒原,就在高堤下,農人已經開始勞作。

    初春的太陽雖然算不得毒辣,卻也讓人非常的不舒服,尤其是今日,直射的陽光,讓久居密室貪戀陽光的主父偃也覺得不是那麼愉快。

    農田裏的農夫一個個戴著大大的草帽,耕牛在前面緩緩而行,在它們身後,一架耕犁輕鬆地破開鬆軟的土壤,將黝黑的田土暴露在陽光之下。

    主父偃對這種耕犁一點都不陌生,就是他利用大司農衙門將這種叫做元朔犁的耕犁傳播到整個關中。

    一頭牛,一個人已經犁完了高堤下的田野,農夫掀開草帽擦試一把汗水,就取過掛在耕犁上的水葫蘆,往一個竹杯裏倒了一些水,痛快的喝了起來。

    主父偃這才看清楚,這個身材矮小的農夫,竟然只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郎。

    少年郎與主父偃見慣了的農夫有很大的不同,這孩子雖然在幹農活,身上的衣衫卻整整齊齊,即便是喝水,也大有法度,而不是跟野蠻人一般捧起水窪裏的雪水狂飲。

    毛孩見高堤上站立的那位郎君走了下來,就拱手道:“郎君可是迷路了?

    此地就是雲氏莊園,向北一里地就是長門宮,向西走過那片樹林,您就能看到大道,渭水也在那邊。”

    主父偃楞了一下,拱手還禮道:“某家非是迷路,只是見小郎君耕田,心有所感,因此前來問候一聲。”

    毛孩笑道:“如果您見到每一個農夫都這樣多禮,今日恐怕沒有時間回家了。”

    主父偃拍著依舊立在田地裏的元朔犁,又看看拉犁的肥碩耕牛歎息道:“汝家已是上戶人家了吧?”

    毛孩大笑道:“我家家主說了,我家現在依舊是貧戶,剛剛有一件衣衫遮住屁股,剛剛有一口稀粥哄飽肚皮。

    雲家一定要堅持一百年不變的方針,堅持認為自己是貧戶五十年,五十年之後再看看雲家能不能變成中戶,至於上戶,我家家主以為,他此生無望!”

    主父偃淡淡的掃視了毛孩一眼道:“有牛,有田,耕犁已經是上戶之家了,你家主人的膽子未免太大了一些,敢低報戶籍,就不怕王法森嚴嗎?”

    毛孩不屑地道:“聽說大漢國如今執行的乃是一個叫做主父偃的人指定的戶籍分戶策。

    如果按照他的解釋,我雲氏自然是上戶,無非是每年多繳納幾個錢的賦稅而已,你去官府打聽一下,雲氏何曾少過那幾個錢。

    我家主人說,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那個叫做主父偃的人也就登上了一個土坷垃,就製定了這種可笑的戶籍分戶策略,也就僅此而已罷了。”

    主父偃不怒反笑,捋著胡須笑道:“卻不知你家主人是如何分辨上中下三戶的?”

    毛孩大笑一聲,覺得這人似乎是一個傻子,跟他說主人的高論無異於對牛彈琴。

    想到這裏。就費力的將耕犁裝在一個兩輪小車裏,吆喝一聲耕牛,耕牛就拖著兩輪小車,去了下一片土地。

    主人說過,不跟傻子說道,不跟軍人講理,有這功夫還不如多耕一塊田地是正經。

    “呔,小子,你且給某家說清楚!”被無視的主父偃大怒。

    “小郎我不跟傻子說道,說多了我也會變傻!”

    毛孩只是揮揮手裏的草帽,隨意回答了一句,就去了另外一塊田地。

    主父偃感受到了毛孩給予他的赤裸裸的無視,胸中怒火高漲,想他主父偃自持智計無雙,先是《鹽鐵令》,納天下資財為國用,出《推恩令》曠古奇謀,解天下諸王禍患,如此赫赫功勳竟然被人認為是傻子!

    即便主父偃怒火高漲,卻不好跟一個鄉間小子一般見識,既然這話是雲氏的家主雲琅說的,那就只找他!

