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758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3 17:41
    第一六零章阿嬌的第一樁生意

    不理睬就是阿嬌攆客人走的方式,她從小就這樣,並不因為高看雲琅一眼就有所改變。

    大長秋雖然是長門宮的大管事,他對三萬顆雞蛋也沒有什麼概念,直到在雲家看到了慢慢一屋子的雞蛋,他才明白,就靠長門宮裡有資格吃雞蛋的六個人,沒可能把這些雞蛋全部吃光的。

    堆積如山的食物,對大長秋這種見慣世面的人來說,衝擊力很大,如果是一屋子的金銀,他反而不是很在乎。

    手裡握著一枚碩大的鵝蛋,大長秋笑道:「明年,長門宮裡也能有這麼多的蛋?」

    雲琅苦笑道:「如果阿嬌的想法成為了現實,你家的蛋要比我這裡多一倍。」

    大長秋不斷地將手裡的鵝蛋拋起,然後接住,慢悠悠的道:「陛下來長門宮三趟了……」

    雲琅點點頭道:「阿嬌本來就是絕世佳人。」

    「與佳人什麼的無關,陛下想要美女,什麼樣的得不到?還不至於為了一個美人在一個月中連續出宮三次,他只是喜歡跟阿嬌在一起罷了。

    這是他自幼兒時期就養成的習慣,只要阿嬌不發火,不糾纏,陛下還是非常願意跟阿嬌親近的。

    一月相會三次,呵呵,宮裡面的那些妃子,夫人都沒有這樣的榮幸。」

    「一枚雞蛋五個錢,鵝蛋十個錢您看如何?」

    宮闈秘事不適合雲琅這樣的外人聽,雲琅不知道大長秋為什麼要跟他說起這些,雲琅還是決定不說這些事為妙。

    大長秋沒好氣的對雲琅道:「你難道不覺得陛下臨幸長門宮比你這幾個雞蛋更重要嗎?就陛下賞賜下來的錢,就比你養十年雞賺的錢要多。」

    雲琅皺眉道:「不覺得,陛下有錢,可是陛下的錢也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還不是百姓耕種種出來的,商賈經營買賣出來的,工匠做工做出來的。

    貨物與銅錢相等的時候銅錢才算是錢,才算是有價值的,一旦沒了類似雞蛋一類的貨物,陛下有多少錢也沒用啊。

    所以,我們現在只談一個雞蛋五個銅錢,餘者不談。」

    大長秋愕然道:「似乎有點道理,你的意思是從今後阿嬌就不該要陛下的錢?」

    雲琅皺眉道:「沒必要用那些賞賜下來的錢,阿嬌越是把自己看的高貴,她的地位也就越超然。

    無所求,便不會受制於人。」

    大長秋拍拍雲琅的手道:「你比司馬相如高明一百倍,這些蛋就按照你說的價錢的一倍算吧。」

    雲琅笑著搖頭道:「我覺得我也很高貴!」

    大長秋大笑起來,指著雲琅道:「阿嬌說你看似謙卑,實則高傲無比,果然如此。」

    雲琅陪著笑臉道:「已經活的不容易了,要是再為錢彎腰,那就太不值了。」

    大長秋嘆口氣道:「人還是活的有骨氣一些比較好,雖然會損失一些東西,卻落得一個痛快。

    老夫這等閹人就沒機會挺直腰板做人了,那一刀,把什麼精氣神都給割掉了。」

    雲琅看著大長秋道:「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尊敬的一個人也是閹人……他的精氣神可沒有丟掉。」

    大長秋愣了一下,仔細的看了雲琅一眼,發現他臉上已經浮現了一絲哀痛之色,就不再問了,拍拍他的肩膀,就出了倉庫。

    劉徹的桌案上放著兩枚蛋,一枚雞蛋,一枚鵝蛋,這兩顆蛋非常的普通,跟集市上的雞蛋,鵝蛋沒有任何的區別,劉徹卻看的很仔細。

    張湯跪坐在墊子上,低著腦袋瞅著地面,隨時準備回答皇帝的問題。

    半晌,劉徹才抬起頭道:「這麼說,還真的有人家雞蛋,鵝蛋到了吃不完的地步?」

    張湯連忙道:「至少雲氏就是,微臣親自查看過,他家的雞蛋,鵝蛋已經裝滿了一間倉庫。

    即便如此,雲氏的家僕還每人,每日有一顆雞蛋的份例,微臣已經求證過了,屬實。」

    劉徹抬起頭瞅著未央宮高大華麗的藻頂幽幽的道:「阿嬌說她近日採購了一大批雞蛋,問朕要不要,還說一枚雞蛋十個錢,一枚鵝蛋十五個錢,還需要一手交錢,一手拿貨,更需要朕派人去長門宮去拉。

    你來告訴朕,阿嬌什麼時候開始干商賈的勾當了?」

    張湯忽然想起雲琅以前問他關於商賈定位的為題,微微一笑,拱手道:「長門宮如今正在開墾荒地,興修水渠,移栽桑苗,動靜很大啊,如此一來,長門宮也就算得上是自耕農,農戶糶賣一點雞蛋,鵝蛋怎麼就成商戶了?」

    劉徹的臉上露出笑容,又問道:「阿嬌給的雞蛋鵝蛋價格你覺得怎麼樣?」

    張湯呆滯了一下,連忙道:「有些霸道!」

    「哈哈哈哈哈……」

    劉徹的大笑聲頓時就在未央宮裡轟然響起。

    「未必,朕剛才找人查看了宮裡的採買記錄,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知道朕每日裡吃的雞蛋,一枚竟然需要二十錢,內庫居然就這樣支應了,給朕的理由是朕吃的每一顆雞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十餘枚雞蛋才能挑出一顆,所以二十個錢的買價並不算高。

    張湯,你覺得內庫管事們說的有道理嗎?」

    張湯俯首道:「正該如此!」

    「咦?你平日裡不是最恨貪瀆之輩嗎?今天怎麼就轉性子了?」

    張湯直起身子拱手道:「事關陛下衣食安危,多靡費一些,臣以為沒有什麼不妥。」

    劉徹繼續靠在巨大的錦榻上,仰著頭幽幽的道:「當年先祖文皇帝為了減少宮中靡費,曾自耕籍田,以供貲盛,朕幾乎忘記了這樣的事情,如今,阿嬌準備傚法文皇帝自食其力,朕以為可!」

    說完話又看看桌子上的兩顆蛋道:「雲氏立寨不過一年多,能做到這種地步,實屬難得,這就是一隻有本事的猴子,總是在那裡跳彈。

    你看緊一些,莫要讓他行差踏錯,待他長成,朕自然會重用,大漢國國土廣袤,朕不怕有更多的人才跳出來。」

    張湯俯首應道:「喏!」

    一隊宦官來到了雲家,大長秋大刺刺的走在最前面,來到雲家的倉庫跟前,指著裡面的雞蛋道:「給老夫數仔細了,少算一枚,老夫就拿你們的腦袋算賬!」

    倉庫裡的貨物已經是長門宮的了,雲家僕役自然只能站在一邊看著,梁翁很想幫忙去數一下雞蛋,鵝蛋,畢竟,又過了好幾天,家裡的雞蛋,鵝蛋又多了不少。

    清點完數目,大長秋瞅瞅梁翁,見梁翁沒意見,就算是同意了,指著兩輛拉錢的馬車對梁翁道:「你家一輛,長門宮一輛,隨便挑一輛吧!」

    梁翁幹慣了鐵匠,對於重量非常的敏感,瞅了一眼兩輛馬車壓出來的車轍,果斷的選擇了一輛車轍更深的馬車。

    大長秋笑道:「果然有雲氏風範!」

    說完就轟走了那些拉雞蛋的黃門,找自家的車伕趕走了一輛馬車,看樣子是不打算把馬車還給皇帝了。

    雲家自然不敢這麼做,梁翁用最快的速度找人把一車銅錢搬下馬車,手裡抓了一把把的銅錢,往那些小黃門的袖子裡塞,家主說了,這是一樁長久買賣,可不敢把人都得罪光了。

    大長秋走了,小黃門們才算是鬆了一口氣,一個個面露笑容伸直了胳膊等著梁翁往他們的袖子裡裝錢,這才是跟皇家做生意的模樣。

    長門宮大長秋根本就不懂怎麼做買賣!!

    一個黃門首領模樣的人悄悄地問梁翁,能不能以後直接跟雲氏交易,避開長門宮。

    梁翁小聲道:「您這麼想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雲氏哪裡敢忤逆長門宮啊,您也看到了,有大長秋在這裡,這件事恐怕是做不成的。」

    黃門瞅瞅不遠處的長門宮,沉重的點點頭,他也覺得這個主意不是很靠譜。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3 17:42
    第一六一章安寧的日子

    梁翁跟黃門約定,每隔十日就來雲家拉一次雞蛋,中間就不找大長秋了,直接把一半的錢交給人家就成。

    有大長秋在,很多別的交易根本就無法繼續進行。

    梁翁拉來的銅錢都是散錢,嘩啦啦的堆在屋簷下面,這一次拉來的錢成色不錯,小蟲,跟紅袖兩個帶著三個婦人忙著把錢一個個用麻繩串起來,這樣好存放。

    小蟲撿起一個錢,就對著太陽仔細地看,然後再一臉陶醉的串在繩子上,被父親呵斥了一頓之後,才開始認真的串錢。

    雲家久很少有這麼大量的銅錢進賬,蠶絲全部被雲琅跟張湯換成了糧食跟牲口,說起來,賣雞蛋的錢才是雲家第一筆正經的收入。

    糧庫裡的糧食很多,多到雲琅都數不過來,這東西就是安定人心的定海神針。

    家裡有糧,心中不慌,在大漢國尤其如此。

    對大漢國的人來說,家裡的房子,庫房裡的糧食,滿地亂跑的家禽,家畜,以及田地裡正在生長的莊稼,才是真正的好東西,至於錢,有沒有關係不大。

    同一時間,阿嬌也在數錢,還興致勃勃的,這也是她第一次靠本事賺的第一筆錢。

    至於以前,她對錢就沒有什麼概念。

    「這些錢能買十頭牛吧?」阿嬌瞅著面前的好大一堆錢,不懂裝懂的問大長秋。

    大長秋苦著臉道:「最多能買兩頭牛,還不能是壯牛。」

    「這麼多錢呢!」

    「如果是吃的肉牛,買十頭沒問題,如果是耕地拉車的熟牛,最多兩頭。」

    阿嬌惋惜的瞅著地上的錢道:「太少了。」

    大長秋可不敢打消阿嬌的積極性,連忙道:「上戶人家一年都賺不到這些錢,咱們只是過一遍手,就能有這麼多的入息,已經很好了,再說,這可是一大筆活錢,每隔十天就有一堆。」

