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751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8 11:02
    第一四零章防止死灰復燃的那泡尿

    大長秋沉默不語……他覺得沒有辦法跟阿嬌把這個事情說清楚,自從阿嬌成為皇后,她就陷入了無窮無盡的後宮爭鬥之中。

    她這些年過的其實是一個與世隔絕的生活,即便她想知道外面的事情,所有的精力也被無休止的鬥爭消耗的乾乾淨淨。

    失去皇后的位置之後,她又枯守在長門宮,心中充滿了幽怨,恨世上所有的人,哪來的心思去瞭解外面的世界。

    她對大漢國的認知,依舊徘徊在文景大治的輝煌之中。

    阿嬌見大長秋不言語,就什麼都明白了,嘆了口氣道:「阿彘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麼?就一點都不憐惜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嗎?」

    她的話注定不會有人回答,她也不指望有人能回答,再看了一眼蒸汽繚繞的木棚子,重重的嘆了口氣就往回走。

    等她回到雲家的時候,那座最大,最漂亮的兩層樓閣已經被侍女們給收拾出來了。

    雲家的破爛被那些人全部丟了出來,再被雲家的僕役們小心地收到倉庫裡,等待少爺回家之後再做處理。

    雲家的小樓跟長門宮的小樓完全不一樣,至少那個可以沐浴,可以方便的淨桶就非常的討阿嬌喜歡。

    慵懶的坐在雲琅的躺椅上,瞅著外邊奔馬一般形狀的驪山,阿嬌很久沒有說話。

    紅袖提著一個小小的紅泥爐子走了上來,在一個下風位上點燃了裡面的松果,將一個小小的黑鐵壺坐在爐子上,輕輕地搧動蒲扇燒水。

    不大工夫,水就燒開了,紅袖用竹木小鏟子取出一些茶葉放在一個扁平的黑陶茶盞裡,潷掉第一遍水,重新將茶葉沖泡了一遍,就把茶盞放在阿嬌順手的位置上。

    「這是什麼?」阿嬌聞到了茶香,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道。

    「這是茶,是我家少爺親手炮製的。」

    「茶為滌煩子,酒為忘憂君!這兩行字也是你家少爺寫的?」

    紅袖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兩行字,小聲道:「是我家少爺在一個紅霞滿天的傍晚親手所書。」

    「有些意思。」

    阿嬌從未喝過茶,卻好像天生就知道如何優雅的喝茶,拈起茶盞輕輕地咂了一口淡黃色的茶水,品味了一下味道,然會就把茶盞放在鼻子處聞聞香,又喝了一口道:「有些苦。」

    紅袖連忙道:「喝茶時苦,回味卻好,貴人不妨慢慢品味。」

    阿嬌又喝了一口茶,不置可否的搖搖頭,看看已經走到中天的太陽,漫聲道:「匠奴可曾齊備?」

    紅袖低聲道:「已經來了,就是將作不讓我家少爺只會匠奴。」

    阿嬌嗯了一聲,然後對侍立在一邊的侍女道:「去告訴那個將作,我不需要他,讓他從哪裡來就回那裡去。」

    紅袖面有不忍之色,卻聽阿嬌繼續道:「這麼些年過去了,那些人好像已經忘記了我阿嬌是誰,忘記了我也是一個有不容忍悖逆的性子的人。

    如今,見我不是皇后了,一個小小的將作也敢質疑我的主張,好啊,那就讓皇帝看著處理吧。」

    侍女躬身領命,就匆匆的出去了。

    阿嬌看了一眼紅袖道:「以前就不喜歡你們來家的人,他們就是一個個順桿爬的猴子,誰有權勢就靠向誰,卻不知道這是最危險的,一個大家族,頻繁地改變立場,你們不死,誰死?

    也不知道來老頭臨死的時候覺悟了沒有?」

    紅袖的小臉漲得通紅,忍不住仰頭道:「婢子如今是雲家的婢子,少爺帶我極好,婢子也在這裡活的快活,已經快要忘記來家了。」

    阿嬌笑道:「這樣做很好,快些把來家忘掉,你才能活的真正開心,反正沒什麼好人是不是?」

    紅袖垂著頭不敢回答,阿嬌卻哈哈大笑起來,一個女子竟然能笑出男子一般的豪邁氣勢來。

    雲琅站在門口,眼看著那個將作跪在大門口把腦袋都磕爛了,依舊拿自己的腦袋跟石頭過不去,忍不住道:「你就回去吧,這裡的事情我們會幹好的。」

    將作絕望的看著雲琅怒道:「都是你……」

    雲琅有些莫名其妙,曹襄在一邊大笑道:「剛才要你聽使喚,現在晚了,人家不要你了,就是不知道陛下會不會砍你的腦袋。

    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的心思是怎麼轉動的,難道以為阿嬌不是皇后了你們就能羞辱他一下?

    當年韓安國被獄卒羞辱的舊事怎麼一個個都記不住呢?」

    將作大聲道:「我只是……」

    曹襄打斷將作的話道:「這裡是雲家,那邊是長門宮,能說話的就兩個人,你算老幾,快點滾開,莫要打擾耶耶們幹活。」

    將作淒涼的看看雲家依舊緊閉的大門,哀嚎兩聲,就坐上一輛馬車孤獨的向長安走去。

    一千五百名勞役,再加上八百一十三名長門宮衛,動用這麼多的人手來挖一個大水池,兩個小水池,簡直就是靡費人力。

    在雲琅的指揮下,這些人給耕牛套上元朔犁,先將要挖坑的地方齊齊的犁了一遍,然後就有挑著籮筐的勞役們將鬆軟的土全部運走,填進長門宮邊上的一個大坑裡,雲琅準備在哪裡修造一座小山。

    六頭耕牛輪換犁地,僅僅一個下午的時間,整座水池的地基已經下降了三尺有餘。

    這是一個一邊深一邊淺的水池子,深處足足有六尺,淺水處只有四尺,這麼多的人手,一日夜就足以挖好,難的是後期的工作。

    大長秋老於世故,如何會放過這個機會,趁著霍去病他們準備石料的功夫,驅動這些勞役,將諾大的長門宮重新整修了一遍。

    傍晚的時候,兄弟四人重新聚首,一個個長吁短嘆的,除過雲琅挖坑挖的順利無比之外,其餘三人沒有一個順利的。

    霍去病找石頭的工作處處碰壁,上林苑裡雖然到處是斷壁殘垣,可是那裡的石頭都是有主的,主人就是皇帝劉徹。

    上林苑裡的樹木長得密密麻麻,可是,每一棵樹也是有主的,主人恰好也是劉徹。

    平日裡砍一棵樹拖一塊石頭沒人說話,可是到了給長門宮修建水池的時候卻困難重重,上林監裡的人死活要他們拿出皇帝准許看書拉石頭的文書才能繼續。

    曹襄吃著一根雞腿表現的很無所謂,霍去病也是如此,平日裡那麼驕橫跋扈的一個人現在卻被人阻止之後,就立刻退回來了,連爭辯一下的衝動都沒有。

    倒是李敢從荒野裡挖了十幾棵粗大的柳樹,掐頭去尾之後拖回長門宮已經栽種在水池邊上了。

    「這時有人從中作梗,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總之,我們還是不要參與比較好。」

    曹襄丟掉只剩骨頭的雞腿,拍拍肚子道。

    霍去病笑道:「那些支持陛下廢后的人唄,還能有誰,韓安國死灰復燃的故事早就名揚天下,那些人無非是擔心阿嬌死灰復燃,然後,他們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雲琅笑道:「皇帝表現的並不是很堅決啊,如果他真的想為阿嬌做點事情,就不至於讓阿嬌處處受制了。」

    曹襄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要小心了,莫要被牽連進去,這種程度的較量,還不是我們幾個小螳螂能參與的。」

    李敢大笑道:「這段時間我們的日子過的真是痛快,平日裡見不到的人見到了,平日裡遇不到的事情我們遇到了。

    像今天這種丈夫為難妻子的事情也發生了,我倒想留在這裡徹底的把這場戲看完,這對我們以後前進的路途一定大有裨益。」

    霍去病也跟著笑道:「等這個國家的風雲老奸賊全部死光了,也就輪到我們兄弟登堂入室了,現在,且讓他得意一時。」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8 11:03
    第一四一章劉徹的逆反心理

    阿嬌的反應很奇怪,她不但沒有發怒,反而非常的歡喜。

    大長秋也整天笑吟吟的,既不去催促上林監的官員,也不去工地上,整天拉著雲琅,霍去病,李敢在帳篷裡打麻將,至於曹襄,才要上牌桌就被他攆下去了,還話裡話外的譏諷他輸不起。

    阿嬌的日子過的快活極了,整日裡領著孟大,孟二,以及小蟲,老虎在田野裡遊蕩,後來因為喜歡上了茶水的滋味,又帶上了紅袖。

    老虎就是一個沒出息的,阿嬌每天都餵牠十斤生牛肉,它就毫不猶豫的拋棄了雲琅他們,跟著阿嬌盡情的在田野上嬉戲。

    小宦官每隔一柱香的時間就向大長秋稟報阿嬌的動向,一會說阿嬌在犁地,一會又說阿嬌站在藤磨上磨地,一會又說阿嬌正在學那些婦人們往地裡撒種子……

    同樣的消息也傳進了未央宮。

    處理完畢了朝政之後,劉徹的雙手已經有些酸麻,每日裡要看五百斤重的奏章,對他來說是一個永遠都服不完的苦役。

    「阿嬌今日還是在跟孟大,孟二一起玩耍嗎?」劉徹活動一下手腕子問道。

    空空如也的大殿中忽然有一個尖細的聲音回稟道:「回稟陛下,阿嬌今日辰時出門,一直在親農桑,身邊有孟大,孟二,以及雲氏的兩個僕婢隨行,更有一頭錦毛斑斕猛虎伺候左右,狀極愉悅。」

