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730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27
    第一百章玩物!

    「呀,這就是兵法啊!」李敢讚嘆道。

    「這是當然!」雲琅不由自主的拿出鵝毛扇再揮動兩下。

    「狗屁的兵法!」

    「狗屁兵法他也是兵法,你不要管我的兵法狗屁不狗屁,只要管用,就算是其臭難聞,你也只能忍著!」

    霍去病大怒道:「將之道在智,信,仁,勇,嚴……那裡有你這般卑劣……」

    等他說完了一大通廢話,卻發現雲琅跟李敢已經竊竊私語著走遠了,只留下老虎總想趴著他的馬屁股到馬背上來。

    霍去病的戰馬早就熟悉了老虎,因此並不是非常的畏懼,只是不敢動彈。

    霍去病按著老虎的腦袋把他推開,戰馬這才如蒙大赦一般的向雲琅跟李敢追逐了過去。

    掉在地上的老虎非常惱怒,一巴掌拍翻了諂媚的母鹿,大叫一聲就追逐了下去。

    「呀,三位小將軍在官道上縱馬狂奔,真是嚇死奴家啦!」

    三人的馬匹才超越了一溜馬車,一顆美人頭探出車窗,笑吟吟的瞅著英武的三人眾。

    雲琅定睛一看,美人是美人,這一點都沒錯,只是分不清楚是男是女。

    霍去病的眉頭皺了起來,李敢卻拱手道:「原來是董君當面,我等孟浪了。」

    美人掩著小嘴笑道:「荒野古道無聊,沒想到遇見了三位小將軍,不如來到車上,我們把臂同遊,豈不是一樁快事?」

    霍去病的眉頭擰成了一疙瘩張嘴就道:「我們兄弟三個,各個勇猛,董君能承受得起?」

    美人兒沒好氣的啐了霍去病一口,嬌笑道:「好好的古道路遇被你說成什麼了。

    快上來,我這裡可有你們平日裡見不到的糕點喲。」

    聽他這麼說,雲琅,李敢齊齊的打了一個冷顫,這個王八蛋真的敢在青天白日下就邀請別人跟他一起荒淫。

    霍去病獰笑道:「看來我們三兄弟還沒被董君看在眼裡,再加一個兄弟如何?」

    說著話就張嘴長嘯一聲,頓時,老虎大王就從旁邊的草叢裡跳了出來,趴在董君的車窗上大吼一聲。

    「嗷嗚——」

    老虎出來的那一刻,董君的馬車就開始狂奔,緊跟著他的車隊也跟著跑了。

    李敢揮揮袖子驅趕一下眼前的灰塵,回頭看著雲琅道:「那傢伙屎被嚇出來啦了,臭死了。」

    雲琅壞笑道:「老霍剛才還準備打人家的主意呢。」

    霍去病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道:「怎麼會有這麼噁心的人?」

    李敢笑道:「小心人家去找竇太主哭訴!」

    霍去病眼瞅著董君遠去的馬車道:「太無法無天了,館陶竟然敢派一個玩物去長門宮!」

    霍去病的話說完,雲琅就搖著鵝毛扇瞅著天空,天上的雲彩真是好看,一朵朵,一片片,白的令人心醉。

    李敢則撫摸著老虎的腦袋,專心致志的往老虎嘴裡塞肉乾,誰都沒有聽到霍去病到底說了些了什麼。

    霍去病不屑的對兩人道:「我才不會用這種手段去打擊別人呢,沒的髒了嘴巴,你們兩個也不用裝傻了。」

    兩人頓時如夢初醒,雲琅朝李敢拱拱手道:「我昨日在前面的河灣處下了籠子,也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收穫。」

    李敢笑道:「看過就知。」

    霍去病覺得戰馬在顫慄,回頭就看見老虎正蹲在他的馬屁股上,舔著舌頭等著他驅馬前進呢。

    惱怒的將老虎推下馬,再來幾次,他覺得他的戰馬可能就廢了。

    渭水只有在冬日的時候才會變得清澈,像現在,根本就是一河的黃湯。

    還沒到地方,兩個野人就從河灣裡鑽了出來,遠遠的朝雲琅呼喊:「小郎君,小郎君,你下的籠子裡有魚!」

    雲琅跳下馬,把韁繩丟給野人道:「找個乾淨的地方,把馬洗涮乾淨。」

    野人慌不迭的接過韁繩,心驚膽顫的瞅著霍去病跟李敢兩個身著羽林軍軍服的傢伙。

    以前的時候,羽林軍看到他們一般都會動手就殺,沒什麼好說的。

    霍去病很自然地將戰馬韁繩丟給野人道:「伺候好了。」

    李敢刀子都快要抽出來了,見雲琅跟霍去病如此,也就罷了殺人的心思,跳下馬把韁繩丟給野人道:「有絲毫損傷,耶耶活剝你。」

    野人如蒙大赦,高興的牽著三匹馬就去了樹蔭下的溪流,那裡的水乾淨。

    「喂喂,見到野人你們兩個怎麼不殺?」

    李敢匆匆的下了河灘,問雲琅跟霍去病。

    霍去病搖搖頭道:「殺他們很有意思嗎?」

    李敢搖頭道:「很沒意思!」

    「沒意思你弄死他們幹什麼?讓他們活著還能幫我們餵馬,以後少幹這種沒意思的事情。」

    雲琅正吃力的往上拽自己的籠子,見這兩個混蛋袖手旁觀,就怒道:「沒看見上官在幹活?你們兩個就不能長點眼色?」

    兩人一起衝著雲琅呲呲牙齒,就上前幫著拉籠子。

    籠子足足有四米長,裡面大外面小,魚只要貪吃魚餌鑽進了籠子,就別想在出來了。

    渭水裡的鯉魚土腥氣太重,雲琅不喜歡,所以給籠子裡下的是葷餌,只有喜歡吃肉的鯰鬍子魚跟黑魚才會進去。

    籠子很重,三人費盡力氣才把它拖拽上來。

    雲琅瞅著胡亂跳彈的籠子滿意的道:「還不錯,有收穫!」

    揪著籠子底往外一抖,嘩啦啦掉出來一堆魚。

    跟雲琅預料的差不多,除了鯰鬍子就是黑魚,其中有一條最生猛的黑魚,在籠子裡還把兩條鯰鬍子魚咬成了兩截!

    「晚上就吃這條吧,看著生猛!」霍去病就這德行,寵物喜歡雲琅的老虎,戰馬喜歡最烈的戰馬,吃東西也喜歡最生猛的,估計將來娶老婆也會娶一個最彪悍的。

    「那你就要看住了,這傢伙在陸地上也能跑,別讓它溜回水裡。」雲琅見黑魚在地上不斷地跳彈,就出聲提醒霍去病。

    霍去病饒有興趣的瞅著在沙灘上蠕動滑行的黑魚,讚嘆道:「長見識了,這傢伙堪稱捍卒,身陷死地猶自奮力求生,不如我們成全他算了。」

    李敢抽出一枝圓頭箭重重的瞧在黑魚的腦袋上,見這傢伙在抽搐不亂跑了,才出聲道:「它跑了,咱們今晚還怎麼吃糖醋魚?再說了,兩軍對陣,婦人之仁最要不得。」

    霍去病笑道:「這世上猛士太少,總要優待一些才好。」

    雲琅才不管兩個神經病在說些什麼,一扎長的肥泥鰍多少年沒見過了?

    這東西不論是拿來燉豆腐,還是爆炒,都是極品美味,一般有好泥鰍吃的時候,他就看不上黑魚這種東西了。

    喊過來一個人正在給老虎洗屁股的野人,讓他們把河灘上的魚以及籠子一起背會雲家,腦袋被黑魚咬掉的鯰鬍子魚就算賞賜給他們了。

    回到了莊子上,李敢看著梁翁給兩個野人一人裝了一碗糜子面,搖搖頭道:「還挺好使喚的。」

    霍去病拍拍李敢的肩膀道:「反正我是準備好了,一旦立下軍功,就跟陛下要上林苑的園子,就在雲家莊子南邊,你如果冬天來雲家莊子,嘖嘖,那時候,這裡就他娘的是神仙地!」

    李敢瞅瞅四周的曠野,撇撇嘴道:「繼續吹!」

    霍去病笑道:「不說別的,光是冬天有青菜吃,晚上睡覺屋子裡不用放火盆依舊溫暖如春這兩條,我說是神仙地就不為過吧?」

    李敢在腦子裡幻想了一下那個場景,砸吧一下嘴巴道:「今年冬日來試一下,如果是真的,我也幹了。」

    雲琅吩咐完廚房之後,正好聽到李敢的話,就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會賴在我家不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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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零一章賊喊捉賊

    雲琅的耐心很好,直到三人吃了一頓美味的晚飯之後,他才煮上一壺茶準備跟霍去病,李敢打聽一下大漢國貴族的風俗。

    畢竟,那個叫做董君的傢伙,給他的震撼實在是太強大了,大馬路上就香豔的邀請三個少年與他同車,雲琅覺得一般人幹不出這事。

    「他怎麼會是一般人?

    人家可聰明了。

    咱們三個中間人家其實只看上了老霍,準確的說人家希望勾引老霍,一旦成功,一來可以跟館陶獻媚,二來可以讓皇后的臉上無光。」雲琅僅僅開了一個話題,李敢就興致勃勃的接上了。

    「他母親是陽陵邑買珠子的,有一天館陶看中了他家的珠子,讓他母親拿珠子進府,他母親就帶著他去了。

    然後……哈哈哈,他就伺候了館陶五年,兩人以母子相稱,至於怎麼個稱法,你明白不?」

    雲琅搖搖頭表示不知。

    李敢往雲琅身邊湊湊,一臉淫猥之色。

    「你知道不?館陶啊……董君啊……陳午啊……還有一個馬伕……兩個遊俠……哈哈哈哈,現在明白了吧?」

    雲琅連連點頭,又小聲問道:「就沒人管管?」

    李敢拍一下大腿道:「以前竇太后在,沒人敢管,現在管了就會讓人想到廢后,這是陛下的心病,也就沒人管了。」

    兩人說的熱烈,霍去病看不慣兩個賤人的模樣,就找了一本書簡,靠在窗戶邊上看書,只是鄙夷的眼神不時地飄過來。

    丑庸給褚狼擦汗的場景吸引了霍去病的注意力。

    他乾脆放下竹簡,隔著紗窗看丑庸跟褚狼。

    當他看到丑庸踮著腳尖親吻了一下褚狼的面頰,就微微一笑,重新拿起書簡繼續看書。

    喜歡待在雲家的原因就在這,在這裡的人,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唯唯諾諾的奴僕。

    丑庸長得不好看,還胖,然而,她卻是一個聰明人,卓姬當初說她傻,其實是沒有看到丑庸的另一面。

    這是一個極有決斷的女子,且有自知之明,她知道雲琅對她是個什麼態度,所以她就不指望在雲琅這裡獲得更多,挑選了雲家最有前途的僕役,也算是明智之舉。

    兩個徹底滿足了八卦慾望的賤人,在舉著茶杯碰了一下之後,就哈哈一笑,所有的心思都在不言中。

    李敢對雲家的桑蠶產業非常的感興趣,這兩天沒事就按照劉婆說的換過衣衫之後就去了蠶房。

    霍去病對這些事情毫無興致,提著梁翁給他特意打製的一袋子輕量版鐵羽箭去了沒人的地方練箭。

    雲家最清淨的地方是哪裡?