    匆匆的回到長門宮,主父偃依舊怒火難平,只能氣衝衝的坐在一個遮陽棚子底下,喝長門宮特有的茶水。

    東方朔從棚子邊上匆匆走過,主父偃喝了一壺茶,東方朔又從棚子邊上走過,主父偃又喝了一壺茶……

    第三遍走過棚子的時候,東方朔實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他很想知道是誰將陛下內朝(劉徹在皇宮建立的顧問機構,被史書譽為內朝)宰相主父偃能氣成這樣。

    “此為牛飲,壞了喝茶的韻味,中大夫一年四次高升,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主父偃忽然笑了,邀請東方朔同飲。

    東方朔坐在主父偃的對麵大笑道:“驪山如駿馬,山中多妖孽,中大夫偶遇山精鬼怪不足為奇。”

    主父偃指指長門宮邊上的雲氏莊園道:“兄台可知鄰家何人?家資幾何?”

    東方朔喝了一口茶喊了一聲淡,就潑掉茶壺裏的舊茶水,重新煮了一壺茶道:“一個窮家破落戶罷了。”

    主父偃指著雲氏高大的彩繪樓閣,層起鱗比的房屋道:“這就是你說的窮家破落戶?”

    東方朔小心地往小爐子裏丟了兩顆松果道:“確實如此,中大夫問東方朔,東方朔如此回答,問阿嬌貴人,阿嬌貴人也是如此回答。”

    主父偃閉上眼睛讓自己躁動的心平靜一下,又指著雕梁畫棟的長門宮問道:“既然如此,長門宮算什麼?”

    大長秋恰好路過茶棚,大笑道:“家道小康而已!”

    東方朔瞅著大長秋笑道:“我記得原本的評價似乎是——看似豪奢無度,實則光腚穿皮裘處處漏風。”

    大長秋嘿嘿笑道:“此處家主為婦人,還是說的文雅一些為妙。”

    東方朔搖頭道:“說的中肯,說的奇妙,為何不能說?即便是阿嬌貴人也是這麼認為的。”

    主父偃見兩人有說有笑,似乎忘記了他的存在,咬著牙道:“戶值十萬為上,五萬為中,下等次之,乃是某家遍觀天下五十六州戶籍,核算三年而成,為何到了兩位這裏就成了笑話?”

    東方朔笑道:“因為有人說,五口之家,丁壯兩人,健婦兩人,幼童一名,當有上田三十畝,中田二十畝,荒田五十畝,犍牛兩頭,驢子一頭,房屋四間,農具一套,年有五擔之存糧,歲有可用之錢一萬,老有所養,少有所學,方為人!——也就是下戶。”

    主父偃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上戶不過如此,此人殊為可惡,為了盤剝……”

    主父偃的話說了一半,見東方朔笑吟吟的瞅著他,猛然驚醒,官府素來只喜歡把下戶變成中戶,中戶變成上戶之說,如此才能多收芻槁稅,上戶變成下戶,只會對百姓有利,何來盤剝?

    大長秋笑嘻嘻的道:“這話別人說來,老夫一定會把吐沫吐在他的臉上。

    雲氏主人說,老夫只有聽得份,當初雲氏來上林苑,全家不過丁口五人,一壯男,一弱男,三女子,一年後,雲氏已經有仆婦五百,家財數百萬。

    他看不起中大夫制定的民戶分級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以老夫之見,三年之後,雲氏莊園產出將不下萬萬錢。

    少年人又有本事,空出狂言才是該的,如果老成於事,老夫才會膽寒。”

    主父偃不屑的道:“世間安有憑空生財者?”

    說完就起身拂袖而去……

    睡在春風裏曆來是雲琅的期望。

    今日陽光好的讓人歡喜,取出躺椅,薄被,再把老虎喊來臥在身邊,雲琅用薄被蓋住頭臉,就著溫暖的陽光呼呼大睡。

    小蟲本來想帶老虎去松林裏走一遭,見老虎跟家主睡得香甜,就只好喊上孟大,孟二兄弟兩跟她一起去松林撿拾幹透的松果回來煮茶用。

    紅袖用一團厚厚的麻布包著一壺茶放在家主身邊,家主曆來有睡醒喝溫茶的習慣,等他睡醒,茶壺裏的熱茶剛好進口。

    見小蟲跟孟大,孟二出門,就匆匆的背上自己的背簍,跟著小蟲一起去松林玩耍。

    春日正是大忙的時節,劉婆忙著曬蠶種,梁翁忙著指揮家人耕田,往荒原裏撒菜籽,每個人都忙的不可開交。

    不知為何,進出家門的人,不論多忙,只要看到家主在太陽底下酣睡,就會自覺地放輕腳步,露出笑意。

    雲琅現在已經不用幹活了,家裏的半大小子們已經能夠輕鬆駕馭耕牛犁鏵,每日裏雖然勞累,卻把種田當成了一種樂趣。

    誰家的家主會下地幹活?