    劉徹輕笑一聲道:「她倒是會選玩伴,這樣也好,開心些總比整天愁眉苦臉的強。

    劉勝,宗正卿怎麼說?」

    一個黑衣宦官從帷幕後面走出來拜伏於地道:「宗正卿劉受曰:阿嬌已經是皇家棄婦,陛下啟用一千五百勞役為她修建水池已經越秩,如何再能利用上林苑物產供她一人奢靡?」

    劉徹笑道:「宗正卿老而彌堅,看來是人老心不老啊,去問問他,是否有意出荊州牧!」

    黑衣宦官再拜之後,就匆匆的出了大殿。

    衛子夫提著食盒從大殿外進來,還沒有來得及施禮,就聽劉徹道:「未央宮你以後不要輕易過來,這裡是處理政事的地方,不是我們的寢宮。」

    衛子夫已經很熟悉劉徹的脾氣,輕笑道:「伺候陛下喝過湯藥之後,子夫自然退下。」

    劉徹無奈的道:「又是湯藥啊,予不過咳嗽兩聲,何至於此?」

    衛子夫取出食盒裡的湯藥,又取出一碟子糖霜,放在皇帝面前,親自用銀勺喝了一口,才端給劉徹道:「子夫只知道陛下治理天下乃是天職,太醫令見陛下龍體有恙,開出湯藥,也是他的天職,至於子夫,服侍陛下進藥,也是子夫的天職。」

    劉徹一口喝光了湯藥,將藥碗丟在桌子上,抓了一把糖霜塞嘴裡含著,良久之後才道:「哪來那麼多的天職啊,太醫令只想告訴朕他並非尸位其上而已,至於你,只是想找機會來看看朕是不是又在縱酒狂歡,唉,諸事紛雜,千頭萬緒的不好理清。」

    衛子夫笑道:「臣妾聽說陛下為阿嬌造水池,不惜萬金?」

    劉徹大笑道:「還以為你能多忍耐幾日,沒想到只有五日,你就按捺不住了,怎麼,你也反對?」

    衛子夫搖頭道:「此事臣妾不好多言,不論是說多了,還是說少了都不好,陛下乾綱獨斷就好,不必理會臣妾。」

    劉徹長嘆一聲道:「阿嬌如果有你半分溫順,朕也不至於廢后。」

    衛子夫攬著劉徹的肩膀道:「但願姐姐能夠幡然醒悟。」

    劉徹搖搖頭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阿嬌的本性在她十歲的時候就已經確定了,她一個女子,被竇太后寵愛,被先帝寵愛,被館陶那個不知進退的女人寵愛,後來又被我寵愛……

    說起來,是我們把她推到了天上,以至於讓她變得無法無天,明知道魘鎮之術乃是宮中大忌,她偏偏要逆天而行,行此惡事,即便在證據確鑿之下,她猶自不知悔改,真是不可理喻。」

    衛子夫忽然笑了,這讓劉徹有些憤怒,瞪著衛子夫道:「很好笑嗎?」

    衛子夫連忙道:「臣妾並非是在笑話阿嬌,而是在笑話我的外甥去病兒。」

    「笑話他作甚?」

    「去病兒說,魘鎮之術不過是術士的胡言亂語,還說如果這種邪術管用,還要我大漢的萬千軍馬做什麼,只要發動魘鎮之術弄死敵人,我大漢豈不是天下無敵?陛下還擔憂什麼匈奴。」

    劉徹楞了一下,繼而笑道:「胡鬧!」

    衛子夫搖搖頭道:「他可沒有胡鬧,而是很認真的跟我兄長說,他願意被別人魘鎮,如果一個不夠就多找幾個,幾個不夠就找一萬個,看看能不能咒死他。

    被我兄長痛毆了一頓才算是消停了。」

    劉徹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自言自語的道:「拿去病兒做靶子自然是不行的,找幾個死囚來做這件事還是可行的。

    欒大,少翁都說自己通達鬼神,待魘鎮一事驗真過之後,我們再驗證他們……」

    衛子夫見皇帝陷入了沉思,就微笑一下,提著食盒離開了未央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劉徹從沉思中醒來,看著空蕩蕩的宮門幽幽的道:「你以為轉移了朕的心思,朕就會忘記阿嬌了嗎?

    阿嬌是誰?他是朕最初的慾望,是朕征服的第一座高山,朕如何會讓這座高山蒙羞?」

    空蕩蕩的大殿裡,無人回應,劉徹長出了一口氣,來到大殿門口,俯視著未央宮外的長安城,直到將整座城貪婪的看了一遍,才重新回到了未央宮,輕輕地敲擊一下金鐘,一個黑衣宦官走了進來等待皇帝吩咐。

    「長門宮修繕事宜十五日完工!」

    「喏!」

    正在打麻將的雲琅忽然被一陣陣轟隆隆的響聲驚的站起來,跟同樣驚訝的曹襄,霍去病,一起朝外看。

    只見一長隊滿載石料的牛車從他家門前經過,徑直的駛入了工地,石料都是漢白玉,這種石料每一塊都來之不易,原產於易州,僅僅是千里迢迢的運進長安就價比黃金了,沒想到劉徹居然捨得用這樣的石料來幫阿嬌修一個水池子。

    雲琅疑惑的瞅瞅依舊坐在牌桌上的大長秋,只見這個老傢伙一張老臉笑的如同一朵菊花,就明白了,不管怎麼說,這一場紛爭是阿嬌贏了。

    曹襄手裡握著一張發財走進了帳篷笑道:「木料也運送來了,都是已經陰乾的好木料,據說是楠木。」

    李敢大笑著走進來道:「各種奇花異木,裝了二十幾輛牛車,看來我的差事已經提前完成了。」

    大長秋丟下手裡的牌笑道:「沒什麼好奇怪的,阿嬌畢竟是阿嬌,與旁人終究是不同的。」

    說完話就喜滋滋的去找阿嬌稟報這個好消息。

    霍去病苦笑著走進來道:「陛下的脾氣果然是這樣的,別人越是阻止他幹的事情,他偏偏要干的更加過分。

    怪不得阿嬌一點都不擔心,說起對皇帝的瞭解,這世上恐怕無人能出阿嬌之右。」

    雲琅笑道:「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阿嬌豈能不知皇帝?這個女人如果早早這樣清醒,何至於連皇后的位置都丟掉?」

    正在雲琅模型房裡胡亂擺弄模型的阿嬌聽大長秋稟報了事情的經過之後嘆息一聲道:「寫封信告訴阿彘,這個缺點以後要好好改改,我能猜到的事情,別人一樣能猜到。

    這對他很不利!」

    大長秋愣了一下道:「合適嗎?剛剛獲得的聖眷啊。」

    阿嬌笑道:「我如果想要什麼勞什子聖眷,誰能搶的過我?我們雖然在慪氣,我卻不希望阿彘倒霉。」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9 09:59
    第一四二章畢竟東流去(1)

    這一次來了一位大匠作,這位大匠作很好說話,大長秋說嚴格按照雲瑯繪製的圖形修建水池子,大匠作二話不說,跟雲瑯校對了圖形之後,就開始夯制水池地面……

    大匠作的水準雲瑯覺得自己不該質疑,很快,他的這個判斷就已經得到了驗證,大水池最重要的就是防止滲漏,夯制過的地面,載鋪上一層紅色膠泥土,然後繼續夯制……這個過程要重複六遍之多。

    重新變得無所事事的雲瑯,在天色已經黑下來之後,雲瑯就來到了太宰居住的木頭房子。

    即便是炎熱的七月天,太宰依舊坐在火塘邊上,他的身體已經感受不到多少熱量了,只有依靠不斷地烘烤,或者曬太陽,才能稍微祛除一下他身體裡的寒意。

    「我沒有多少時間了。」太宰扒拉著火塘,淡淡的道。

    「我又進了一步!」

    「依靠劉徹對阿嬌的憐惜,從而讓這片土地永遠成為大漢國統治的法外之地?」

    「是的。」

    「能成嗎?」

    「總要試過才知道。」

    太宰嘆息一聲,搖頭道:「我沒有時間了,而你卻錯過了一個十天,這讓我很痛苦。」

    雲瑯看著太宰火光下顯得有些暗黃的眼珠,點點頭道:「此事一了,我們繼續探索,這一次,我們會直趨始皇帝靈前。」

    「還是慢慢來吧,哪怕是我死了,你也不要太冒險,我又進了一次始皇陵,向前走了一段,用你的法子試探了一下,結果發現,咸陽城裡面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沙海。

    我原本以為,這是始皇帝為了保護陵寢乾燥的一種手段,結果我在沙海邊上看到了很多幹屍,這些幹屍都是被沙子埋沒掉的,我們前些天觸動了機關,沙子好像在流動,露出來了乾屍,有十一具跟我們一樣都是太宰。」

    雲瑯詫異的道:「不是只有四位太宰嗎?哪來如許多的太宰?」

    太宰抬起頭看著雲瑯道:「以前陵衛很多……」

    「這就是說,我有可能是第十七八代太宰?」

    「很有可能啊,我們說的四代太宰,是指確實接受了始皇帝冊封的太宰,不算那些已經死掉的備選太宰。「

    「陵寢裡面的沙子其實很好理解,這是用來預防盜墓賊的,因為沒有人能在沙子裡挖掘出一條地道的,盜墓賊一旦挖掘到沙海,就會被沙子埋掉。

    你確定裡面都是太宰而不是盜墓賊? 」

    太宰點點頭道:「有兩具乾屍我可能認識!」

    雲瑯笑道:「是不是你已經找不到以前進出的道路了?」

    太宰再次點點頭。

    「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還要進去?不如就直接放下斷龍石,一了百了為好。」

    太宰笑道:「我試著放了,結果,斷龍石沒有下來,如果斷龍石能放下來,你已經看不見我了。」

    雲瑯痛苦的皺著眉頭,用力的將手裡的火鉗子扔了出去,他覺得自己好像被欺騙了。

    太宰咕咕的笑道:「我知道你捨不得讓我離開,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你一定不允許我一個人留在始皇陵裡面。