    「明年,明年我們要賺多多的錢,最好把整個長門宮都給我裝滿!」

    大長秋狠狠地點點頭道:「一定要裝滿!」

    阿嬌笑了起來,整個人似乎都有了異樣的神采。

    大長秋看著阿嬌的肚子,暗自道:「如果你腹中有了陛下的骨肉,裝滿錢的長門宮算什麼。」

    初秋過後,就是中秋,大漢人沒有過中秋節的習慣,秋收節已經過去了,天氣就逐漸變得一天冷似一天。

    長空中開始有了一聲聲的雁叫,雲家飼養的鴨子,也在水面上努力的搧動翅膀想要追隨那些大雁去遙遠的南方過冬。

    只可惜,它們的翅膀上的大羽毛全部被孟大,孟二給鉸了,不論它們怎麼呼扇光禿禿的翅膀,也沒能從池塘上飛起來,倒是滑動的軌跡把池水攪得滿是漣漪。

    孟大,孟二兄弟兩飼養的兩隻鴨子卻振翅飛走了,兩兄弟明明知道是這個結果,卻追著飛走的鴨子足足跑了五里地,最後實在是跑不動了,才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鴨子是早上飛走的,傍晚的時候,孟大,孟二才回來,兩人身上髒的不成樣子,見到小蟲在發晚飯,就想湊過來吃飯,小蟲的大眼睛一翻,兩兄弟就哆嗦一下,趕緊去水渠裡洗澡。

    洗完澡回來之後,小蟲已經準備了兩份飯,裝的高高的白米飯上還多了一根油汪汪的雞腿。

    孟大一邊吃飯,一邊對小蟲道:「小蟲,你做我婆娘吧,我保證對你好。」

    正在磕著炒熟的麻籽的小蟲大眼睛翻一下道:「你有婆娘,少打我的主意,我才不要嫁給傻子呢。」

    孟大連忙放下勺子道:「我不傻,少爺說了我不傻,我會養雞,養鴨子,養鵝,正在學怎麼養豬,養牛,以後能養活你,我不要家裡的婆娘,我要你當我婆娘!」

    這樣的話孟大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小蟲吐掉嘴裡的麻籽皮笑道:「好啊,等你沒婆娘了再說。」

    孟大第一次說的時候,小蟲只是羞怒,這話被執著的孟大說了一百遍之後,她就懶得跟孟大糾纏了,只是隨口敷衍。

    孟大聽小蟲同意了,就嘿嘿的笑著,低頭用力的往嘴裡塞米飯。

    「沒書看啊!」

    雲琅丟下手裡的竹簡,遺憾的對守在一邊做刺繡的紅袖嘟囔一句。

    紅袖抬起頭看著少爺道:「您把長門宮裡的書看完了?」

    「兩千多斤重的竹簡能看多長時間?知道不,你家少爺我無聊的連曆法都看了兩遍。」

    「可是,霍家小郎,李家小郎,曹家小郎家的書您也看完了,現在,長門宮裡的書您又看完了,咱們想找書就不容易了。」

    雲琅懊惱的道:「百十萬字放在以前,是你家少爺一星期的閱讀量,如果痴迷一些,兩天都用不了……

    現在,你家少爺看書,不再是以字數來論了,而是以一天看了幾擔書……慘啊!」

    「您比那個東方朔博學多了。」

    「廢話,我看書看得胳膊都粗了,能不比他博學嗎?」

    雲琅絮絮叨叨的抱怨著,懶懶的從躺椅上站起身子,覺得自己身體都快要生鏽了。

    同時,生鏽的可不光是身體,腦子好像也變得非常的不靈光,在這麼下去,雲琅認為自己可能就要廢了。

    「您應該自己寫本書。」紅袖放下繡花針歡喜的道。

    雲琅搖搖頭道:「算了,我腦子裡裝的東西跟你們裝的不一樣,安卓系統跟蘋果不兼容,就算是寫出來了,別人也不會贊同,只會認為我在妖言惑眾。

    這年頭寫書太可怕了,動輒有掉腦袋的危險,露巧不如藏拙,我們還是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算了。」

    紅袖點點頭,她可聽不懂什麼安卓,蘋果的比喻,卻對雲琅藏拙的說法深以為然,聽母親說,來家就是處處爭先才被皇帝抄家滅族的,她可不希望雲家也遭受這樣的厄運。

    去年的時候,雲家的田野上濃煙滾滾,今年,雲家跟長門宮的田野上一起濃煙滾滾。

    昔日碧綠的原野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被平整好的土地。

    雲琅帶著老虎,在荒原上散步,一隻梅花鹿呦呦的叫喚著從遠處跑來。

    老虎嘴裡發出一聲悶哼,這頭該死的母鹿來了,它今天剛剛洗過的澡應該是白洗了。

    雲家的鹿場,就是靠這頭母鹿到處誘騙過日子呢,雲琅還不允許老虎把她給吃掉。

    母鹿跑過來,也不理睬雲琅,就歡喜的在老虎身上蹭來蹭去的,老虎一臉的憂傷,任由母鹿把身上的蟲子,雜草,塵土蹭到它閃閃發亮的皮毛上。

    母鹿無禮的嗅他的屁股的時候,老虎才一巴掌把這頭無聊的母鹿拍開,然後,這樣的遊戲就整整進行了一個下午。

    田野裡已經枯黃一片,一小塊甜菜葉子正在慢慢變紅,這是雲家未來的大進項,雲琅扒拉開肥厚的甜菜葉子,瞅著底下肥厚的根莖,非常的滿意,種子已經收了兩茬,每一包種子都有記錄,接下來就是找含糖量最高的根莖,培育出含糖量更高的甜菜。

    在雲家的另一邊,十幾個人正拉著繩子丈量土地,為首的老漢雲琅認識,是曹家的揭者曹勝,遠遠的看見雲琅在田野裡瞎逛,就扭動著肥胖的身子滾過來行禮。

    「怎麼,曹襄真的把地換過來了?」

    曹勝肥胖的臉上滿是油汗,堆滿了笑容道:「換過來了,換過來了,七千畝上田換了這裡三千畝荒地,別人都說我家侯爺是敗家子,他們知道個屁,只有我們這些常來雲家莊子的人才知道這筆買賣有多划算。

    您看看,長門宮裡的貴人不也開始開荒了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3 17:42
    第一六二章歇斯底里

    雲瑯只是笑笑,並不作答。

    示意曹勝繼續去丈量土地,他帶著老虎母鹿繼續在田野上漫步。

    秋高氣爽之下,又站在寬廣的原野上,雲瑯就難免會生出幾分思古的幽情來。

    劉漢最大的特點就是不矜持,外人有好的地方,立刻就拿來以為己用。

    大一統的國家就要有大一統的氣勢,劉邦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實用者,他才不管那些東西是大秦的,那些東西是趙國的,那些東西是楚國的。

    只要有用,劉邦連父親的肉都能吃。

    就是在這種性子的驅使下,大漢國迅速地凝結了所有人的心,然後在這個基礎上,再重新演化出一種新的文明,這個文明就叫做大漢文明。

    在大漢文明之前,中華家的圖騰,理念已經完成了,只是經過春秋戰國五百五十年的戰亂割據,又衍生出來了很多偏僻的文明。

    當人們以為戰國的狀態將無休止的延續下去的時候,大秦國橫空出世,最後一統天下。

    此時的大秦所佔據的土地,已經遠超上一個大一統的國家——週。

    只是始皇帝還沒有來得及轉換自己的戰國思維,大秦就轟然倒塌了。

    文景兩位皇帝最大的功勛不是施行了輕徭薄賦的國策,而是利用有限的幾十年,徹底的消化了戰國以來遺存的紛爭。

    如果說大秦國,還有人打著恢復什麼趙國,楚國,燕國,齊國一類的口號揭竿而起。

    到了大漢,這種情況就很少出現了,即便有也是什麼奔豕大王一類的笑話。

    也就是說,在文景之治下,已經沒有人再去懷念那些已經消失在烽煙中的戰國諸雄了。

    自此,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大一統的帝國逐漸就成形了。

    腦子骨碌碌的轉了很久,雲瑯就覺得心曠神怡,很久不動腦子,人會變得痴呆。

    現在既然已經活動了一下腦子,看什麼東西都順眼。

    就算是衣衫襤褸的野人,這時候看起來也覺得很親切。

    野人們對雲家的老虎已經沒有半點的敬畏之心了,這一年多以來,老虎幹的最凶悍的一件事情,就是一爪子拍掉了某一個傢伙的半個屁股,這還是某個傢伙想要偷偷進雲家的結果。

    不知什麼時候,在距離雲家不遠的官道上,就慢慢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集市。

    這個集市裡面主要的貨物就是煤石,驪山的北坡上有一片很大的煤石層,野人們就是靠挖掘這些煤石拿來賣,獲得了一個穩定的食物來源。

    現在挖煤石的野人越來越多了,雲家跟長門宮用不了那麼多的煤石,於是,這個小小的集市也就成形了。

    大漢的爐子都是土爐子,要嘛就是火盆,再講究一些的人家就用銅爐,這三種爐子最大的特點就是只能用來燒柴火跟木炭。

    大漢人用鐵爐子燒煤炭的習慣,是卓氏鐵器作坊弄出鐵爐子,貼煙囪之後才開始的。

    煤石比木柴耐燒的太多了,也便宜的太多了,於是,這種小範圍使用的爐子,在煤石開始多起來之後,也就盛行於長安,陽陵邑了。

    雲瑯帶著老虎母鹿笑咪咪的瞅著熱鬧的煤石交易市場,這個市場上,雲瑯不但看到了有販賣一些吃食的小販,更看到了軍酒稅司的稅吏。

    那些背著煤石過來交易的野人,似乎並不害怕這個穿著官服腰胯寶劍的稅吏,每交易過一背簍煤石之後,就會往稅吏面前的一個籮筐裡丟兩個銅錢。

    這是一個很好的現象,證明官府對野人的看法已經有所改變,不再拿他們當野獸對待了。

    自從去年那場大饑荒開始之後,劉徹放開了上林苑不許外人輕易進入的禁制,准許百姓進入山林湖澤自己尋找果腹的食物之後,就再也沒有重新設置什麼禁制,直到現在百姓依舊可以進入上林苑而不用擔心會被羽林軍驅趕出去。