    梁翁,劉婆等人都不下地幹活了,家主要是再幹活,讓他們如何自處?

    沒的丟了少上造爵位的顏面!

    霍去病,李敢,曹襄疲憊的從外面走進來的時候,雲琅剛好睡醒,伸著懶腰問霍去病:“我們晚上打麻將吧?”

    霍去病木然的搖搖頭,指指遠處的兵營道:“巡營!”

    李敢見雲琅看他,連忙道:“洗個澡吃點飯就要去看我家的莊子修造進程,沒空。”

    曹襄冷哼一聲道:“我娘晚上過來!”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24 14:21
第二章術士的預言能信嗎?

    最讓雲琅頭疼的人不是阿嬌,阿嬌只是一個被嬌縱壞了的善良女人,只要讓她繼續保持她的尊貴,她會在很多地方幫助你,且大度的不要任何酬勞。

    長平就不一樣了。

    對雲琅來說,她就是一個帶著尖帽子騎著掃帚亂飛的漂亮巫婆。

    長平只要來到雲家,總有一個或者數個倒黴蛋正在死亡,或者已經死亡。

    雲琅對此非常的不理解,按理說長平在嫁給讓她滿意的衛青之後,生活應該是美滿且幸福的,如果能再給曹襄生一兩個弟弟或者妹妹就再好不過了。

    可是,這個女人寧願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陰暗的權謀上,也不願意安心的在家裏生孩子。

    這一回死的人是雲琅的老熟人旁光侯劉穎!

    跟他一起死的還有一個叫做墨恒的人。

    據說劉穎在病死之前,這個叫做墨恒的人就對別人說:墨家的矩子死了,如何能沒有殉葬者?

    “劉穎死了,中尉府抄家的時候隻從旁光侯家裏抄出錢一千四百一十一枚!”

    長平坐在雲家的主位上,捧著一個精美的柴燒陶器喝著茶輕輕地說出一個可笑的數字。

    “這關我何事?”雲琅對長平一直盯著他說錢數非常的不滿,好像是他拿走了劉穎的錢。

    “劉穎死之前,交往最密的就是你——少上造雲琅!”

    “是他強行要水磨,水車還有我家的斧子,刨子,鑿子墨鬥鋸子,他是侯爺,我能拒絕嗎?”

    長平歎口氣道:“旁光侯的家人說,旁光侯把家裏的所有的錢都拿去給你蓋房子了,所以家中一貧如洗。”

    雲琅笑道:“你情我願的買賣,指責我就過分了。”

    長平斜著眼睛瞅了雲琅一眼道:“到底是不一樣了,當初見了我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的小子,現在敢反駁我的話了。”

    聽長平這麼說,雲琅的心立刻就咯噔一下,不等他竄出房間,就被兩個高大的仆婦兜頭捉住,雲琅重重的一肘擊打在一個胖大婦人的胸口,隻見婦人的胸口上的肥肉如同水波一般蕩漾一下就把力道消弭於無形,等雲琅反應過來,他已經被一個婦人攔腰抱住,另一個婦人死死的抱著他的腦袋悶在胸口上,無論他如何掙紮都無法解脫。

    一口氣被堵在胸中,出不來也咽不下去,眼前不斷地冒著金星,就在雲琅感覺自己快要窒息的時候,婦人將他丟在地上,其中一個婦人坐在雲琅的腰上,讓他動彈不得,此時的雲琅如同一條被丟上岸的魚,除了大口的呼吸再無其它。

    “你以為可以翅膀硬了,就能飛嗎?”長平蹲在地上,探出一根手指挑起雲琅的下巴,輕蔑的道。

    雲琅好不容易喘勻了氣,面對長平似笑非笑的臉道:“你怎麼欺負我的,我會從曹襄身上找回來的。”