    就是北邊,與長門宮毗鄰的地方。

    這地方的地面上長著矮矮的青草,只有十來個五六歲的男女孩子吆著一群雞跟鵝在草地上找蟲子吃。

    霍去病安置好了箭垛,特意選了一棵大樹當自己的遮陰之所,他站在大樹下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風。

    在風稍歇的那一刻,拉弓射箭如同呼吸一般容易。

    黑色的鐵箭飛過長長的距離,最後落在箭垛上……

    霍去病遺憾的搖搖頭,鐵箭很沉重,自己的弓力不足,射出去的羽箭不但飛行速度慢,而且殺傷力很有限,最重要的是,鐵羽箭對弓弦的傷害太大。

    雲琅也到了這邊,瞅著滿草地的公雞有些傷感,買小雞的婦人被那些無良的商人給騙了。

    不僅僅如此,大白鵝還野性難馴,誰家養的鵝能忽閃著翅膀飛起來?最遠都能飛兩三百米……

    相比鵝,雲琅更想要鴨子,只可惜在大漢,這東西居然只有吳越兩地有,適合關中養的鴨子還沒有被馴化!!!

    幾百隻公雞追著三四十隻母雞踩蛋的場面慘不忍睹,雲琅決定再弄一些母雞回來,至於這些已經養了大半年的公雞,吃掉,或者做成風乾雞都是一種很好的選擇。

    霍去病提著箭囊來到雲琅身邊道:「鐵羽箭太重了。」

    雲琅皺眉道:「木桿羽箭你用的好好的,為什麼一定要選用鐵桿箭?自己給自己找這個麻煩做什麼。」

    「我想要一種可以射的遠,而且殺傷力大的東西。」

    「既然是這樣,你就應該在弓上想辦法,在羽箭上想辦法這不是南轅北轍嗎?」

    「大黃弓就這樣了,弓力太大我拉不開,即便是能拉開,也沒有持續作戰的能力,沒什麼用處。

    雲琅笑道:「其實啊,以你的力氣拉開五擔弓沒有什麼難度,只是要在弓上面做些手腳。」

    霍去病笑道:「光拉開有什麼用,我需要的是殺傷力,真正的五擔弓的殺傷力。」

    雲琅取過霍去病手裡的弓,輕輕地彈了一下道:「想要在弓上取巧,首先就要明白什麼是弓。

    這東西說白了是一個蓄力的機關,把我們拉弓的力氣蓄積儲存起來,然後在需要的時候突然爆發出去的一種機關。

    既然弄明白了什麼是弓,我們接下來就要解決,怎麼讓弓蓄積的力量比我們動用的力氣多就成了。」

    霍去病皺眉道:「有辦法?」

    「怎麼就沒辦法了,這種省力的法子在我們日常生活中很常見,比如絞盤,比如轆轤比如家裡的水車,水磨都是基於這個原因才出現的,把那些裝置縮小一點用在弓上就成了。」

    霍去病伸長了脖子瞅瞅雲家正在緩緩轉動的高大水車,沒好氣的從雲琅手裡搶過弓,繼續去自己想辦法。

    雲琅見這傢伙想的可憐,就道:「實在不行就用空心的鐵箭,這樣可以減輕羽箭的重量,還可以隨時調整重量,直到你滿意為止。」

    霍去病轉過頭衝著雲琅笑道:「這個法子不錯。」

    雲琅正要準備進一步嘲笑霍去病不選擇真正解決問題的辦法,卻一定要選擇治標的法子,卻聽得麻籽地那一邊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

    兩人對視一眼,讓孩子們吆著雞去別的地方,他們兩人鑽進了麻籽地,撥開了麻葉向長門宮方向看過去。

    一個野人正在亡命的向雲家莊子這邊狂奔,在他的身後是十餘騎武士,手裡揮舞著各種武器興奮地嗷嗷叫,董君也騎在其中一匹戰馬的背上,手裡攜著一柄長弓,正在瞄準那個野人射擊。

    董君手裡的弓是軟弓,這樣的弓箭只適合來獵殺兔子,但是,董君的箭法卻准的驚人。

    弓弦響過,那個野人的背上又多了一支羽箭,於是,野人跑的更加迅捷。

    「你家的僕人?」霍去病舉著弓問雲琅。

    雲琅仔細辨認之後搖頭道:「不是,此人自尋死路,怪不得別人。」「你認識?」

    「見過,給我家背過一陣子的煤石,不知道怎麼的就與隔壁的宮女有染,我讓人勸過了,看樣子他沒聽啊。」

    霍去病瞅著那個野人的大腿上中了一箭之後,就搖頭道:「他完蛋了。」

    兩人眼看著那個叫做董大的野人被武士們用繩子套住脖子拖拽去了一個大樹樁子,對視一眼,就準備離開。

    忽然就聽對面有人道:「兩位郎君今日不會再用老虎來嚇唬人家了吧?」

    雲琅站起身朝董大拱拱手道:「方才聽見有人慘叫,還以為有歹人潛入,沒想到是董君在處置下人,多有得罪,這就告退。」

    董大聽著雲琅說話,卻把目光盯在霍去病身上嬌笑道:「難道說這個僕役不是你雲家的人?」

    霍去病冷冷的看了董君一眼,並不做聲。

    雲琅笑道:「雲家的成年男子只有一個老僕,剩餘都是在去年冬日收攏的婦孺,既然此人犯了宮禁,董君處置就是,莫要牽連我雲氏。」

    董君笑吟吟的道:「如果我一定要說此人是你雲氏莊園的僕役呢?」

    雲琅笑道:「廷尉府的中大夫張湯,對雲家有多少人手知道的清清楚楚,董君還是莫要打我家的主意了,我聽說,中大夫最喜虐殺你這樣的俊俏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董君有些猶豫不定,見霍去病,雲琅已經走了,就怒氣衝衝的對武士們道:「折斷他的手腳,用木槌砸爛他的心……」

    說完,也打馬遠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27
    第一零二章寂寞是一種大毛病

    長門宮是一個很奇怪的存在。

    這座宮殿原本屬於館陶公主,十四年前,館陶把這座宮殿送給了皇帝。

    現在,皇帝用她送的這座宮殿來安置她失寵的女兒。

    這世上的事情很多時候都帶著一股子可笑的宿命論。

    雲瑯有的時候其實很同情這個時代荒淫的勳貴們,在這個除了喝酒看歌舞之外再沒有多少娛樂的時代裡,除了兩性的歡愉之外,想要更多的娛樂是找不到的。

    唯一代表高尚情操的文學欣賞,音樂欣賞面對的人群卻過於小眾,不足以娛樂大眾。

    雲瑯知道,精神生活一旦匱乏,導致的結果就是肉慾的橫生,這是一個此消彼長的過程。

    一旦娛樂活動集中在一兩個方面,那麼,造成的後果就是這種娛樂活動會畸形的發達。

    陽陵邑中最漂亮的,最豪華的所在,一定是青樓,最喧囂,最混亂的場合一定是賭場。

    茫茫夜色中,只有這兩處所在依舊燈火輝煌。其它的地方早就漆黑一片了。

    至於打麻將就輕鬆愉快了。

    雲瑯,霍去病,李敢加上一個最近沉迷於此的太宰,三更天了,四個人的精神依舊健旺。

    「五餅!」

    「碰!」

    「什麼人啊,這牌也能打出來?」李敢恨恨的丟出一張六餅,他的夾張沒了。

    「糊了!」

    太宰面無表情的推倒牌……

    李敢瞅瞅雲瑯面前好大一堆銅錢,商量道:「先借我一點!」

    雲瑯搖頭道:「牌桌上借錢不吉利,你就不要想了。」

    霍去病見李敢又在看他,指指他面前不多的幾個銅錢道:「我也沒幾個了。」

    李敢跟太宰不熟悉,再加上太宰那張難看的臉,讓他長不開口,最後瞅著小蟲道:「小蟲,小郎白日裡給了你不少賞賜,先拿來讓小郎用用,下回來了加倍還你。」

    霍去病把麵前的牌推倒沒好氣的道:「沒錢了就結束,跟丫鬟借錢,你丟不丟人?」

    李敢抓耳撓腮的道:「我還想玩……」

    太宰把麵前的銅錢,銀錠,金葉子全部攏進一個木頭盒子,也不發話,起身抱著木盒子就走了。

    「你家的教書先生遭過腐刑?」霍去病見太宰下樓走遠了,掌燈的僕役們也散了,這才小聲問道?

    雲瑯一邊吧竹製的麻將牌往盒子裡歸攏,一邊小聲道:「不遭受過奇恥大辱,你覺得一個讀書人會隱姓埋名的來我家教僕役們識字?」

    「到底什麼來頭啊?聽他授課,比教我讀書的先生還要好。」

    雲瑯把最後一枚麻將牌收進了箱子,嘆口氣道:「有一個厲害的人來家裡幫忙,還多問什麼啊,有的用就不錯了。 」

    雲瑯一直在有計畫地讓太宰,老虎出現在人前,這是一種策略,如果把他們嚴嚴實實的包裹起來,才會招人懷疑,當太宰老虎已經習慣人群,並且融入人群,才是真正的保護。

    大隱隱於市,這句話是有一定道理的。

    天亮之後,霍去病跟李敢戀戀不捨的離開了雲家,今天再不去軍營值守,公孫敖會發瘋的。

    回軍營,就會路過長門宮,長門宮的山門外邊的樹樁子上綁著一具屍體。

    屍體的手腳都被擰斷了,怪異的向後垂著,被繩子固定在大樹樁子上,一根粗大的木棒插在屍體的胸口上,看起來非常的淒慘。

    霍去病跟李敢的戰馬飛馳而過的時候,驚動了屍體上的蒼蠅,如同驚動了一股黑色的龍捲風。

    李敢奇怪的瞅了一眼,並未放在心上,繼續打馬跟上霍去病。

    取陽陵邑採買的梁翁在回程的時候也看到了那具屍體,告訴雲狼之後,雲瑯沉默了一會,就搖搖頭,此事與雲家無關。

    張湯來雲家的時候,也看見了那具已經腐爛的看不出模樣的屍體,派人去長門宮打聽之後,就來到了雲家。

    他是來視察雲家莊稼的。

    胡麻已經開出了淡藍色的小花,結蕾就在這幾天,油菜花也開得漫山遍野,諾大的山坡如同一張黃色的花毯。

    甜瓜已經有核桃大小了,核桃樹已經有兩尺高了,至於胡蘿蔔,張湯已經吃了三根。

    雲瑯狠下心掰了一片捲心菜嫩葉遞給張湯道:「嘗嘗,這種新蔬菜,味道不錯。」

    張湯坦然的將那片捲心菜塞嘴裡,慢慢的嚼碎吃了下去,點點頭道:「甜香,味道不錯,哪來的?」

    雲瑯笑道:「就是您送來的種子裡面夾雜的幾顆,只長出來十六棵,我決定全部留種。」

    張湯笑道:「這算是上天的恩賜,看守好這些東西,就算是不做官,也足以留名青史。」

    雲瑯笑道:「我不在乎,九死一生之人,只要平安過完一生就是邀天之倖。

    您送來的種子裡面,還有另外的寶貝,也長出來了。」

    張湯的眉頭皺了起來,司農寺錯過一種可以原諒,錯過兩種,那就是瀆職了。

    見雲瑯指著一片蔥,張湯笑了:「蔥姜不算!」

    雲瑯笑著點點頭,這句話說的真是太好了,蔥姜不算,那麼,洋蔥這種蔥也應該不算吧?