    可是,我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我真的好冷,好痛,每天只能睡小半個時辰,即便是睡著了,也總是在夢裡遇見昔日的同袍,他們都在喊我的名字,希望我能早點跟他們在一起。」

    雲瑯苦笑道:「幫痛苦之人早日得到解脫的事情我做過一次,結果,不太好,她走的很舒坦,很安詳,我卻痛苦了很久……

    兩個人一起痛總比一個人痛來得好,至少可以有個慰籍!」

    太宰看著雲瑯那張扭曲的臉平靜的道:「是始皇陵讓你痛苦嗎?」

    「不是,是你總想死才讓我痛苦! 」

    「你知道的,我馬上就要死了……」

    雲瑯在帳篷外面枯坐了一整夜,身後就是燈火通明的工地,勞役們似乎不知道疲倦,一刻都不停地將巨大的條石鋪在水池的底部,而後用桐油活著麻線將所有的縫隙牢牢的堵住。

    嘈雜聲對雲瑯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遠處的那座高大的封土山上。

    始皇陵對太宰來說是一個歸宿,對於雲瑯來說卻是一個終結,一個巨大的末路。

    清晨的露水打濕了雲瑯的衣衫,他將目光從那座陵墓上收回來,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個棄兒,連太宰都活的比他有意義。

    用陰暗的眼光看世界,這個世界就不可能有好人,用無所謂的態度去面對所有的人,別人也會報以無所謂的態度。

    雲瑯覺得自己就像眼前的這座巨大的封土堆一般,沒有生命,有的只是一個宏偉的外形而已。

    「唉,該走的終究留不住,走吧……」

    雲瑯說完這句話,就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瞅著初升的朝陽張開了雙臂,似乎在擁抱整個世界。

    就在今天,他準備再一次跟太宰進入始皇陵,人最多的時候,恰好是最安全的時候。

    雲瑯吃過早飯,熟練的背上了自己的背簍,對梁翁道:「我預備進山一趟,可能要兩三天,家裡有霍去病他們照拂,應該沒有什麼事情,等我回來就好。」

    說完話,不等梁翁說話,就打了一個呼哨,喚來了老虎,一人一虎就走進了茂密的樹林。

    曹襄站在門口目送雲瑯遠去,對依舊在吃飯的霍去病道:「這傢伙的心情好像一點都不好。」

    李敢笑道:「要是我家被人佔據了,我的心情也會不好的。」

    霍去病搖頭道:「他已經不對勁很多天了,等他回來,我們好好問問,這世上還沒有過不去的檻。」

    熟門熟路的走進了陵衛營,這裡已經燈火輝煌了,太宰就站在門前,等著雲瑯用木槌敲擊石柱,他已經沒有力氣揮動鎚子了。

    雲瑯熟練的揮動鎚子,那些最近被經常彈出來的階梯,出來的很順利,太宰帶著好奇的老虎踩著這些階梯步步高陞,就像走在去天國的路上。

    走進了大門,雲瑯點亮了那些粗大的鐵鏈子,一條臂膀粗細的蛇緩緩的遊了過來,在太宰的面前盤成蛇陣,似乎在討要食物。

    雲浪按住了老虎,他可不希望這條僅剩蟒蛇被老虎撕碎。

    太宰從背簍裡取出一塊豬肉放在蟒蛇的跟前笑道:「吃吧,吃吧,上次給你的肉塊實在是小了些。」

    過了橋,山道里就起風了,不知為什麼,這一次的風聲中夾雜著嗚嗚呀呀的聲音,像是有一個婦人在悲傷的哭泣。

    太宰走的很慢,幾乎是一步一挪,雲瑯攙扶著他,陪他默默地在長長的山道里頂著風前行。

    老虎今天很是乖巧,背著兩個背簍一聲怪叫也沒有發出,也默默地走在雲瑯的身後。

    街市上依舊熱鬧,只是那個倒酒的小廝笑的非常討人厭,太宰從桌子底下取出一罈子酒,輕輕地晃晃,遺憾的對雲瑯道:「就剩最後一口了。」

    雲瑯從腰上解下一個酒壺遞給太宰道:「我這裡還有好的。」

    太宰笑道:「其實我喝什麼都沒有味道了,好壞無所謂,只想臨死前稟告上皇,我太宰一脈並為斷絕。」

    雲瑯陪著太宰喝完了他留存在這個集市上的最後一口酒,就來到了咸陽城高大的城牆下。

    這一次雲瑯沒有做任何的準備,就率先爬進了蛇洞,一邊爬,一邊用繩子拖拽著太宰一起前進。

    太宰喘息的厲害,山洞裡全是他沉重的呼吸,雲瑯回頭道:「不要用力,我能把你拖出去的。」

    太宰笑道:「老虎總是催我,看,它又用腦袋拱我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9 09:59
    第一四三章畢竟東流去(2)

    巨大的青銅鼎裡火光熊熊,這可能是青銅鼎裡面最後的一些鯨油在最後一次照亮這個地下宮城。

    雲瑯很沒道理的把一具穿著華麗衣衫的骷髏從一輛兩輪輕便馬車上推了下去,又從別的馬車上面扯下人家的墊子,拍打了塵土之後就鋪在那輛馬車上。

    太宰嘆息一聲道:「你把成蔭君的屍體推下去做什麼,人家是皇族,我還能走的動路。」

    雲瑯頭都不回的道:「他已經死了,該你坐一會。」

    說著話有把拉車的陶馬一鎚子敲碎,把馬車拖出來,將太宰抱上了馬車。

    「你已經沒有什麼份量了。」

    「那是自然,油盡燈枯之人,你還指望我能有多少肉?」

    雲瑯從老虎的背上取下一個沉重的鉛疙瘩放在太宰的身邊道:「燭龍之眼!你可以多看,就不要讓我看了,我擔心會忍不住從你懷裡搶回來,現在,你可打不過我。」

    「為什麼用鉛水給封住了?」

    「可以遏制我的貪慾!我已經用刀子幫你挑開了一條縫隙,你要是想看,掀開蓋子就成。」

    「哦,那我可要看好了,免得你後悔。」

    太宰說著話,將那個粗陋的鉛疙瘩抱在懷裡,垂下頭將面頰緊緊地貼在上面,非常的幸福。

    雲瑯抽抽鼻子,拉著馬車向咸陽城深處走去。

    地面不但平坦,而且光滑,整條大路寬丈二,中間有一條凹下去的車轍印子,馬車的兩個輪子正好鑲嵌在車轍印痕裡轉動,雲瑯甚至不用去管方向,只需要給馬車一點向前的力道就好了。

    「這是馳道,關中地方的馳道就是這樣的,即便是在夜晚,因為有車轍印痕的存在,也不擔心會走錯路,當年啊,始皇帝還在嶺南修建了南馳道,馳道上鋪就了軌道,馬車輪子只要卡在軌道上就可以日夜奔馳,任囂,趙佗他們之所能統禦四十萬大軍進軍嶺南,依靠的就是這是條路。

    雖說是靡費了一些,這些馳道卻是始皇帝的大功業,輕便馬車在馳道上一日夜奔行千里,並非難事。

    以前的時候,六國紛爭,每個國家為了區別於其它國家,各有各的錢幣,各有各的度量方式,甚至各有各的文字。

    始皇帝統一六國之後,為了天下統一,也就統一了度量衡,以及文字。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不喜歡始皇帝,可是你要知道,再暴虐的大秦,也比六國連年徵戰要好的太多。

    皇帝啊,不能太多,一個就好,兩個就會有戰爭,三個就會戰亂不絕,六個就會民不聊生。

    漢國如今一道政令傳遍天下,最需要感謝的人就是始皇帝,仔細想來,如今的漢帝劉徹也是始皇帝的延續罷了。

    一個帝王的血脈延續可能會斷絕,一個國家的統繼可能會缺失,唯有他留下來的典章,法度,禮儀,是不可能失傳的,後世帝王,無論是不是始皇帝的子孫,只要他傚法始皇帝的主張,贊同始皇帝做法,承認始皇帝與他處於同一血脈,誰當皇帝又有什麼關係呢?

    前年大雪,我還深恨大雪不亡漢國,如今快要死了,卻發現這世上的事情往往不以人力為轉移,既然不能扭轉乾坤,順著人間大勢滾滾奔流也不算是壞事。

    我們以前總是稱呼劉徹為偽帝,這個說法普天之下可能也只剩下我們兩個這樣稱呼人家了吧?