    長平嘿嘿笑道:“你吃準了我不會弄死你,你知不知道,我也吃準了你不會弄死曹襄。

    那孩子最近不聽話的厲害,我早就想教訓他一下,只是憐惜他父親去世得早,自由孤苦,下不去手啊,能通過你來教訓他一下也不錯。”

    雲琅用力的掙紮一下,腰背上坐著的那個婦人卻如同一座肉山,讓他動彈不得。

    長平笑道:“別掙紮了,你以為這些婦人是哪裏來的?告訴你吧?她們出自長壽宮,當年韓信厲害吧?蓋世名將啊,還不是被跟她們一樣的婦人給活活打死了?”

    雲琅無奈的拍著地板怒吼道:“你到底要幹什麼,明白的說出來,能答應的我一定答應,不能答應的你就算弄死我也不能答應。”

    長平滿意的點點頭道:“雖然你這時候什麼事情都會答應,不過啊,這樣說比較好聽,不學好!聰明勁全部用到這上面去了。”

    雲琅反手推一下背後的胖大婦人,見推不動,就對長平道:“劉穎怎麼了?”

    “一個月的時間,好端端的一個人就暴瘦的沒了人形,依稀能看出一點昔日的樣子,死掉之後,沒一個人敢確定死掉的就是劉穎。

    他的家臣墨恒咬定牙關說死掉的就是旁光侯,還特意走進了劉穎停屍的屋子,一把火把自己跟劉穎的屍體全部燒成灰燼了,這一切都發生在《推恩令》施行以前。

    所以,現在的旁光侯變成了劉穎的兒子劉達。

    侯爵沒改變,依舊是旁光侯,依舊是徹侯,依舊是關內侯,依舊是高祖皇帝高貴的直係血脈。

    這讓陛下全力推行的《推恩令》成了一個笑話,也是大漢國第一起對抗陛下施行《推恩令》的事件。

    這開了一個很壞的先例,以後,國朝的那些諸侯王們,會讓自己的直係子弟一一的死掉,然後他們的封國依舊會一脈單傳下去,從而讓陛下的《推恩令》落空。”

    “這又關我何事?”

    “有人說,劉穎從你這裏得到了假死藥,人服藥之後,即便是被埋進泥土裏十天半月,挖出來之後也會活的好好的。”

    “假死藥?我哪有那東西?”

    “有,你的本事大得很,張連的一雙腿被你給剁掉了,軍營裏的郎中說張連已經死了,你卻說還活著,結果,張連死掉三天之後就復活了!”

    雲琅張大了嘴巴覺得自己好像沒話可說,張連的雙腿被剁掉之後,又被燒紅的烙鐵封閉了傷口,經曆了那麼嚴重的創傷,那家夥的身體自然進入了一種假死狀態,脈搏跳動之微弱,幾乎無法探查,就連雲琅自己都認為這家夥死定了,用絲綿探視他的呼吸,發現這家夥好像還有一口氣,就派人精心照顧了三天,然後這家夥就從鬼門關走了一個來回。

    為這事,雲琅還感慨古人生命力之頑強,誰知道,這居然成了自己創造的神跡的一部分,被人廣為傳揚。

    聽說了這個故事,雲琅腦海中自然而然的就浮現出兩顆蛋頭,就是那兩個被他剃幹淨所有毛發的郎中……估計就是這兩個蠢貨幫他吹噓造成的惡果。

    長平見雲琅一臉的無奈,不由得長笑一聲道:“張連回到長安城,逢人就誇讚你的醫術無雙。

    別人半信半疑,我卻是相信的,曹襄從小就得了大肚子怪病,皇宮裏的醫者都說他的病患無救,最多再能活一年,在你這裏居住了兩月之後,就變得活蹦亂跳,最後還帶著兵將長途追擊匈奴殘餘一千四百餘里。

    有這樣的例子在前,容不得我不信。”

    雲琅無奈的攤開手,努力活動一下酸痛的腰肢道:“您到底要說什麼,直說,我照辦就是。”

    長平滿意的點點頭道:“這樣才是好孩子,第一,旁光侯家的家財全部被你給勒索光了,這件事你要認!”