    「你種了太多的油菜啊,也種了太多的麥子,為什麼不種小米跟糜子呢?」

    「小米種了一些,至於糜子,我準備等麥子收割完畢之後再種!」

    張湯的眼睛一亮沉聲問道:「能做到兩熟?」

    雲瑯笑道:「總要試試的。」

    「如果成功,你將名揚天下!」

    「還是繼續忘記我吧!」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不可心存怨望。」

    「真心話啊……」

    張湯瞅著雲家左邊的長門宮嘆口氣道:「總有奸佞讓這個世界不得安寧!」

    雲瑯拱手道:「中大夫法眼無差,想必小人在您眼中,應該無所遁形。」

    「且容他囂張幾日!」

    張湯高聳的顴骨變得有些潮紅,這一幕雲瑯見過,當初去紅袖家取糧食的時候,他就是這副模樣。

    所謂皇帝鷹犬,自然要為皇帝分憂,做皇帝做不到的事情,替皇帝想皇帝想不到的事情,將所有威脅皇帝安全以及聲譽的事情消弭於無形,這才是一個合格的鷹犬。

    一旦被鷹犬認為是奸佞的人,下場已經被注定了。

    「聽說你家今年僅僅是養蠶繅絲,就獲得了七千餘束絲?」

    「確有此事,安排專門的人去幹專門的事情,總能事半功倍,秋蠶收穫在即,大夫想去看看嗎?」

    張湯笑道:「自然要看看,諾大的一個農莊,從無到有僅僅一年時間,本官自然要看看你說的專門人士是如何幹活的。」

    兩人說說笑笑的穿過一片甜菜田,這一次,雲瑯沒有向張湯解說這種東西的根部,只說這東西的葉子也能當菜吃,只是味道不如捲心菜。

    雲家的桑苗還小,不能頻繁的採葉,因此,婦人們只能拿著長長的鉤鐮去遠處採集荒野裡的桑樹葉子。

    牛車上裝滿了桑葉,雲瑯跟張湯兩人讓開小路,讓牛車先走,五輛牛車上裝滿了新鮮的桑葉,張湯滿意的問道:「養了很多蠶?」

    雲瑯點頭道:「管事說能產一萬束絲。」

    張湯笑著搖頭道:「該信的一定要信,該不信的一定要看個究竟,大漢國還沒有人這麼大規模的養蠶。」

    雲家的蠶房很大,只是建造的很簡陋,一群孩子正在用石膏填蠶房磚石上的縫子。

    青色的磚,白色的勾縫,遠遠看起來很是漂亮。

    通風的大窗戶打開著,前後左右都有窗戶的房子讓張湯看的有些發愣,指著蠶房問道:「這房子是專門用來養蠶的?」

    雲瑯笑道:「是的,今年工匠好找,就先蓋了這些,等明年錢多了,就準備多蓋幾間,家裡全是婦孺,總要每個人都有事情做才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27
    第一零三章利國利民的麻將

    蠶房裡面的空氣清新,黑色的紗布包住了窗戶,透過了風,卻遮蔽了一部分的陽光,房間裡稍微有點暗,桑蠶齧噬桑葉的聲音如同春雨落地。

    張湯跟雲瑯兩個換上了乾淨的麻布,戴上了一個奇怪的口罩,沿著一摞摞巨大的笸籮架子邊走邊看。

    「再有五天,這裡的桑蠶就會停止進食,準備去蠶山了。」同樣打扮的劉婆輕聲道。

    張湯回首看了一眼不計其數的桑蠶笸籮低聲問道:「會有一萬束絲的產出?」

    雲瑯示意劉婆來回答。

    劉婆施禮道:「只多不少,婆子發現,家裡的桑蠶長得普遍比外面的桑蠶大一些,如此,產出的蠶絲也就多,一萬束絲只少不多。」

    張湯再看看身著同樣衣衫的其他僕婦問劉婆:「為何要穿這樣的衣衫?」

    劉婆笑道:「這些衣衫,每穿一次就要用燒開的水燙洗一次,進到這裡的人不能塗脂抹粉,身上不得有異味,這些蠶寶寶啊,嬌貴著哪,一個伺候不好,就會成群的生病……」

    聽一個婆子說話,張湯沒有半點的不耐煩,直到劉婆絮絮叨叨的說完,才嘆口氣道:「果然是專門的人才。」

    直到此刻,張湯對這座桑蠶作坊能產出一萬束絲沒了任何懷疑。

    走出蠶房,換掉衣衫之後,正好看到一群孩子吆著龐大的雞鵝群回來,白茫茫的從草坡上轉過,看的張湯歡喜異常。

    「這麼說,你家準備再開一個專門養雞,養鵝的作坊?」

    雲瑯苦笑道:「有這打算,不過啊,失敗了,買來的雞雛有九CD是公的,這些雞除過吃肉之外,沒多少用處,我其實想要它們下蛋來著,不賣雞,只靠賣雞蛋就能有不錯的入息。」

    張湯笑呵呵的道:「這算什麼失敗,來年再多抓一些雞雛,分清公母,不就成了嗎?」

    雲瑯搖頭道:「靠母雞孵小雞是不成的,數量太少不說,沒辦法供應一座龐大的養雞場的。家裡正在進行人工孵化,大夫想不想去看看?」

    「哦?不依靠母雞就能孵出小雞來?」

    「正在試驗,目前剛剛有了一些門道。」

    雲瑯邀請張湯向松林裡邊走去,孵小雞的地方在溫泉附近,也只有這裡才能給雞蛋創造合適的孵化溫度。

    「其實啊,這沒有神奇之處,母雞是靠體溫來孵化小雞的,我就在想,是不是只要給雞蛋合適的溫度,不用母雞我們也能孵出小雞來呢。

    正好莊園裡有兩股溫泉,我就想用一下溫泉水,來試驗一下自己的想法。」

    張湯哈哈大笑道:「好奇怪的心思,好有用的心思。咦,這又是什麼?」

    走了一段路之後,張湯就看見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一座簡陋的棚子,還有高高的木架豎在其中。「

    「哦,這裡就是煮繭繅絲作坊,是婦人們自己修建起來的,不是很好,準備等冬天再重新翻修一下。」

    張湯點點頭,鑽進去看了一遍,然後跟著雲瑯繼續往裡走。

    松林中有一片空地,這裡面南背北,是接受陽光最好的地方,地上有一長溜低矮的草房,需要人蹲下身子才能鑽進去。

    三個只穿著短褲的半大小子正在忙碌,一會鑽進這座茅屋,一會又鑽進另外一座。

    張湯蹲在一座茅屋前面,饒有興趣的往裡看,只見一個小子正靈活的翻動著草窩裡的雞蛋,翻動之後,就重新把乾草覆蓋上。

    「成功了嗎?」

    雲瑯搖搖頭道:「已經損失了不下五百個雞蛋了,這是新的一批,但願能成。」

    張湯想了一下道:「本官以為你的方向是對的,只要嘗試總會找到合適的辦法。

    這樣禍害雞蛋,也只有大戶人家能禍害的起,可這天下又有幾個大戶人家願意為養雞而耗費這麼多的雞蛋……

    一旦功成,養雞這種婦孺都能幹的活計,也不知道能養活多少人。」

    雲瑯笑道:「一旦功成,至少會有多的吃不完的雞蛋!」

    「多的吃不完的雞蛋?哈哈哈,這話有趣,雲瑯,如果本官真的有一天能看到雞蛋多的吃不完這樣的盛景,本官情願親自做你的馭手,趕著馬車帶著你誇耀長安城!」

    雲瑯笑道: 「今年就這樣了,明年我才會好好的規劃一下山莊,明年這時候你再來,又會不一樣。

    我現在馬上就要有一萬多束絲了,你有沒有好的商家可以介紹給我,賣給官家實在是太虧。」

    張湯挨 個看了孵小雞用的草棚子,聽雲瑯這樣說,笑道:「賣給官家其實不虧,主要看誰來收你家的桑蠶絲,如果是內府桑弘羊來收,你確實會虧本。

    如果交給本官來處置,這些桑蠶絲能賣的比市價高半成。」

    「以貨易貨?」

    「這是當然,本官手裡可沒有那麼多的錢。」

    「有匠奴嗎?」

    「你需要?」

    「當然啊,我家裡都是婦孺,如果再沒有一些匠奴來幫著幹活,我還怎麼繼續操持農莊?」

    張湯摸著下巴想了一下道:「哪方面的?」

    「哪一方面的都成,我有挑揀的餘地嗎?」

    「老兵要不要?」

    「啊?我可以擁有甲士?」

    「是啊,十六名扈從,這是陛下準許的,也是你一千擔官職可以匹配的。」

    「我們大漢的軍卒不是……」

    「有一些還是可以退下來的,中軍府衙就有一批剛剛從雁門關下來的老軍,你明日可以提前去挑選。

    你要的工匠我也會去找,剩餘的用糧食,牛馬,皮貨,漆器,生鐵,還有一些銅器交換,你看如何?