    我馬上就要走了,你莫要堅持了,秦帝國已經滅亡了,就讓他好好的睡在墳墓裡,你日後也莫要以老秦人自居,要自稱漢人。

    我死之後,世上再無秦人,這個罪孽是我的,不是你的,你是憑空掉下來的人,因為老夫才成為秦人,讓你成為秦人是老夫過於自私了。

    為了這座陵墓,為了一個沒有用處的老秦人身份,你為友不義,為臣不忠,為人不誠,就連情人,都不是一個好情人。

    哈哈哈,現在我要死了,你可以丟棄這一切了,想辦法修好斷龍石,把它放下來,斬斷你所有不名譽的過往。

    你是我見過的人中最聰明的一個,你的前途一定無可限量,你的將來一定會璀璨無比,即便在青史上,你也一定會留下一段耀眼的文字。」

    太宰躺在馬車上不斷地說著話,他的話音不是很高,卻一個字一個字說的非常清楚。

    雲瑯拉著馬車緩步向前,臉上的淚水從未停止過,道路兩邊黑漆漆的,只有一盞孤燈在照耀他前行。

    「到了!」

    太宰緩緩地從馬車上抬起身子,費力的對雲瑯道。

    前面出現了一座大鼎,一道鐵鏈從大鼎裡伸向遠方,雲瑯熟門熟路的扯動了鐵鏈子,點燃了大鼎外面的一條粗大的麻線……

    光明從腳下順著鐵鏈子延伸了出去,一片赭黃色的沙海出現在雲瑯的腳下。

    「沙海的另一邊就是宮城,咸陽宮就在那裡,最高處就是章台,始皇帝的陵寢就在章台之上。」

    雲瑯放下馬車,站在石壁的邊緣瞅著眼前足足有百丈寬的沙海道:「裡面有很多幹屍。」

    「沙海邊上原本有一艘沙舟的,你到處找找,我上次進來的時候體力不支沒有找到。」

    雲瑯瞅瞅著火的鐵鏈子道:「沙舟應該系在鐵鏈子上吧?」

    太宰搖搖頭。

    雲瑯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大鼎,見兩道細細的青銅鏈子從大鼎上延伸了出去,就試著拉動了一條。

    不一會,就看見有一艘一丈長的輕便平底舟從對面被拖拽了過來。

    小舟上並非空無一物,而是堆滿了各色金器,如果不是在沙子上滑動,雲瑯根本就拉不動。

    「對面有人!」雲瑯淡淡的對太宰道。

    太宰笑道:「應該是死人!」

    「可是裝金器的袋子很新,不像是久遠之前的東西。」

    「或許吧,不過,凡是動金銀器的人必死無疑這一點老夫還是可以斷言的。」

    雲瑯看看太宰道:「我先過去,然後拉你跟老虎一起過來,小心無大錯。」

    太宰見雲瑯準備去搬金器,皺眉道:「不要碰!冥器活人觸碰不吉。」

    雲瑯笑笑,戴上一雙鹿皮手套用鐵鉤子將袋子拖上來丟在一邊,等所有的袋子都拖上來了,他就從巨鼎裡面弄了一些鯨油潑灑在金器上,最後點了一把火。

    太宰怒道:「不是說不讓你拿這裡的器具嗎?」

    雲瑯笑道:「這是賊人偷的,不是我偷的。只要一把大火將這些金器重新鍛鍊一番,不管他有什麼古怪都不必擔心了。」

    太宰忽然笑了,對雲瑯道:「我現在不擔心了,我死之後,你還是會活的好好的。」

    雲瑯跳上了船,一邊拉著鐵鏈向對面滑過去,一邊道:「好好的活著才能對得起你們對我的付出。」

    太宰坐在地上靠著老虎的肚子大笑道:「這句話很好啊,我喜歡聽。」

    鐵鏈子拖著沙舟在沙子上滑行,雲瑯臉上的汗珠子掉在臂膀上也毫無知覺,一具乾屍探出來手爪子勾在沙舟上隨著沙舟一起滑行。

    滿是亂發的乾枯腦袋上長著一張很大的嘴巴,露出半寸長的牙齒如同惡鬼一般衝著雲瑯笑。

    一刀斬斷手爪子,那具乾屍就撲倒在沙子上,就像是一個趴在沙漠上將要死去的旅人。

    好不容易來到了對岸,雲瑯舉著短弩兩隻眼睛瞪得如同牛鈴鐺一般,恨不得一下就將所有的信息收入眼簾。

    對於高大的宮城來說,兩條火鏈還不足以照亮所有的地方,雲瑯總是覺得有人在暗中偷窺,搜索了兩遍一無所獲,就準備把太宰跟老虎拖過來。

    一隻枯樹幹一般的手突然從黑暗裡探出來,抓著雲瑯的衣角不斷地撕扯……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0 23:30
    第一四四章畢竟東流去(3)

    一個只有死人的墳墓裡忽然多出一個活人,雲瑯有些吃驚,卻並不感到害怕。

    他只會害怕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因為他已經被那些東西狠狠地折磨過一次了,至於活人,他還是不怕的,更不要說眼前這個虛弱的快要死掉的人。

    「水,給我水……」那個人喉嚨裡艱澀的吐出幾個字。

    雲瑯冷冷的踢開了他的爪子,居高臨下的瞅著這個人,確認他沒有任何反擊的能力了,這才繼續扯動青銅鏈子,好讓老虎跟太宰也過來。

    老虎身上的東西太重,以至於這傢伙再也不能縱躍著上高台,老老實實的等著雲瑯幫他卸掉身上的重物,才跳上了高台,然後就守在一邊瞅著雲瑯背太宰上來。

    太宰上來之後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那個人,對雲瑯道:「項家人。」

    雲瑯看看那個人奇怪的道:「你怎麼這麼肯定?」

    太宰笑道:「那麼大的一片螭龍刺青你看不見?」

    雲瑯舉著燈籠仔細看了一眼,果然,在那個男人骯髒的肩背上果然有一大片暗青色的刺青,只是光線太暗看的不是很清楚。

    「他是怎麼進來的?」雲瑯問道。

    「這要從很久以前說起,當年劉邦先項藉一步進入了咸陽,這引起項藉的極大不滿,勒令劉邦退出咸陽。

    劉邦當時的實力不如項藉,就咬牙退出咸陽,將這座城池拱手相讓給了項藉。

    劉邦進咸陽的時候,與百姓約法三章,基本上做到了秋毫無犯,因此很得人心。

    受項藉脅迫不得不退出咸陽之後,也帶走了咸陽最珍貴的東西——那就是能站善戰的大秦猛士,尤其是我大秦殘存的大秦鐵騎。

    項藉進入咸陽之後,殺性大起,一日夜,咸陽城就積屍如山,那些隨劉邦出走的大秦鐵騎發誓報復。

    待到項藉兵敗垓下,你知道最後逼迫項藉烏江自刎的人是誰嗎?

    郎中騎王翳奪得項藉的頭,郎中騎楊喜,騎司馬呂馬童,郎中呂勝、楊武各奪得項藉遺體的一部分。

    這五人中,有四人乃是我大秦舊將,而騎司馬呂馬童卻是我陵衛中人。

    社稷江山對我輩陵衛來說,已經無足輕重,我們本身就是始皇帝家臣,始皇帝駕崩,我們關注的重點也就是這座始皇陵而已。

    當初項藉在咸陽發我大秦歷代皇帝陵寢,蒐集陵寢重寶以為軍資。火燒阿房宮滅我大秦存在的痕跡,殺我子嬰絕我大秦苗裔,大秦人不恨劉邦,獨恨項藉!

    項藉發我祖陵一十四座,唯獨沒有尋見始皇陵,這讓他耿耿於懷。

    說來也是天意,當項藉兵敗垓下被人團團圍困的時候,他留在關中的密諜終於確定了皇陵的位置,此時,項羽卻已經無力威脅我始皇陵。

    呵呵,可笑那些密諜,在項藉兵敗身死的那一日,就與我陵衛一樣成了這世間的孤魂野鬼。

    再無大勢可藉用,只能時時與我陵衛纏鬥,幾十年下來,我陵衛固然是損失殆盡,他項氏密諜也沒剩下幾個了。

    你眼前的這位就是其中一位,估計是前些日子,你弄壞了咸陽城的機關,讓這些人不知道從那裡進入了始皇陵,等一會你好好問問,此事大意不得。」

    雲瑯點點頭,用絲線繩子將那個傢伙結結實實的綁起來,現在距離自己弄壞城門機關已經過去了二十餘天,這些人進來的時候難道就不知道帶些食物?

    另外,船就在這邊,這人為何不上船? 本帖最後由 V123210 於 2017-10-10 23:35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0 23:36
漢鄉 第一四五章畢竟東流去(4)

    「這才是江山社稷圖!」太宰坐在馬車上對拉著車子的雲瑯道。

    雲瑯取出手帕,疊了幾疊,在上面噴了一口水,然後緊緊的綁在自己的口鼻處。

    老虎很不聽話,不願意戴口罩,雲瑯最後還是強制老虎也在口鼻上包了一塊厚厚的濕麻布。

    「丹砂之氣傷人,早在寡婦清開鑿丹砂的時候就知道了,人家的防護手段要比你的防護手段高明,

    丹砂氣是李斯用來保護始皇帝陵寢的第二道防線,這麼多年以來,項藉的遺民千方百計的進入過始皇陵不下十次,他們最多能越過沙海,卻無法穿過這座江山社稷圖。

    你不用害怕,這裡的風都是從外往裡面吹的丹砂氣只會聚集章台,不會影響到我們。」

    雲瑯看了一眼太宰拿出來的兩個半圓形的東西,拿過來研究了一下道:「瓜皮跟碳粉?」

    說罷嗎,就卸掉臉上的麻布手帕,把太宰拿來的瓜皮防毒口罩很自然地綁在臉上。

    這東西的外殼是葫蘆殼做的,有人在上面挖了一些小洞,小洞的背後是一層厚厚的絹帛,絹帛後面是一層厚厚的碳粉,碳粉後面又是一層絹帛,戴上這東西之後的感覺雲瑯很熟悉,他在機場工作的時候沒少戴過防塵豬嘴。

