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710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24
    第八十章殺陣

    天色暗下來了,一小堆火焰就成了一個明顯的目標。

    一個毛茸茸的人枯坐在火堆邊上,不吃也不喝的,只是不斷地往火堆裡丟柴火。

    雲瑯頂著一片麻布趴在一叢枯草上,面前放著那具鐵臂弩,鐵臂弩被兩根支架給支起來了,前面視野遼闊,背後是一顆巨大的松樹,松樹周圍灑滿了三角刺,雲瑯不認為有誰會從這棵松樹邊上不受傷害的過來。

    不僅僅如此,在三角刺的外圍,以及這個小山谷的入口處,雲瑯還綁了很多的絲線,只要絲線被觸發,雲瑯身邊的小鈴鐺就會響起。

    雪渣子依舊在往下掉,雲瑯透過鐵臂弩的望山,能清晰的看到太宰在輕微的咳嗽著,他的咳嗽聲,也傳出去老遠,他似乎沒有任何想要遮掩的意思。

    雪沫子簌簌的落著,落在太宰的裘衣上,也落在橘黃色的火焰上,更落在雲瑯背上的麻布上。

    雲瑯有些不滿意,這個傢伙居然脫掉了手套,從懷裡取出一壺酒開始喝,很久以前,雲瑯就不允許他喝酒,他的肺已經出毛病了,喝這樣的冷酒沒好處,就不知道放在火堆上烤烤?

    雲瑯製作的連身狼皮衣褲很暖和,身下又是軟綿綿的乾燥的枯草,趴了一一陣倦意襲來,雲瑯就決定小睡一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雲瑯悠悠醒來,打著哈欠抬頭瞅瞅天空,不知什麼時候雪停了,大半個上弦月露了出來。

    「黔夫,今年只有你來了嗎?」

    聽到太宰熟悉的聲音,雲瑯打了一個激靈,連忙朝火堆邊上望去,只見火堆邊上多了一個高大的人形。

    雲瑯疑惑的瞅瞅眼前的小鈴鐺,不明白那傢伙是怎麼走進這個小山谷的。

    「太宰,皇陵使者也只剩下你一個人了嗎?」

    太宰痛苦的點點頭道:「閾值三年前就死了。」

    那個高大的身影蹲在火堆邊上烤著火道:「我們死的人太多了,大秦復國遙遙無期,我們等不住了。」

    太宰慢慢的坐下來看著面前的大漢道:「那就放棄吧,從今天起,你們可以忘記自己的使命,過普通人的日子去吧。」

    大漢抬起頭看著太宰笑道:「沒有錢糧,怎麼過日子啊?」

    「五年前你們拿走了三十鎰黃金,明珠十鬥,說是要在鉅鹿起事,為何毫無動靜?」

    黔夫吐了一口口水道: 「你怎麼知道我們沒有起事?事情剛剛謀劃好,就被繡衣使者發現,平子負當場戰死,華盛被繡衣使者活捉,就在鉅鹿被活活車裂,我如果不是連夜逃奔邯鄲,也難逃車裂之刑。

    今年又在右扶風蠱惑山民造反,剛剛立了一個傀儡奔豕大王張奇,沒想到這個傢伙居然膽大包天的弄死了縣令,然後就被羽林軍給盯上了,沒法子 ,我們只好再次奔逃。

    現在我們已經心灰意冷了,太宰,拿出秦皇寶藏,我們兄弟分掉之後就各奔東西,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太宰悲涼的道:「這些年,為了支持你們起事,寶庫之中已經沒有半個錢可以拿出來了。」

    黔夫冷笑一聲道:「秦皇寶藏何等的豐富,豈能是我等拿走的那點錢糧所能掏空的。

    太宰,你沒有子嗣,沒有家人,要那麼多的財寶沒有用處,不如拿出來給我們大家分分,也算是好聚好散。」

    太宰重重的低下頭,聽得出來,這傢伙哭的非常淒慘。

    黔夫嘆息一聲,也坐了下來,取出一隻觱篥輕輕地吹了一下,雲瑯就聽到耳邊的小鈴鐺有了微微的響動,他不由得順著絲線向南邊看去。

    兩個敏捷地身影在月光下,幾個起落,就快捷的來到山凹處。

    黔夫對後面來的兩個人道:「閾值已經死了,太宰說寶庫裡已經沒有錢了。」

    一個尖利的聲音毫無來由的響起:「這不可能,秦皇寶庫乃是大秦的復國之資,如何能如此輕易地就被我們掏光。」

    太宰抬起頭瞅著那個瘦高的身影道:「蓬度,再大的寶庫被你們孜孜不倦的掏了八十年,也會掏幹的。」

    蓬度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你就帶我們去看看那個空蕩蕩的秦皇寶庫。」

    太宰漠然道:「陛下陵寢之地豈是爾等外臣可以進入之地?」

    黔夫笑道:「陛下已經死了,如今漢室運道正隆盛,天道已經變換不是我等區區之力所能扭轉的。

    太宰,領我們去陛下的陵寢看看,我們隨便拿走一些陪葬之物就走,絕不打擾陛下的陰靈。」

    一柄劍從太宰的袍子底下穿出,眼看著就要刺進黔夫的腰肋,就聽叮的一聲響,太宰寶劍的去勢被一柄長刀斬斷,黔夫迅速倒退幾 ,與蓬度衛仲站在一起。

    太宰寶劍齊胸,指著黔夫等人道:「拿走我的命可以,想要覬覦陛下陪葬休想。」

    衛仲嘆息一聲道:「太宰,我們從幼子之時就朝夕相伴,如今,你為了一個死人,就像我們伸出寶劍,心中就沒有慚愧之念嗎?」

    太宰淒聲道:「衛仲,我們這些人中,你的學識是最淵博的,你覺得我能做背棄陛下的事情嗎?」

    衛仲搖頭笑道:「當然可以,要你打開皇陵,取走一些陪葬之物的主意本身就是我想出來的。

    從小你就是一個淡薄錢財的人,所以啊,你才會成為太宰,掌管秦皇寶庫。

    你剛才說的沒錯,經過這年的靡費,再大的寶庫也經不起這樣花銷,五年前你拿出的那筆錢,應該是最後的家底了,這一點我是篤信無疑的。

    我們其實也不是一定要進入皇陵,只要你給我們一百鎰黃金,我們立刻就走,去燕地,齊地做我們的富家翁,你覺得如何?」

    太宰悲憤的仰天長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預料到自己的生死兄弟,會無恥到這個地步。

    雲瑯好不容易等到這三個人站在了一條線上,立刻扣動了弩機,低沉的嗡鳴聲在夾雜在太宰的長嘯聲中幾不可聞。

    然而,站在最外側的衛仲卻向左面撲了出去,即便如此,他的肩頭依舊竄起一溜血花。

    中間的蓬度卻沒有衛仲的好運氣,被鐵羽箭穿透了腦殼,天靈蓋都被強大的衝擊力給掀起來了,鐵羽箭去勢不衰,不等黔夫躲閃,鐵羽箭就牢牢的釘在他的肩頭,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慘叫出聲。

    躲在一塊石頭後面的衛仲大吼道:「太宰閾值沒有死是吧?閾值,你這個暗算;老兄弟的混賬,有本事出來與耶耶大戰三百回合!」

    太宰愣住了,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黔夫從肩頭拔下來的那根鐵羽箭只有雲瑯有。

    事已至此,太宰長嘆一聲,坐在火堆旁,瞅著蓬度爛西瓜一樣的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雲瑯依舊趴在地上,他不相信衛仲,黔夫這兩個人知道他的所在,尤其是在這樣的一個晚上。

    事件爆發後,雲瑯就一直在看著眼前的小鈴鐺,他很想知道這三個傢伙到底有沒有同夥。

    等了足足半柱香的時間,鈴鐺依舊沒有動靜,雲瑯透過望山,正好看見黔夫暴露在外面的後背,於是,他再一次扣動了機括,第二根弩弦帶著第二支鐵羽箭再一次飛了出去。

    電光火石之間,驚惶失措的黔夫胡亂揮舞著手裡的長刀,卻被鐵羽箭從後背鑽了進去,而後又從前胸鑽了出來,最後叮的一聲釘在了岩石上。黔夫高大的身體轟然倒地……

    太宰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不敢看黔夫狂吐鮮血的那張臉。

    雲瑯殺完黔夫之後,就再也找不見衛仲了,不過,雲瑯並不著急,他眼前的鈴鐺一陣亂響,這傢伙居然在兜著圈子快速的接近中。

    太宰也從鐵羽箭的落點找到了雲瑯的立身地,他迅速的跳起來,向雲瑯這邊狂奔。

    雲瑯把身體稍微向大樹邊移動一下,抖掉鐵臂弩上包裹的亂草,讓黑黝黝的弩弓暴露在月光之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24
    第八十一章殺陣(2)

    鈴鐺一直在響,從鈴鐺的層次上來看,衛仲正在從左面迅速地接近,脆弱的絲線,在這個夜晚中幾乎不可探查,即便是被腿絆到,也會隨著腿的衝力斷開……

    雲瑯將全身裹在麻布中,抱著手裡的短弩,靜靜地看著左面。

    鈴鐺聲忽然停止了,雲瑯依舊一動不動,耳朵裡全是太宰怒吼的聲音,完全沒有響動的鈴鐺還有三個,也就是說,衛仲如今正在他左面十五米外的巨石後面。

    「閾值出來,你親手殺死了你的兄弟,就不能站出來面對面的殺死我嗎?」

    衛仲的聲音從巨石後面傳來。

    雲瑯手裡的強弩對他的威懾性很大,他躲在石頭後面,看不見雲瑯,又擔心被強弩所傷,因此,很想逼迫雲瑯出來。

    太宰終於趕到了,他害怕的全身發抖,唯恐雲瑯被衛仲所傷,見到衛仲再也不肯多說一句話,舉劍就刺。

    衛仲連連招架,卻被太宰逼迫的連連後退,眼看著就要退出巨石範圍了,衛仲大喊道:「好,我走,我什麼都不要了,我走!」

    太宰停住手裡的劍,喘息著道:「好,你走吧!」

    衛仲的眼珠子咕嚕嚕的轉動,看看太宰,又看看雲瑯藏身的地方大聲道:「閾值,你出來,讓我看看你。」

    太宰搖頭道:「他不會出來的。」

    衛仲恨恨的看著太宰道:「他是誰?他不是閾值,閾值不會這樣凶狠的對救過他性命不止一次的兄弟下手。」

    太宰嘆口氣道:」閾值死了,三年前就死了,射殺蓬度跟黔夫的是始皇帝陛下的第五代太宰!」

    衛仲臉色大變怒吼道:「你讓一個外人進入了皇陵,卻不讓我們這些跟你生死與共了幾十年的兄弟進去,天理何在?」

    太宰痛苦的搖搖頭道:「你們要偷皇陵裡的陪葬物!這是盜墓賊的行徑,你們已經沒有資格再說自己是皇帝陛下的衛士!