    想不要要歌姬?」

    「歌姬不要,別的都要,牛馬,生鐵,銅器要佔到至少六成貨值,如果可能,驢子也要多些,家裡婦孺多,驢子比較好使喚。還有啊,有磚瓦我也要,越多越好。」

    張湯點點頭道:「就這麼說定了,先期交割七千束絲,秋蠶收穫之後我們再交割剩餘的一萬束絲。」

    從松林裡出來的時候,兩人已經商討完畢了所有交換事宜,此時的天色已經暗淡了下來,還下著小雨。

    張湯眼看著是回不去了,雲瑯自然慇勤的招待一番。

    飯後的麻將,不等雲瑯說,醜庸,小蟲,梁翁,劉婆四個就已經擺開了戰場。

    好奇的張湯跟雲瑯兩個一人抱著一個紅泥茶壺在外圍觀戰。

    看了幾圈之後,醜庸跟小蟲兩個就被攆下桌子,換上了雲瑯跟張湯。

    張湯果然殺伐果斷,還總會喜歡拆牌,兩圈下來就被雲瑯跟劉婆兩人給殺得丟盔棄甲。

    「好東西,比圍棋投壺有趣的太多了,你弄出來的?」張湯雖然輸了很多錢,卻面不改色,還小聲問雲瑯這東西的出處。

    雲瑯笑道:「日落之後,大漢能玩耍的事情不多,除過酒色之外還能剩下什麼?壞風氣啊,不如打兩圈麻將再睡覺來的逍遙。」

    「有道理,這一副竹牌本官就不客氣了。」

    雲瑯讓醜庸拿來一個精巧的小木盒,裡面裝著一副新的竹牌放在桌子上,對張湯道:「家裡做了一些,您看看還有誰需要,五兩好銀一副,童叟無欺。」

    張湯掀開盒子,瞅瞅裡面製作精巧的的竹牌,嘆口氣道:「你這樣的人如果不發財,那就是上天無眼啊。」

    雲瑯笑道:「他們購買的不是竹牌,而是智慧,五兩好銀的價格不貴,這個錢我最多只能賺半年,超過這個時間,人家就會弄出更好的麻將牌,比如白玉的,比如瑪瑙的,比如像牙的。

    所以說啊,賺大錢的其實是那些賣我竹牌的人,說句實話,我本該要五兩金子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27
    第一零四章劉徹的大裁軍

    雲家到現在,一直是在無序的生長中。

    雲琅做了一個大致的結構,剩餘的枝葉就被雲家幾個分不清主次的僕人們給主導了。

    雲琅不熟悉漢人做事情的方法,因此,他一般都會站在後面看,看看普通的大漢人是怎麼做事情的。

    結果,他發現,普通做事現在做的事情跟兩千年以後的普通人做的事情沒有什麼區別。

    都是只顧眼前不看以後。

    至於勳貴們做的事情就跟後世的權貴有著天壤之別。

    他們作惡不需要遮攔,不需要偽飾,一副我是勳貴我有道理的嘴臉讓人很想嘔吐。

    就是因為害怕這些勳貴們肆無忌憚的做派,雲琅才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忍受丑庸她們做的愚蠢決定帶來的惡果。

    好在上帝保佑,就因為這些愚蠢的做法,讓雲琅終於脫離了張湯的監管。

    此時的雲琅,在張湯眼中已經由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變成了一個對世事一竅不通,一門心思研究百工之術的學者。

    在大漢國,有兩種人只會受到尊敬不會受到迫害,一種就是大司農麾下專門負責研究農作物的司農寺博士,另一種人就是大匠作麾下專門研究各色建築,城池,橋樑以及農田水利的大匠。

    即便是在呂后專權的時候,也沒有向這兩種人揮起過屠刀。

    這一季莊稼成熟之後,雲琅相信,他一定能夠進入兩者的行列。

    劉婆的出現,已經表明,雲家開始從混亂無序中走出來,開始向有序整齊進發。

    十六位武士的進入,則代表著雲家徹底進入了自主階段。

    不論是梁翁,還是醜庸,他們對雲家馬上就要有強大的武士歡呼,他們之前之所以會大肆的往雲家拉人,就是抱著最原始的抱團取暖的想法才做出這些事情的。

    至於給雲家招攬婦孺,沒有招攬強壯的男人,也是基於安全的出發點考慮的,只是,他們不懂得循序漸進,事情做的急躁而愚蠢。

    大漢的軍隊分為三種,一種是邊軍,以及屬國軍,他們的數量是最多的,不但要負責邊防,還要負責地方的安寧。

    第二種就是強大的北軍衙門,北軍衙門所屬的大軍,無疑是軍中最強大的一支,攻城略地,突襲強攻,遠征蠻夷,壓制四夷,維持漢帝國威嚴全靠他們,常年駐守在長安三輔。

    第三種就是南軍衙門,雲琅所屬的建章宮騎也就是羽林軍就屬於南軍衙門所屬,長安城衛軍,宮衛都屬於這個衙門麾下。

    成員都是良家子,或者勳貴子弟,也是漢帝國政權最忠貞的維護者。

    在這三種軍政衙門之外,還有一個負責軍伍事宜的中軍府衙,這個衙門沒有統兵權,只負責招募軍卒,以及軍卒退役事宜。

    雲琅跟張湯回到陽陵邑之後,就匆匆來到了中軍府衙。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裡居然會如此的熱鬧……

    無數蒼老的軍卒,正盤膝坐在中軍府衙門前,靜靜地瞅著大門,沒有喧鬧,也沒有哭喊,場面死寂一片,之所以說熱鬧,純粹是因為周邊旁觀的百姓在那裡起鬨。

    有的要老軍跟他走,他家裡還缺少一個長工,有的喊著要老軍跟他們走,他家有一個守寡的妹子可以婚配。

    張湯笑吟吟的瞅著混亂的中軍府衙笑道:「陛下開恩,准許五十歲以上的老軍還家。」

    雲琅瞅著這些老軍,皺眉道:「陛下沒有給他們一些補償嗎?」

    張湯笑道:「能脫離軍隊對他們來說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恩賜,回到鄉下,官府自然有土地分配,且不用納稅,從此可以老死鄉間,再也不必受遠征之苦,他們賺了。」

    雲琅不由自主的翻了一個白眼。

    他實在是弄不明白劉徹的想法。

    一個從十五六歲就開始當兵,轉戰天下三十餘年的人,你叫他放下武器拿起鋤頭?

    且不論他還會不會種莊稼,即便是會種,這些無依無靠的老軍難道真的可以依靠種地頤養天年?

    與其這樣,不如趁著還能動彈,當強盜快速的致富之後,再頤養天年不遲。

    雲琅不知道眼前這些靜坐的老軍是怎麼想的,至少,他就是這麼想的,如果他落到這個地步,一定會先去打家劫舍弄一大筆錢,然後再按照官府安排的流程,去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種地養老。

    說白了,劉徹的政策很好,唯獨少了一筆給老軍的補償銀錢……

    雲琅指指老軍對張湯道:「他們似乎有些不情願!」

    張湯哼了一聲道:「不知天高地厚!」

    說完就帶著雲琅施施然的穿過靜坐的老軍群,向衙門口走去。

    或許是雲琅的軍裝引起了老軍們的主意,一個蒼老的老軍拉住雲琅衣袍懇求道:「求郎官替俺們說說話,連歸家的路費都沒有,老卒如何返鄉?」

    張湯冷冰冰的眼神掃過來,老卒頓時就住嘴了,重新低下斑白的頭顱一臉的淒然之色。

    「就近安置!本來的打算就是就近安置,家在燕趙之地的難道也要走幾千里地回家嗎?

    需要多少銀錢做路費你們難道不曉得?

    陛下仁慈,不忍見你們老死軍中,連骸骨都不得歸鄉,特意降下旨意給了你們一條活路,莫要得寸進尺!」

    「校尉啊,老卒情願老死軍中,求校尉給個恩典,打發老卒重新回歸細柳營。」

    「哼,當兵還當成油皮了,軍中錢糧自有定數,哪裡容得你們在其中耗費,陛下的旨意從無更改的先例。

    有在我這裡耗費的功夫,不如去找一個新的家主是正經。

    來人啊,將他們給我叉出去!」

    雲琅剛剛走進中軍府衙,就聽見裡面傳來一陣激辯之聲,緊接著幾個衣衫破舊的老軍就被幾個護衛推推搡搡趕了出來。

    其中一個走的稍慢,被護衛一腳揣在屁股上,從大門裡跌了出來。

    張湯跟雲琅兩人站在大廳下的小院子裡,仔細的研究著園子裡開的正豔的石榴花,對眼前的一幕似乎沒有看見。

    不過,雲琅從那個跌倒的老軍眼睛裡,已經看到了強盜的雛形。

    等老軍首領被趕出院子之後,張湯笑吟吟的走進大廳,衝著大廳上端坐的大鬍子校尉拱手道:「子良兄因何暴跳如雷焉?」

    大鬍子校尉連忙起身拱手施禮道:「大夫何來?」

    張湯拉過雲琅介紹道:「陛下準備羽林司馬雲琅匹配一十六名騎衛,某家聽聞子良兄這裡人滿為患,就來了。」

    說完話有對雲琅道:「這位仁兄乃是中軍府曹椽校尉孟度,為人素來雅達,雲司馬如果想要騎衛,儘管與這位仁兄交涉。」

    孟度看著雲琅笑道:「以幼齡就任羽林司馬的雲琅,某家早就有所耳聞,今日一見,總算是得償所願,來來來,趕緊入席,過得幾年,某家就算是見到司馬,也要尊一聲上官了。」

    說完話就拉著雲琅入席跪坐在案几後面。

    雲琅苦笑一聲道:「在下愚蠢之名已經入了曹椽之耳,恐怕將來想要再進一步難比登天。」

    孟度大度的揮揮手道:「在你這年紀犯錯算什麼,老夫在你這年紀還在跟狗打架呢,歷練上幾年,一定是國之幹材!」

    雲琅躬身道:「多謝長者提攜。」

    孟度拿手指指雲琅對張湯道:「看看人家的孩子,再看看老夫的孩子,昨日才被老夫用鞭子教訓了一頓,唉,沒法比啊。」

    張湯笑道:「喜歡這孩子,就讓你家的小子多跟他接觸一下,這次老夫去他家的莊園看過了。

    陛下交代的幾樣活計,樣樣幹的漂亮,就算是人家家中全是婦孺,他卻把婦孺的用處發揮到了極點。

    老孟,不是我張湯看不起你,莫說你兒子,就算是你,在治理家業方面也跟雲司馬相去甚遠啊。」

    「哦?」孟度驚訝的道:「這還是某家第一次聽兄長誇讚一個人,此言當真?」

    張湯哼了一聲道:「不說別的,他家的莊園從無到有不到一年,已經出產了一萬七千束絲,就這一條,你比的上嗎?」

    孟度霍然起身,拉著雲琅的手道:「不到一年出產了一萬七千束絲?此言當真?」

    雲琅苦笑道:「張公謬讚了,只有七千束絲,另外一萬束絲還在桑蠶的肚子裡沒有吐出來。」

    孟度握緊了雲琅的手道:「已經了不起了。不如選一個日子,老夫親自去看看。」

    張湯笑道:「讓少君去吧,婦人煮繭繅絲,男子去了多有不便。」

    孟度大笑道:「是極,是極,不若犬子與拙荊同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27
    第一零五章官員的行為習慣