    這東西依舊不保險,水銀揮發之後,即便是不通過呼吸道,也能通過皮膚毛孔進入人體。

    考慮到這是大漢時代,雲瑯也不能要求太高。

    太宰不戴豬嘴,只在臉上包了一層濕布就帶著雲瑯踏進了這座由水銀製成的江山社稷圖。

    「每當大門打開的時候,這裡的丹砂液就運轉不休,噴吐出無數的丹砂氣,每當大門關上,這裡的丹砂液就會停止流動,整座江山社稷圖也就不會再流動了。 」

    沿著一條虹橋越過江河,湖泊,雲瑯站在虹橋上看著不遠處的一條水銀瀑布暗自讚嘆,這樣的大手筆,恐怕也只有始皇帝能夠拿的出來。

    水銀瀑布流動無聲,流速卻極為快捷,更像是一條靜止不動的銀板掛在不高的土坡上。

    水銀蒸汽夾雜著不知哪裡來的水汽瀰漫不休,如同濃霧在雲瑯不遠處翻滾不定。

    面對這樣濃度的水銀霧,雲瑯覺得依靠自己目前的樣子,一旦走進去,即便是能活著出來,也會折壽三十年不止。

    太宰重新將太宰印信拿出來,按在虹橋盡頭的一頭青銅囚牛嘴裡,看的出來,他用了很大的力氣。

    虹橋盡頭的一級台階跌落了下去,如同進入始皇陵一般,地下出現了一座旋轉樓梯,全部樓梯連接在一根巨大的石柱上,太宰收回印信,朝雲瑯招招手,就踩著螺旋樓梯走入了地下。

    再一次來到地面上的時候,太宰已經點亮了一盞宮燈,在宮燈的前面,有整整九條寬大的石頭甬道。

    太宰取出白玉笏板,抱在懷裡,上前兩步起舞朝拜,而後起身高聲道:「臣章台宮太宰顧允求見始皇帝陛下。」

    說完話,就讓雲瑯拿起一隻小巧的銅鎚,敲響了前面懸掛著的一口銅鐘。

    雲瑯按照太宰比劃的手勢敲擊了九下,就退回太宰身邊。

    巨大的甬道里發出一聲悶響,顧允連忙拉著雲瑯跪拜在一方白玉丹樨上,他自己重重的叩頭下去……

    雲瑯沒有叩頭,而是在他需要叩頭的地方用拳頭敲擊了三下,然後就起身站在剛剛爬起來的太宰身邊,兩隻眼珠子咕嚕嚕的觀察將要發生的異象。

    什麼都沒有出現,太宰卻領著雲瑯直接踏進了第一條甬道,緊張的對雲瑯道:「看準腳下,我踩到哪裡,你就踩到那裡,萬萬不敢出錯。」

    嗯,先是孔雀圖案的磚石,然後是貔貅相貌的磚石,然後是一頭大象,接下來是一幅朱鳥,然後繼續是孔雀,貔貅,大象,朱鳥,而後以此類推。

    主意了腳下,就沒辦法注意周圍,而宮燈照亮的範圍更是小的可憐,太宰,雲瑯二人就像是走夜路的人,除過腳下兩尺方圓之地,再也顧及不到其它。

    長長的甬道似乎沒有盡頭,太宰的呼吸早就變得急促起來,他的腳下卻不敢稍有停留,腳在每一塊必須踏足的石板上一沾就走,如同舞蹈一般。

    高牆即便是隱入了黑暗,沉重的壓迫感依舊存在,太宰在踏出最後一方朱鳥方磚之後,就把腳落在一個白玉丹樨上,停下身形,急促的喘息。

    雲瑯連忙扶住他,卻聽太宰喘息著道:「快去點亮前面的鶴嘴燈。」

    雲瑯接過宮燈揮舞了一下,左近十步之外,果然立著一座青銅丹頂鶴模樣的東西,邊走邊吹亮了火摺子,將火苗湊到丹頂鶴的嘴巴上,只聽轟隆一聲,一道一丈餘長的火龍就突兀的從銅燈嘴巴上噴湧出來。

    太宰漫步走過來,抓著丹頂鶴的腦袋用力的向上扭一下,那條明亮的火龍就變成了一條火柱,照亮了天空。

    雲瑯的眼睛突然從黑暗中進入光明的殿堂,眼睛變得痠痛,即便如此他也不願意閉上眼睛……

    還以為這裡很空曠,誰知道這裡竟然站滿了人!

    高冠長鬚的重臣,身披重鎧的將軍,手握戰戟的武士,黑衣垂手的宦官,提著綵燈的宮女,身材矮小的優伶,每一個都栩栩如生,似動非動,衣袂飄飄,神情各有不同。

    鶴嘴裡噴出來的居然是沼氣,這讓雲瑯非常的驚訝,隨著一隻鶴嘴燈被點燃,其餘的鶴嘴燈也開始噴火,巨大的石獸嘴裡更是噴出了巨大的火柱。

    火柱燃起,有些黑暗的地方甚至出現了一些小小的爆炸,估計是剛剛噴出來的沼氣太多的緣故,雲瑯也開始明白了,太宰為什麼會走的那麼急促,如果走的慢一些,這片廣場一定會充滿了沼氣,一旦見到火星……

    太宰仔細的看了一下人群,就帶著雲瑯來到了那黑衣宦官群中,找了一處台階坐了下來,一把撕掉臉上的麻布,喘勻了氣,滿足的靠在白玉欄杆上指著高處的宮殿笑著道:「去吧,去覲見陛下,記住了,太宰一職不過是二等官,不得靠近陛下棺槨二十步以內,切記,切記!」

    雲瑯想要摘下豬嘴,卻被太宰嚴厲的阻止了,他從背後的背簍裡取出燭龍之眼放在太宰的身邊道:「你不是想要陪陵衛兄弟跟歷代太宰嗎?怎麼會想著歇息在這裡?」

    太宰將那個粗陋的鉛殼子打開一條縫隙,一道五彩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臉龐,他迅速的關上盒子,緩緩地躺 這個鉛塊上,滿足的用臉龐摩擦著,對雲瑯道:「我是終結者,必須有人對始皇帝負責,萬一始皇帝復活,我還能上前領罪……」

    太宰已經非常的疲倦了,剛才經過迷宮的時候,已然耗盡了他儲存的最後一絲力氣。

    雲瑯取出兩條毯子,一條鋪在他的身下,另一條蓋在他身上,挪動了一下鉛殼子,找了一件衣衫裹上,墊在他的頭下充當枕頭。

    太宰閉著眼睛朝雲瑯揮揮手道:「去吧,去吧,我累了,小睡一會就送你出去,記著,來的時候是怎麼走進來的,出去的時候就倒著出去,千萬莫要忘記在白玉丹樨上叩頭,叩頭之後看清楚丹樨上邊沿上的一個圓盤,圓盤上的禽獸次序,就是腳踩的方位,呵呵,這是太宰最後的秘密了…… 」

    雲瑯手裡握著太宰剛剛交給他的印信,幫太宰掖掖毯子,就帶著豬嘴昂首踏上了黑色的石階。

    他準備以一個後來人的身份去拜謁一下這位已經死去近百年的千古一帝。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0 23:37
漢鄉 第一四六章始皇帝

    石階之上有一對石頭雕刻的麒麟,昂首挺胸,遙望遠方。

    石雕很高大,足足有一丈三尺高,只是整座雕像並不像後世的麒麟那般栩栩如生,而是以大寫意的雕刻方式製作出來的。

    雲瑯之所以能夠認出那是一對麒麟而不是別的東西,完全是因為它身上的鱗甲。

    長著龍頭,馬身的神獸不太多,麒麟是最常見的一種。

    雲瑯看的很仔細,石雕藝術的起源本來就發軔於北方,而人像雕刻藝術更是發軔於先秦。

    很早以前雲瑯就從史書上得知,在咸陽橋頭有一座孟賁的雕像,這座雕像背著繩子似乎正在拖拽著咸陽橋,不使它墜落河面。

    這尊雕像足足有三丈高,據說,常有神異之事發生。

    從平地上往章台走,台階很高,雲瑯想要一步步的走上去很難,也不知道始皇帝為什麼要修建這麼高的台階,難道說他認為自己復活之後就會變得高大?

    台階的中間是巨大的磚雕紋飾,每一塊秦磚都巨大無比,僅僅是上面繁複的夔龍紋紋飾,就足以讓雲瑯讚嘆不絕。

    走上第一級台階,雲瑯回頭看看遠處的太宰,只見太宰已經打開了鉛殼子,正在欣賞殼子裡面的燭龍之眼,對雲瑯的去留毫不在意。

    現在沒關係了,不管太宰怎麼看都無所謂了……

    雲瑯轉過頭看著矗立在第一級台階上的兩個巨大的金人,嘆息一聲就準備繼續往上爬。

    兩個金人一個手持巨劍,一個手持巨斧,巨劍與巨斧交叉擋在前路上,不管是誰想要過去,只能從巨劍與巨斧交叉的空檔裡鑽過去。

    剛剛靠近巨劍,巨斧,雲瑯掛在腰上的短弩就飄了起來,如果不是有鉤子掛著,它早就貼到巨劍跟巨斧上面了。

    弩箭自動離開了袋子,一枝枝的貼在巨劍上,雲瑯懷裡的匕首,也有蠢蠢欲動的意思。

    巨劍跟巨斧邊上有一個不大的石碑,上面寫著「卸甲」二字,雲瑯按著懷裡的匕首,俯身從巨劍巨斧地下經過,別人或許會驚詫莫名,對雲瑯來說,兩塊磁鐵還算不了什麼。

    弩箭也被他收回來了,雖然向外走的時候吃力一些,走的遠了,磁力對金屬的影響已經很小了。

    項藉或許對於始皇陵裡面的財富不怎麼看的上眼,然而,這十二座金人,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他是世上無敵的統帥,卻不是一個英明的統治者,當他帶著大軍縱橫天下的時候,劉邦正帶著部下在蜀中休養生息,當他平定了天下準備開始結束流竄作戰的習慣,開始尋找一塊合適的地方建國立業的時候,劉邦帶著他武裝到了牙齒的軍隊出山了。

    他擊敗了劉邦無數次,每一次,劉邦戰敗之後都能回到蜀中休養生息,準備捲土重來,而項藉,依舊在消耗自己原本就不多的元氣。

    垓下一戰,項藉戰敗,不是他不勇猛,而是敵人的武器比他的鋒利,敵人的鎧甲比他的結實,敵人的戰士吃的比他的戰士飽,敵人的戰士穿的也比他的戰士暖和……

    劉邦一輩子都在項藉面前是一個失敗者,他只勝利了一次,天下從此姓劉!