    滾,滾得遠遠的,再也不要來這裡!」

    衛仲恨恨的看著太宰緩緩地離開了巨石,只聽嗡的一聲響,有弩箭破空的聲響。

    太宰色變,一句手下留情還沒有喊出來,就看見衛仲捂著胸膛,艱難的指著太宰,然後頹然倒地。

    太宰雙膝一軟,跌坐在地上,嘴裡喃喃自語:「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雲瑯從山壁處走出來,坐在太宰的身邊低聲道:「不能留情,你是曉得的。」

    兩地淚珠從太宰的眼眶裡滾落,他低聲道:「以前在營地的時候,我跟衛仲的情誼最深,我的劍術幾乎都是他教的……黔夫,蓬度,也是……那時候黔夫的胃口最大,練習劍術的時候卻不允許吃飽飯,晚上餓的嗷嗷叫,我們也很餓,每一次都是衛仲出去給我們偷吃的… …被師傅捉住,打的很慘,他卻從來都沒有出賣過我們……

    我知道他們這一次是絕望了……我也知道他們確實盡力了……只是,真的沒有一百鎰金子啊,如果有,我一定會給他們的……

    他們這些年的辛苦頂得上一百鎰金子,哪怕是一萬鎰,只要我有,我一定會給的……哈哈哈哈……」

    太宰近似癲狂的捶打著自己的大腿又說又笑。

    雲瑯趁機翻檢了一遍衛仲,黔夫,蓬度三人的屍體,他沒有搜索他們的身體,只是在確定他們全部死亡之後,就把火堆移到太宰的身邊。

    將麻布披在他的身上,雲瑯就開始艱難的用鏟子挖坑。

    天亮的時候,又開始下雪了,雲瑯終於挖好了三個坑,本來想挖一個的,見太宰實在是傷心,就乾脆挖了三個。

    天色大亮的時候,雲瑯才發現,這裡美的驚人,天上白雪紛紛揚揚的下著,地面上白雪皚皚,卻有一團團的綠色頑強的從雪層下面露出來,肥厚的葉面上即便覆蓋了白雪,依舊生機勃勃,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雪見青。

    太宰坐在雲瑯鋪就的厚厚枯草上,即便是天亮了,他依舊在喋喋不休的訴說著往事。

    看來他們兄弟的情誼確實豐厚……

    雲瑯很小心的吧地面填平,還用腳齊齊的踩了一遍,努力讓墳地與周圍的環境沒有什麼大的差別。

    為此,他甚至從遠處移栽了幾棵雪見青栽種在上面,又從松柏枝子上取來了白雪,均勻的灑在墳地上。

    站在遠處仔細的打量了一遍墳地,隨著新的白雪覆蓋,如果不是仔細看的話,應該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只要這個冬天過去,到了春日,萬物勃發的時節,這三個人的蹤跡將被大自然永遠的抹掉。

    太宰沉迷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可自拔,雲瑯也沒打算將他喚醒,沉迷在往日的快樂中,也好過面對這樣殘酷的事實。

    來到這個世界一年多的時間裡,雲瑯發現,這世上全是狠人,你如果不對他們狠,他們就會狠狠的對待你。

    殺完人了要幹什麼?

    自然是立刻離開殺人現場……

    清除掉炭火,雲瑯將太宰抱上了爬犁,自己拖拽著爬犁,沿著先前上來的雪道艱難的下山。

    回到自己的營地,已經是中午時分了,老虎見到雲瑯回來了快活的撲了上來,見太宰躺在爬犁上,上前聞聞,就乖乖的回到了帳篷,臥在毯子上無聊的舔舐著自己爪子上的毛髮。

    雲瑯餓極了,好在老虎不知道從那裡弄來了一隻黃羊,他自己已經吃了半隻,雲瑯將剩下的半隻黃羊挑完整的地方,用刀子切割下來,丟進鍋裡煮,他現在很需要熱量,估計太宰可能更加的需要。

    聽著鍋子裡煮肉的動靜,雲瑯疲憊的將身體靠在老虎的肚皮上,梅花鹿親暱的用腦袋蹭著他的腦袋。

    太宰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且鼾聲如雷……

    沒有佐料,黃羊肉並不好吃,冬日裡的黃羊也太瘦,沒有什麼油脂,更何況老虎抓來的這只黃羊實在是太老了。

    煮了很久,雲瑯才能勉強咬動。

    太宰依舊在酣睡,把自己的毯子也蓋在太宰的身上,雲瑯就幾乎是在用全身的力氣跟那隻老羊腿較勁。

    鼾聲停止,太宰睜開眼睛,奇怪的看著雲瑯道:「你怎麼來了?」

    正在啃羊腿的雲瑯眨巴兩下眼睛,一臉無辜的道:「你帶我來的啊!」

    太宰皺眉道:「不成,你不能去,等我確定了你再去見他們不遲!」

    雲瑯瞅著太宰道:「難道他們會心懷不軌不成?」

    太宰敲敲腦袋道:「這一次我們沒錢給他們,可能會出事情。」

    雲瑯放下羊腿,從鍋裡舀出一碗熱羊湯,把鍋盔掰碎了泡在碗裡,遞給太宰道:「你身體太差了,不如你告訴我他們在哪裡,我去就是了。」

    太宰搖頭道:「不成,總要給他們一個交代,我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嗎?」

    雲瑯認真的點點頭道:「差不多一天一夜了。」

    太宰迅速地把羊湯跟鍋盔吃完,把飯碗放下,拿起自己的長劍對雲瑯道:「你留在這裡,我去見他們,已經晚了一天,他們該等急了。」

    雲瑯眨巴一下眼睛道:「要是沒人去呢?」

    太宰把裘衣穿好,看看外面的小雪道:「那也要去!」說完話就走了出去。

    雲瑯沒有阻攔,讓太宰白走一趟未必是壞事。

    看得出來,他因為受的刺激太大,腦子為了自我保護,選擇性的遺忘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雲瑯只希望他一輩子都不要想起這段慘事。

    只要太宰不強求,老虎一般是不願意跟著他的,這一次也一樣,老虎瞅著太宰離開,也無動於衷,繼續認真的舔舐自己的毛皮。

    天已經快要黑了,等太宰到那裡的時候,天色應該就全黑了,這樣他應該什麼都發現不了。

    太宰睡過的被窩裡依舊有餘溫,雲瑯舒服的鑽了進去,拍拍老虎腦袋要他看好門,然後隨手從皮囊裡抓了一把豆子丟給梅花鹿,抓抓老虎的皮毛。弄順溜了,就枕在上面,聽著外面簌簌的落雪聲,長嘆一口氣,就閉上了眼睛。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24
    第八十二章卓姬要嫁人了

    雲琅在這個小山溝裡停留了三天。

    因為太宰執意要在這裡等待三天。

    第四天的時候,太宰才跟著雲琅離開。

    他似乎很開心,沒有半點失望的樣子。

    雲琅不是很確定太宰是不是真的得了忘記了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情。

    他決定,只要太宰不提起,他準備一輩子都不說。

    很多時候,無知是一種幸福……

    再一次回到人種廟所在的地方的時候,雲琅虔誠的在朝陽中跪拜了下去,太宰不明白雲琅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只好站在一邊看著。

    雲琅不願意,也不敢在這個地方多停留,感謝過女媧娘娘的不殺之恩之後,他就趕緊催著太宰下山。

    太宰想帶著雲琅去皇陵,雲琅不願意,他覺得現在無論如何都不是一個好時候。

    「從斷崖處就能進去,哪裡有一條專門留出來的小路,也是一個通風口,可以掃除皇陵裡面的穢氣。

    斷龍石也在這條小路上,如果撥動斷龍石,斷崖就會垮塌掉,徹底的封死皇陵。」

    太宰絮絮叨叨的,看起來有些神經質。

    雲琅無奈的道:「這些話等你快死的時候再對我說,現在說實在是太早了,我還沒有做好接管皇陵守護任務的準備。」

    太宰笑道:「裡面有奇珍異寶無數……」

    雲琅翻了一個白眼道:「能拿出來換錢不?」

    太宰認真的道:「不成!」

    「不成你說什麼,看了拿不到,你這不是在害人嗎?」

    太宰乾笑一聲道:「我就是隨口說說……」

    很多時候,始皇陵對雲琅來說,就是一個博物館一類的存在,那裡面奇珍異寶無數,卻只能看看,長學問是極好的,如果拿出來……還是算了,不論在大漢,還是後世,都會死的很慘。