    這對野人也是一樁好事,他們終於有了一個可以跟外面的人交易的機會。

    手裡有了錢的野人,就會趁機在這個小小的集市上購買一些平日裡吃不到的食物,或者用煤石換取一卷麻布,然後就重新走進了荒野。

    那些專門收購煤石的商賈們,已經在路邊搭建了很多的棚子。

    經濟的力量是強大的,雲瑯相信,一旦這些試探著收購煤石的商賈有了賺頭之後,這些簡陋的木頭棚子很快就會變成一幢幢的房子,這裡最終也會變成一個熱鬧的露天集市。

    如果時間夠久,煤石夠多,這裡就算是變成一座新城市雲瑯也不感到奇怪。

    回到家裡的時候,雲瑯就看見曹襄攤開了四肢,有氣無力的躺在台階上曬太陽,他身上的甲冑都沒有卸掉,兩條腿上全是污泥,在他腦袋邊上坐著雲家的茶博士侍女,弄好一杯茶,吹涼了,就倒進曹襄的嘴裡。

    老虎走過去,低頭在曹襄的臉上嗅嗅,就被曹襄煩躁的一把推開。

    雲瑯坐過去,拿了一杯茶道:「怎麼會這麼狼狽?」

    「公孫敖,我要殺了他!」

    雲瑯抽抽鼻子道:「那可不太容易,他把你怎麼了?」

    「我娘請了公孫敖來幫我訓練長門宮衛。」

    「哦,明白了,公孫敖是不是連你一起給訓練了?」

    「是啊,今天跟長門宮衛們一起穿著鎧甲,背著兩把長刀,一柄長矛,十五斤糧食,走了整整五十里……好好的大路不走,那裡難走,那裡有水坑他就要求我們走哪!」

    「這是你自找的,你曹家好好的文官不當,怎麼想起當將軍了?

    這句話我藏肚子裡好久了,早就想問你,蕭規曹隨就是你家祖宗幹的漂亮事情,你怎麼就不能接著隨呢?」

    「你知道個屁啊,文官早就不吃香了,全部變成了看皇帝眼色行事的傀儡。

    現在一個侯爵要是沒了軍功支持,爵位遲早會被擼掉,你以為曹家就我一個人?

    好大一家子呢,有資格進靈堂的男子就不下四十二個,平陽侯府如果沒了爵位,立馬就是樹倒猢猻散的下場。

    曹家也就很快從顯族淪落成豪族,最後變成平民,這個後果我這個家主承擔不起啊!!!」

    雲瑯牙痛一般的吸著涼氣道:「為了家族,你這個大病初癒的 就一定要上戰場?」

    曹襄怒道:「成不了百戰百勝的大將軍,我戰死還不成嗎?一樣能保住爵位不失。」

    人一旦歇斯底里了,就開始不講道理,對別人不講道理,也不跟自己講道理,只想痛痛快快的宣洩一下。

    霍去病說自己會成為一個英明的統帥,幾乎所有的人都相信,因為他身上有成為名將的所有特質。

    他刻苦,他勇猛,他無畏,他知道克制自己的情緒,知道研究敵人的心態,知道從自己名將舅舅那裡汲取一些有用的東西,因此,他成為名將,可能性很大。

    曹襄就不一樣了,他祖上就沒有給他留下一個成為無敵統帥的基因,只給了他一個體弱多病的身體,跟一個與他能力絲毫不相配的高貴爵位。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被婦人圍繞著,在柔聲軟語中被呵護著長大,少年時的一場大病,幾乎摧毀了他所有的希望,讓他所有的期望都變成了一場夢。

    當雲瑯救活他的身體的時候,他的夢想也開始復甦,只是在開始第一次嘗試的時候,就被公孫敖給了當頭一棒。

    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他又開始懷疑自己的夢想是否是正確的,就這個看似很合理的懷疑,雲瑯就知道,曹襄想要成為一個名將的夢想可能已經破滅了。

    「我把所有人都趕走,你盡情地哭一會,哭夠了我們就開飯。」

    雲瑯站在曹襄的頭頂上,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然就讓院子裡的人全部出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4 10:44
    第一六三章別把自己當人

    皇家教育,其實就是把人逼瘋的一個過程。

    很不幸,曹襄因為有一個長公主母親,所以他接受的就是大漢國最高級的皇家教育。

    雲瑯不知道長平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兒子才會滿意,在他看來曹襄其實已經很不錯了,活了十五年,經歷了這麼多別人不可能經受的事情,依舊沒有成為變態,這已經說明,曹襄從骨子裡是一個很好的人。

    雲瑯在屋子裡的喝茶,曹襄就躺在外面哭,他真的在哭,哭得嗚嗚呀呀的非常傷心。

    一柱香之後,他就不哭了,翻了一個身,爬在門檻上威脅雲瑯道:「不准說出去,說出去了,朋友就沒得做。」

    雲瑯沒有理會威脅,瞅著哭得一塌糊塗的曹襄道:「我怎麼才能幫到你?」

    曹襄用袖子胡亂擦把臉道:「揍公孫敖一次。」

    雲瑯砸吧一下嘴巴道:「你先上,我跟著,最多我們兩個一起被公孫敖揍,反正他也不敢打死我們。」

    「你要是陪我一起去軍中受訓,我就不傷心了。」

    雲瑯瞅著曹襄道:「你以為我在訓練場上會表現的比你差?你別忘了,我可是能跟霍去病交手的人,即便是使詐,那也是在差距不大的情況下。」

    「你剛剛大病一場,我也大病初癒,我們兩個的遭遇是一樣的,我不信我能比你差到那裡去?」

    雲瑯憐憫的看著曹襄,搖搖頭道:「你會哭死的!」

    「我不管,你想要我好受些,就跟我一起去被人家操練。」

    雲瑯點點頭,就 裡間,取出霍去病贈送給他的鎧甲,掛在大廳裡去潮氣。

    狼狽的曹襄似乎一下子來了精神,翻身坐起,拍著手道:「好啊,好啊,以後只要你需要,要我幹什麼都成!」

    「少許諾,尤其是你身為曹氏家主,更要少許諾,這會給你以後的日子帶來很多困擾。」

    「少來,這一關過不去,我就沒有以後。」

    「你什麼道理都懂,為什麼總是做不好呢?」

    曹襄咬著牙道:「我沒有恆心!」

    「好吧,我們一起培養一下恆心,我這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太有恆心了……正好,我前一段時間身體不太妥當,確實需要好好地動一下,陪你走一遭公孫敖的閻王殿,也不算什麼。」

    雲瑯撣掉盔甲上的灰塵,笑著對曹襄道。

    五更天的時候,雲瑯已經收拾妥當了,經過一年的生長,霍去病給的盔甲,他如今穿上正好合適。

    紅纓盔,鎖子甲,牛皮絞絲戰裙,兩道束甲絲絛將這身鎧甲牢牢地綁在他身上,他不斷地調整著絲絛的鬆緊程度,束甲的時候不能太緊,也不能太鬆。

    直到感覺合適了,才讓紅袖跟小蟲給絲絛挽上最後一個結。

    一柄制式長槍掛在馬上,一長一短兩柄戰刀插在腰間,背後還有一架短弩,肋下一壺弩箭,腳下一雙薄底的快靴,兩塊護著小腿的腿甲也牢牢地貼在綁腿上面,在這一刻,雲瑯幾乎算是武裝到了牙齒。

    按照大漢軍司馬的標準配備,雲瑯還需要裝備六根短矛,三柄雙面戰斧,一面牛皮蒙鐵圓盾。

    小蟲看了披掛戰甲的雲瑯之後,就嗷嗷叫著要把那襲紅色的大披風給他披上,被雲瑯嚴詞拒絕,這東西除了耍酷之外,沒多大用處,如果被公孫敖操練的狠了,這東西絕對是一個礙事的東西。

    曹襄早就披掛好了,站在門前瞅著雲瑯道:「我發現你好像長得比我英俊一些。

    哥哥求你一件事,咱今天騎戰馬成不成,就不要把你家的游春馬拉出來了,真是丟不起那個人啊。」

    雲瑯笑道:「誇我英俊也沒有屁用,我就是喜歡騎游春馬怎麼了?這種馬性情溫和,遇到突發事情也不會尥蹶子,又被我訓練的會跑了,還有比這更好的戰馬嗎?」

    雲瑯說著話,打了一個呼哨,游春馬就被老虎從馬廄裡給攆出來了,雲朗踩著台階上了游春馬,也不管曹襄,率先衝出了家門。

    游春馬早就不堪老虎的騷擾了,現在有機會離開老虎,立刻長嘶一聲,就撒開了腿狂奔。

    曹襄在後面驚訝的吼道:「你家的游春馬怎麼跑這麼快。」說完話就匆匆的跟上。

    這還是雲瑯第一次全副武裝縱馬狂奔,游春馬也非常的配合,踩著鬆軟的荒原,奔馳的越發急速。

    從雲家出發向北走十五里,就是羽林軍在上林苑的一所營寨,雲瑯上次來過,自然不會迷路。

    十五里對戰馬來說,正好是一次奔襲的距離,雲瑯馬速不減,他想看看以耐力溫順著稱的游春馬到底能不能完成一次全速奔襲。

    深秋清冷的風從雲瑯耳邊掠過,讓他的臉有些生疼,他並不理會,身體伏在游春馬背上,隨著戰馬身體的起伏慢慢的與戰馬相互適應。

    曹襄的馬毫無疑問是萬里挑一的寶馬,即便是雲瑯先走一步,在跑了七八里之後,它也慢慢的追上了游春馬。

    大漢國最讓雲瑯滿意的一點就是騎馬了,這個世界似乎就是為戰馬準備的世界,不論是地形,還是道路,都為帖和戰馬奔馳而天造地設的。

    「你家的馬確實不錯,這麼久才追上,真的了不起。」曹襄在兩匹馬擦身而過的時候,大聲的誇讚。

    當游春馬原本散開的呼吸白霧,變成柱狀的時候,軍營已經近在眼前了。

    雲瑯放緩了馬速,讓游春馬自己慢慢的從疾馳改變成慢跑,最後緩緩走到營寨前面,等先到的曹襄報名入營。

    大漢國的軍隊規矩多,並且能持之以恆,即便是以後到了黃巾軍造反的時候,大漢國的軍隊依舊強悍無比。

    這也就是那句——國恆以弱滅,漢獨以強亡的出處。

    此時天色大亮,軍寨大門已經大開,一隊七百餘人的隊伍已經開始列陣。

    公孫敖坐在馬背上,如同一座雕像,在他的身後,一個壯漢剛剛擂響了戰鼓,按照大漢軍律,戰鼓停止不到者斬!