    雲琅艱難地吞咽一口口水道:“這麼說,旁光侯家裏搜出來的錢應該不止一千四百多個錢。”

    “第二,旁光侯沒有死,而是躲進深山老林裏當他的墨家矩子去了。”

    雲琅痛苦的道:“這麼說,劉穎應該是真的死掉了。”

    “第三,你已經把最後的三顆假死藥敬獻給了陛下,因為藥材等其他原因,世上再無假死藥。”

    雲琅吃驚的瞅著長平道:“這麼說,陛下需要三個死人起死回……”

    “這句話我沒有聽到!”長平粗暴地打斷了雲琅的話,惡狠狠的道。

    “好,好,我重說,我現在已經成了陛下的爪牙了是吧?”

    長平神色難明的瞅著雲琅歎口氣道:“總要成陛下爪牙的,這應該是你的榮幸。”

    雲琅趴在地上低聲道:“我真的只想在這座莊子裏老死,我真的只想沒事幹去大河長川看看,然後幸福的老死。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漢人能活的更加幸福,我真的不想摻和進皇家,或者大臣,或者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裏麵去……”

    長平揮揮手,兩個壯碩如山的婦人就消失了,雲琅依舊趴在地上不願意起來……

    長平坐在雲琅跟前輕聲道:“這是我能為你爭取到的最好結果。”

    雲琅抬起頭瞅著眼前這個高貴華麗的貴婦道:“連你兒子都不喜歡你為他做的一切,你幹嘛還要幫我安排後麵的路?”

    長平的臉色平靜,過了片刻澀聲道:“你們太年輕了,還不知道其中的凶險。

    去病兒會成為一位出色的統帥,曹襄兒會成為一位合格的侯爵,你,將來一定會成為最出色的謀士,李敢也會成為一位出色的猛將……

    去病兒的性情淑均,善於攻擊,卻不善於防守,曹襄兒雖有小智慧卻無應變之能,李敢勇猛,卻心誌不堅,最容易受人蠱惑,他們三人如果沒有你居中調和,將來恐怕會不得善終。”

    “所以你就把我弄進一個又一個的陰謀之中,好讓我快點死掉?”

    長平苦澀的笑道:“我請人暗中看過的面相了,四個術士都認為你是長壽之相,且福壽雙全。”

    雲琅狐疑的瞅著長平道:“你也幫去病,曹襄,李敢看過?”

    長平點點頭道:“三人斷定去病兒活不到而立之年,四人斷定李敢乃是橫死之像,四人認為曹襄兒活不過弱冠之年,而今年,是曹襄兒加冠之期。”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25 11:40
第三章阿嬌永遠是最高貴的

    雲琅吞咽口水的聲音很大,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霍去病多大年紀死的,他非常的清楚,李敢是怎麼死的他也很清楚,唯有曹襄名不見史冊……

    “那四個術士到底是誰?”雲琅小聲的問了一句。

    長平看了雲琅一眼沒有回答,反而靠近了雲琅,繼續道:“你們四個人如果相親相愛,應該都能有一個好結果。”

    “我們還什麼事情都沒做呢,您就肯定了我們的下場,既然如此,我們大家一起辭官不做,快快活活的在家種地,不招人也不惹人,到時間就納稅,輪到我們了就出勞役,如此能否活的長久?”

    長平搖頭道:“還是不成的,你們不甘心!”

    雲琅搖搖頭道:“我很甘心!”

    長平笑了,抓過雲琅的左手瞅了一遍道:“這雙手種不了地,也拿不了鐵匠的錘子。”

    雲琅指指外面忙碌的仆婦們道:“我不用幹活。”

    “不客氣的說,這些都不是你的,如果不是因為你有一身亂七八糟的本事讓陛下對你另眼相看,如果不是因為從一開始我就看你順眼,如果不是因為你攀龍附鳳的抱著阿嬌的大腿,你以為你雲氏能在上林苑裏過安生日子?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對上林苑裏的田地,山林垂涎三尺?你知不知道在你弄出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有用東西之後,憑什麼沒有人來打攪你的安寧日子?