    尤其是在大漢,很有可能會被活埋——

    斷崖邊上的房子依舊在,只是冷冰冰的沒了人氣,用火烤了一天才把裡面的寒氣驅逐乾淨。

    太宰看著滿屋子的竹簡木牘,長嘆一口氣,說是要在這裡停留幾天,好把這些東西全部都送進皇陵宮衛那邊去。

    雲琅答應了,這個工作不好交給別人,不是他幹,就是太宰干,離開家已經快十天了,再不回去,估計家裡就要亂了。

    從斷崖上俯視雲家莊園,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下美的驚人,主要是莊園裡升起的縷縷炊煙,讓人有從天上俯視人間的感覺。

    梅花鹿留給太宰,幫著拉爬犁運東西,老虎是一定要回家的,這傢伙對於雲家來說,是一個類似保護神一般的存在。

    當老虎背著東西懶洋洋的出現在平原上,首先高呼的就是那些撿柴肥地的孩子們。

    他們一擁而上,抱著老虎的脖子如同見到了親人。

    看到這些孩子們,雲琅回頭瞅了一眼驪山,他現在非常的確定,太宰根本就沒有失去記憶。

    所有後面發生的事情都是在演戲……

    有時候雲琅有些痛恨自己的聰慧,他總能從一些蛛絲馬跡中找到與眾不同的地方,這讓他的生活永遠都不幸福。

    雲琅坐在孩子們拉柴火的爬犁上,讓這些精力充沛的小傢伙們拖著他回家。

    至於報酬,就是他們在山上沒有吃完的鍋盔。

    老虎得到解脫之後,在雪地上蹦跶幾下,就不見了蹤影,雲琅很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嗅到了母老虎的味道。

    家裡到處都是染料酸不拉唧的味道,穀場上的繩索掛滿了五顏六色的麻布,各種顏色都有,只是顏色都不是很正,這是婦人們對於染衣服的時候對於時間跟溫度掌控的都不是很好造成的。

    在大漢,這已經很不錯了,至少,在雲家莊子,每個人,不論男女都開始穿內褲了,這已經是一個了不得的進步。

    桑麻,這是農家永遠都繞不過去的一個話題,關中自古以來就有養蠶漚麻的習慣。

    雲琅剛剛回家,就被一群上了年紀的婦人追著要蠶種,再有十幾天,天氣就要轉熱,就到了曬蠶種的時候了,農時可耽誤不起。

    雲琅的眼睛瞪的比牛眼還大。

    「養蠶?」

    「是啊,是啊,這可是大事,老婆子以前在家裡養了一房蠶呢,五月出新絲,能賣不少錢,也更換不少糧食回來……」

    「可是咱家沒有桑田……」

    「這不要緊,六里地以外就有一片老桑樹林子,今年就採桑枝扦插,明年就有桑田了,今年的蠶種,可以吃老桑樹上的葉子……」

    「還有麻,也要早點點下去,家裡的地多,所有的田埂上都要點上麻,不好的地上也要種麻……」

    「家裡水塘多,要養一些鴨子,還有雞,這活計輕省,孩子們就能幹,還要養豬,養羊,尤其是豬,一把草就能養大……」

    被婦人們圍住,雲琅的腦袋都快要炸了。

    「梁翁!」

    雲琅大吼一聲,婦人們嚇了一跳,見梁翁快速的趕過來,就知道家主可能要發話了,連忙豎起耳朵聽。

    雲琅指指那些婦人對梁翁道:「滿足她們所有的要求,你看著指派,安置,不管是桑蠶,還是漚麻,還是豬狗牛羊雞鴨鵝,你統統看著置辦,實在不成,就帶著她們回一趟陽陵邑,每人發一百個錢,順便去走走親戚,最後再把她們要的東西帶回來,坐牛車去……」

    梁翁瞅瞅那些婦人沒好氣的吼道:「家主才回來,能不能等家主歇息一下再說?

    現在去找丑庸,把要買的東西記下來,一百二十八個大人,一人一百個錢也領了。

    不要再圍著家主,像什麼樣子。」

    梁翁轟走了婦人們,很狗腿的湊過來道:「家主辛苦了,要不要準備好洗澡水?還是直接在熱水溝裡洗?」

    雲琅懨懨的道:「熱水溝吧,那裡的水熱一些,讓丑庸把換洗衣衫直接拿過去,臭的受不了了。」

    「家裡來了客人……」

    「管什麼客人啊,洗乾淨了再說,另外,再給我弄一碗小米粥回來,先墊墊肚子。」

    不用雲琅吩咐,梁翁就快速的將雲琅包在麻布里的鐵臂弩收進了庫房,見雲琅去了熱水溝,就飛快的去通知醜庸,小蟲她們給家主拿換洗的衣衫。

    熊皮襖,狼皮褲十天沒下過身,這些東西保暖是保暖,可他不透氣啊,才脫掉衣服,雲琅就把衣褲丟的遠遠的,至於狼皮靴子,更是被他丟出了八丈遠。

    這些東西本來就硝制的不好,這一路上又是雪,又是汗水的,再混合上皮子本來的味道,雲琅已經忍耐很久了。

    赤條條的鑽進熱水溝,被溫泉水一激,全身都發癢,如同有一萬隻蝨子同時在撕咬他,長吸一口氣,坐在溫泉水底的石板上,如同受刑的烈士,咬緊牙關,等待這一股子刺癢勁頭過去。

    「你家的老虎呢?」卓姬清冷的聲音就從頭頂傳過來。

    雲琅摀住胯下無奈的道:「我在洗澡!」

    卓姬冷笑道:「我洗澡的時候你好像也沒有避開!」

    雲琅苦笑道:「誤會,誤會!」

    卓姬笑道:「看了我洗澡,還知道留下一枚玉牌,算是看我洗澡之後給的賞賜?」

    雲琅不想在這件事情上糾纏,越是糾纏自己就越是沒理,乾笑一聲後道:「聽說平叟你要成親了?司馬相如文采不錯,跟你珠聯璧合,是很好的一對!」

    卓姬點點頭道:「確實如此,別人也這麼說,你到時候來不來?」

    雲琅連忙道:「一定要去,一定要去!」

    卓姬點點頭道:「去盯著也好,我成親之後第二天就要回蜀中了。」「這是為何?」

    「因為我耶耶想要陽陵邑作坊的冶鐵秘方。」

    「你準備給?」

    「不給不成,官家對我們的產量不滿意,我父兄有準備斷我的鐵料來源,與其給別人,不如給我耶耶,我也好要一些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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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三章低級與高級

    兩人的談話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卓姬也下了水溝。

    「女人一生沒有多少盼頭,總要做出犧牲的,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

    「我覺得你不一樣啊,你很厲害,坑了你爹,坑了你兄弟,現在又要從他們手裡要好處,他們會答應嗎?」雲瑯儘量低著頭,不去看卓姬那對嫣紅的肉山。

    「所以啊,我要嫁給司馬相如啊,聽說陛下喜歡上了他的詩賦,他很快就要飛黃騰達了。

    然而,僅僅喜歡是不夠的,他還需要拿出大量的錢財來討好那些黃門,好讓他的詩賦更多的出現在陛下的案頭。

    我需要他的官職來應付我耶耶跟兄長們,他需要我的錢財去撈取更大的官職,你不覺得這很公平嗎?」

    卓姬塗滿蔻丹的長指甲在雲瑯白皙的胸口滑動,最後挑起雲瑯的下巴道:「那天看的放肆無理,今天怎麼裝起君子來了?是我的身子不好看嗎?」

    雲瑯瞅著卓姬嬌豔的面容,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她的面頰上,輕聲道:「代價太大了。」

    卓姬笑道:「你如果再大五歲,我的新郎就會是你。」

    說完這話將雲瑯的手放在她的胸膛上笑道:「相比你剛才說的那句憐香惜玉的話,我更喜歡純粹的情慾……」(本來想再寫點的,害怕被和諧,只好這樣了,很對不起主 )

    醜庸趴在桌子上,瞅著桌子上明亮的燈焰發愣,桌子上的飯菜已經熱了三遍,而小郎還沒有洗完澡。

    給小郎送換洗衣服的時候,水溝裡的動靜很奇怪,還準備去看看,卻不小心發現了卓姬的衣衫,醜庸就連忙放下衣衫跑回來了。

    小郎不喜歡卓姬,他們為什麼會在一起洗澡呢?

    醜庸很想問坐在另一張桌子上一個人下棋的平叟,這個老頭很聰明,在卓氏的時候她就知道。

    平叟今天的興致很好,抿一口茶水,再落一枚棋子,左手落的黑色棋子已經被白色棋子圍的死死的,只有一口氣可以延伸,棋盤終究是有邊線的,落子到最後,黑棋終究是要被邊線堵死最後一口氣的。

    月光照進水溝,卓姬仰面朝天躺在雲瑯的身上,面龐被月光照得慘白,幾縷凌亂的頭髮覆蓋在眼睛上,沉重的呼吸聲與潺潺的水流混為一體,兩人都有些無話可說。

    「就是這個樣子!」

    卓姬將頭靠在雲瑯的頸項間呢喃道。

    「什麼?」雲瑯低聲問道。

    剛剛才結束的不知道是第幾次的癲狂,讓他的腦袋空空的,失去了幾乎所有的思維能力。

    「就該是這個樣子!」

    卓姬轉身騎坐在雲瑯的腰上,認真的對雲瑯道。

    「你想說什麼?」

    雲瑯被卓姬飽滿的胸膛刺激的又有些蠢蠢欲動。

    卓姬狡黠的笑道:「我是說,我的日子過的就該是這個樣子,自由自在,無法無天,誰都不能限制我,誰也不能命令我,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快活的把這一輩子過完。」

    雲瑯撓著腦袋疑惑的道:「我今天剛從山上下來,先是被一群婦人攔住要蠶種,要漚麻,要豬羊,雞鴨鵝,好不容易脫身,你又出現在我身邊,直到現在,我還一腦子的漿糊,你又說這些沒頭沒尾的話……」

    卓姬大笑道:「我是說,我從今往後,只為我自己活!我要彈琴,我要作賦,我要走馬獵鷹,我要爬最高的山……」

    卓姬神情激昂,身子扭動的幅度很大,已經沉浸在她的幻想當中不可自拔… …而雲瑯覺得腰不斷地撞在石頭上很痛!