    曹襄跳下馬扯著嗓子大吼道:「軍校曹襄報名入列!」

    雲瑯趕緊也跳下馬接著喊道:「軍校雲瑯報名入列!」

    公孫敖用玩味的眼神瞅瞅曹襄,雲瑯,揮揮馬鞭子道:「入列!」

    鼓聲停止,公孫敖見人已到齊,滿意的點點頭道:「還不錯,經歷了昨日一番苦熬,還以為會有幾個慫包今天不敢來,沒想到今日反倒多了一個。

    哈哈哈……有種!

    耶耶最喜歡有種的漢子,更喜歡看那些自稱有種的漢子,在某家手下變成一灘爛泥。

    別以為你們不是羽林軍,耶耶就會放過你們,既然你們要去疆場廝殺,耶耶的手就不會軟。

    哈哈哈,只有過了耶耶這一關的漢子,才有資格去疆場跟匈奴人殺個你死我活,才有資格拿著匈奴人的腦袋去博取他的戰功。

    聽清楚了,想要過耶耶這一關!你們就別把自己當人!」

    長門宮衛一起捶著胸甲吼道:「喏!」

    公孫敖笑了一下道:「然都認為自己是好漢,那就先給耶耶練出一副鐵腳板出來!」

    一串號角聲響起,八個羽林軍校尉背著紅旗就率先離開了軍寨口,其餘長門宮衛緊緊的跟上,唯一的差別就是羽林校尉們全部騎著馬……

    跑步是雲瑯的強項,雖然身上的裝備重了一些,他覺得自己還是能跟上的。

    曹襄小聲道:「這個傢伙昨日就是這麼折磨我的。」

    雲瑯小聲道:「留著力氣應對今日的考驗吧,我估計今天的操練一定比昨日更狠!」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4 10:44
    第一六四章不准在水中哭泣

    太陽西斜的時候,雲瑯扶著曹襄慢吞吞的從荒原深處一步一步的步挪回來。

    很奇怪,曹襄今天沒有想哭的意思,反而笑的非常開心,上氣不接下氣的對雲瑯道:「現在你知道公孫敖就是一個牲口了吧?」

    雲瑯搖搖頭,想起自己以前看過的關於特種兵訓練的場景,今天只是普通的負重野跑而已,真算不得什麼。

    「今天還不夠狠?」

    「如果公孫敖只有這兩下子,他訓練不出什麼好軍隊。」

    「你是說,如果這支軍隊落到你手裡,我現在的下場會更慘?」

    「對啊,負重五十里奔跑,真不算什麼,當年魏國吳起挑選魏武卒的時候,可是負重百斤,奔行百里者為優。」

    「你能做到?」

    「估計不成,會被累死!」

    兩人一言一語的慢慢走上大路,他們的身後已經沒有一個人了,就素質而言,長門宮衛中的哪一個都比他們兩人強。

    「我想坐一會。」曹襄瞅瞅四下無人,就對雲瑯道。

    「不成,按照規矩,停頓,屁股落地為失敗!」

    「沒人看見!」

    「我能看見你,你能看見我。」

    「天老爺啊,你會賣我?」

    「如果是這事,一定會!」

    「你真我的摯友……」

    曹襄抱怨著,依舊一步步的挪動著,他很聰明,對於聰明人來說,偷懶的後門被堵死了,繼續勤奮將是最好的選擇。

    又走了半個時辰,羽林軍營遙遙在望,曹襄舔一下乾澀的嘴唇對雲瑯道:「你還有水嗎?」

    雲瑯晃晃水葫蘆道:「沒有了。」

    「中午路過那個泉眼的時候,怎麼就忘記灌水了。」

    雲瑯怒道:「我灌了,是你擔心負重沒灌水,我的水都被你喝光了,我就喝了一口!」

    曹襄咧咧嘴笑道:「回去請你喝葡萄釀,加了冰那種。」

    「現在拿出來才算是有誠意,回到家裡你以為我就弄不到加冰的葡萄釀喝?」

    「告訴你啊,喝葡萄釀這種東西,最好喝別人的才暢快,喝自己家的實在是太心疼。」

    兩人誰都不敢停止說話,他們已經非常的疲憊了,只有不斷地說話,才能分散一下肉體的疲憊跟痛苦。

    公孫敖赤身裸體的躺在一張躺椅上,別人看他總是會把目光落在他比常人更加雄壯的傢伙上。

    雲瑯沒興趣看公孫敖遛鳥,目光落在躺椅上,看躺椅的式樣,應該是從雲家拿來的。

    兩條毛茸茸的大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黝黑的腱子肉一疙瘩一疙瘩的,這副模樣,比他穿上鎧甲看起來還要嚇人。

    手裡端著一個黑陶大碗,一口一口的喝著碗裡的東西,意態悠閒。

    見雲瑯跟曹襄兩個相互攙扶著走過來了,就嘿嘿笑道:「軍中規定,不得相幫,你們今日的操演不過關!」

    曹襄早就沒了爭辯的心思,畢竟一大群長門宮衛們看著呢,不過,他們過的也不輕鬆,一人手裡握著一柄巨大的木槌,正在用力的捶著一根根大腿粗的木頭樁子,木頭樁子入地三尺才算是合格。

    「不要停,他在故意激怒你們,好浪費你們的時間,現在抓緊砸木樁子!」

    霍去病熟悉的聲音從一邊傳過來。

    霍去病,李敢從一邊走過來,一人手裡拿著一柄木槌,分別給了雲瑯跟曹襄,半拖半拽的將兩人弄到最遠處的兩根剛剛入土的木樁子跟前。

    「半蹲,腰背挺直,木鎚動,全身動,腰發力,腿支撐,木鎚上揚,提走半身,木鎚下落,雙腳不動,搥搥連環,最為省力,這是口訣,一定要記住了。」

    只要不動雙腿,曹襄覺得自己還有力氣,論起鎚子重重的敲擊在木樁子上,木頭樁子顫抖了一下,下降了一寸。

    曹襄大喜,看來砸木頭樁子不是很難,一鎚子一寸,三十鎚子就應該能完工。

    霍去病,李敢,見曹襄開始瘋狂的砸木頭樁子了,嘆口氣就把目光轉向雲瑯。

    雲瑯很悠閒的從懷裡取出一副麻布手套戴上,手套製作的不錯,手掌指頭肚子的地方特意墊了一層薄薄的兔皮,而且非常的貼合他的手掌。

    帶好手套,就拎著鎚子試驗一下,感受一下份量,然後按照霍去病說的口訣,雙腿半蹲,木槌在身後掄了一個半圓,然後就吐氣開聲,重重的砸在木樁子上。

    他並沒有停,趁著鎚子被反彈了起來,雙手緊握鎚柄,待鎚子下降的時候,趁勢發力,讓鎚子再一次轉了一個圓圈,狠狠的砸在木頭樁子上,木頭樁子猛地下沉,雲瑯再次借力……

    讓木頭樁子下沉一尺,是最簡單的,雲瑯一連砸了百十鎚子,感覺胸口發悶快要吐血了,才停了下來。

    槌子丟在一邊,雙手扶著膝蓋,眼前一陣陣的發黑,金星亂冒,汗水順著下巴,鼻尖,眉毛胡亂的流淌。

    曹襄嗷嗷的叫著如同一隻瘋狗,木槌雨點般的落在木頭樁子上,像發洩多過像訓練。

    一鎚比一鎚艱難……

    雲瑯眼看著木頭樁子上的紅線沒入地面,雙手鬆開了木槌,兩隻手顫抖地如同寒風裡的枯葉。

    曹襄比雲瑯還要先完成訓練,只是他現在的狀態不是很好,四腳朝天的躺在地上,嘴角有白色的口涎流出來,兩隻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天空,一動不動。

    霍去病提著一桶水澆在曹襄的臉上,曹襄打了一個激靈,一口悠長的氣息終於從鼓鼓的胸腔裡吐了出來。

    看得出來,他真的很想哭,只是這傢伙拚命地扭過頭找雲瑯,如果雲瑯哭了,他一定會哭的天昏地暗!

    雲瑯璫然不會哭,他把腦袋埋在木桶裡,好讓自己快要炸開的腦袋平靜下來。

    「你耍賴,不准在水桶裡流眼淚……」曹襄帶著哭腔怒吼道。

    說著話,就爬到一個水桶跟前,也把腦袋栽了進去,身體一抽一抽的,抓著水桶邊緣的手血跡斑斑。

    公孫敖甩著胯下的不文之物走了過來,瞅瞅地上的木頭樁子,再看看一邊的霍去病跟李敢道:「下不為例!」

    雲瑯喘息著道:「將軍,卑職好歹也是軍司馬,你身上不著存縷,坦率而行,是不是有礙觀瞻?」

    公孫敖喝了一口酒道:「耶耶還在軍中喝酒了,看不順眼就去彈劾,君命沒下來之前,耶耶就算是放屁,你也要給耶耶好好的聞著。

    今天的操演你做的還是不錯的,雖然更像是一個娘們,骨頭還是硬的,只要你熬過操演,來羽林軍中就職,耶耶也捂著鼻子認了。」

    瞅著公孫敖一瘸一拐的扭著黑屁股蛋子走了,雲瑯問霍去病:「將軍一直這麼沒遮攔嗎?」

    李敢小聲道:「我們聽說,將軍在疆場上睡覺,一定要跟母馬在一個帳篷,至於要母馬幹什麼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霍去病怒道:「道聽途說之言,你也信?」

    曹襄一下子就把腦袋從木桶裡拔出來大聲道:「信,耶耶信,誰不信誰是騾子!」

    霍去病瞅瞅天色,對雲瑯道:「軍寨馬上就要關閉了,你們快點回去吧。」

    話音剛落,沉重的鼓聲就響了起來,霍去病,李敢兩人胡亂拍拍雲瑯,曹襄的肩膀,就快步回軍寨了,幾個呼吸的功夫,軍寨外面的一大群人就不見了。

    一個長門宮衛,把兩人的戰馬從軍寨裡牽出來,小心地把他們攙扶上馬,施禮之後就回了軍寨。

    曹襄勉強在馬上挺直了腰板道:「有效果了,長門宮衛以前很恨我,現在肯幫我們牽馬了。」

    雲瑯強忍著腹中的飢餓,對曹襄道:「對他們好一些,最好能稱為兄弟,這樣,你從戰場上活著回來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4 10:44
    第一六五章莽夫