    如果項藉得到了十二金人……歷史或許會重寫。

    站在秦國的大殿上思念項藉跟劉邦,這明顯是不符合時宜的,只是,秦帝國如今就只剩下這一座陵墓了,想來始皇帝不會有意見。

    這就是時勢比人強,如果現在依舊是大秦的時代,僅僅是數之不盡的鐵騎甲士,就能讓雲瑯對他盛出足夠多的尊敬來。

    大秦國以鐵騎得到了天下,又因為更強的鐵騎而失去了江山,這本身就非常的公平。

    秦國尚黑,因此,章台上除過濃的如同黑夜一般的黑色就剩下血一樣的暗紅色了。

    一個攤著手的的陶俑站在最後一級台階上,與前面威武的六個金人不同,這傢伙看起來非常的瘦弱,既然人家已經把手探出來了,總要給點什麼。

    雲瑯取出一塊從外面撿拾的金餅子放在他的手上……

    金子是好東西,雲瑯以前就這麼認為,金子放在了手上,這傢伙的肚子就裂開了,一套黑色的冠冕就露了出來。

    雲瑯取出來一看,發現這就是一套屬於太宰的服飾,當年看起來應該非常的華貴,經過了幾十年的時光洗禮,即便沒有人穿過,這套衣衫看起來也已經非常的陳舊了。

    雲瑯抖抖衣衫上的灰塵,就穿上了,只是那雙難看的鞋子他的腳剛剛放進去,就鞋面就裂開了,他只好重新穿上自己的鞋子,取過宦官手裡的金餅子,咬著牙準備去見見漢文明中的第一位皇帝。

    章台上破敗無比,這裡有風,所以,那些華美的絲綢帷幕已經七零八落了,如同逝去的秦帝國。

    來到了大秦的天下,雲瑯自然不敢隨意造次,學著太宰的模樣高聲叫道:「臣信任章台太宰雲瑯覲見始皇帝陛下!」

    或許是聲音大了一些,章台上轟隆的響了一下,一根用來懸掛帷幕的桿子從房頂掉了下來,帷幕上沾染的灰塵撲濺開來,弄得雲瑯一頭一臉的灰塵。

    煙塵散盡之後,章台就變成了一座無人問津的古廟,所有的蒼涼,荒蕪,破敗都能在這裡找到。

    雲瑯感嘆一聲,就踏進了大殿,這最後一步無論如何都要走進去,外面的太宰之所以還沒有死,就等著他穿上新的太宰衣衫見他最後一次呢。

    皇帝的殿堂雲瑯見過很多,在北京見過清王朝的,在開封府見過宋王朝的,在西安見過模擬的唐帝國的,眼前秦王朝的章台並沒有出乎雲瑯的預料之外。

    巨大的宮殿裡滿是粗大的柱子,站在門口看進去,如同看到了一片柱子組成的樹林。

    每一根柱子後面都有一個全副武裝的甲士,每一個甲士的樣子都是一副擇人而噬的猙獰模樣,雲瑯絲毫不懷疑這些柱子跟柱子後面的武士依舊具有殺傷力,只要看看柱子上的孔洞,跟武士手上的鋒利武器就知道。

    一枚金餅子被雲瑯丟了出去,金餅子在光潔的地面上發出一連串的脆響,最後滴溜溜的停在一塊地板上轉悠。

    雲瑯每走一步就往下一塊地板上丟一枚金餅子,等到他來到太宰所說的第二十步位置上的時候,他就堅決的停下了腳步,按照太宰教過的那樣,揮舞著袖子後退一步,又前趨一步,如同舞蹈一般的行過禮儀之後就跪坐在地板上朗聲道:「臣章台宮新任太宰雲瑯拜見始皇帝陛下。」

    大殿裡寂寥無聲,雲瑯也不在乎,眼睛盯著那個巨大的棺槨道:「第四代太宰顧允如今氣血兩枯,壽不久矣,因此推薦微臣為第五代太宰侍奉陛下,還請陛下恩准顧允告老,雲瑯履新,微臣定不負陛下所託,看守陵寢,靜候陛下歸來。」

    始皇帝的棺槨寂寥無聲,既沒有一個枯瘦乾癟的爪子掀開棺槨然後抓著雲瑯大嚼,也沒有什麼奇怪的聲音說出一個「準」字,留給雲瑯的依舊是一片寂靜。

    雲瑯早就把這一趟旅程當成了上墳,自然不期待有人回應,始皇帝的身體即便是在棺槨中,也只是一個符號而已。

    雲瑯從背簍裡取出一捆子竹簡,大聲地朗誦道:「臣章台太宰雲瑯啟奏始皇帝陛下。

    如今漢室當道,偽帝劉徹有虎狼之威,搜殺我大秦義士如猛火煎油,又有項氏餘孽頻頻騷擾,臣等誓死反擊,不足三年,陵衛已經死傷殆盡,惟太宰顧允依舊……」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0 23:37
    第一四七章項羽的陰魂

    奮六世之餘烈,振長策而御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製六合,執敲撲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南取百越之地,以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繫頸,委命下吏。

    乃使蒙恬北築長城而守藩籬,卻匈奴七百餘裡;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

    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殺豪傑;收天下之兵,聚之成陽,銷鋒鏑,鑄以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然後踐華為城,因河為池,據億文之城,臨不測之淵,以為固。

    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

    這就是始皇帝的功業……然而,他如今安靜的躺在棺槨裡聽雲瑯絮絮叨叨的說著陵衛,太宰們遇到的無法踰越的困境。

    他聽得很明白,雲瑯這是要放下斷龍石,封閉這座宮城,霸烈天下的始皇帝卻說不出一句話……

    他的身體即便有丹砂保護,也經不住時間的侵蝕慢慢的腐朽了。

    雲瑯將《封閉陵寢事陳情表》點燃焚化了,站起身望著二十步外的棺槨道:「這樣對大家都好。

    失去的就不要再想著奪回來,已經成為事實的現實就不要想著再扭轉,您失去的是至高無上的皇權,留下的卻是一個統一的中華,皇權與您創造的功績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

    兩千多年以後,我們依舊記得那個雄風赫赫的始皇帝,記得那個將我中華寰宇一統的帝王。

    請我皇安息!」

    雲瑯鄭重的拜了三拜,然後就捏熄了手裡的宮燈,將黑暗留給了始皇帝,而後轉身向門外的光明地走了過去。

    那個宦官的肚皮裂開著,手依舊攤開著,臉上的笑容依舊諂媚。

    雲瑯探手合上宦官裂開的肚皮盒子,幫他整理好衣衫,掏出太宰官印看了看又收回去了,重新拿出一枚金餅子放在宦官陶俑的手裡,拍拍他的肩膀就一跳一跳的下了台階。

    雲瑯不敢找台階兩邊武士摸樣的金人的麻煩,在金人身上他吃足了苦頭,沒事絕對不敢去觸碰的。

    不過,當他走到卸甲台附近的時候,卻停下了腳步,這個時代磁石不太好找,他想弄塊磁石做一些指南針送人。

    從道路旁邊的武士人俑手裡取過一根銅鎚,先是小心的在那柄巨劍上敲了一下,然後就迅速地跳開,沒發現金人有什麼反應,就卯足了力氣,重重的一鎚子敲擊在巨劍的劍尖上,然後立刻趴在台階下面等待可能發生的後續反應。

    等了好一陣子也沒有什麼動靜,他就仔細的查看了一下巨劍,果然,巨劍的劍尖已經斷掉了,只是翻滾了一下調換了一下南北極就重新吸附在巨劍上。

    雲瑯拼盡全力才把這塊兩斤重的劍尖從巨劍上摳下來,抵抗著強大的吸力,跳下來台階……

    噴火的貔貅依舊在噴火,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火焰絲毫沒有變小的意思,從台階底下向上望去,這樣的火柱足足有上百道。

    太宰睡著了,他的帽子掉在了地上,被流動的空氣吹得滾來滾去,滿頭的白髮也肆意的舞動著,只是臉上帶著溫暖的笑意。

    雲瑯解下自己的帽子收攏了散亂的的白髮然後給太宰戴上,想把鉛殼子從他手裡抽出來純屬做夢。

    雲瑯抽動了兩次都沒有拿下來,太宰臉上帶著笑意,像是在說:「既然已經給我了,就休想拿走!」

    「我沒想拿走,只想給你換一個地方放,你抱在身上難道就感覺不到重嗎?」

    太宰不鬆手,雲瑯也沒有辦法,咳嗽了一聲,才驚覺自己居然沒有戴豬嘴,連忙戴上豬嘴,這才重新幫太宰整理好亂糟糟的毯子。

    俯下身,戴著豬嘴親吻了一下那個蒼老的額頭,揚起頭看了一會始皇陵黑漆漆的假的天空,就重新背好自己的背簍,向來時路走去。

    始皇陵裡的甬道也不知道有多少,這座迷宮也不知道有多大,沒有置身其中,根本就無法理解過這座迷宮的恐懼心理。

    尤其是一團團青灰色的水銀蒸汽從甬道里瀰漫的時候,雲瑯即便是戴著豬嘴,頭上的汗水依舊涔涔而下。

    好不容易出了迷宮,看到了那座白色的白玉丹樨,雲瑯的心才算是平靜了下來。

    來到丹樨上,雲瑯蹲下來仔細的尋找太宰說的那個白玉盤,在丹樨角落的位置上他終於找到了,那東西真的好小,如果不是近距離觀察根本就覺察不出來。

    雲瑯從背簍裡取出那根銅鎚,重重的砸在白玉盤上,直到那塊白玉石被完全砸爛,什麼都看不出來之後,他才小心地收拾了掉在地上的碎石塊,遠遠的拋進不遠處的迷宮裡。

    此後,這座皇陵不進也罷!

    還沒有經過江山社稷圖,雲瑯的一張臉就變得非常陰沉,因為他隱隱聽到了老虎的咆哮聲。

    他對老虎太熟悉了,很輕易地就從老虎的咆哮聲中聽到了太多的憤怒跟委屈。

    雲瑯提起短弩,看看黑漆漆的甬道,猶豫再三,也沒有膽子走進那些被太宰稱為死亡地的甬道。

    想了片刻,雲瑯收起了豬嘴,重新把濕布綁在口鼻上,將豬嘴掛在人俑的腰上,咬著牙快速的通過了噴吐著水銀蒸汽的江山社稷圖。

    一個紅衣大漢站在沙海的邊上朝雲瑯拱手道:「項城見過大秦太宰!