    平叟滿意的喝了一口茶,幾乎是一口吸乾了茶壺。

    黑棋終於被他活活的給圍在中間,雖然還有一口氣,卻已經無路可逃,於是,他愉快的將一枚白子落在天元的位置上,再看看被圍住的黑棋,嘿嘿一笑,大聲叫道:「醜庸,給耶耶拿酒來!」

    男女親熱這種事雲瑯以前做過很多次,卻沒有一次有這一次這樣痴迷跟熱了,熱烈。

    雲瑯確定,是卓姬的名字讓他陷入了癲狂之中……

    這是一種非常古怪的感覺,歷史與時空產生了錯亂,也產生了扭曲,雲瑯一會覺得自己在天堂,一會覺得自己在地獄……

    世界對他來說變成了混沌一般的存在,諾大的蛋殼中只有兩個人的存在,或許可以準確的說,是兩具肉體的存在。

    當卓姬最後一聲尖叫過後,兩人齊齊的倒進了水中,整個人似乎都成了空心的,身體被緩緩流動的水流簇擁著順流而下。

    「你會游水?」

    「蜀中女兒有幾個不會游水的,那時候我們可以光溜溜的在水裡待一天,直到有一天,我母親用漂亮的衣裙把我包裹起來之後,就再也沒有那樣快活過了。」

    「你真的會嫁給司馬相如?」

    「會,你們男人怎麼這麼討厭,佔了一次便宜,就覺得我應該永遠都是你的?笑話!」

    雲瑯苦笑道:「這種事我早就習慣了……」

    「咦?在我之前你還有過很多次嗎?」

    「夢中——」

    「哦,那就不用說了,少年人的春夢很噁心! 」

    雲家的洗澡用的水溝不算長,沿著小路拐了一個彎之後,就會流進暗溝,水流的盡頭是一道木柵欄,眼看就要到頭了,卓姬站起身,攀著水溝邊的石頭溯流而上。

    雲瑯沒有動彈,被水流壓在柵欄口,乾脆就坐在那裡,目送卓姬走回了出發點。

    她走的很乾脆,沒有多少留戀,只是在上岸的時候,回頭看了雲瑯一眼,或許是月光的緣故,她的臉很白……

    雲瑯走回自己房間的時候,平叟依舊在喝酒,他似乎已經喝醉了,咿咿呀呀的唱著雲瑯聽不懂的歌。

    醜庸狐疑的看著雲瑯,擺放餐盤的時候都有些慌亂,肉湯灑了一桌子,還只顧看雲瑯的臉。

    雲瑯把肉湯倒在米飯上,一口菜沒吃,快快的吃完了一碗飯之後,就回屋子睡覺了。

    第二天,雲瑯起來的很晚,吃早飯的時候,梁翁告訴他,卓姬跟平叟已經走了。

    「不是要你帶著人進城去買蠶種跟家畜去了嗎?怎麼還在家裡?」雲瑯打斷了梁翁的絮叨。

    梁翁瞅瞅家主,連忙道:「這就去,這就去。」

    吃完了飯,雲瑯丟下飯碗,四處找不見老虎,就皺眉問道:「老虎那裡去了?」

    正在收拾殘羹剩飯的小蟲迷惑的道:「早上吃完飯就沒見老虎。」

    雲瑯嘆了一口氣嘟囔道:「沒一個靠譜的啊……」

    身為地主兼奴隸主,太陽高昇的時候不好好睡個回籠覺實在是對不起這兩個名頭。

    躺在床上,雲瑯才發現自己一點睡意都沒有,不論是跟太宰生出來的嫌隙,還是跟卓姬跟進一步的關係,都讓他煩惱。

    正確的地點做正確的事情未必是完美的,卻一定是正確的。

    太宰的三個生死兄弟被雲瑯生生的在他面前被射死了,且不論太宰恨不恨那三個人,太宰也會從這件事情上看到雲瑯做事的方式——那就是不留後患。

    該下手的時候比狼都狠!

    儘管雲瑯做的事情沒有錯,他卻很難接受,這才有了後面的事情,他極力的想要忘記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現在,估計正在糾結中。

    雲瑯很想告訴太宰,直接把斷龍石拉下來這才是不留後患的做法,只要有可能進入始皇陵,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最大的煎熬。

    不明白這一點還做個屁的始皇帝忠臣。

    一點決斷都沒有!

    跟卓姬在一起的那個瘋狂的晚上,與其說是兩情相悅,不如說是卓姬單方面的發洩。

    心高氣傲的她忽然發現,即便是已經不靠男人也能好好生活的時候,依舊逃不脫男人的羈絆。

    她目前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建築在沙灘上的城堡,一場大浪過來,全部將不復存在。

    高級人有高級人的煩惱,低級人有低級人的煩惱,一個關乎靈魂,一個關乎肉體。

    雲瑯準備好好的當一個低級人,只關心柴米油鹽,只關心地裡的莊稼,只關心圈裡的豬羊……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24
    第八十四章太噁心了

    雲家的婦人們很聰明,去城裡的時候,每人帶了一點家裡產的綠菜。

    隆冬臘月裡這就是最好的伴手禮,帶著一小捆子綠菜去拜訪親友一點都不失面子。

    雲家溫泉水道上種的青菜,無非就是小白菜跟韭菜,除過留了一些供雲琅吃的青菜,其餘的都被婦人們割走了。

    小白菜這東西長得快,種子撒下去,三五天就能發芽,十天半月又會長得綠油油的一片。

    韭菜就更加的沒問題了,割掉一茬,馬上就會長出一茬。

    雲琅不在乎,反正家裡的青菜吃不完,讓她們拿去走親戚也是不錯的,這些婦人幹起活來可是賣了死力氣的。

    丑庸就不這麼看了,她認為長在雲家土地上的東西都是小郎的,那裡容得下那些婦人如此糟踐。

    錙銖必較才能家財萬貫,這就是大漢奴隸主以及地主商賈們奉行不渝的大道理。

    因此,大漢國內的奴僕跟農夫,以及工匠們想不勤奮一些都不成,因為沒人願意白白的給他們半分好處。

    一月很快就過去了,春天也真正的到來了,只是寒風依舊統御著這片大地,或許只有山間淙淙流淌的小溪,水邊漸漸漸漸變得濕潤的柳枝才知道春天春天真正到來的消息。

    太宰從山裡回來了,要求雲琅跟他一起去始皇陵走一遭,被雲琅粗暴地拒絕了。

    「放下斷龍石,一切都將煙消雲散……」

    「如果始皇帝復活呢?」

    太宰見雲琅在用看白痴一樣的目光看著他,連忙改口道:「我帶你去看看,總不能讓你一輩子守護始皇陵,卻連始皇陵是個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吧?」

    「你少試探我,說不去,就不去,你只要把斷龍石放下來,讓山崩掉,我就燒高香了。

    說實話,我真的不想再殺你的兄弟了,再來一次,我們兩個連見面都沒有法子見了。

    聽我的話,放下斷龍石,讓始皇帝好好的在裡面安息,我們在外面好好的過日子成不成啊,我的太宰耶耶。」

    聽雲琅這麼說,太宰一跳八丈高破口大罵道:「混賬啊,老夫已經在努力忘掉這件事,你為什麼還要提起來?啊?

    你就不能聽聽老夫的話,好好的走一遭皇陵,讓始皇帝見見我給他選的新太宰,然後我好安心去死?

    你就當可憐可憐我這個苦命人成不成?」

    雲琅聽太宰這樣哀求自己,依舊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般:「那就更不去了,我要你好好的在太陽底下過幾年好日子,哪怕你看中了那個婦人想要成親我都幫你辦。

    我也求求你,千萬別死,你可憐,老子比你還可憐,說起來,我在這裡就你一個不是親人的親人了,你總想著死,你也不想想我一個人可憐不可憐?」

    太宰安靜了下來,紅著眼睛瞅著雲琅,猛地一把將雲琅攬在懷裡哽咽道:「我活著好難受啊……」

    雲琅紅著眼睛道:「我把卓姬給睡了,以後還要睡別的女人,會有好多孩子,每生一個孩子,我們就有了一個親人。

    你好好的活著,我努力的生孩子,用不了多少年,我們就會有很多親人,不再是兩個孤魂野鬼了。

    你說好不好?」

    太宰鬆開雲琅,扶著他的肩膀道:「那就要抓緊了,我這個身子骨已經垮掉了,我怕熬不了幾年。

    斷龍石還是不要放下來,等我死了,你把我的屍骨以及那些兄弟們的屍骨都放進去,我這些天,把衛仲,黔夫,蓬度的屍體也挖出來了,做成了骨頭架子,你莫要恨他們,一起放進去吧!」

    雲琅黯然點頭道:「好吧……」

    太宰一臉幸福的笑道:「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

    雲琅長嘆一聲道:「你都開始安排後事了,我能不答應嗎?」

    安排後事的絕對不止太宰一個人……

    「我死了以後要穿這件大紅色的,一定要穿這件大紅色的!」丑庸不知道腦子裡的哪根筋不對頭,一大早就抱著一襲大紅袍服衝著雲琅吼。

    雲琅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痛苦的捶著床鋪道:「好,好,莫說這件紅色的,你把那套綠色的穿上也沒問題!」

    「那套綠色的也給我?」丑庸眨巴著不算大的眼睛,不確認的問道。

    「都給你……」雲琅痛不欲生。

    說完話就重新倒在床上,用毯子矇住了腦袋。

    昨晚聽太宰說了一晚上忠貞不渝的古代故事,天快亮了才睡著,又被丑庸給叫醒了。

    衣服是卓姬派人送來的喜服,她知道雲家就沒有拿得出的漂亮衣衫,不但給雲琅準備了兩套,還給陪雲琅去參加她喜宴的丫鬟也準備了兩套,一紅,一綠賽過狗屁!