    從軍,是一個苦差事,雲琅有吃苦的思想準備。

    在這個法律還處在野蠻狀態的時代裡,黑店,強盜多如牛毛,個人的武力高強與否還是非常重要的。

    遊走天下的讀書人,不會擊劍,不會騎馬,沒有過人的膽識是不成的。

    太宰的身體埋葬在了始皇陵,雲琅就覺得自己跟大秦的關係已經劃上了句號。

    反漢復秦這樣的大事,無論如何也不該是他的責任。

    這個世界很精彩,他還沒有看夠……

    騎在馬上的兩個人都沒什麼說話的興趣,好在雲琅的游春馬對回家的路很熟悉,晃晃悠悠的帶著他們回家。

    老虎蹲在一個高高的山坡上,看見雲琅回來了,從山坡上撲了下來,雲琅的坐騎跟曹襄的寶馬,都不安地停下腳步,也不敢跑,跑了之後被老虎追上後果更嚴重。

    曹襄不安地對雲琅道:「你家的老虎喜歡蹲馬屁股上這是從哪來的習慣?」

    雲琅懶懶的道:「反正不是跟我學的,你要是不想讓老虎蹲在你的馬屁股上,就給它弄一匹馬吧。」

    曹襄兩隻胳膊抬不起來,只好用腦袋頂頂老虎的下巴道:「你能不能下去,你太重了,我的寶馬可馱不動我們兩個。」

    老虎對曹襄的話自然是置若罔聞的,繼續蹲在馬屁股上巡視他的領地。

    當兩人重新躺在溫泉水渠裡的時候,誰都不想說話,一天的操演,已經把他們不多的精力完全消耗光了。

    「阿琅,謝謝你……」曹襄冷不丁的說出一句感謝話。

    「應該的,我有我的目的,不是專門陪你吃苦。」

    「我知道,你做事目標永遠都非常的明確,我知道你這麼幹一定有你的道理,我還是想說謝謝你,至少,我才是你參與操演的始因。」

    雲琅小心地把身體往外挪了一點,這傢伙總想靠近他。

    最後一排南飛的大雁走了,驪山就開始落霜了,雲琅總是吹不好笛子,曹襄這傢伙卻對長蕭非常的擅長,在羽林軍寨一曲《夜月》贏得了很多人的好感。

    天太冷,公孫敖沒辦法遛鳥了,所以,他今天也穿的整整齊齊的。

    霍去病的箭法高超,即便是在黑暗的環境下,也能將羽箭一支支的釘在幾乎不可見的箭垛上。

    李敢的箭法也好,只是四擔的巨弓讓他不能連續射擊,可是他射出的每一支箭都帶著攝人心魄的尖嘯。

    公孫敖隨手丟出酒碗,一支羽箭就擊碎了酒碗,碎陶片字亂飛,每次,曹襄都要怒視公孫敖一眼,這混蛋根本就是故意的。

    長門宮衛們完成了操演,被淘汰的只有四人,不是這四人不能完成操演,而是這四人根本就無心參與操演。

    曹襄解除了他們的軍職,這四人痛哭流涕,卻感念曹襄的仁慈,大禮叩拜之後就離開了軍營,開始自己平民的生活。

    不論是曹襄,還是雲琅都沒有問他們為什麼會心不在焉,就算他們有天大的理由,軍營裡也不能留他們繼續瞎混。

    軍隊終究是要上陣的,心無旁騖才是一個好的戰士,牽掛太多,會傷害到別的將士。

    當酒碗的殘渣再一次掉在腦袋上,曹襄怒道:「公孫敖,你要幹什麼?」

    公孫敖又將一個酒碗丟上半空,冷冷的道:「我看到兩個亂滾帶爬才通過操演的混賬,馬上就要統帶七百六十二個好漢,耶耶心中有氣,不服!」

    雲琅丟下笛子用袖子遮蓋著腦袋無奈的道:「牽連我做什麼,我是來讓自己變得強悍的!」

    「呸!想要變強悍,那就拿出真正的本事來,總是投機取巧算怎麼回事?」

    「我哪裡投機取巧了?別人跑五十里地,我也跟著跑五十里地,別人砸木頭樁子,我也跟著砸木頭樁子,別人騎馬兩百里奔襲我也騎著馬跑了兩百里……」

    「住嘴!別人跑五十里地用一個半時辰,你們用兩個半時辰,別人砸木頭樁子三百鎚到位,你們用了多少鎚子?

    還兩百里奔襲,騎馬騎的快要斷氣的人真是罕見啊!射箭勉強上箭垛,還有臉用弩箭!!

    一千次劈殺,兩千次刺殺,一千次揮盾,你們完成了那樣?

    居然有臉說長門宮衛的標準就是這樣,耶耶的,長門宮衛們是好樣的,就是你們——你們是長門宮衛的恥辱!

    這也就是在長門宮衛,這支軍隊不受老夫管轄,如果在御林軍中,每日的懲罰鞭子,早就把你們抽成一堆爛肉了。」

    公孫敖是標準的大漢軍人,一般人家不這樣稱呼他,都叫他武夫。

    這種得罪人的話也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是真正的沒腦子。

    這樣的人衝鋒陷陣很不錯,真的拿來當將軍使喚,是非常不正確的。

    好在劉徹非常的知人善任,不讓這個腦袋裡全是肌肉的傢伙領兵打戰,只允許他訓練軍卒。

    曹襄的鼻子已經快要氣歪了,雲琅瞅瞅曹襄那雙在夜色中顯得綠油油的眼睛,就知道公孫敖這傢伙已經跟曹襄算是結仇了。

    霍去病拖走了已經喝高了的公孫敖,李敢來到雲琅身邊道:「他就是口快一些。」

    「他是在嫉妒!」

    曹襄陰惻惻的道。

    「公孫敖與家父是好友,我不好說別的。」

    雲琅笑道:「你父親如果想要馬上封侯,就要學會控制自己的脾氣,尤其是直言不諱的習慣一定要改掉。」

    「軍人不就是這樣的嗎?」李敢不解的問道。

    「可是侯爺不是這樣的,灌夫,竇嬰是怎麼死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家父為人豪爽……」

    「在軍營裡豪爽沒錯,回到家裡就不要豪爽了,我聽說你父親自封為神箭將軍,有人已經暗地裡稱呼你父親為箭侯,你覺得這是好事?」

    「有這種事?」李敢大驚。

    「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這首詩給你了,你可以傳出去,誇讚你父親箭法如神就好了,不要自封什麼箭侯,你都自封了,你認為皇帝還會封賞你父親嗎?」

    雲琅打了一個酒嗝,慢條斯理的給李敢分析道。

    李敢把雲琅吟誦的那斷短句,背誦了兩遍,然後道:「休沐之日我就回長安,跟我父親好好說說。」

    霍去病回來了,無奈的朝曹襄拱拱手道:「阿襄莫要記恨!」

    曹襄面無表情的道:「去病不用幫他說項,事情已經出來了,公孫敖的一番話讓我在長門宮衛中顏面掃地,想要統御這支軍隊,就要花費更大的心思跟錢糧。

    他甚至讓我這一個半月來的辛苦全部白費了,這已經不是無心之失了,是真正的包藏禍心!」

    說完話,就恨恨的將酒杯摔在地上,不用他吆喝,曹氏的家將們就簇擁著曹襄跨上戰馬揚長而去。

    「我不該邀請將軍跟同僚們過來。」霍去病有些後悔。

    雲琅把一根剛剛烤好的羊腿遞給霍去病道:「好好吃你的吧,關你屁事,你必須籠絡住羽林軍中的人,你沒見阿襄剛才憤怒成那個樣子也沒有當場發作,而是悄悄離去的?

    這就是在給你留顏面,我們兄弟將來的日子還長著呢,公孫敖這樣的將軍已經過氣了。

    多一個少一個其實問題不大。」

    霍去病啃了一口羊腿,無奈的道:「你怎麼也這麼說啊?」

    雲琅笑道:「我也有氣啊,那混蛋剛才說我無恥,還一連說了三遍!

    再說了,我也不喜歡這種口無遮攔的人,勇敢是一回事,喜歡把自己的不滿隨意宣洩的人就不是勇敢了,而是莽夫!

    你以後為將,如果少一個敢衝鋒陷陣的人,公孫敖是一個極好的人選,如果需要一個帶兵的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4 10:44
    第一六六章始皇陵的後時代開發

    雲瑯早上醒來的時候,依舊覺得腦袋很疼,大漢國的殘次品綠蟻酒喝多了就這症狀。

    醪糟不像醪糟,酒不像酒,甚至還有一股子醋糟子味道,一大口酒下肚,然後再吐出半口酒糟,確實很無趣。

    紅袖包的小餛飩很好吃,一口可以吃兩個,一大碗餛飩下肚,被綠蟻酒弄沒的魂魄也就歸來了。

    曹襄昨晚就沒回長門宮衛的營地,而是住到了雲瑯的隔壁,雲瑯吃餛飩的時候,他已經吃完了早飯,正在院子裡比劃一桿長槍。

    「別弄了,你就是再勤懇,在個人武力上也比不過霍去病跟李敢,不如把工夫用在你比較擅長的陰謀詭計上。」

    雲瑯端著飯碗瞅著一板一眼的練習刺殺的曹襄道。

    曹襄拍拍腦袋道:「陰謀詭計不用練習,我天生就是一個陰謀家,總歸是要上戰場的,多練練沒壞處。」

    「別生公孫敖的氣了,那就是一個莽夫,不值得你如此大動肝火。」

    提起公孫敖,曹襄的怒火就壓制不住,丟下手裡的長槍道:「什麼東西!昨日我特意擺下那麼大的陣仗,就是為了向他表示感謝,代我母親向他致謝,證明我曹氏領了他此次幫忙的人情,日後定有後報。