    這一切都構築在你對大漢國有大用的基礎之上,如果你不求上進,混吃等死,你看看那些吃慣了人肉的勳貴們會不會把你剝皮煎骨吞掉。

    大漢國的尊榮,富足是留給對大漢國有用的人才享用的,不是給那些混吃等死的人享用的。

    《推恩令》就是對付有你這種小富即安心思的人的一根皮鞭,是杜絕一人富貴,子孫永遠富貴弊端的一柄利刃。

    我在努力把你往有用的那堆人裏麵推搡,你卻認為我在害你,真是豈有此理!

    靠山婦!”

    長平越說越氣,原本抓著雲琅的手很溫柔,後來就變成攥著,最後變成掐著,塗滿蔻丹的紅指甲已經紮進雲琅的手背裏去了。

    兩個粗壯的婦人再一次從門外走進來,雲琅連忙大叫道:“好好說話,好好說話,我們講道理!”

    長平丟開雲琅的手怒道:“跟你沒道理好講,講的再多你也聽不進去,老主意依舊拿的穩穩地糊弄我!”

    “為什麼一定要打仗啊?我不打仗也對大漢國有大用!”

    “放屁!大漢國秉承秦制,軍功第一!沒有軍功誰相信你會為大漢國肝腦塗地?

    沒有軍功,天知道你是不是匈奴的狼崽子?”

    “講道理好吧,我已經弄死了十六個匈奴人,你說我什麼都成,再說我是匈奴人我就跟你拚命!”

    “所以你才有了少上造的爵位,所以你才有資格抱住阿嬌的大腿過活。才能把諾大的驪山當成你家的後花園!

    拚命?你打得過我嗎?”

    長平一把捉住雲琅的手指,用力的一拗,雲琅就慘叫連天。

    這個死女人的兩根手指如同鐵鉗子一般,雲琅想要把手指頭抽回來都做不到……

    沒有立場的雲琅為了把自己的手指頭從鐵鉗子一般的魔爪裏解脫出來,也不知道答應了多少不平等條約,這才被長平放過。

    中午吃飯的時候,其餘幾個人都回來了,見雲琅翹著蘭花指吃飯,又瞅瞅上座的長平那張陰沉的臉,齊齊的低頭吃飯,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說。

    長平有午睡的習慣,吃完飯去溜腿。

    霍去病見長平走了,才對雲琅道:“你被舅母拗手指了?”

    雲琅點點頭道:“兩根!”

    曹襄吃了一口飯憐憫的瞅著雲琅的手指道:“我母親從五歲就開始練武……十根手指套上指刀可以空手接白刃!”

    雲琅扒拉一下飯盤裏的飯食幽幽的道:“我今天被一個胖大的婦人騎在後腰上……可能要倒黴半年。”

    李敢放下筷子吃驚的道:“動用了靠山婦?那是長壽宮死士!韓信都死在他們手中,據說用的是菜刀!”

    “你以前怎麼沒有告訴我你母親會武功的事情?”雲琅的面頰抽搐著問曹襄。

    “揍你的人是我母親,有本事去找她,別拿我出氣!”

    雲琅想了一下,覺得曹襄確實有些無辜,就歎息一聲道:“你母親去找阿嬌了,希望阿嬌能說服陛下把長門宮衛跟羽林軍混在一起使用。”

    “誰為首?”曹襄一句話就問到了重要處。

    雲琅瞅著曹襄道:“你覺得你可以?”

    曹襄吃了一口飯點點頭道:“那就是去病了。”

    霍去病抬起頭,目光從雲琅曹襄等人身上一一劃過,淡淡的道:“中軍戰兵八百,不能再多了。”

    李敢皺眉道:“斥候前軍三百,非精銳不取。”

    曹襄歎口氣道:“我覺得我可以當後軍,有三百家將即可。”

    雲琅也看了一遍其餘三人道:“垃圾全歸我是吧?”

    霍去病哼一聲道:“是輜重營!”

    曹襄笑道:“也是夥夫營!”

    李敢插嘴道:“我只負責騎馬作戰,戰馬也要你來管。”

    “這就是說,我不但是軍司馬,還是夥夫頭,也是馬夫頭是吧?”