    小蟲太小了,穿上那套綠色的衣衫跟裝在麻袋裡一樣,那套紅色的小一點,丑庸卻死拽著不放。

    雲琅不想去參加卓姬的婚禮,他是真的不想去,也不敢去。

    十幾天前他還跟人家的新娘子在水溝裡抵死纏綿呢,現在就要去參加人家的婚禮?

    這也太不是人了吧?

    送喜貼的平叟看得很開,笑吟吟的道:「成親?你怎麼會看成是成親?

    這就是一樁買賣,你情我願的有什麼不好?

    大女從此可以徹底的擺脫父兄的糾纏,司馬相如從此也有了走馬章台的本錢,對誰都有好處的事情,你不妨看開些。」

    「我總覺得怪怪的……」

    「有什麼好奇怪的,在大漢,這樣的事情多了,但凡是有能耐的婦人,哪一個不是這麼幹的?

    不說別人,大名鼎鼎的館陶長公主嫁給堂邑侯陳午就是一樁買賣,長公主給堂邑侯生了三子一女,哪一個是堂邑侯的了?

    很多時候啊,館陶長公主在館舍與情人幽會,堂邑侯一般都會躲在書房裡不出來,等事情完畢之後,還要問公主有沒有盡興……」

    聽平叟說這些八卦,雲琅腦門上的汗水涔涔的往下淌,他以為唐朝的公主就已經夠彪悍的,沒想到大漢的公主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平叟瞅了雲琅一眼沒好氣的又道:「你以為堂邑侯吃虧了?老夫告訴你啊,人家可是佔大便宜了。

    想當年,秦末大亂,陳午的祖父陳嬰被百姓推舉為大王,麾下足足兩萬餘人,雄心勃勃的陳嬰聽他母親說,他陳家祖上就沒有出過顯赫的人物,突然顯貴不只是福是禍。

    不如投靠別人,一旦別人成功了,這樣還不失一個侯爵之位。

    於是陳嬰就投靠了項梁項羽叔侄,讓人馬只有八千的項梁一時異軍突起,顯赫之極。

    只可惜項梁戰敗,他又成了項羽的部屬,項羽戰敗,他又投降了我大漢。

    嘿嘿嘿,這樣的三姓家奴自然不堪重用,在開國列侯中,他排名第八十六,倒數第二,封戶也只有六百,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陳嬰已經很滿足了,和他同樣是三姓家奴的人,墳頭上的草木種子都已經變成大樹了,唯有他平安無事。

    按理說,陳嬰死後,堂邑侯也就該完蛋了。

    可是,人家沒完蛋,就因為陳午把館陶長公主伺候的好,陳家的封戶從六百戶變成了一千八百戶,後來更是變成了八千戶!

    什麼都沒做,人家就成了皇后的父親,即便是皇后被陛下冷落打入了長門冷宮,堂邑侯還是堂邑侯,什麼都沒改變……

    你說說,一人榮辱在家族盛衰之間算得了什麼?」

    聽了平叟講古,雲琅腦袋上的細汗很快就變成了瀑布汗,從下巴上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這個確實不好評價,反正自從陳午兩年前死掉之後,館陶公主就與一個叫做董偃的美少年朝夕相處,據說連出恭都要手拉手才成,坊市間早就傳遍了,雲琅在陽陵邑居住的時候就聽說過。

    平叟鄙夷的又瞅了雲琅一眼道:「莫說你與卓姬的事情外人根本就不知,即便司馬相如知道了又怎麼樣呢?

    以你羽林司馬的身份,你去了他一樣以禮相待!」

    雲琅仰天大吼一聲道:「太噁心了,我不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24
    第八十五章誰是誰的金山?

    「哈哈哈哈……」

    平叟笑的如同一隻貓頭鷹,那笑聲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笑完了,轉身就走,一句話都不說。

    這反而讓雲琅有些心虛,連忙拉住平叟道:「說清楚啊。這麼走了我心裡不踏實。」

    平叟笑吟吟的看著雲琅道:「終究有一個要臉皮的,老夫還以為大漢儘是不要臉的潑皮。

    雲琅苦笑道:「事情已經干的很不要臉了。」

    平叟瞅著遠處的驪山嘆息一聲道:「你與大女相會,是在她嫁人之前,一個孀婦,一個少年,春風一度不過互為安慰而已……

    (這首《別離》乃是孑與寫書之中慨然之作,送給大家一笑而過。一場春夢了無痕,醒後分散各西東,君騎白馬過大河,妾乘青牛上東山,再會已是異鄉客,拱手笑問客何來。)

    就如同老夫對你說的,大女性子高傲,當初十三歲嫁人,十八歲守寡,如今也不過二十三歲罷了。

    她這六年是如何過來的,老夫知之甚詳,一個好女子卻沒有好歸宿,只能寄情於三尺古琴,縱把手指彈破,杜鵑啼血,誰又能知她心音?

    初見司馬相如之時,以為可以託付終身,又有誰知道一曲《鳳求凰》之下隱藏了多少齷齪心思。

    曲轅犁一事,此人終於拋開了臉面,露出真容,蠅營狗苟之輩為鑽營,為求得一官半職,兩年恩情一朝拋棄,全忘了卓姬當壚賣酒之艱辛。

    人事無常,世事艱辛,一朝拋卻,前路全開,哈哈哈,如此境遇聽起來荒唐,說起來污穢,卻無人知曉這是上蒼對大女最好的安排!

    一場荒唐戲,你不去也罷……」

    平叟揮揮手就上了馬車,很快就驅車上了古道,車馬轔轔,被護衛家僕簇擁著去了陽陵邑那座繁華的地方。

    雲家的蠶種在太陽地裡靜靜地孵化著,依舊是一個個的小黑點,有些卻已經發亮了,聽看守蠶種的劉婆說,那些發亮的小點,就是快要孵化出來的幼蠶。

    雲琅長嘆一聲,回到屋裡,在竹簡上匆匆寫道:「你有一間房子,背山面河,左松右竹,廊下有四時之花,池下有不涼之香湯,無車馬之喧鬧,無塵埃之浸染,只有嘗不盡的山珍,用不盡的美味,可以調素琴,閱古經,朝看日出,暮觀霞靄,直至老死!」