    現在,他一句話就把自己辛苦掙來的人情揮霍一空,天底下怎麼就有他這種人?」

    雲瑯把最後一隻餛飩塞嘴裡吞下去,放下飯碗道:「等你眼界再寬廣一些,你就不生氣了。

    現在你的問題是,怎麼面對你那些驕兵悍將對你的輕視之心?」

    「無他,唯功名利祿而已,我或許沒有強大的武力,卻有強大的權勢!」曹襄重新撿起長槍,插在門廊下的兵器架子上,泱泱的上了樓。

    雲瑯相信曹襄會處理好這件事,而且是用他自己的方式,駕馭部屬是他從小就會幹的事情。

    一個半月的訓練,讓雲瑯強壯了很多,至少胸部,腹部的肌肉已經有了一些形狀。

    他握著欄杆,在半空晃悠一下就從二樓跳了下來,老虎歡快的跟上,它以為雲瑯要跟他開始遊戲了。

    一人一虎衝出雲家,沿著長長的水槽架子向松林狂奔,老虎跑一陣子就要停下來等雲瑯,一旦雲瑯將要抓到他的尾巴了,這傢伙就再一次狂奔,這樣的遊戲老虎非常的享受。

    松林裡的繅絲工棚鴉雀無聲,偶爾有一兩隻麻雀從棚子裡飛出來,兩個看守工棚的婦人,悠閒地坐在向陽坡上縫製著冬衣也順便享受初冬的陽光。

    老虎淘氣的銜著人家的針線笸籮跑到雲瑯身邊獻媚,雲瑯把婦人的針線笸籮還回去,說了兩句閒話,就咬著牙走進了太宰居住過的那座大院子。

    這些天以來,雲瑯儘量避開來這裡,沒了太宰的大院子,也就是松林裡的一個普通院落罷了。

    太宰走了,雲家的教書先生也就不見了,自從小蟲問過一次,被雲瑯發了一通脾氣之後,就沒人再問他了。

    兩個老人樂呵呵的坐在陽光底下,一個用磨石打磨木片,一個擺弄著麥秸,又有一個快要完成的小小的宮殿模型出現在屋簷下的桌子上。

    雲瑯坐在桌子前面,開始按照自己的設想重新擺弄個組合模型……

    擺弄好了,就把它用魚膠固定好,搬進屋子裡的,放在一個巨大的桌子上,跟其餘部分一起拼好,如果太宰還活著,他就能看的出來,這是一座始皇陵寢的模型圖。

    模型圖已經完成了兩成,雲瑯特意掩去了章台宮,即便如此,巨大的桌案上還有很大一片空白。

    在桌案的邊上,還有一座模型,也就是雲氏莊園的微縮模型,如果僅僅是進來看這些東西,人們只會被兩個會手藝的野人精巧的手藝所震感,會認為雲瑯正在謀劃建造一座更加美麗的莊園,而不會聯想到其它。

    至少,阿嬌就對雲家的模型非常的有興趣,長門宮裡也有一套阿嬌自己擺佈的長門宮微縮模型。

    而霍去病在雲家的房間裡擺放著一座城池模型,他經常徹夜不休的研究如何守城,或者攻城。

    將始皇陵變成一座微縮模型的計畫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每一次進入始皇陵,其實就是雲瑯對始皇陵做的一次探索,那些密佈始皇陵的絲線,是雲瑯在測量始皇陵各個部位的尺寸留下的東西。

    太宰以為雲瑯是為了自己的安全做的一些準備,哪裡知道,這是雲瑯在計算整座皇陵的面積,以這座山一般巨大的封土堆來說,皇陵的面積實在是顯得有些小了。

    以始皇帝的雄才大略,他不可能只給將要復活的自己準備這麼一點東西。

    相比這座巨大的陵墓,雲瑯對那個伏劍自殺的秦國公主更有興趣。

    她死去的年代已經很久遠了,身為皇家貴冑的她,陵衛們居然沒有去給她收屍,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太宰拿到那柄短劍的時候,痛苦的樣子是瞞不過雲瑯這個有心人的。

    該是太宰的東西,全部歸太宰,這是理所當然的,所以雲瑯燒斷了棧橋,封閉了章台宮。

    然而,章台宮的外面,雲瑯理所當然的認為該是屬於他的,是他一個人的寶藏。

    這些事情在太宰活著的時候,雲瑯不能去做,如今,太宰死去了,雲瑯將再無顧忌。

    松林院子距離那個瀑布不是很遠,也就距離皇陵衛士們的陵墓不遠。

    冬日的時候,瀑布的水流很小,卻極為清澈,雲瑯站在那座石壁面前,沉默了良久還是沒有沒有進去。

    雕像的模型早就製作好了,只要雲瑯願意,他就能把陵墓裡的陵衛骨骼全部凝結在黏土裡。

    雲瑯不想早點開始這個工作,他想親手把這個堪稱艱鉅的工作獨立完成,當成獻給太宰的最後一瓣心香。

    斷龍石終究應該放下來,雲瑯憑藉直覺,認為太宰能進去的地方,一定不會是太重要的地方。

    或許雲瑯對於始皇陵的瞭解要比太宰還多一些,至少,距離始皇陵東側三里地長滿麻籽土地下,就有三座巨大的兵馬俑就是太宰所不知道的。

    陵墓太大了,佔地範圍也太廣了,渺小的人站在上面總是不能一窺全貌的,因此,欺騙,隱瞞,就自然而然的出現了。

    諾大的始皇陵對於雲朗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未解之謎,雲瑯很想知道始皇帝死後到底弄出來了多少的謎團。

    獨佔一座密藏的感覺是幸福的,這足夠雲朗用一生去發掘,最終獨享寶藏。

    雲朗離開了驪山,跟老虎一起漫步在松林間,老虎總是喜歡去追逐那些亂飛的松雞,卻總是不能得逞。

    它現在已經有些養尊處優了,對於鑽進荊棘叢的松雞從不強行抓捕,這會弄亂他美麗的皮毛。

    阿嬌的長門宮濃煙滾滾,這是阿嬌的僕役們正在準備耕種的土地上燒野草,灌木。

    高貴的人只要跟農家聯繫起來,就會變得樸實無華,頭上包著一塊藍色綢布的阿嬌如同一個地主家的女主人,正在調派僕役們放火燒地。

    見雲瑯過來了,就朝他招招手,指著那些已經燒過的土地道:「你看看,灰燼夠不夠?」

    雲瑯嘆息一聲,對於土豪家的做派非常的感慨,雲家燒地的時候地上只有半寸厚的一層灰燼,阿嬌家土地上的灰燼,足足有半尺厚,也不知道她這些天到底在土地上燒了多少東西。

    「灰燼足夠了,只是,您要馬上耕地啊,把這些灰燼全部翻進泥土裡,要不然風一吹,灰燼要是被風吹跑了,您就白幹了。」

    阿嬌白了雲瑯一眼道: 「就你聰明嗎?大長秋早就想到了,灰燼是濕的,怎麼跑?

    即便是跑了一千里又如何,還不是在我家的土地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5 11:11
    第一六七章和匈奴的第一次偶遇

    跟阿嬌這種人就沒辦法好好地說話,她只要一張嘴,就能把雲瑯這種普通人噎一個大跟頭。

    事實上,她這句話沒什麼錯,大漢國就是她家的,哪怕她是一個下堂婦,這麼說也是有道理的。

    阿嬌見雲瑯不說話了,柳葉眉變得有些豎,怒道:「問你話呢,明年這裡的收成能不能比你家高?」

    雲瑯連連點頭道:「這是必然,這是必然。」

    「我家的小雞,昨日死了兩隻……」

    雲瑯眨巴著眼睛聽阿嬌絮叨,她家現在有三千多隻小雞,死掉兩隻是一個多麼正常的事情啊,在大漢,三千多個孩子都沒可能全部活下來,更別說小雞了。

    「明年的糧食仔細些種,有人要看!」阿嬌顯擺夠了之後,冷不丁的就說了一個大消息給雲瑯聽。

    能讓阿嬌帶話的人除了劉徹不會有其他人,聽到這個消息,雲瑯笑了,劉徹終於忍不住要來了。

    「是不是有些得意?」阿嬌瞅著雲瑯道。

    「誠惶誠恐!」

    阿嬌嘆口氣道:「誠惶誠恐?這樣做就對了,大長秋也總是規勸我誠惶誠恐一些,我卻做不到,如果非要那個樣子才能讓他過來,我寧可一個人在長門宮過日子。」

    阿嬌很明顯沒有跟雲瑯再說話的意思,這個女人做事情全看心情,心情很好了,即便是在她面前放肆一些也沒關係,心情不好了,就會立刻翻臉。

    雲瑯拱手施禮之後就離開了,阿嬌依舊站在高處裝她的農婦,現在,她已經把自己徹底的帶入了農婦的幻境之中。

    大片的田地裡全是焦黑的灰燼,想要幹淨的回去,雲瑯只好繞道回家。

    重新回到了驪山,這裡就讓人愉快的多,淙淙的流水,高大的樹木,還有一匹難看的戰馬,一個蹲在泉水邊上喝水的人。

    此人身材低矮,黝黑,身上的衣衫穿的亂糟糟的,他喝水的樣子非常的奇怪,雲瑯一般都是雙腿蹲在水邊喝水,那傢伙不一樣,他的左腿蹲著,右腿卻向後彎曲,腳掌還穩穩的蹬在地上,似乎準備隨時暴起殺人,或者逃跑。

    幾乎在雲瑯發現這個人的時候,那個人也發現了孤身一人的雲瑯,他站起身,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雲瑯……怎麼說呢,就像是一匹狼在看著一隻羊。

    「此處乃是私人園林,這位兄台為何不告而入?」雲瑯停下腳步,警惕的問道。

    那個漢子張嘴笑了,只露出一口大白牙,緩緩地向雲瑯靠近,由於他站在上風位,一股濃重的腥羶氣隨風飄了過來。

    雲瑯從懷裡掏出一個酒葫蘆笑道:「不論如何,遠來的就是客,先飲一口酒。」

    雲狼笑瞇瞇的將酒葫蘆丟給了那個已經靠近他不足十米的漢子。

    漢子探手抓住酒葫蘆,搖晃一下,就丟在地上,兩隻眼睛鷹隼一般的盯著雲瑯,然後就衝了過來。

    雲瑯吧唧一聲就趴在了地上,衝過來的漢子驚駭欲絕的發現,一個碩大的猛虎腦袋正處在他的對面。

    猛虎的兩隻爪子已經張開了,兩寸長的利爪迎著他臉就狠狠的抓了過來。

    漢子大叫一聲,身體向側面滾落,堪堪避過老虎的左爪子,卻被右爪子抓了一個正著。

    比鋼勾還要鋒利些的老虎爪子從他的臉上劃過,飆起來一連串的血花。

    躺在地上的雲瑯看的很清楚,自家的老虎兄弟這一爪子幾乎把那個人的臉給切開了,還是切割成了五份,最長的那根爪子甚至把他的一隻眼睛也給摳出來了。

    就在雲瑯以為這人已經完蛋了的時候,他居然從地上再次翻身爬起,快速的向戰馬方向狂奔,戰馬身上有他所有的武器。

    老虎昂首咆哮一聲,那匹戰馬就哀鳴一聲跪倒在地,老虎一個起躍就超過了那個漢子,一隻大爪子按在不斷悲鳴的戰馬腦袋上,搖晃著尾巴,等漢子靠近。

    漢子的臉上血流如注,似乎知道已經沒了退路,就狼一般的嚎叫一聲,探手扯掉身上礙事的衣衫,張開了雙臂面對老虎,竟然一步不退。

    雲瑯站在一邊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那個漢子道:「你是匈奴人吧?怎麼過來的?」

    匈奴漢子對雲瑯的問話充耳不聞,緩緩地向溪水慢慢的靠攏。

    老虎的爪子在戰馬的臉上用力蹬踏了一下,那匹馬的腦袋就被爪子撕開了一條好大的口子,眼看是活不成了。

    「投降吧,我可以繞你不死。」

    雲瑯覺得那個匈奴人身上的血快要流乾了,雖然從他受傷到現在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他經過的地面上已經是血跡斑斑了。