    沒人回答雲琅的問話,霍去病迅速吃完飯,就對曹襄道:“從今日下午,兩軍編練。”

    長平披著一襲紗衣,凸凹有致的身材顯露無疑,一雙玉足泡在溫泉池子裏,瞅著阿嬌在池子裏瞎撲騰。

    長平即便是女子,在看到阿嬌的身形之後,也讚歎不已,說到底這是一個被上蒼鍾秀的一個絕世尤物。

    “衣服不錯!”長平見阿嬌披著一張毯子向自己款款走來,不由得違心讚歎。

    阿嬌托一下飽滿的胸脯坐在長平身旁,一邊揉搓著長發一邊道:“你是無事不登門的人,有什麼事就說,能辦的我一定幫忙,不能幫的就愛莫能助了。”

    長平瞅著阿嬌皺眉道:“你以前不會這麼說話的,以前的你要嘛就拒絕,要嘛一口答應,模棱兩可看情況辦事可不是你的性子。”

    阿嬌哼了一聲道:“自從被你跟衛氏聯手把我從皇后的位置上推下來,我就學會這麼說話了。”

    長平冷笑一聲道:“你如果不倒行逆施,誰能奪走你的皇后之位?”

    “沒了皇后的位置又如何,我阿嬌依舊是整個大漢國最有權勢的女人,你的那個姻親衛氏,只不過是一尊放在皇宮裏的木偶!而你,一位長公主,依舊要來求我達到你的目的。”

    長平看著阿嬌突然道:“如果衛氏請退皇后之尊,你以為如何?”

    阿嬌輕笑一聲道:“算了吧,那就是一個可憐的女人,你們就別折磨她了。

    皇後的位子是我自己丟掉的,我親手丟掉的東西丟掉也就是了,要回來做什麼?”

    長平出了一口長氣,剛才做那個決斷對她來說一點都不輕鬆,其不說衛氏願不願意,僅僅是衛青那裏就很難交代。

    阿嬌低頭看著長平又道:“告訴衛氏,我阿嬌饒過她了,讓她放心的當她的皇后吧。

    我就住在長門宮,哪裏都不去!”

    長平想起來長門宮的路上,看到的熱鬧的勞作場面,不由自主的道:“長門宮要比長安更有生氣。”

    阿嬌傲然道:“我要這片荒僻之地變成一座繁華的城池,我要上林苑裏的野人全部變成我大漢的順民,我要天下人都知道我阿嬌之所以高貴,不是因為誰而高貴,而是因為我天生就高貴!”

    長平麵對阿嬌的過度吹噓無奈的道:“我準備將去病兒麾下的羽林軍跟長門宮衛合兵一處,你以為如何?”

    阿嬌譏誚的一笑,瞅著長平道:“你從小就打熬筋骨,為了達到你成為將軍的傻願望,硬是把胸口的肉練到胳膊上,屁股上的肉練到了大腿上。

    到最後女將軍沒有做成,反而成了皇家籠絡勳貴的工具,為了嫁人,還不是要用藥水泡掉手腳上的繭子,免得夫君不喜歡你的粗手粗腳。

    一生的心血成空,吃了這麼大的虧,你怎麼還不知道收斂一下,一個女人非要摻和進國家大事之中?”

    長平站起身俯視著阿嬌道:“因為我姓劉!這天下的一草一木都歸我劉氏所屬,凡是劉氏子,不論男女,都有保家衛國的自覺。

    你不過是依附在我劉氏這棵大樹上的一隻鳥,大樹不存,鳥巢安在?”

    阿嬌皺皺漂亮的鼻子,丟掉毛毯跳進了溫泉池子,痛快的用狗刨姿勢在水裏遊了一圈,從水裏抬起頭衝著岸上的長平喊道:“長門宮衛已經送給了曹襄,願意怎麼安排是你們的事情,與我長門宮無關。”

    長平站在岸上喊道:“此事還需要你去跟陛下分說!”

    阿嬌一個翻身潛進水裏,豐滿的臀部在水麵上晃蕩那個一下就全部沒進水裏,遊魚一般從不遠處鑽出水麵,抹一把臉上的水珠道:“除非你放開那四個小崽子,讓他們自己去闖,去拚,能混成什麼樣子聽天由命,外人不得干涉!”

    長平咬著牙道:“他們年紀還小!”

    “小?哈哈哈,全都到了看著我流口水的年紀,還小嗎?

    劉綽!你管著他們隻會害了他們,沒有你幫忙的四個小崽子,陛下才會將他們用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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