    寫完之後,雲琅再次嘆息一聲,女人總是要哄騙的,不管她有多聰明,有多堅強,既然已經得手了,多哄騙一下沒壞處,置之不理才是禽獸行徑。

    將竹簡裝在一個錦囊裡,喊來了褚狼,要他騎馬去追平叟,務必把這個錦囊親手轉交給卓姬。

    等蠶從麻布上孵化出來,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對劉婆而言,卻只是六天的事情。

    大地對春天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地皮變得濕潤了……

    卓姬坐在臥室裡,她的妝容已經無可挑剔,兩個專門負責調妝容的婆子依舊在忙碌,哪怕是一根頭髮絲,也不容錯亂。

    妝容不是給司馬相如看的,而是給賓客們看的,長安三輔到處轟傳著司馬相如一曲《鳳求凰》抱得美人歸的傳奇,那就不妨讓司馬相如再驕傲一些。

    屋子裡堆積著十幾箱子綾羅綢緞,金餅子,雲琅重新煉製過的金餅子,即便在燈光下,依舊熠熠生輝。

    這些都是給司馬相如的酬勞……

    司馬相如進來的時候,目光落在綾羅綢緞以及金餅子上,他很滿意,瞅著跪坐在胡氈上的卓姬,多少有些驚豔。

    很快,他就重新調整了心態,彬彬有禮的道:「該去見賓客了。」

    卓姬瞅了司馬相如一眼道:「稍等片刻,平叟也該回來了。」

    司馬相如皺眉道:「可還有什麼未了之事?」

    卓姬笑道:「你我今日一聚,明日便各自東西。我走蜀中大河,你去齊地大海,天各一方,長卿當保重才是。」

    司馬相如笑道:「我去齊國任詹事府詹事,此事你出力良多,長卿得償所願,此恩永世難忘。」

    卓姬笑道:「多記一些恩情,將來下手的時候就會輕些。」

    司馬相如乾笑道:「何至於此?」

    卓姬笑道:「但願如此!」

    話已經說完,被燭火照耀的亮堂堂的房間變得寂靜。門外的平叟咳嗽一聲抬腳進來,尷尬的司馬相如隨便拱拱手就趁機逃開了。

    卓姬見只有平叟進來,冷著臉道:「他不肯來?又是一個沒良心的。」

    平叟笑道:「但凡是有點臉皮的都不會來。」

    卓姬怒道:「我就是要這些沒良心的人看看我的下場!」

    平叟知道卓姬此刻的心情,也不以為甚,從懷裡掏出一個錦囊遞給卓姬道:「禮物來了。」

    卓姬好奇的打開錦囊,取出裡面的竹簡,瞅了一眼上面的話,眼淚就撲簌簌的流淌下來。

    將竹簡遞給平叟道:「我終究有一個安身之地是不是?」

    平叟沒有看竹簡,而是把竹簡捲起來重新裝進錦囊還給卓姬道:「鎖起來,以後有用處。」

    卓姬咬著牙道:「當然要鎖起來,從他嘴裡要句話比登天還難。」

    說完話就看看黑漆漆的夜色,站起身道:「該去讓那些人羨慕一下了,也好讓那些人知道司馬長卿不但抱得美人歸,還收穫了一座金山!」

    平叟笑道:「卓姬的金山!」

    卓姬笑道:「沒錯,我的金山!」

    老虎出去了兩天,才病懨懨的回來了,回到家沒幹別的,從鹿群裡找了一頭比較肥碩的公鹿一口咬死,就叼著重新跑出去了。

    「你就不能把老婆帶回家來啊?」暴怒的雲琅在後面跳著腳罵。

    老虎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很快就鑽進了松樹林子。

    松林裡傳來陣陣虎嘯,應該是兩隻老虎的叫聲,一應一和的看樣子還是比較恩愛的。

    這段時間,雲琅是不允許家裡的人去松林的。

    大王可能不會傷害家裡的人,大王今年的老婆就很難說了,都是吃肉的,而雲家的孩子經過一個冬天的大補之後,一個個肥肥胖胖的很是可口,被母老虎吃掉那就太糟糕了。

    笸籮裡全是雞雛,足足有十個大笸籮裡裝的全是雞雛,還有十幾隻黃嘴的小鵝,鴨子沒聽說過,至少陽陵邑裡沒有鴨子。

    家裡的孩子都被雞雛,小鵝吸引,沒事也不出家門,都是聽話孩子,知道出去之後很有可能會喂老虎。

    丑庸正在跟梁翁商量,要不要把家裡的青菜拿去城裡賣,冬天是弄不成的,路上要走兩天呢,再好的青菜被凍上兩天之後,也會變成爛泥。

    現在不同了,渭河邊上的冰都開始融化了,只要用麻布包裹好,就不會凍壞,現在的青菜,在陽陵邑可是能賣大價錢的。

    雲琅忙著跟一群大孩子一起蓋房子,大漢的十二三歲的少年跟後世那些還在上六年級的孩子有著完全的不同。

    家境好點的,成親的都有,也不再有人認為他們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

    先蓋的是一長溜平房,裡面有三間屋子的那種,外面會有一個小院子,再蓋一間小屋子當廚房就很好了。

    說是孩子們蓋,實際上出力的還是請來的工匠,孩子們負責打下手,按照雲琅的計算,等家裡的十幾棟平房蓋好之後,以後的房子就該交給他們蓋了。

    劉穎在雲家莊園干的唯一好事就是留下了很多的磚瓦,雲琅需要的樓閣只蓋了三座,其餘六座這傢伙根本就沒動工。

    最好的一片地方,被雲琅空出來了,既然給了卓姬一個承諾,這裡就該有一座人家的小樓。

    處處都是工程,處處都是工地,不論是引水,還是下水,抑或是沿著熱水渠留出來的菜地,在冰河解凍之後,雲家的莊園再一次變得繁忙起來,雲琅對建設一座真正的莊園有著持之以恆的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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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六章春天的麻煩

    家,還是自己親自修建起來的才有歸宿感。

    對人或者野獸都是一樣的。

    劉婆的蠶種終於孵化出來了,老虎卻把自己睡覺用的毯子銜著去了松林。

    開春的時候,雲瑯希望能種很多的油菜,即便是給荒坡上播種油菜種子這樣的事情他也想試試。

    這樣的話,到了六月天,這裡該是滿山的金黃。

    生活跟夢想差別很大,雲瑯這時候寧願多做一點夢,很多時候,他認為自己活得太過現實,就是缺少一些夢。

    蠶種黑黑的在麻布上蠕動,劉婆帶著一些婦人,很小心的將蠶種用毛筆一點點的掃進了笸籮。

    笸籮裡面有剪得很碎的桑葉,桑葉也是新發出來的,還有些泛黃,劉婆說了,桑樹是一種有靈魂的樹,它知曉每家的蠶在什麼時候需要什麼樣的葉子……

    田地裡已經開始忙碌了,雲瑯站在一張籐條編制的藤牌上,被牛拖著在原野裡晃蕩,這樣做的好處就是能把田地裡的土塊壓碎,壓平,澆上一遍水之後,等到真正春暖花開了,就重新犁地,磨平,播種。

    上林苑裡排名第一的地主是皇帝,排名第二的地主就是雲瑯,野人們不敢去找皇帝,一些實在沒有食物吃的野人,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雲家。

    也只有在雲家附近,才不會有獵夫來捉他們。

    雲瑯很想幫幫他們,可惜,他自己的糧食也不多了,現在的陽陵邑已經到了拿著錢也買不到多少糧食的地步了。

    真正造成糧食緊缺的不是去歲的那場大雨,而是衛青的出征……

    皇帝明明知道那場大雨造成了糧食歉收,如果他肯打開府庫救濟一下災民,這場災難很快就過去了,以大漢充沛的糧食儲備,一場中等的災難還不至於餓死這麼多人。

    只可惜,皇帝的大軍要出徵了,衛青雖然只帶走了一千六百人的親兵,然而,跟在他後面的行軍長史卻帶走了十六萬擔糧食,以及無數的牛馬牲畜。

    對皇帝來說,消滅雁門關外的匈奴,一雪恥辱,比關中的災民更加的重要。

    「消滅匈奴當然比關內的百姓重要!這還用得著想?」太宰對雲瑯的奇怪思維覺得不可理解。

    「為何?難道不該是先照顧國內百姓嗎?」雲瑯嘴裡的面條都沒有吞下去,就吃驚的問道。

    「始皇帝當年也是這樣做的,蒙恬大將軍當年修造長城驅趕匈奴七百里的時候,關中百姓也吃不飽肚子,始皇帝還是驅趕這些吃不飽肚子的百姓去修築長城去了。」

    雲瑯就無法理解太宰的思維,這傢伙遇到事情基本上不動腦子,直接從始皇帝生平事蹟中找一段,然後生吞活剝的套用上去,就成了他的思維,且不可動搖。

    雲瑯無奈的瞅瞅太宰,跟古人沒法子談平民主義,看來啊,這東西是一個舶來品。

    太宰無法接受一個沒有皇帝的世界,就像蜂群,蟻群沒法接受沒有蜂王,蟻後一般,皇帝是一定要有的,要不然大家的生活就沒了章法,沒了方向。

    雲瑯覺得這樣很沒意思,他覺得自己就不需要一個皇帝騎在腦袋上指揮他前進的方向,沒了那東西,他可能會生活的更好。

    「小郎,文婆跟韓婆打起來了,撕扯的很兇,梁翁上去勸了一下,就被抓破了臉。」

    醜庸氣喘吁吁的進來,來不及給太宰施禮,就衝著雲瑯嚷嚷。

    等雲瑯過去的時候,兩個衣衫不整的婆子已經不打了,各自坐在地上呼天搶地的哭泣,期間夾雜著各種雲瑯聽不明白的罵人話語,偶爾有兩句能聽明白的也是對方與各種動物**的激烈描述。

    雲瑯來了,;兩個婆子一人抱著雲瑯的一條腿哭的更加大聲……

    雲瑯直到現在還不曉得這兩個婆子為什麼打架,路上問過醜庸,她居然也不知道。

    對這兩個婆子,雲瑯是沒辦法的,只好瞅著文婆的兒子小文問道:「說清楚!」

    小文覺得老娘這樣做讓他很沒臉面,見家主問起就連忙道:「我母親覺得韓婆婆可能偷了她晾曬在外面的苦丁……」

    文婆聽兒子這樣說,更加瘋狂的怒吼道:「就是她偷的,昨日裡還有半笸籮,今天就剩下一個底子了,一樣多的苦丁,就她家的最多,不是偷了我們家的,還能是哪裡來的?」

    韓婆聽了之後,先是一聲高亢如雲的尖叫,然後指著文婆道:「我本來挖的苦丁就比你家多……」

    雲瑯閉上眼睛,過了一會睜開眼睛道:「苦丁是啥?」

    文婆的兒子連忙端來一個笸籮給雲瑯看。

    「苦苦菜啊……」

    春日裡什麼樣的野菜最多?毫無疑問,就是苦苦菜跟蒲公英。

    尤其是春日裡剛剛發芽的苦苦菜,上面小小的葉片,下面卻有一根潔白肥厚的根莖,苦味還不是很濃鬱,用來做小菜是最好不過的東西。

    問題是小菜不重要,重要的是雲家莊子裡面有一百多個沒了丈夫的婦人……

    春天到了,草木復甦,人性也在復甦中,人一旦沒了飢餓這個危機壓迫,立刻就會把注意力轉移到其它方面。

    雲瑯可以去找卓姬,老虎可以去山林裡找母老虎,家裡的母牛正在梁翁的主持下有計畫的配種,驢子也有母驢為伴,圈裡的母鹿也整天被公鹿嗅屁股……

    空氣裡蕩漾著春天的氣息,也洋溢著濃濃的荷爾蒙的氣味……於是人的脾氣就變得暴躁起來了。

    這一刻雲瑯終於改變了對皇帝的看法,在這片大地上,由於眾口難調的原因,確實需要一個不講理的皇帝!