    雲瑯不明白張湯為何要這樣做,很明顯的一點就是,這個孟度與張湯應該是同一個利益共同體裡的人。

    張湯之所以關注雲氏,一來是因為他習慣性的懷疑任何人,二來也是受皇帝之命監管給雲家的新式種子。

    通過這一段時間的觀察,張湯得出了一個非常肯定的答案,那就是雲氏的出現對大漢只有好處沒有過壞處。

    尤其是雲家層出不窮的新式農具,水利器具,以及馬蹄鐵,都從側面證明了雲氏不可能是什麼心懷叵測之徒。

    如果有誰肯用這幾樣東西作為隱藏奸細的代價,即便他真的是奸細,皇帝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會希望這樣的奸細越多越好。

    大漢朝的官員勳貴不可交,這一點張湯看的非常清楚,他們的榮辱盛衰都維繫在君恩上。

    當今皇帝並非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仁德之君,昨日還鐘鳴鼎食的大富之家,失去了君恩,轉瞬間就會灰飛煙滅。

    這樣的人家,張湯看的多了,也親手幹掉的多了。

    像雲氏這種專心桑麻的人家,才有可能永遠的鼎盛下去,因為這樣的人家對帝王沒有威脅,反過來說,這樣的人家是帝王真正的臂助,只要皇帝不是昏聵到了極點,這樣的人家永遠都是皇帝拉攏的對象。

    皇帝此次大裁軍,張湯更是看得清楚明白,他們的陛下就是一個刻薄寡恩的君王。

    軍中有用的軍卒,他給的待遇豐厚,有功之臣更是不吝厚賜,唯獨對那些已經沒有大用的老軍,一裁了之。

    見雲瑯與孟度交談的愉快,張湯不由自主的搖搖頭,有本事的人,不論在那裡,都能遇見對他和善的人。

    「門口的那些老軍在下不敢要啊。」

    寒暄過後,雲瑯終於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孟度笑道:「外面的這些人都是該死的殺才,已經習慣在軍中混日子了,現在沒了錢糧,自然要鬧事,某家也是看在他們為國徵戰多年,這才耐著性子任由他們胡來。

    只要過了本官容忍的底線,他們只能去勞役營,雲司馬所想本官明白,這裡還有一份名單,小郎大可放心挑選,都是有跟腳的人家,只要不是太苛待,他們一定會忠心耿耿。」

    張湯湊過來瞅了一眼書簡道:「嗯?全是關中良家子?」

    孟度點點頭道:「有家有室,只是不耐農活,想用一身的本事換一種活法。

    放心,都是從北軍大營裡出來的捍卒,別看年紀大,一般的軍卒在他們手底下可走不了兩個回合。」

    雲瑯拱手道:「在下看著書簡名單也是兩眼一抹黑,還勞長者替雲氏挑選一十六名護衛。」

    孟度點頭道:「這是自然,告訴你啊,挑選護衛首先要摒棄的就是軍官!

    再者,同一縣的儘量 少取,同一鄉,同一亭更是在摒棄之列。

    軍中最重同鄉,要是人家擰成一股繩的對抗主家,這樣的護衛不如不要。

    再去掉立下軍功的殺才,剩下來就很好挑了,年紀輕一些的,家裡人口多的,都是首選。」

    孟度說著話,就提起硃筆在名單上勾畫,不一會,就勾選出來一十六人,還特意在這些人的名字後面綴上了武械二字。

    然後丟下毛筆笑道:「這是本官能做的極致了,至於戰馬,就需要小郎君自己配備了。」

    張湯拿起名冊瞅了一眼笑道:「你還真是會拿國器做人情,算了,你就當我沒看見。」

    孟度怒道:「你看見了又如何?他們的武械早就報損了,丟在倉庫裡也沒人用,難道就讓他們白白的鏽蝕掉?

    軍卒離開大營,帶走屬於自己的武械,乃是軍中慣例。」

    張湯微微一笑也不爭辯,只是拿眼睛看著雲瑯。

    雲瑯豈能不知這是張湯在給孟度做人情,連忙拱手道:「孟公厚愛,雲瑯感激不盡,只是不知這十六名護衛的家眷是否會算進雲氏百戶僕役數目之中?」

    張湯搖頭道:「良家子如何會自降身份操持賤役,自然是不同的,除過官家給的俸祿,你可以給他們分一些田地,建造幾座房屋,從此他們就是你的部曲。

    他們的賦稅也是要你來出的。

    等到老卒老死,或者不堪使用,你還能從他們的子侄中間挑選一個來繼承老卒的官俸,繼續為你所用。」

    孟度笑道:「既然事情已經辦妥,那就同去我府上飲一杯酒。」

    張湯哈哈一笑,拍拍雲瑯的肩膀道:「要貔貅吐出請人飲酒二字,可是難上加難,千古良機,不可不去!」

    雲瑯笑吟吟的應承了,跟張湯在一起就是這個樣子,這個人的控制慾太強烈,即便是在無意之中,也會把握住主動性,從頭到尾都沒有給雲瑯任何 擇的餘地。

    跟官員打交道就是這個模樣,前後兩千年,沒什麼變化。

    雲瑯喜歡別人拿他當小孩子看,人畜無害的小孩子跟誰打交道都能佔一些便宜。

    即便是說錯話,做錯事,也很少有人會把這些事情歸類到人心險惡當中,只會認為是童言無忌,或者經驗不足。

    回想起跟長平打交道的過程,如果自己是一個成人,根本就不會有現在的結果。

    孟度有兩個傻兒子……

    在得知孟度與老婆乃是表兄妹之後,雲瑯就很理解他家的兩個兒子為什麼都十五六歲了,還流鼻涕。

    見了鬼了,孟度的老婆很漂亮,是真的漂亮,柳葉眉,瓜子臉,長脖子,高胸脯,身段更是沒的挑,根本就看不出是三十二歲的人,孟度在他老婆面前似乎沒有什麼地位。

    眼看著他老婆跟張湯調情,他還一個勁的勸雲瑯喝酒……

    更可怕的是孟度的兩個兒子都他娘的成親了,娶的還是表妹,一氣娶兩個!

    就這一點,雲瑯就好像已經看到了孟度家族的未來……

    「你家有鵝?」孟大含糊不清的問雲瑯。

    「有啊,三十幾隻,每天早上就跳進池塘裡捉魚吃,每次捉到魚,那些大白鵝就仰著頭把魚丟到半空,然後再一嘴咬住吞下去,可好玩了,你去我家的時候就能看到。」

    雲瑯上輩子就是在智力有缺陷的孩子群中長大的,對這樣的孩子,他從沒有歧視過,相反,有著極大的耐心來跟他們交流。

    「娘娘,咱家也養大白鵝好不好?」孟二拉著快要坐進張湯懷裡的母親連聲問道。

    孟家的少君滿是風情的眼角流露出一絲苦澀的意味,敷衍道:「好啊,咱家也養大白鵝!」

    雲瑯笑著對一臉幻想傻笑的孟大道:「我家養鵝,可不是為了好看,而是為了養大之後賣錢,你知道不,鵝蛋很腥不好吃,我家一般都是把鵝蛋用鹽水醃漬了,然後煮熟,那東西下飯最好。」

    「想吃!」

    「現在不成,我家的鵝太小,還不到下蛋的時候,想吃鹽水鵝蛋,要等到明年才成。」

    雲瑯見孟大,孟二失望至極的模樣,噗嗤一聲笑道:「笨蛋啊,沒有鵝蛋,我家有雞蛋啊,說起來,咸雞蛋可比咸鵝蛋好吃,尤其是醃透了的咸雞蛋,裡面會有蛋黃油,我每次吃的時候都是先吃蛋黃,一口連油一起吞下去,蛋黃沙沙的,裡面的油香香的……」

    孟大,孟二的表情單純的雲瑯一眼就能看透,不知不覺的雲瑯似乎又回到了在孤兒院的場景,傻傻的小朵又抱著他的腿要吃豆花……

    孟度淡淡的道:「雲司馬與小兒倒是合得來。」

    雲瑯嘆口氣道:「一樣米養百樣人,徒呼奈何!」

    張湯疑惑的道:「孟大,孟二愚鈍,這在陽陵邑並非什麼秘聞,小郎看似與他們……」

    「我小的時候,曾經與十餘名愚鈍的人一起相依為命,他們雖然愚鈍,心性卻是最好的,與他們在一起也是雲瑯此生最快活的時光。」

    雲瑯的語氣逐漸有些不耐煩。

    張湯追問道:「能否……」

    雲瑯決絕的搖頭道:「我會用我的命來維護他們的尊嚴!」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28
    第一零六章臭嘴曹襄

    雲琅的心情變得很壞,他忽然想起,婆婆不在了,自己也不在了,小朵她們怎麼辦?

    張湯笑吟吟的道:「看來這就是你的逆鱗?」

    雲琅皮笑肉不笑的道:「那是我的神殿!」

    張湯揮揮手道:「好吧,不問,不問,你這個壞脾氣的小子。」

    孟度忽然施禮道:「某家剛才失禮了。」

    雲琅瞅著孟大,孟二道:「有時間送他們去我的莊子裡玩耍,神志這東西是後天培育出來的,上天有好生之德,為某一個人關上一扇門的時候,一定會為他開一扇窗。」

    說完話,雲琅就起身告辭,孟度將雲琅送出門,至於張湯,似乎要住在孟家……

    看的出來,孟度很想跟雲琅多說會話,雲琅卻不願意久留,他很擔心孟度提出要他留宿的話。

    雲家的小院子依舊安靜,跟著雲琅來陽陵邑的褚狼很快活,見家主早早就睡覺了,他卻坐在門墩上看著來往的人群,不知道在想什麼。

    雲琅只要開始思念雲婆婆他們,就會催自己早點入睡,只有進入了夢鄉才會跟她們相見。

    早上醒來的時候,雲琅的枕頭濕漉漉的,他枯坐在床上,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昨晚夢見了什麼。

    重重的一拳砸在大腿上,觸電般的酥麻頓時讓他的後腦勺出了一層白毛汗。

    拖著失去知覺的腿下了床,把腦袋悶在木盆裡面,直到快要悶死了,才抬起頭。

    「繼續啊,你悶的沒我時間長!」霍去病坐在二樓的欄杆上晃蕩著腿。

    見雲琅依舊處在夢遊狀態,他就找來一個裝滿井水的木桶,跟雲琅的木盆並排放在一起。

    然後就按著雲琅的腦袋跟他一起比試閉氣功夫。

    這回閉氣的時間很長,一個喝了半盆水,一個喝了半桶水,走起路來肚子裡都是叮鈴咣啷的亂響。

    「你差點淹死我……嘔……」雲琅一邊往外吐水,一邊道。

    「我也差不多了……嘔……」霍去病吐水吐得跟鯨魚一樣。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日,聽說你來了,還以為你是來看我相親的,結果去了孟度家裡去了,怎麼樣,他家的婆娘滋味如何?」