    有老虎看著他,他根本就不敢轉身逃走,只要是打過獵的人都知道,把自己的後背暴露給猛獸是個什麼下場。

    雲瑯忽然想起春日的時候霍去病說過,匈奴左谷蠡王可能會報復,他頓時就變得緊張起來。

    這就說明,過來的匈奴人絕對不僅僅是這一個人。

    他心中大急,衝著老虎大叫了一聲,老虎不滿的瞅瞅雲瑯,然後就再一次向匈奴人撲擊了過去。

    雲瑯趁著老虎跟匈奴人扭打成了一團,連忙來到那匹已經死掉的戰馬跟前,撕開匈奴人的馬包,匈奴人的彎刀赫然暴露了出來。

    雲瑯大叫一聲,見匈奴人已經被老虎牢牢的按住了,就取出隨身短劍,一劍就捅在匈奴人的大腿根部,匈奴人大叫一聲,用腦袋頂著老虎的下頜奮力坐起,雲瑯的短劍卻趁機在他的兩個肩窩上各自捅了一遍。

    匈奴人呵呵出聲,掙紮了兩下,就無力地倒地。

    雲瑯來不及理睬這個匈奴人,一想到阿嬌就在左近,萬一這個女人被匈奴擄走了,大漢國那可真正的就成了一個大笑話。

    幾乎是狂奔著回到了原野上,阿嬌依舊站在高坡上假扮農婦,才出了林子云瑯就朝阿嬌大吼道:「快跑啊,匈奴人來了!」距離太遠,阿嬌聽得不是很清楚,疑惑的看著狂奔的雲瑯,示意他走近點。

    雲瑯剛剛跑了兩步,就發現大長秋幾乎是飛一樣的從另外一邊跑過來,身後還牽著一匹狂奔的駿馬,就駿馬跑動的樣子來看,這可不是什麼游春馬。

    「匈奴來襲!」大長秋大喊一聲,就來到了阿嬌面前,屈身跪倒,讓阿嬌踩著他的後背上馬。

    「什麼?」阿嬌大叫一聲,立刻就踩著大長秋的肩膀上了戰馬,她不能落在匈奴人手裡,這一點阿嬌還是清楚的。

    阿嬌剛剛上馬,又有十六名騎士惶急的跑過來,見阿嬌已經上了馬,就立刻讓出一匹坐騎給大長秋,然後迅速的簇擁著阿嬌遠去。

    此時的雲瑯竄出去足足有十丈遠了,阿嬌無恙,這時候就要考慮家裡人了,匈奴人來了,他們怎麼來的?來了多少?

    雲瑯來不及想這些事情,一想到家裡的四百多個婦孺,他一點時間都不敢浪費。

    雲家吃飯的鐘聲響起來,這也是雲家召集僕役的訊號,家裡的僕婦們全部匆匆的出了居住的地方,嘰嘰喳喳的說笑著向主家居住的木樓前湧過來。

    她們很高興,每一次家主召集大家聚會的時候都有好消息宣佈,比如上一次給大家加雞蛋吃的事情,就是僕婦們最津津樂道的事情。

    「匈奴人來了,快走!」

    梁翁臉色發白,大吼著要僕婦們跟著他進松林,這是雲家人唯一能躲避的地方。

    「帶著自己的孩子,不要著急,匈奴人還沒有過來呢,我們去松林那邊躲避一下,等匈奴人走了,我們再回來。」

    雲瑯實在是不敢催促這些婦人,他很怕一旦催促了,後果會更加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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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六八章殺奴(1)

    「我要回去拿包袱!」一個高大的婦人聽說匈奴人來了,她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害怕,而是要回去拿自己積攢的財物。

    劉婆一巴掌抽在婦人的臉上怒吼道:「帶著孩子去松林那邊,誰敢回去,老婆子今天就砍死她。」

    高大的婦人捂著臉大哭起來,她這一哭,好多婦人也跟著大哭,那些年幼的孩子更是跟著嚎啕大哭。

    不過還好,劉婆那柄不知道從哪來找來的刀子終究是發揮了作用,一大群婦孺跌跌撞撞的向松林跑去。

    婦人們很害怕,聽說匈奴人吃人不吐骨頭,上一次匈奴突襲甘泉宮的時候不過是十二年前的事情,這些婦人哪裡有不知道的道理。

    聽說匈奴人又來了,頓時沒了主張,只能是主家說什麼,她們就怎麼做。

    宣真,毛孩等孩子大呼道:「去松林山洞躲避一時。」

    於是,宣真在前面帶路,毛孩在後面壓陣,這才維持了隊伍的齊整,快速的進入了松林。

    雲琅有軍職,還是羽林軍司馬,羽林軍的職責就是守衛建章宮,也稱為建章宮騎。

    既然匈奴人已經摸到驪山了,必然威脅到了建章宮,此時如果再不歸營,就是潑天的大罪。

    好在已經捉了一個匈奴,有了一個脫罪的藉口,就今天這事,不論建章宮有沒有事情,全長安三輔的軍隊都有大罪。

    尤其是雲中,雁門,定襄,太原四郡的軍隊,郡守,更是罪不可赦。

    雲琅穿好了盔甲,全副武裝守在門前,護送婦孺們往松林走,就在這個功夫,雲琅看見西北方向冒起了無數股狼煙,雲琅微微的嘆了口氣。

    等家裡的婦孺全部進了松林,並且隱藏在褚狼他們以前藏身的山洞裡,雲琅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裡比較安全,除過雲氏之外,基本上沒人知曉,匈奴人劫掠如風,短時間內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找到這裡的。

    找到溪水邊的那個匈奴人的時候,匈奴人的血已經流乾了,看了滿身披掛的雲琅,吐出了最後一口氣。

    雲琅找不到雲家的護衛,就在剛才,那些護衛們的家眷也跑的不見了蹤影。

    梁翁抱著雲琅的鐵壁弩戰戰兢兢的跟在雲琅身後,怒氣衝衝的道。

    「都跑了,老奴去找何良他們,他們說匈奴人打過來了,就帶著家小跑了。」

    雲琅笑道:「不是一家人,沒可能進一家門的,他們以為雲氏的莊園宏大,一定會遭受匈奴人重點劫掠,所以棄甲而逃。

    他們卻不知道,匈奴人的這一次進攻,與十二年前的那一次進攻有著天壤之別。

    離開雲家這個堅守的地方,反而帶著全家暴露荒野,更容易遭受滅頂之災。」

    梁翁見雲琅很平靜,慌亂的他也就安定了下來,這才看見地上的那具屍體。

    「匈奴!我剛剛殺的!」

    梁翁一聽這話,兩隻眼睛頓時冒光,從腰裡取出一柄斧頭,三五下就把匈奴人的腦袋砍了下來,舉著血淋淋的腦袋興奮地對雲琅道:「少爺,斬首一級,這可是軍功,就是不知道這傢伙是匈奴當戶,還是將軍,都尉。」

    雲琅指指倒斃的戰馬道:「他的東西在那裡,你好好的搜搜,最好能找到可以證明身份的令牌,這傢伙非常的彪悍,我跟老虎一起才殺了他。」

    梁翁拍拍老虎的腦袋,又親暱的拿腦袋蹭蹭老虎腦袋,然後就去收拾那個匈奴人的遺物去了。

    雲琅瞅著荒野道:「這裡偏僻,匈奴人應該不會跑這裡來的,你就留在這裡,我跟老虎去羽林大營。」

    雲琅為雲家唯一的一個成年男子打氣道。

    「少爺,您不知道先帝病重時期,匈奴人就來過一次上林苑,還把甘泉宮給燒了,聽說,匈奴人攻破了雁門關,北方四郡全部失守,被匈奴擄走的百姓不下十萬之多。

    少爺,你也藏起來吧,咱們家已經斬首一級了,怎麼都能交代的過去,老奴一個人看家就成了。」

    雲琅搖搖頭,在梁翁擔憂的目光中,騎著游春馬帶著老虎離開了驪山。

    狼煙升起了,上林苑裡的所有活物似乎都藏了起來,雲琅跟老虎不敢走大道,現在,有很高的可能會遇見匈奴人的騎兵大隊。

    如果是漢人之間的戰爭,雲琅一定會避開的,如今,既然來的是匈奴人,即便是再危險,雲琅也要試一下的。

    如果,連他這個羽林司馬都躲起來了,還指望誰能站起來跟匈奴作戰呢?