    不知太宰此次履新可還順利?」

    雲瑯走出水銀迷霧,卸掉臉上的濕布笑道:「陛下對本太宰還是滿意的。」

    項城大笑道:「可喜可賀,不知太宰能否引薦我等一起一睹天顏?」

    雲瑯笑道:「看樣子不引薦也不成了,卻不知在下的老虎哪裡去了?」

    項城對雲瑯的回答非常的滿意,拍拍手,就有六條大漢抬著一張巨大的木板走過來,老虎的四肢攤開,四隻爪子被人家塞進四個洞裡,在木板的另一邊綁的結結實實,臉上的蒙布也不見了,看到了雲瑯只知道大聲地叫喚。

    雲瑯惋惜的看著那六個傷痕纍纍老少不一的大漢,嘆息一聲道:「項氏也零落了。」

    項城似乎很是感慨,跟著嘆口氣道:「顧允沒有出來,看樣子是死在裡面了,你太宰一族,如今就剩下你一個人了是不是?」

    雲瑯沉痛的點點頭道:「裡面太危險了,你確定要把最後的族人也斷送在這裡?」

    項城笑道:「快一百年了,總該有個了結,我們兩族雖說廝殺了上百年,卻是誰都沒有佔到便宜,你們枯守始皇陵百年,我們想要發掘始皇陵百年,哈哈哈,都已經說不清楚這是什麼一回事了。

    如果說我們是為了裡面的寶藏,哈哈哈,如果我們項氏一族用那些死掉的猛士去搶劫,一百年下來的積蓄未必會比始皇陵裡面的寶藏差。

    大家都靠一口氣撐著,撐到現在總算是該有一個結果了。」

    雲瑯皺眉道:「我覺得你們的目的無非是為了十二金人,可是,始皇陵的外城 面,就有三個金人,你們既然能夠突破到這裡,沒道理找不到那三個金人啊。」

    項城忽然爆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大笑,指著雲瑯道:「你看看,我們如今就剩下七個人了,你說說,依靠七個人如何能把百萬斤重的金人拿走?

    又有什麼辦法將百萬斤重的金人融化成金鐵?

    即便是融化了,我們又哪來的人手風雲再起?」

    雲瑯搖頭道:「你這話就不對了,當年兒歌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項王就是依靠八千江東子弟席捲大地,是何等的威風,怎麼,你們現在就沒有膽子再來一次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0 23:37
    第一四八章自尋死路

    項城楞了一下,指指身邊的六個人道:「就憑我們七個?」

    雲琅笑道:「其實是八個!」

    項城搖頭道:「項平已經死了,我幫他拔出鐵槍之後他就血崩而亡。」

    雲琅指指自己道:「我說的是我,我是第八個。」

    項城大笑起來,跟隨項城一起進來的六個漢子也大笑起來,似乎聽說了最可笑的笑話。

    雲琅來到老虎身邊,探手撫慰一下老虎,對項城道:「真的那麼可笑嗎?」

    項城的笑容僵住了,看著雲琅道:「為什麼?」

    雲琅苦笑一聲道:「這都想不通嗎?你我看似勢不兩立,可是,對於大漢國來說,我們都是前朝該死的餘孽。

    太宰一族就剩下我一個人了,你項氏一族也就剩七八個人了,如果我趁著帶你們進入皇陵的機會,來一個同歸於盡,我們兩族就全部完蛋了。

    與其如此,不如我們擰成一股繩,看看能不能利用這座陵墓裡面的兵甲闖出一條新的活路來。」

    這一次,項城沒有發笑,眼看著雲琅把老虎解開,也沒有阻攔,而是半信半疑的道:「怎麼信你?」

    雲琅掏出太宰印信丟給項城道:「這東西你們應該很想要吧?」

    項城接過太宰印信,仔細的看了一下道:「因為沒有進門的印信,我們走一次陰風峽,就要折損一個人手。」

    雲琅徹底的將老虎放開,控制著老虎不要向那些人發起攻擊,現在根本就不是時候,只要看項城平淡的樣子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怕老虎。

    雲琅撫摸著老虎的腦袋又問項城:「你們以前沒有走過這裡嗎?怎麼會在這裡折損三個人手?」

    項城咬牙道:「項平堅持不下去了,他準備在始皇陵中弄一些沒有印記的金銀,打算離開驪山。」

    雲琅皺眉道:「這裡的金銀都塗抹了秘藥,他們怎麼會這麼不小心,跟始皇陵打交道這麼久了,怎麼還是這麼大意?」

    項城抬頭看看高高的穹頂無奈的道:「利令智昏!」

    雲琅點點頭道:「現在太宰印信在你手裡,你準備怎麼做?如果要硬闖前面的江山社稷圖跟迷宮,你要做好折損人手的準備。」

    「就沒有萬全之策嗎?」

    雲琅傷感的指指後面濃霧翻滾的江山社稷圖道:「顧允死在了裡面,你總不會認為是我把他害死在裡面的吧?」

    項城笑道:「通過這麼多天的查探,你跟太宰的情分深厚,就算是父子也不過如此,顧允不會害你,同樣的,你也不會害顧允。」

    雲琅重新把厚厚的濕布綁在口鼻上,甕聲甕氣的對項城道:「現在就去嗎?」

    項城看看身後的六個族人,對年紀最長的一個族人道:「項伯,你跟在太宰的身後。」

    老者咬咬牙道:「我可以進去,項傑就留在這裡接應我們。」

    項城怒道:「我留下。」

    雲琅看著項城道:「你拿著太宰印信,怎麼可能不進去?你放心把印信交給別人?

    年紀最小的那個留下吧,就算我們全部死了,也有一個人知曉始皇陵的秘密,不至於讓我們白死。」

    其餘六個項氏族人一起看著項城,眼中多少有些鄙夷之色,年紀最小的那個大聲道:「我要跟著項伯,你把印信給我,我拿著,等我們取到了足夠的寶物,你只能分一成。」

    少年項傑的話更是擠兌的項城汗顏無地,咬咬牙一跺腳怒道:「全部進去,老子也進去!」

    雲琅瞅了一眼老虎,老虎就慢慢的退進暗影之中,靜靜地臥在那裡,一聲不吭。

    雲琅轉身就走,很快就鑽進了濃霧之中,項城緊緊地跟上,其餘六人也咬咬牙不肯示弱。

    路過那個人俑的時候,雲琅摘下那個豬嘴,一口氣將肺裡的濁氣噴了出去,然後乘機將豬嘴扣在濕布上,這讓他的呼吸變得更加艱難。

    江山社稷圖的奇景讓項城幾人看的愣住了,不論是流淌的江河,還是靜謐的湖泊,在薄霧的籠罩中顯得極美。

    雲琅用太宰袍服上寬大的袖子掩住了口鼻,辛苦的呼吸著,見項氏族人停下了腳步,他也不上前催促,他相信,如果要汞中毒的話,這七個人要比他深。

    這七個人明顯已經不是一條心了,不論是先前進入始皇陵的那個項平,還是用強力威懾著生育項氏族人的項城,現在都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

    太宰一族已經內訌過了,現在似乎輪到項氏一族了。

    太宰從來就沒有把項氏一族看成過危險,即便在太宰與雲琅最後進入始皇陵的時候,也沒有太在乎這些人。

    項平能進來,其餘的項氏族人也能進來,這是一個淺顯的道理,不論是雲琅,還是太宰都似乎忘記了這些人的存在。

    一隻一心想要吃食的鳥兒,對付起來不難。

    雲琅第一個穿過了江山社稷圖,這裡的水銀霧氣就不是很濃烈了,雲琅眼睛一閉,還是將豬嘴拿了下來,揣進懷裡,他發誓,只要離開始皇陵,他就第一時間排汞。

    項城第一個鑽了出來,見雲琅還在,就長出了一口氣,只是這傢伙的眉毛鬍鬚上儘是星星點點的水銀珠子,那些水銀珠子正迅速地滑落,跌在地上,迅速就不見了。

    「接下來該怎麼做?雲琅指指虹橋盡頭的那座囚牛雕像道:「把太宰印信塞進囚牛的嘴裡,然後敲擊那座銅鐘,而後在丹樨跪拜,靜候始皇帝召喚。」

    項城快步走到囚牛邊上,猶豫一下就把印信塞進了囚牛嘴裡,用力的按了按。

    雲琅見其餘六個項氏族人全部出來了,那個少年還興奮的跟項伯訴說著剛才在虹橋上看到的奇景,一刻都不停歇……

    雲琅指著近在咫尺的迷宮道:「記著,不要踩錯地磚,一定要記清楚順序,孔雀,貔貅,大象朱鳥這個順序不能錯,一旦踩錯,機關就會被發動,萬萬小心。」

    項城的眼珠子紅彤彤的,瞅著雲琅道:「你先來!」

    雲琅無所謂的一馬當先,率先踏上了孔雀花紋的磚石,項城的眼睛一霎不霎的盯著雲琅的腳。

    一行八人,提著八盞美麗的宮燈,一個盯一個的快速在甬道里穿行,當雲琅再一次看到那些噴火的雕塑的時候,小心地把自己隱藏在黑暗裡,看項城的反應。

    明晃晃的火焰下,所有的塑像都顯得金燦燦的,高大的章台上,六具金人巍然聳立,將高高在上的章台襯托的更加雄偉。

    雲琅發現自己過於小心了,那些項氏族人才出了甬道就瘋狂的大喊大叫,就像是一個乞丐在荒漠中見到了一座金山。

    雲琅搖搖頭,重新點亮了宮燈,轉身重新走進了甬道……

    戴著豬嘴的雲琅出了甬道,就從囚牛的嘴裡拔出太宰印信,用最快的速度越過虹橋,來到沙海邊上,他快速的脫掉了全身的衣衫,一根絲線都不留,找到老虎拖來的袋子,將滿滿一壺水當頭澆了下去,又痛快的抱著另外一個葫蘆喝水,直到一滴都喝不下去為止。