    不講理的皇帝可以用不講理的方式平息大部分的事件。

    雲瑯原本想要弄一些壯勞力回來的,卻被這些婦人們集體給抵制了,她們寧願幹活累死,也不願意家主弄一些成年男人回來,傷害她們的孩子,為此,她們整天跟牛馬一樣的幹活,不論是犁地還是砸石頭,砍樹,所有的工地上都有她們的身影。

    雲瑯不想跟她們講理,就扭頭瞅著文婆,韓婆的孩子們……

    韓婆的兒子很大氣,從自家的笸籮裡分了一半苦丁給文婆,文婆的兒子小文對韓婆的兒子韓大道:」今天砍柴的時候,我多挖一些苦丁給你。」

    韓大點點頭,就去拖拽他憤怒的母親。

    兩個十歲的孩子如同大人一般交談,顯得很是平靜,母親的作為讓他們覺得羞恥。

    這是太宰灌輸給他們的信念,也是太宰教會孩子們,讀書人與一般人的區別。

    早就會寫自己名字的孩子,即便是年紀幼小,做事也透著大氣。

    兩個婆子也好再鬧,無論如何,兒子的顏面還是維護的,只是相互怒罵兩句,就鬆開雲瑯的腿跑了,直到這個時候,這兩個該死的婆子才意識到雲瑯是家主。

    「以後有事情,直接通知家裡最大的一個孩子,就不告訴這些婦人了,沒孩子的婦人跟孩子還小的婦人照舊!」

    雲瑯朝著梁翁大叫。

    要梁翁去管一群婦人真的很難為他,一群除了孩子再無長物的婦人,只要沒死,凶悍起來老虎都怕。

    吵鬧結束了,所有的人又去幹自己正在幹的事情了,就連太宰也在製作簡牘準備抄書給孩子。

    最無聊的就是雲瑯,霍去病以權謀私的用羽林軍輜重送來重達八十斤的書信他已經看過三遍了,閒著沒事準備再看一遍。

    信裡面的話很有意思,比如說他陣斬叛匪十六人的事,他在信中用整整八斤的份量闡明,他殺的真的是拿刀拿槍的叛匪,不是手持木棍,鋤頭的飢民……

    雲瑯每次看到這裡就會會心的一笑,真是太有意思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25
    第八十七章改造與衝動

    霍去病在砍人的時候知道區分那些事該死的,那些不是該死的,這就是一個極大的進步。

    或許這也是一個極大的錯誤。

    誰知道呢,反正雲瑯覺得這是好事,至少讓他的心裡舒服了很多。

    朋友之間相處是一個相互影響的過程,跟著壞朋友可能變得更壞,跟著好朋友可能會變得更好。

    只有跟雲瑯這樣的人交朋友,可能會變成一個不好不壞的混蛋。

    善良起來,世界充滿了光輝,哪怕是飛蛾落在肩上,也只是揮手驅趕走而已,如果惡毒起來,即便是天使在身邊,他也會用最粗暴地方式褻瀆。

    這是後世人的特點,雲瑯把它完整的保留了下來,並且準備在大漢發揚光大。

    祖先們總是喜歡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不如變成雙面人左右逢源活得快活如意。

    他覺得兩面三刀是一個美麗的普世價值觀,應該隆重推廣,並且將之發揚光大。

    老虎回來了,才一個月的時間這傢伙就變得瘦骨嶙峋,肚皮是癟的,前胛骨高高的聳立著,毛髮也失去了光澤,最要命的是這傢伙的毛髮裡有很多的跳蚤!

    一回來就懶洋洋的趴在雲瑯腳下,叫聲跟小貓一樣虛弱……

    這就是一個沒出息的。

    太宰說,這是老虎大王第一次去找母老虎……

    好在這傢伙還是喜歡泡熱水澡,吃了一盆子肉糜之後,就跟著雲瑯來到了熱水溝裡,才鑽進去,雲瑯就看到無數的黑色小蟲從毛髮裡鑽出來在清澈的熱水裡掙扎,很快就被水流沖走了。

    讓這傢伙站在大盆子裡,用苦楝皮水浸泡了半個時辰,才算是殺滅了它身上的寄生蟲。

    老虎回來的時候,把他的毯子也叼回來了,醜庸跟小蟲兩個洗涮了半天,才把那張看不出本色的毯子洗涮乾淨。

    「這就是一個沒良心的。」

    醜庸用手點著老虎的鼻頭笑道。

    「毯子就給母老虎不就行了?人家還要生兒育女呢。」

    老虎明顯不同意醜庸的說法,等到毯子曬乾了,他就趴在上面,誰動跟誰呲牙咧嘴。

    百獸之王沒了威風,每日裡最喜歡吃肉糜,這是一項非常大的開支,主要是這傢伙現在只吃不狩獵。

    「這傢伙現在跟偽帝劉徹是何其的相像啊……」

    雲瑯探出一隻腳用腳底板揉著老虎的肚皮對太宰道。

    太宰停止了給簡牘穿牛皮繩,笑著搖頭道:「不怕他不幹活,只怕他什麼都吃,如果僅僅是咬死,卻不吃,那就更加的可怕。

    對了,卓姬走了?」

    「走了,回蜀中了,她的父親不願意再給她供應鐵料,她不得不回去走一遭,反正都是付出代價的事情。

    她為了增加自己說話的籌碼,跟司馬相如成親了。」

    「走了,就走了,沒什麼,她並非你的良配。」

    「這方面你也懂?」

    太宰抽了雲瑯一眼道:「沒有共患難,也沒有共榮華,唯一有的就是銀錢上的一點糾葛,根基薄弱,經不起風浪的。

    只看她這一次嫁給了司馬相如就知道,人家愛對你並無愛憎,蜀女多情,心如蜀山間的雲霧變幻莫測,你莫要太看重了。」

    雲瑯想起那晚兩人隨波逐流的場景不由得笑道:「隨波逐流吧!」

    今年最好的消息就是皇帝留在長安不出來了,也不準備春狩了,可能皇帝也知道山野裡也沒有多少東西可以讓他狩獵的。

    在過去的那個冬天裡,上林苑裡的野獸糟了大難,成群結隊的百姓們在荒原上組團打獵,他們可不理睬什麼獵殺不絕的道理,只要是肉,不管是大的小的,還是帶崽子的,他們一概不放過。

    這樣做對雲家莊子是個大好事,至少在今年,沒有什麼害獸回來禍害雲家的莊稼。

    農婦們早早在家培育好了大蒜,蒜頭上剛剛露出一點青色,她們就把蒜頭分瓣種進了田野裡。

    其實這個時候種蒜還有點早,架不住雲瑯非常想吃蒜苔炒肉,她們才不顧農時種下去了。

    說起來很可憐,中原諾大的大地方就產不出幾樣好東西,蒜頭,蘿蔔,以及剛剛種下去的核桃,葡萄都是張騫從西域帶回來的。

    雲瑯很想知道張騫為什麼沒有把棉花種子帶回來,多大的遺憾啊。

    不過,也不算什麼,吐魯番,高昌不算遠,將來找霍去病要也不晚。

    霍去病是一個強大的人,這體現在他的自信上,也體現在他的行動上,跟這樣的傢伙打交道,就一定要使用策略,在滿足他狂傲的自尊心之後再做適當的打擊,是個不錯的主意。

    因為,這樣做可以使他奮進……

    這傢伙把所有的話都在八十斤重的竹簡上說完了,來到雲家的時候,就顯得很自然,不用解說自己半年時間到底去哪了,也不用解說他在這半年的時間裡到底幹了些什麼。

    雲家對他來說跟自己家沒有多少差別,因為雲瑯把他的壓歲錢都拿去買東西了。

    丟給梁翁,醜庸,小蟲一些粉色的石頭之後,就坐在雲瑯的椅子上,等雲家的家主回來。

    「芙蓉玉!」

    見梁翁他們在發傻,霍去病懶洋洋的解說了一句。

    以前他對下人可不是這個樣子,多說一句話就好像玷污了他的貴族身份。

    雲家待著太舒服,於是,霍去病就把腳放在桌子上,把身體的重量全部交給了椅子。

    半夢半醒之間,覺得耳朵癢的厲害,轉過頭,就看見一頭吊睛白額猛虎正在用巨大的鼻子嗅他。

    霍去病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僅僅用雙臂,就把身體送到了半空中,探手捉住二樓的樓板,腰上一用力,整個人就翻上了二樓。

    雲瑯把肩頭的籐條編制的農磨放在地上,仰頭看著霍去病道:「你怎麼了?」

    霍去病抖抖衣衫,搖搖頭道:「沒什麼,你養的老虎?」

    雲瑯搖頭道:「準確的說是他在養我,我兄弟,今年四歲,名字叫大王!」

    霍去病的一張臉漲得通紅,長出了一口氣道:「這就是你那個只有四歲,卻力大無窮的兄弟?」

    雲瑯拍拍繞著他轉圈的老虎的腦袋,很無良的笑道:「沒錯。」

    「有兵刃,有鎧甲,有弓箭,我不怕他!」

    「我知道啊!再給你一匹馬你能跑的比老虎還快。」

    「你總是騙我!」

    「你好騙啊,不騙你騙誰?」

    「我下來的話,老虎會不會咬我?」

    「不會!」

    「別騙我!」

    霍去病終身一躍,就站在了地上,強忍著恐懼,將手放在老虎的腦袋上,揉了揉……

    「你要是幫他撓肚皮,他會更加高興。」

    「我要的是這頭老虎臣服與我,不是我去伺候他。」

    「那就沒辦法了,你們打一架吧!」

    雲瑯轉身就走,將老虎跟霍去病留在那裡。

    老虎大王蹲坐在地上,一雙大眼睛陰冷的瞅著這個陌生人,霍去病動一動,他的腦袋也就跟著動一動,將霍去病看的死死的。

    直到醜庸用棒槌攆走了老虎大王,霍去病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衣衫都被汗水濕透了。