    「不知道,你可能要去問張湯,他昨晚留宿了,你說哪個孟度怎麼回事?好歹也是一個高官,臉皮都不要了?」

    「你管人家的閒事做什麼,陛下都不管,你以為你是誰?」

    「啊?這樣的事情陛下也不管管?」

    「怎麼管?孟度在陛下還是膠東王的時候就是陛下的武士總管,為陛下出生入死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生了六個孩子死了四個,活了兩個,還是兩個傻子,術士張裕說他當年殺人太多,煞氣太重,得罪了陰靈,除非找靈秀之人跟他老婆睡覺才能化解陰煞……」

    「等會,先讓我吐一會……」

    「好,吐完了,你接著說。」

    「沒什麼好說的,人人都說張湯還是孩子的時候就能審判老鼠,(張湯小時候受父命看守一塊肉,結果被老鼠給偷走了,被他父親揍了一頓,張湯不服,就挖開老鼠洞,找到了剩下的肉,也捉到了老鼠,這傢伙就寫了一張判詞,判了老鼠磔刑,這張判詞寫的很老道,比老刑名寫的也不差那裡去,人人都說張湯有宿慧。)

    是真正的有宿慧之人,是最好的開解煞氣的人選,然後,你懂得。」

    「我懂什麼啊?」

    「你也有宿慧啊,我舅母說的,真奇怪,你沒被孟度留在府中過夜真是出人預料。」

    「那個叫做張裕的術士死了沒有?」

    「沒有啊,前幾天還告訴陛下,只要用金器裝食物能得長生!我舅母昨日還專門給宮裡送了一個金碗,一個金盤子,跟一雙金筷子。」(別噴,此處為史實,非作者杜撰,他甚至把衛子夫生的長女當利公主嫁給了術士欒大。)

    「這我就放心啦。」雲琅長出了一口氣,只要劉徹還是一貫的愚蠢,他對自己在這個世界裡安身立命就沒有多少擔憂。

    「麻將呢?」霍去病在雲琅屋子裡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麻將,很生氣。

    「我是來辦事的,拿麻將幹什麼?你不是拿走了一副嗎?」

    「被我舅母要走了,要不回來了。」

    「我們兩個人打什麼麻將啊。」

    「我已經告訴李敢你來陽陵邑了,馬上就會有很多人,我還派人去採買了,中午飯,晚飯都要在你這裡吃。」

    「滾蛋,我今天要接收家將!」

    「哦?你要有家將了?在哪?我去看看!」

    聽說沒有麻將,霍去病就蔫了一半,聽說雲家有家將了,他忽然又興奮起來了,這人就這樣,一驚一乍的,雲琅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把這個經常犯中二病的少年跟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冠軍侯聯繫在一起。

    歷史上的霍去病顯得很獨,現在不一樣了,他至少跟李敢已經成了好朋友,估計幹不出一箭射殺李敢的事情了。

    對於這個小小的改變,雲琅很得意。

    還沒有到中午,雲家小院子裡就擠滿了人,李敢拿來了麻將,找了四個紈褲就在小院子裡開戰。

    來的基本上都不算什麼好人,連雲琅一直想要弄死的長平公主的兒子曹襄也來了。

    最讓雲琅沒想到的是孟度的兩個傻兒子孟大,孟二也來了,滿滿噹噹的擠了一院子。

    沒說的,孟大,孟二的到來立刻就成了眾人取笑的對象,這些傢伙總是在問孟大,孟二跟他老婆在閨房的場景。

    「真的,冉冉總是騎在我身上欺負我……」

    「要不,你把她喊出來,讓她騎在我身上欺負我如何?」

    「好啊,好啊……」

    「這就說……哎呀!」

    一個穿著綠衣服的紈褲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霍去病跟李敢兩人提著手腳給丟出去了。

    霍去病還踩著那人的臉道:「我剛剛訂完親,你不打算讓岸頭侯家的長女騎在你身上欺負你?」

    那個紈褲連連道不敢。

    李敢搬開霍去病的腿把那個紈褲拉起來道:「能進入這個院子的,我李敢都把他當兄弟,謀算兄弟的老婆算什麼兄弟,你走吧,今後我們就當不認識。

    某家真的害怕有一天在我家內室的床上看見你。」

    紈褲也自覺失言,朝李敢拱拱手轉身就離開了,他不恨李敢,卻恨霍去病。

    李敢見那個紈褲走遠了,就皺眉道:「你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張次公的長女賢良淑德,你不該這樣羞辱她。」

    霍去病撇撇嘴道:「一個婦人而已,算得了什麼!快進去,耶耶這一把就要胡牌了。」

    雲琅跟孟大,孟二玩的很愉快,主要是孟大這傢伙人看起來很傻,卻有一雙靈巧的手,雲琅都沒有去乾淨的雞骨頭,被他搗鼓了幾下之後,竟然完整的掏出來了。

    這傢伙有當廚子的特質,雲琅將肚包雞的做法演示了一遍,很快,一口大鍋裡就飄著七八隻用豬肚包起來的肥雞。

    三個老嫗忙著烙餅,這是雲家的特產,一大鍋雞湯,雞肉,肚子,再加上一大摞子蔥油餅,對付一頓午餐還是沒有問題的。

    一個紈褲隔著雲琅的肩頭看大鍋裡煮的肚包雞,一副饞涎欲滴的樣子,好幾次口水都滴下來了。

    雲琅不耐煩的抖抖肩膀道:「你誰啊?」

    「曹襄,就是你總想一拳打死的那個曹襄!」

    「你怎麼知道我想打死你?」

    「霍去病說的,哎呀,你問這幹什麼,這雞肉熟了沒有?」

    「還沒……你對我想一拳打死你有什麼想法?」

    「能有什麼想法,你又不敢一拳打死我娘,只好打死我洩憤,滿長安想一拳打死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幾?」

    雲琅乖乖的挑起大拇指,這麼直爽的人,確實很罕見。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28
    第一零七章曹襄的病是吃出來的

    給竹竿穿上衣衫,戴一頂荷葉,就是曹襄的樣子。

    人瘦,卻非常的能吃,一隻肚包雞被他一個人吃了,又連續吃了三張比鍋蓋小不了多少的蔥油餅,就這,還意猶未盡的喝了兩碗雞湯。

    東西吃下去了,原本就大肚皮就鼓的更大了,人也變得如同一個不倒翁顯得更加滑稽。

    雲瑯嘆了口氣,著他娘的分明就是一個血吸蟲病患者,還他娘的是晚期。

    「你快死了!」雲瑯端著另外一個碗吃著肚包雞,他不想過度靠近這個該死的患者。

    曹襄喝了一口雞湯點點頭道:「醫者說我已經無救!術士說我最多再活一年。」

    「你不擔心?不害怕?」

    「以前擔憂,也害怕,後來就這麼著了。」

    「你如果不是那麼喜歡吃魚膾的話,就不會得這種病!」

    端著湯碗的曹襄楞了一下道:「你知道病因?」

    雲瑯點點頭,繼續吃雞肉。

    曹襄放下飯碗道:「你是不是也知道怎麼才能治好?」

    雲瑯嚼著雞肉道:「九成!」

    「幫我治,治好了我念你一輩子。」

    「不用念我一輩子,只要你老娘不要再來找我麻煩,我就幫你治,去年的時候,被你娘坑的好慘!」

    「母債子還。」

    「拉倒吧,就你那個老娘,不把人捏手心裡她能睡得著覺?我總覺得這段時間她沒來找我,肯定憋著什麼壞呢,我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的,就怕她打上門來。」

    曹襄皺眉道:「曹氏我說了算!」

    「真的?」

    曹襄嘆了口氣道:「假的,不過,我的小命危在旦夕,她身為母親總要顧忌一下的。」

    「過程很危險,不過,有九成把握,也就是說,十個感染血吸蟲病的人,有九個能治好,剩下一個就看運氣了。」

    「不會比等死更糟糕吧?」

    「當然不會,最糟糕的狀況也能讓你的病情不再擴散。 」

    「你說我肚子裡有蟲子?叫什麼來著?」

    「血吸蟲!」

    「聽名字很厲害啊,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的這種病,在水澤密佈的南方很普遍…… 」

    「我要怎麼做?」

    「在雲氏莊園,用最快的速度蓋一座三層小樓,打開後窗戶要能看見驪山,打開前窗戶要能看見渭水,左面的窗戶打開之後正好欣賞雨後的彩虹,打開右邊的窗戶,必須能欣賞我家的草場。」

    「這跟我的病有關?」

    「沒關係,不過啊,你也可以不造!」

    「造,必須要造,不造非人哉,你看,一座夠嗎?

    「我家還少圍牆……」

    長平聽完曹襄的話之後,一下子就從錦榻上跳起來,張開雙臂就要摟抱兒子。

    曹襄向後退了一步避開母親的懷抱低聲道:「孩兒肚子裡全是血吸蟲。」

    長平不管不顧的再次摟住兒子道:「我寧願你肚子裡的蟲子全部鑽進我的肚子,也不讓你受這麼多年的苦楚。」

    曹襄幽怨的瞅著母親道:「雲瑯說我這病都是吃魚膾吃出來的病,娘啊,我第一次吃魚膾還是您帶我吃的。」

    「啊?那個小混帳真是這麼說的?」

    「真的,他又不知道我喜歡吃魚膾,去病向來大大咧咧的,更不會在意這些事。也不會告訴雲瑯。」

    長平擦拭一把眼角,拖著曹襄就向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大聲的吩咐僕役們準備車馬。

    「娘啊,我們去哪?」曹襄莫名其妙。

    「去哪?自然去雲家,你的病一刻都耽誤不起。」

    「可是我答應給他家蓋樓,弄圍牆呢……」

    「只要治好你的病,莫說樓閣,圍牆,就算是把侯府拆了,為娘也幹了,要是敢糊弄我們,為娘一定要把雲家莊園踏為平地!