    趴在沙海邊上,只覺得胃裡面翻江倒海的,他用力鎚擊一下胃部,一股水箭就噴湧而出……

    皂角水洗胃這是雲琅事先就準備好的,身為一個機械工程師,如何預防汞中毒,對他來說並不陌生。

    洗胃是一個極度痛苦的過程……雲琅整整進行了六遍。

    鐵鏈子上的火焰已經顯得有些黯淡,時間應該過去了很久,而江山社稷圖那邊的濃霧似乎更加濃重了。

    雲琅把自己的東西丟上沙舟,等老虎跳上那艘沙舟,他也跳了上去,就艱難的拖拽著青銅鏈子向沙海駛去,這一次沙海裡面沒有了嚇人的屍骨,只有不斷顫動的黃沙輕輕地摩擦著沙舟的底部,發出枯燥的沙沙聲……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0 23:38
    第一四九章發狠的雲瑯

    雲瑯以前在工作的時候,徹底的學習過安全防護知識,尤其對於經常接觸汞的他們來說,更是把這些知識背的滾瓜爛熟。

    汞為銀白色的液態金屬,常溫中即有蒸發。

    汞中毒以慢性為多見,主要發生在生產活動中,長期吸入汞蒸氣和汞化合物粉塵所致。

    以精神-神經異常、齒齦炎、震顫為主要症狀。

    大劑量汞蒸氣吸入或汞化合物攝入即發生急性汞中毒。對汞過敏者,即使局部塗沫汞油基質製劑,亦可發生中毒。

    當雲瑯發現自己在不由自主的流口水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已經中毒了,口腔裡滿是金屬的味道,頭暈目眩,且煩躁不堪,如果不是心頭還有一絲清明,他真的很想躺下來休息一會,或者嘔吐一會。

    「回來!」一聲歇斯底里的大吼從雲瑯背後傳來,緊接著一道白光就向他的後背激射而至。

    叮的一聲,那道白光黏在了雲瑯的背簍上,是一柄一尺餘長的短劍。

    雲瑯轉過頭,只見項城站在沙海的另一邊,正用力的扯動著青銅鎖鏈。

    雲瑯舉起斧頭,一斧頭就斬斷了這道細細的鎖鏈,懸在半空中的鎖鏈就跌進了沙海裡,只有另一頭還鎖在巨大的青銅鼎上,項城竟然跳進了沙海,抓著鎖鏈一步步的向雲瑯走了過來,絲毫不管他愈陷愈深的雙腿,只要下陷到無法前行的地步,他就拽著鎖鏈拔出身體,再次向雲瑯逼近。

    他走的越遠,能藉到的力量就越少,眼看著雲瑯乘坐的沙舟依舊在緩緩的向對岸靠近,項城就狼嚎一聲,整個身體就趴在沙地上,翻滾著追擊過來。

    小心沒大錯,這句話是對的,雲瑯在過沙海的時候依舊在對面拴牢了絲線,跟鎖鏈纏在一起,當鎖鏈斷裂之後,雲瑯還有絲線繩子可以利用。

    只可惜沙舟過於沉重,每發一下力,他的腦袋就像是挨了一鎚子,為了保持清醒,雲瑯咬破了舌頭,維持著一點清明繼續向沙海對面挪動。

    距離太遠了,中毒遠比雲瑯深的多的項城也在堅持,在沙子上翻滾了十幾圈子之後,他的身體就隨著那些蠕動的沙子向下沉。

    「救我!」項城大叫一聲。

    雲瑯停下沙舟,抽出自己的短弩對著十步之遙的項城道:「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傻?」

    說完話就扣動了弩機,三枝弩箭激射而出,項城百忙中伸出手臂格擋了一下,兩支弩箭正中手臂,卻似乎被什麼東西給擋住了,鬆鬆垮垮的掛在衣服上,只有最後一支弩箭釘在了項城的肩頭。

    項城顧及到了弩箭,就沒辦法對抗流沙,大半個身子就迅速的埋進沙子裡,雲瑯見項城馬上就要完蛋了,就重新拖拽著絲線繩子向對岸前進。

    他現在需要喝大量的水,需要吃大量的胡蘿蔔,更需要有人來照顧他。

    眼看就要對岸了,老虎突然吼叫了一聲,雲瑯朝後看去,頓時嚇了一跳。

    只見灰頭土臉的項城居然用一隻手拖拽著沙舟,身體如同一條魚一般劇烈的在沙子裡扭動,像是在跟什麼東西作戰。

    「救我!」

    雲瑯木然的搖搖頭,然後就舉起了斧頭。

    「砍我的腦袋,別砍手,給我留一俱全屍,我不想與沙鬼為伍。」

    雲瑯搖搖頭道:「那不是沙鬼,是以前死在沙海裡的乾屍,他們的爪子勾到你的衣服了。」

    說完話就狠狠的將斧頭轉了一個方向,用斧頭背重重的砸在項城的手上。

    「項城發出一聲淒厲的大叫,已經被砸的稀爛的手卻沒有鬆開的意思,依舊抓著沙舟。

    雲瑯用力的揉揉昏花的眼睛對項城道:」別掙紮了,我已經在努力的幫你留全屍了,再繼續砸你,讓我覺得我像是一個畜生,你自己鬆手啊— —你已經中毒了,即便是爬過來也活不成了,何必讓我為難呢?」

    即便在昏暗的環境裡,項城的兩顆眼珠子也紅得就像是兩塊炭火,額頭上青筋暴調,眼角都被瞪大的眼珠子給撕裂了,兩縷獻血蜿蜒流下。

    攀在沙舟上的手臂似乎變粗了不少,只聽項城哀嚎一聲,沙舟的一頭猛然下墜,另一頭高高的翹起,雲瑯吧唧一聲栽倒在沙舟裡,而項城卻像一頭飛鷹從沙子裡拔起,褲腿上還帶著兩具乾屍就越過沙舟,重重的摔倒在岸邊。

    雲瑯手忙腳亂的拖拽著沙舟也靠了岸,老虎跳下沙舟,一個虎撲就撲在項城的身上,巨大的嘴巴就狠狠地咬在項城的肩膀上。

    骨頭碎裂的聲音雲瑯聽的很請清楚,老虎平日裡連牛腿骨都能咔吧一聲咬斷,人類脆弱的肩胛骨是經不起他啃咬的。

    老虎甩甩腦袋,項城的身體就被掄了一個大圈子,重重的摔在岸邊的石板地上。

    雲瑯不斷地吸著涼氣,就剛才這一下子,項城的骨頭最少斷了十幾根。

    老虎瞅瞅身體扭曲的不成樣的項城,就來到雲瑯身邊,用大腦袋蹭著雲瑯的腰要獎勵。

    雲瑯背上背簍,跳下沙舟路過項城身邊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對嘔吐著鮮血的項城道:「站在我的立場上,我們其實沒有冤仇,是不是?」

    項城吐著血泡道:「項氏一族滅族了。」

    雲瑯搖搖頭道:「其實是你想多了,我不會去找你們的家眷的麻煩。

    我聽太宰說過,你們家裡也沒有女人,只有孩子,既然那個叫做項傑的孩子都來了,剩下的孩子可能更小……

    算了,這世道,誰活著都不容易,能活就活下去吧。

    好沒意思的一場爭鬥,難為你們竟然鬥了百年之久。」

    雲瑯說完話就把插在牆壁上的一根火把丟進了巨鼎裡,頓時,巨鼎裡火光熊熊,直衝穹頂。

    鯨油被徹底融化,融化了的鯨油如同瀑布一般從巨鼎的孔洞裡流淌出來,油脂流淌到那裡,火焰也就追隨到了那裡。

    項城在火光中吐出了最後一口氣,雲瑯也重新回到了咸陽城,遠處傳來山體崩塌的動靜,只要燒掉那座平台跟那些棧道,章台就與咸陽城被分成了兩個世界。

    雲瑯回到了人間,人間卻大雨瓢潑,黑漆漆的夜裡看不見半點燈火……

    雲瑯赤裸著身體站在瓢潑大雨裡任由雨水沖刷身體,這樣做雖然有很大的可能會導致他失溫,或者傷風,發燒。

    這些小恙跟水銀中毒比起來就不算什麼了。

    老虎不願意淋雨,被雲瑯逼迫著站在雨地裡澆水他覺得人類真是愚蠢而無知。

    在身體失去感覺的那一刻,雲瑯回到了山頂的小屋,哆嗦著點燃了火塘,坐在火塘邊將身體包在一張熊皮裡,全身哆嗦的如同一片秋葉……

    不知什麼時候,天亮了,雲瑯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合適的,他發現自己不但聲音嘶啞,而且還在發燒,醒過來才一柱香的時間,他已經腹瀉三次了。

    唯一讓他感到安慰的是,嘴裡濃重的金屬味道沒有了。

    石屋子裡有治療腹瀉的草藥,雲瑯卻沒有動,現在,他需要更快,更徹底的新陳代謝,只要保持身體過於脫水就好。

    僅僅是一夜的光景,雲瑯的眼窩子就深深的下陷了,火塘裡的火重新燃燒之後,他就給黑鐵鍋裡放了一些白米,加了一大把鹽巴,倒了很多水,就重新裹著熊皮在火塘邊上酣睡。

    老虎吃了一塊風乾肉,就趴在屋子裡守著雲瑯,石屋子外面風雨大作,大雨沒有停歇的跡象。

    雲瑯的身體滾燙,汗水佈滿了全身,當他再一次睜開了眼睛,石屋子裡有一股子濃鬱的白糯米粥的香味,他丟掉被汗水弄得濕漉漉的熊皮。

    用勺子挖著鍋裡的米粥吃,每一口都吃的極為紮實,想要活下去,就必須遭這樣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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