    走了不到十里地,雲琅的衣衫就被汗水濕透了,他覺得不能再往前走了,老虎在不斷地低聲咆哮,這是警訊,老虎已經覺得這裡很危險了。

    前面不遠處,有一個不大的山包,正好卡在路邊,山包上的茅草很深,是一個不錯的伏擊地點。

    如果來的匈奴人很多,雲琅就決定藏起來,如果來的是零散的匈奴人,雲琅就準備用鐵臂弩殺了他們。

    游春馬很乖巧的臥在草叢裡,老虎也靜靜的趴在草叢中,雲琅不緊不慢的安置好鐵臂弩的三腳架,將上滿弩箭的鐵臂弩裝在三角架上,這樣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證射擊的精度。

    雲琅安排好了一切,剛剛準備休息一會,就看見三騎一先一後的從大路上狂奔過來,雲琅將身體伏低,通過弩弓望山仔細的觀察來人。

    前面跑的明顯是一個漢人,身上血跡斑斑,背後還背著一個牛皮筒子,看樣子是信使。

    後面的兩個騎兵明顯就不是漢人,雖然穿著漢人的衣服,雲琅依舊不認為他們是漢人,因為霍去病說過,漢人目前還沒有本事縱馬彎弓……

    羽箭嗖嗖的從信使背後飛過嗎,信使緊緊地趴在馬背上毫無還手之力。

    雲琅微笑著放過狂奔的信使,將後面的那個匈奴人的身形套進瞭望山。

    小山相距大路不過三十米,正好在鐵臂弩威力最大得射程之內,雲琅輕輕地扣動了機括,一支鐵羽弩箭就咻的一聲,刺進了那個正要發箭的匈奴人的腦袋,鐵箭射穿了頭顱,匈奴人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

    雲琅來不及看戰果,就迅速的將弩箭瞄準了第一個匈奴人,這一次他幾乎沒有等待,匈奴人的身體剛剛進入望山,他就扣發了弩機。

    弩箭追上了狂奔的匈奴人,從他寬闊的後背刺了進去,匈奴人大叫一聲,趴在馬背上撥轉馬頭就要斜刺裡進入荒原,他非常的機敏,一剎那的功夫他就察覺了弩箭是從哪裡飛來的。

    趴在草叢裡的老虎悄無聲息的鑽出草叢,帶著厚厚肉墊子的爪子落地無聲,悄悄地綴了上去。

    在濃密的荒草裡,那是老虎的天下。

    信使明顯的發現了身後的追兵已經被幹掉了,就停下戰馬,拱手朝雲琅所在的方位吼道:「多謝兄長救護,張六子感激不盡,軍務在身不敢停留,如果兄長去了我北大營,只要說出今日的事情,張六子定有厚報。」

    雲琅靜靜地看著那個叫做張六子的北大營信使,一言不發,等張六子離開了,他才下了山包,牽著匈奴人的戰馬拖著那個匈奴人的屍體進了草叢。

    老虎回來了,巨大的犬齒上血跡斑斑,兩隻爪子上也滿是血跡,肚皮翕張的厲害,可見剛才的戰鬥也非常的激烈。

    雲琅摸摸老虎的腦袋,給它的打嘴裡倒了一點酒,老虎砸吧兩下嘴巴,就重新把腦袋擱在爪子上休息。

    殺了人,雲琅沒有任何的不適,身體反而興奮地有些顫抖,他重新趴在荒草叢裡,繼續通過鐵臂弩的望山,觀察這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5 11:11
    第一六九章殺奴(2)

    每一次,只要老虎的耳朵開始擺動,雲瑯就會瞭望四周,這個過程經歷了足足三個時辰。

    在這段時間內,有六撥人從他的望山世界裡走過,有惶急的商賈,有亂跑的野人,也有趕著馬車的富家子。

    雲瑯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哪,每一個人都像是身處世界末日一半,惶惶不可終日。

    雲瑯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有些理解劉徹為什麼要窮兵黷武了,這種隨時有人要你命的感覺真的不好,一點都不好。

    大路上忽然有隆隆的馬車聲,雲瑯起身觀望,只見十餘輛華貴的馬車從道路的遠處駛來,車伕站在車轅上奮力驅趕馬匹,兩個武裝護衛站在馬車後面,緊張的瞅著後面的情形。

    車速極快,拉車的馬匹口吐白涎已經陷入了一種癲狂的狀態,依舊狂奔不休。

    領頭的一輛馬車的車軸忽然折斷,華貴的車廂轟然倒地,被狂奔的戰馬拖拽著繼續前行了百十步,戰馬力竭,也翻倒在地上。

    兩個翠衣**哭叫著從殘破的馬車裡爬出來,頭臉上全是血跡,緊接著一個胖胖的男子也從馬車裡爬出來,雖然狼狽了一些,卻似乎沒有受傷,舉著一柄劍怒吼道。

    「不跑了,不跑了,耶耶不跑了,就在這裡幹死匈奴人。」

    聽了那個胖子的話,兩個翠衣**的哭聲越發的大了。

    後面的馬車繞不過前面的馬車,也只好停下來,一個綠衣男子從馬車裡跳出來吼道:「張連,快把你的馬車弄開,匈奴人追來了。」

    那個叫做張連的胖子搖搖頭道:「杜預,別跑了,馬已經撐不住了,你看看你的馬,已經在吐白沫子了。最多還能跑三里地,趁著現在有點時間,不如把這些馬車堵在道路上,我們跟匈奴人大戰一場。」

    「你說什麼?張胖子,就你還能跟匈奴人大戰?是送死吧?你沒看見薛亮是怎麼死的?是被匈奴丟出來的繩子勒死的。

    讓開,老子能跑多遠算多遠。」

    從馬車裡跳出來的紈褲越來越多,雲瑯饒有趣味的瞅著這些人,準備看他們怎麼選擇,匈奴人的估計已經追過來了,雲瑯已經看見後面有塵土揚起來了。

    這些紈褲有很多人他其實是認識的,曹襄上次在家裡召集冤大頭幫他湊錢,其中就有這裡面的好幾個人。

    那個叫做張連的傢伙,祖宗就是大名赫赫的留侯張良,那個叫薛亮的,他父親就是宰相薛澤,還有那個長的最高的傢伙,他就是周勃的後代。

    十餘輛馬車,二十幾個護衛,十餘個馬伕,女人倒是有十七八個,無論如何,也算是有點戰鬥力。

    雲瑯不知道那個叫做張連的傢伙如何組織這群烏合之眾來對付強敵。

    拉車的馬因為猛然停了下來,再也沒有力氣負擔馬車了,一個個哀鳴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想要逃走的薛亮,頓時面如土色。

    張連從車廂裡取出一架弩弓,一邊上弦,一邊道:「我不敢逃了,我把莊子裡的僕役全部留給了匈奴人禍害,回到家也是被我耶耶打死的命,不如在這裡拼一下,戰死了,家裡也好對外解釋莊子裡發生的事情。」

    這些紈褲子非常的出乎雲瑯的預料,還以為這群好色膽小的混賬,一定會逃跑的,沒想到,他們竟然很快就達成了統一意見,由周勃家那個老護衛指揮,在這裡跟追兵大戰一場。

    張連在一個翠衣女子的屁股上拍一巴掌又指著荒原道:「何氏,你帶著陳氏快跑吧,告訴你,哪怕被荒原裡的野獸咬死,也比落在匈奴人手裡好一百倍。

    如果能活著,就回到你們夫君身邊去吧,我們在陽陵邑的院子也歸你們了,好好過日子。」

    一大群婦人頓時頭都不回的就鑽進了荒原……

    張連遺憾的看著跑走的婦人,對薛亮道:「可惜了喲!」

    週鴻甕聲甕氣的道:「有什麼好可惜的,等耶耶們活著回去,再找回來就是!」

    週鴻音剛落,雲瑯就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處傳來,很快,一隊騎兵就出現在雲瑯的視線裡。

    只是看看衣著,雲瑯就知道這是一隊匈奴人,三十幾騎從大路上煙塵滾滾的追過來,僅僅是一往無前的氣勢,就讓人心頭生畏。

    「舉弩,準備,一百步平射!」

    周勃家的家將,多少還算是有些見識,知道如果不能在第一波弩箭齊射就殺死一半的匈奴人,他們將在無活路。

    馬蹄聲越來越近,雲瑯的臉上全是汗水,扣在扳機上的手也濕漉漉的。

    他看見紈褲們排成了一個亂糟糟的隊形,家將的命令剛剛下達,就有稀稀疏疏的弩箭平射了出去。

    最前面的是一個穿著厚重羊皮襖的匈奴人,他手裡的武器非常的簡單,就是一根粗大的硬木棒子,一頭大,一頭小,如同鎚子一般掄起來之後,就擋飛了迎面過來的弩箭。

    「啊哦哈——」匈奴猛將抖手把自己手裡的棒子掄了出去,靠在馬車邊上的一個漢人躲避不及,竟然被一棒子敲碎了腦袋,粉紅色的腦漿子飛濺的到處都是。

    距離太近了,匈奴人的馬速也太快,張連他們只能射出一支弩箭,就看見匈奴人猙獰的面容就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張連怪叫一聲,丟掉手裡的弩弓,用肩膀扛著翻到的馬車,竟然生生的將翻倒的馬車給頂到了大陸邊上。

    一個匈奴人躲避不及,人馬一起撞在馬車上,將馬車撞的粉碎,那個匈奴人連同戰馬,卻再也分辨不出形狀了。

    張連也被強大的衝撞力量頂的飛了出去,掉在地上就開始大口的吐血。

    那個雄壯的匈奴將軍,帶馬繞過殘破的馬車,手上早就換上了一柄鶴嘴斧,在經過馬車的時候,鶴嘴斧趁勢敲擊在一個護衛的胸口,那個護衛身體好像一下子就變成了兩截,雖然沒有斷,卻倒飛了出去,撞倒了身後的馬伕。

    薛亮嗷的叫了一聲,就鑽進了一輛馬車的底下,週鴻卻舉著一柄劍迎著那個頭上綁著恐怖骨甲的匈奴猛將衝了過去,如果不能擋住這個傢伙,後面的匈奴人就會全部過來。

    週鴻的長劍跟鶴嘴斧撞在一起,卻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響,週鴻精工打造的百煉鋼劍,居然砍斷了鶴嘴斧,去勢不竭的鐵劍掠過匈奴猛將的腰腹,在他的腰上開了一道很大的血口子。

    雲瑯一條腿壓著老虎,不讓它衝出去,手上卻冷靜的不斷扣動弩機,每一枝弩箭離開鐵臂弩的瞬間,就會貫入一個匈奴人的要害之處。

    也就是有雲瑯的存在後續的匈奴人才不得不放緩進攻的速度,四處尋找發射冷箭的人。

    週鴻雖然擋住了匈奴猛將,他握劍的虎口已經被剛才劇烈的撞擊弄得撕開了,大拇指奇怪的扭曲著。

    一柄長劍從匈奴猛將的身後刺過來,匈奴人閃身避開,大叫一聲居然用胳膊與腰肋生生的將那柄長劍夾在肋下。身體扭轉,握劍的周氏護衛就被掄了起來,跟周鴻撞在一起。

    雲瑯低下頭,一枝枝羽箭嗖嗖的從頭頂飛過,如果不是他給自己挖了一個小坑,讓他的身體低於山頭,他早就中箭了。

    一排牛皮繩圈飛了過來,有的套住了擋在路上的馬車上,有的直接套在人的脖子上,擋在路上的馬車連同那些無法動彈的挽馬一起被強悍的匈奴人拖走了。

    雲瑯用腳重新給鐵臂弩上好了弦,安置好鐵臂弩之後,就看見一個骯髒的面孔就在距他不到兩尺的地方,他覺得自己好像聞到了那個傢伙噴出來的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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