    滾開,給我牽馬來,馬車給侯爺坐!」

    曹襄眼看向來溫柔的母親一腳就把一個丫鬟踹了一個跟頭,只好縮縮脖子乖巧的上了馬車。

    半個時辰後,雲瑯就已經跟曹襄坐在一輛馬車上行駛在陽陵邑城外的大道上了。

    他甚至連外衣都沒有穿,一件背心,一條內褲就是他身上所有的遮蔽物。

    曹襄看著雲瑯的內褲道:「這衣服不錯,明天也讓織娘給我也來一套,穿上這東西,下面不漏風。」

    雲瑯靠在馬車箱壁上腦袋被顛簸的馬車磕的梆梆作響,痛苦的道:「你沒跟你母親說我的條件?」

    「說了,一字不漏,對了,忘了問你,你怎麼跟去病,李敢三人睡一張床啊?」

    「酒喝高了,有什麼不對嗎?」

    「這樣啊,等我病好了,也跟你睡一張床!」

    「滾!」

    馬車門忽然開了,霍去病打著哈湫從外面鑽進馬車,他身上也只有內褲跟褻衣,剛剛下過雨,晚春的深夜還是很涼的,更不要提縱馬了。

    「呀呀,去病也穿著一樣的衣服,李敢呢?李敢是不是也穿著?你們都有啊,這有什麼寓意嗎?」

    曹襄的嘴巴很臭,雲瑯問霍去病:「這就是你要一拳打死他的理由?」

    霍去病搖搖頭道:「自從上一次追殺他的時候,讓他摔了一跤,我就被我舅舅吊起來用皮鞭抽,打那以後,我就不理睬他。

    算了,睡吧,你想跟皇家講理,等你八十歲以後吧,現在,呵呵,忍著吧。」

    曹襄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刺激的事情,一時半會睡不著,見雲瑯跟霍去病兩個人蓋著一床毯子睡覺,眼睛咕嚕嚕的亂轉,也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天色剛剛亮,車隊就已經到了雲家莊子。

    在馬上坐了一夜的長平看不出半點疲憊之態,進了雲家莊子之後,就很自然地派人開始整理雲家的正樓,也就是雲瑯的睡覺會客的地方。

    梁翁,醜庸,小蟲如同鵪鶉一樣縮著腦袋看一大群衣著豔麗的僕婦把雲家的正樓用清水擦拭了一遍。

    醜庸悲哀的發現,人家手裡的抹布都比她身上的衣服料子好。

    雲瑯總算是有衣服穿了,霍去病也換上了雲瑯的衣衫,倒是曹襄現在睡得跟死豬一樣。

    「接下來怎麼做?」長平一身的獵裝,聲音低沉而威嚴,

    「採藥!」雲瑯無奈的攤攤手。

    「什麼藥?」

    「馬鞭草,蘇葉,青蒿這三種。」

    長平疑惑的瞅著同行的一個老者道:「醫者,你可知這三味藥?」

    年邁的醫者沉思了片刻道:「蘇葉應該是紫蘇,老夫藥囊裡就有,只有七月之後的才堪入藥,青蒿哪裡都有,馬鞭草為何物?」

    雲瑯懶得回答醫者的話,當初雲婆婆欠了醫院很多錢,其中一位很同情孤兒準許她賒欠藥費的主任被問責之後,造成的後果就是,即便血吸蟲病這是一種可以免費治療的病症,也沒人給孤兒治療。

    沒辦法之下,就是用這個法子治好了一個外地孤兒的血吸蟲病,從那以後,雲瑯看每一個醫者都像血吸蟲。

    這是三種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藥物,馬鞭草也是如此。

    霍去病陪著雲瑯上了驪山,中午回來的時候,滿背簍裝的都是草藥,馬鞭草淡紫色的花朵開得正豔。嗅起來有一股子淡淡的藥香。

    「這東西真的能治曹襄的病?」霍去病覺得很不靠譜,雲瑯就在水溝邊上找到這些藥材的。

    「治病的藥,只看對症不對症,可不看名貴不名貴。曹襄患病時間已經很長了,肚子鼓大,這是明顯的肝部受損症狀,還需要配上野三七幫他補肝才好。」

    霍去病聞言鬆了一口氣,事實上,連他都不明白,自己對雲瑯的信心是從哪裡來的。

    回到雲家之後,曹襄已經睡醒了,正坐在二樓的平台上眺望遠方,見雲瑯跟霍去病回來了,就笑道:「等我病好了,我帶你們去長門宮玩,那裡的女子很好看。」

    雲瑯霍去病對視一眼齊齊的道:「不去!」

    「呀呀,你們應該喜歡女人,男人喜歡男人有些怪!」

    雲瑯咬著牙道:『等我治好你的病,我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揍你一頓!」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28
    第一零八章大漢國無自由

    ——「零點上架,有四章」

    揍死曹襄的話只能在曹襄面前說,在長平面前說會被長平搶先揍死,而曹襄這個可憐的孩子對於被別人揍死有著說不出的嚮往。

    很久很久以來,他都像一個瓷器人一般的行走在世上,平生受到的最大傷害就是被霍去病追趕摔了一跤。

    他經常命令僕役,家將們去揍人,卻從未品嚐過挨揍的滋味,他認為這是不正常的,他的人生不太圓滿。

    馬鞭草蘇葉,青蒿熬成的汁液說實話,味道不太好,可是,曹襄就像喝水一樣的喝下去了一大碗,他似乎很適應湯藥裡的各種奇奇怪怪的味道。

    或者說,他對藥草的怪味已經不是很敏感了。

    雲琅發現,他對雲家的控制其實是虛假的。

    自從長平走進雲家的那一刻起,家主就變成了她……

    「既然進了雲家,那就要一心一意,忠心耿耿,本宮不管你們中間有誰家的探子,在這一刻,給我忘掉你們以前的主人,如果因為你們讓雲家倒了黴,即便你是陛下派來的探子,我也能讓陛下下令夷滅你的三族,聽清楚了嗎?」

    站在門外的雲琅還沒有進門,就感受到了長平散發出來的屬於皇家的霸氣,她的語聲清冷,帶著一股子淡淡的金屬之音,這一刻沒人懷疑長平能否做到她剛才說過的話。

    十六個護衛跪在地上,腦袋抬都不敢抬,有兩個護衛身體侷促的挪動了一下,長平就接著道:「感到為難的現在就可以滾了,被我日後發現,就不是死一個人能結束事情的。」

    那兩個挪動身體的護衛如蒙大赦,重重的叩頭之後就趴著後退,挪到門口,就迅速的起身,一刻都不停留的向外走去。

    長平見雲琅趴在門口,就朗聲道:「襄兒喝完藥了?」

    雲琅走進來瞅著剩餘的十四個護衛對長平道:「喝完了,他的身體很弱,至少要在這裡待半年。」

    長平點點頭,瞅著那些頭髮花白的老卒皺眉道:「你從哪裡找到了這些老卒?」

    「中軍府,都是從北府退下來的好漢。」

    長平撇撇嘴道:「北府的好漢哪裡輪得到你招攬,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人家別有用心的安排在那裡的,就等著你這種新進的官員招攬,好慢慢找你的把柄,最後為他們所用。

    全部開革了吧,本宮幫你重新找!」

    雲琅搖搖頭道:「家裡不安穩,又住在荒郊野外,需要人手看護,就他們吧,這裡沒有什麼秘密怕人知道,我也志不在朝堂,有個身份保護我,保護家裡的這些婦孺就足夠了。」

    長平笑道:「你倒是坦蕩,也罷,這些老貨你還能用幾年,等家裡的少年成長起來之後就換掉他們,給他們一個養老吃飯的差事也就是了,私密的事情還是不能交給他們。」

    雲琅連連點頭,長平能陪著他給這些護衛演一出親近的戲,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梁翁帶著剩餘的護衛出去給他們指定居住的地方,長平看著雲琅嘆息一聲道:「告訴我實話,曹襄真的能治好嗎?」

    雲琅給長平的茶杯倒滿水之後道:「九成可能,即便是治不好,也能續命。」

    「可有治好的成例?」

    「有!」

    長平長出了一口氣道:「這就好,這就好,總算是對得起他死去的父親。」

    直到此刻,雲琅才從長平的身上多少看出一點女人的樣子,不論怎麼說,一個母親對兒子總不會差到那裡去。

    老虎大王伸著懶腰從院子外面走進來,滿院子的僕役丫鬟亂成了一團,看到這一幕,老虎就高興,張嘴嗷嗚叫喚了一聲,膽小的丫鬟嗓子眼裡呴嘍一聲就昏倒了,膽子大一點的僕役就開始高聲叫喊「打老虎!」

    長平倒是一點都不害怕,饒有興趣的瞅著老虎對雲琅道:「這就是你豢養的那頭老虎?」

    雲琅連忙點點頭。

    長平斥退了湧進來的護衛,跟雲琅一起走到老虎身邊,探手撫摸一下老虎毛茸茸的腦袋道:「還算乖巧,不過啊,你既然豢養了猛獸,就要管好,出了事,人家只問你這個主人。」

    老虎用腦袋蹭著雲琅的腰,雲琅抓著老虎的耳朵道:「這是我兄弟,沒它我活不到現在。」

    長平站在太陽地裡,伸了一個懶腰,仰著頭讓陽光灑在臉上,看的出來她這一刻真的很放鬆。

    「對誰都有戒心的小子啊,你的心就是一顆石頭,揣進懷裡也捂不熱,你想要的無拘無束的生活,在大漢是找不到的。

    如果你對所有人都沒有用處,那麼你就會被所有人忽視,那樣的你,將會如同路邊的野草,不論是被馬踏了,車碾了,牛羊吃了,鐮刀割掉了,都沒有人為你惋惜,也不會有人為你出頭。

    如果你對所有人太有用了,那麼,你就會被所有人爭奪,在人有我無的狀況下,你被人撕碎了都有可能。

    這兩者之間有一個度,把握好這個度可不容易啊,小子,你有把握好這個度的能力嗎?」

    雲琅咬著牙道:「我野慣了,受不得約束!」

    長平攏攏垂下來的頭髮,依舊眯縫著眼睛看太陽,懶洋洋的道:「自在?這可是大漢朝最昂貴的東西。

    本宮就這樣看著你,看你如何能夠在大漢朝活得自在!」

    雲琅笑道:「如果真的不自在了,我就帶著老虎跟那頭梅花鹿周遊天下,用我一生的時間來踏遍這片土地,找一處真正的人間樂土,蹉跎一生也是人間樂事。」

    「你就不覺得可惜了你一身的本領?」

    「有什麼可惜的,我會的東西都已經一股腦的給了大漢,不能再把自己的一生搭上。

    我終究是要為自己活一生的,不可能把全部都獻給這個國家跟這裡的人。」

    長平見雲琅說的平淡無奇,卻知道越是說的平淡,最後這樣做的可能就越大。

    「你家的莊子不錯,我還聽說你家用了大半年就出產了一萬七千束絲,不得不說,好本事。」

    雲琅搖頭道:「我對桑蠶一竅不通,是家裡的一個僕婦帶著一群婦人弄出來的,我可不敢居功。」

    「我還聽說,你家孵小雞不用老母雞?」

    「胡亂試試,已經丟了五六百個臭蛋了……」

    「那就是快成功了!你不準備帶我看看你家嗎?」

    雲琅皺眉道:「難道您就不關心曹襄?他喝完藥不長時間就喊著肚子痛。」

    長平的臉色黯淡了下來,瞅著樓上道:「他已經痛了六年,該習慣了。」

    說完就朝雲琅擺擺手,被膽小的丫鬟攙扶著進了主樓下的一間屋子,丫鬟們把門關上,很快就無聲無息了。

    雲琅的屋子裡惡臭熏天,一個男僕捂著鼻子提著一個淨桶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就被醫者攔住,他也不嫌惡臭,仔細觀看淨桶,看樣子還有品嚐一下的慾望,好在他最終沒有這樣做,就讓僕役提走,僕役剛剛下樓,就將早就備好的生石灰投進淨桶,一股奇怪的臭味再次瀰漫開來。

    曹襄汗津津的提著褲子從屏風後面走出來,趴在欄杆上朝樓下的雲琅喊道:「這藥不錯,至少我從來沒有這麼痛快過!」

    雲琅,霍去病,李敢一臉駭然的瞅著曹襄……

    「看我幹什麼?快把你家的麻將拿出來,趁著日頭好,我們正好摸上八圈。」

    雲狼捂著鼻子甕聲甕氣的道:「這座樓歸你們母子了,你趕緊給我蓋新樓。」

    「急什麼啊,我母親昨晚就吩咐大匠作了,正在往你家運送材料,一座木樓而已,十天就給蓋好,就是諾大的圍牆需要時日。」

    霍去病皺著眉頭道:「我從未見過能散發出如此惡臭之人,你還是先去洗澡吧,那邊就有溫泉水。」

    雲琅搖頭道:「他不能下溫泉,只能在木桶裡洗澡,而且,他的洗澡水需要重新燒開,倒進石灰才能丟棄。」

    曹襄的臉色有些發青:「你的意思是蟲子會從我身體裡跑出來,從那裡跑出來?」

    李敢一臉的惡趣味,陰笑著道:「你說呢?」

    曹襄驚恐地對僕役道:「給我準備熱水,越熱越好……」

    霍去病見曹襄跑進了屋子,不滿的對雲琅道:「你嚇唬他做什麼?他已經在驚嚇中度過六個年頭。」

    雲琅皺眉道:「誰嚇唬他了,他的肚子裡真的全是蟲子,那些藥的作用就是殺死蟲子,他不但要用熱水洗澡,還要用醋水浸泡,他的衣服也要每天用水煮,一點馬虎不得。」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28
    第一零九章阿嬌的家底

    病從口入這句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雲琅覺得自己之所以能從那麼惡劣的環境中平安長大,靠的就是干淨這兩個字。

    只要有條件,雲琅是從來不吃生冷食物的,只要有水,他必定是要洗漱的,以至於雲婆婆都叫他浣熊。

    他執著的認為,人只要把自己清洗乾淨,就基本上不會得什麼大病,只要把食物弄熟了吃,就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擔憂,即便是食物裡有蟲子,只要煮熟了,它就是一塊肉。

    長平家的僕役衣著要比雲家的僕役衣著好得多,但是,論到乾淨,長平家的僕役先洗七八次澡之後再比。

    傍晚的時候,忙碌一天的雲家人收工回來,十幾個廚娘正在做飯,在等待吃飯的功夫,雲家的女人們就會端著屬於自己的木盆去屬於她們的熱水溝裡泡溫泉,木盆裡的東西很豐富,不但有洗頭髮的皂角,還有一些花裡胡哨的小食物,

    小孩子跟著母親,再大一點的男孩子就去了專門給他們挖的一個大水坑,每個孩子都知道雲家的第一條家規,沒有洗澡,就沒有食物。

    自從上回跟卓姬親熱之後,梁翁就專門找人在小樓的後面,修建了一個帶棚子的水池子,水依舊是活水,只是在這裡拐了一個彎。

    雲琅的水池子自然被長平給佔用了,她專門去看了雲家婦人是如何享受溫泉之後,也帶著各色酒水糕點,去了水池子。

    長平的隨從足足有一百五十人,加上雲家的人,把水池子塞的滿滿噹噹。

    雲琅只好帶著老虎,霍去病,李敢,曹襄去半山腰處的天然水池。

    溫泉水裡有硫磺,蚊子自然不敢過來,霍去病等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半個時辰才來到水池子邊上。

    老虎噗通一聲就跳進了水裡,快活的劃動著四條腿在水池子裡轉來轉去。

    曹襄很羨慕雲琅,霍去病跟李敢,他也想下來,被雲琅嚴辭拒絕,如果他真的要洗,也只能去下面的一個小沙坑。

    一條生豬腿是老虎的食物,它總是吃熟食不好,因此,雲琅總是讓老虎吃生食吃飽,然後再給它喂一點熟食,就當是打牙祭。

    「我準備在這裡修建一座莊園,你覺得如何?」曹襄給老虎喂了半隻雞之後,不知道觸動了那根神經,悠悠的對雲琅道。

    「可以啊,反正你家要一塊地,陛下不會要價兩千萬的。」

    曹襄笑道:「陛下總以為我快要死了,所以對我比較寬容一些,這種小小的要求不會拒絕我的。」

    霍去病哼了一聲道:「別選雲家南邊的那塊地,那是我已經選好的地方。」

    李敢也悠悠的道:「也別選去病家旁邊的那塊地,那是我選好的地方。」

    曹襄笑道:「沒人願意跟阿嬌做鄰居?北邊的山景更好看啊。」

    雲琅楞了一下道:「怎麼說?」

    曹襄笑道:「你如果不想讓陛下來驪山,就要想辦法讓阿嬌長命百歲,所以啊,我去長門宮的另一邊蓋莊子去。」

    雲琅,霍去病,李敢,齊齊的一人抓了一塊點心把嘴堵住,然後就把身子沉在水裡,只露出一隻腦袋,用力的嚼著點心。

    曹襄蹲在岸邊道:「這法子真的很好,陛下自覺對阿嬌有些虧欠,所以就不願意見到阿嬌,只要我們跟……」

    霍去病還是忍不住張嘴道:「跟陛下比起來,阿嬌更恨我們,她之所以會倒霉,跟我們家脫離不了關係。

    你就好好的治病,養病好不好?別添亂,我知道你這些年病的五勞七傷的,慣會胡思亂想。

    既然你的病有望治好,就好好吃飯,好好吃藥,好好的活動一下身子骨,別的事就不勞你操心了。」

    曹襄撇撇嘴並不在乎,他回首瞅著山下的長門宮,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法子很可行……

    曹襄就任平陽侯的時候只有十一歲,現在也不過十五歲而已,父親曹時去世的早,曹家便一直在長平的照拂之下平安的過活,即便曹襄病重,他平陽侯的位子也穩如泰山。

    如果是孟大跟孟二兩人純粹是智力上出了毛病,那麼,曹襄純粹是被病痛折磨的痛不欲生。

    剛剛有了一點痊癒的希望,他就想著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在雲琅看來,這還是病。

    長平來了,太宰就搬回山上去住了,他的模樣可以騙得過別人,很難騙得過長平這種跟宦官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人。

    就在雲琅專心給曹襄看病的時候,雲家的第二季桑蠶終於要爬山了……

    對雲琅來說收穫桑蠶帶來的喜悅超越了他來到這個世界後收穫的所有快樂。

    也只有那些搖著8字頭吐絲的桑蠶,才證明這個世界是真實的,而不是一個虛幻的世界。

    長平在親眼目睹了雲家如何收穫桑蠶之後,就帶著人離開了,畢竟,在長安城,在陽陵邑還有無數的事情等著她去處理。

    「有什麼難題就告訴我!」

    這是長平臨走時說的一句話,也許是一句承諾。

    霍去病,李敢跟著回了陽陵邑,羽林軍法森嚴,他們還不敢違背。

    曹襄來了,雲家就有豆腐吃了,也擁有喝不完的豆漿。

    清晨的時候吃上一碗甜甜的豆花,就成了全家人最大的享受。

    雲琅喜歡吃咸豆花,更喜歡吃潑上紅油的豆花,只可惜沒有辣椒,還不如吃甜的。

    蔗糖珍貴的簡直沒有道理,好在有曹襄在,這一切都不是什麼問題。

    曹襄說他的精神好了許多,至少,走路的時候沒有那麼困難了,他腫脹的肚子正在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變平。

    沒了肚子的曹襄,瘦的讓人擔憂。

    他真的從雲家跑去了長門宮,在哪裡胡吃海塞了一頓又回來了,還是被那個人妖一樣的董君親自送回來的。

    「我邀請阿嬌明日打麻將!你多裝一點錢,主要是金子,銅子什麼的就不要拿出來丟人了。」

    一碗湯藥喝下去,曹襄額頭上的青筋就暴起,藥汁進入了腸胃,給他的傷害很大,畢竟,馬鞭草,紫蘇都有一些毒性。

    「你帶著麻將去,哪怕把麻將送給阿嬌也無所謂,我不能去啊。」雲琅嘆息了一聲,繼續看手裡的書簡。

    馬鞭草,紫蘇為曹襄帶來的疼痛越來越輕,一柱香的功夫,他的身體就恢復了正常,看來,明日起,他的藥量要增加了。

    「你也就這兩年能去長門宮,我也一樣,一旦你長到十五歲,而我的身體又恢復了,我們就不能去長門宮了。

    所以啊,把你的小心思收起來,我們現在去無礙的。

    雲琅,我在生病的時候琢磨出來了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

    曹襄看著雲琅一字一句的道:「耶耶發現,人生真他娘的短啊!」

    雲琅點點頭道:「我家婆婆去世的時候我也是這麼想的,她苦了一輩子,我想讓她過上好日子,結果……」

    「你既然知道人生苦短,怎麼還敢浪費自己的日子?整日裡與農婦為伍,接觸的不是桑蠶,就是莊稼,這樣的日子你打算過到什麼時候?

    從哪天看到你真的不用老母雞就把小雞給孵出來了,我就知道你的本事很厲害!

    怎麼樣?先跟著我去找阿嬌打麻將!」

    雲琅搖搖頭道:「不去!在你不說明目的之前,我一定不會去!」

    曹襄笑道:「現在的人一個個鬼精鬼精的,不太好騙了,好吧,我說,我想要長門宮衛!」

    「長門宮衛?什麼意思?長門宮就在我家邊上,他們家的護衛並不多,你要他們做什麼?」

    曹襄瞅著雲琅嘆口氣道:「長門宮衛共有五百,阿嬌成為皇后的那一天,陛下親自賜予阿嬌的,這些人不論生死都是阿嬌的護衛,五百人全部都盟誓用生命護衛阿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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