    雲瑯端著一碗綠了吧唧的東西從屋子裡出來,瞅著脫力一般的霍去病道:「最近家裡只有野菜,你吃不吃?」

    霍去病疲憊的搖搖頭道:「我也想養隻老虎。」

    雲瑯指指松林道:「那裡邊還有一頭母老虎,估計是懷孕了,再過三個多月就會產崽,你要是有本事弄一頭小老虎回來,這個願望還是可以達成的。」

    「我想要大老虎!」

    「那就沒辦法了,據我所知,大老虎一般都是不接受主人的,除非你從小養才有可能。」

    「我就要大老虎!」霍去病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

    「那就準備過一天到晚穿鎧甲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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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章春水蕩漾

    雲瑯從來都沒有勸阻別人的習慣,他認為一個人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除非這人會影響到他的命運。

    因此,他可以勸阻太宰不要做那些無意義的事情,比如反漢復秦,至於卓姬想要通過婚姻借用司馬相如的官威去對付想要侵吞她財富的父兄,霍去病想要養大老虎的事情。

    以前的時候他看到別人要跳樓,也只是報警,剩下的他什麼都沒做,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人從樓頂縱身一躍,最後被摔的稀巴爛,他的心情很平靜。

    生與死說起來是一個很大的事情,如果是他自己選擇的,就沒什麼好傷心的,有時候,對某一個人來說,死亡不一定就是壞事。

    霍去病對自己的人生早就有一個完整的規劃,那就是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反擊匈奴大業中去。

    殺死每一個匈奴是他心中最高的理想,他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他這個偉大目標服務的。

    雲瑯養老虎是用無盡寵溺的法子來讓老虎離不開自己,霍去病養老虎的法子只有一個,那就是征服!

    春天裡,每一個人都很辛苦,於是,雲家從開始耕種以來,就一直在吃乾飯,中間甚至還有烤餅子做加餐。

    人在出苦力的時候,如果還吃不好,身體會垮得很厲害。

    雲瑯從不對人說農活有多幸苦,這些天,他也在下地,身為雲家不多的壯勞力,他更加的辛苦。

    很多詩人羨慕田園生活,卻不知道田園生活是一種最苦的生活,他們喜歡看到別人在農田裡勞作,喜歡看見別人揮汗如雨,把這當成一幅畫卷,或者一首詩。

    如果要他們去辛苦勞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耕地的跟看人耕地完全是兩回事。

    「你也能吃得下這種苦?」喜歡吃麵條的霍去病小聲問道。

    雲瑯停下手裡的筷子道:「我又不是你這種紈褲子弟,種子種到地裡秋天才有飯吃!」

    霍去病嘆息一聲道:「我怎麼就紈褲了?每天四更天就起來打熬力氣,二更天了還在看兵書戰策,想紈褲都沒有時間。」

    「你舅舅到現在都沒消息嗎?」

    「沒有,大軍出了邊塞,想要消息只有等戰況有了定論才成,或者勝,或者敗,如同賭博一般啊。

    我舅母在家裡也是忐忑的要命,整天神叨叨的,脾氣暴躁的讓人不敢近身,五天前才處死了兩個僕役。

    你放心,她現在沒時間找你的麻煩。」

    「找我麻煩?」雲瑯詫異的問道。

    霍去病看著雲瑯道:「我舅母覺得她被你算計了。」

    雲瑯苦笑一聲道:「曲轅犁,耬車,水車,水磨,豆腐作坊,比不上她付出的這塊地嗎?」

    霍去病不好腹誹長輩,低聲道:「馬蹄鐵實在是個好東西,將軍要我代他向你致謝,還說羽林現在剛剛剿匪歸來,正是修養期,你家裡如果事情多,可以晚一些去軍營。

    至於我舅母,以經被我舅舅勸住了,我舅舅說了你弄出的馬蹄鐵,讓他軍中的戰力至少增加了兩成!」

    雲瑯重新端起飯碗道: 「能讓我安安靜靜的在這裡活到老死,就是對我最大的寬容了。」

    霍去病吃一口苦苦菜,可能不合口味,皺著眉頭吃了下去,對雲瑯道:「我舅母之所以覺得被你算計了,原因就是這塊地,她認為你最終的目的就是這塊地,為了這塊地,你似乎有些不計代價的意味在裡面。

    說說啊,這塊地有什麼好的?」

    雲瑯嘆口氣道:「有人對我說過,獻慇勤不能無緣無故,看來這句話是對的,我確實付出太多,以後會記住的。」

    霍去病點點頭,既然雲瑯不想說,他也不問,吃過午飯之後,就跟著雲瑯下地了。

    今天的太陽很不錯,紅豔豔的掛在天上,不冷也不算熱,扶著耕犁眼看著鬆軟的土地順著犁鏵的邊沿被拋出,霍去病難得的安靜了下來。

    兩個人的話都不多,一個犁地,一個踩著磨平地,廣袤的原野上只有微風拂過,一切都是那麼的平靜。

    「你見過匈奴人嗎?」

    一塊地犁好了,也磨平了,霍去病將牛身上的曲轅犁卸掉,讓它自由自在的吃著剛剛發芽的青草。

    「沒見過,應該是窮兇極惡之輩。」

    「我也沒見過,聽我舅舅說,不需要提前知道,匈奴人在該出現的時候就一定會出現,我們要做的就是殺死他們而已。」

    雲瑯想了一下,覺得衛青這話說的沒錯,既然已經是死敵了,所有瞭解匈奴人的目的就是為了殺死他們這一個目標。

    確實沒必要進一步的瞭解他們。

    「我舅舅說草原很大,大的幾乎沒有邊際,張騫說戈壁也很大,也是大的沒有邊際,比戈壁還要大的是沙漠,那是匈奴人死後要去的地方,他們的靈魂在沙漠裡被風沙磨礪之後,又會變成匈奴人,比以前還要厲害。」

    「這是胡說八道,草原沒有你想的那麼大,戈壁沙漠也是,尤其是沙漠,只是一片沒有長草的荒地罷了。

    匈奴人被你砍一刀也會流血,被你把腦袋剁下來之後也會死,他們不是從沙漠裡死而復生的,死了就是死了,新的生命只有在女人的肚子裡才能孕育。

    跟我們一樣,也需要經歷幼兒,少年,成年,最後死亡這麼一個過程。

    匈奴人之所以更加厲害,完全是因為他們的身體更強壯,戰技更加的嫻熟,他們的將軍越發的會打仗了,不要相信那些奇怪的傳說。」

    霍去病點點頭,又道:「農耕結束,你掄鎚子我燒火,我們兩個重新給我打造一套武器吧。」

    「你的武器不是已經很好了嗎?都是百煉鋼,我看過,我們兩個打造,最好的狀況也不過如此。」

    霍去病搖搖頭,拍著身邊的犁鏵道:「那些武器斬殺了不少叛賊,上面被叛賊的血糊滿了,我以後要出征匈奴,這些叛賊雖然是叛賊,卻也是我大漢人,我如何能用沾滿漢人鮮血的刀子再去斬殺匈奴?

    那會玷污我大漢血脈!」

    無論如何,霍去病都是純粹的大漢主義者,放眼世界,除了大漢,剩下的全是蠻夷,在他眼中,蠻夷就算不得人。

    事實上,這也是大漢人目前的統一認識,哪怕去問乞丐,他也會這麼說的。

    「要凶狠的,還是要漂亮的?「

    「自然是凶狠的,如果能淬毒那就更好了」

    「……」

    從耕田到播種,中間足足用了半個月的時間,當雲瑯跟霍去病站在一望無垠的田野上,瞅著平坦的良田,滿足感油然而生。

    「等我立功了,我就去找陛下也要一塊田地,跟你作伴,這樣一來你就不顯眼了。

    如果可能,我會多找一些羽林孤兒一起要這裡的土地賞賜,等我們上了戰場,妻兒老小就交給你照顧,我相信你一定能把他們照顧的很好。」

    雲瑯站在剛剛綻發出新芽的柳樹下得意的道:「這話倒是真的,我最拿手的其實就是照顧人。

    這輩子幹的最多的事情,也就是照顧人。」

    霍去病大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在前方廝殺,你在後面幫我穩定軍心。我要殺到龍城去,我要把這些該死的匈奴人全部殺光,即便不能,也要把他們驅趕到地獄一般黑暗的北方去。」

    雲瑯笑道:「志向不錯,不過啊,你好像忘記了我是司馬,你是郎官這麼一個嚴重的事實。

    我的官職比你高三級,羽林軍中,我堪稱老二!

    等你成了羽林軍的老大,再說這話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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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九章一覺睡成千古恨!

    當青蒜頂出地面的時候,衛青終於有了消息。

    「車騎將軍此次出雁門,陣斬匈奴千長以下三千四百三十三人,俘獲裨小王巴彥洞以下一百七十六人,繳獲牛羊四萬八千頭只,深入右谷蠡王屬地六百里。

    如此大勝,臣謹為陛下賀!」

    丞相薛澤兼任大司馬之職,特意在未央宮大殿之上當著百官的面,向皇帝稟報了這個皇帝早就知道的消息。

    隨後滿殿朝臣紛紛拜倒,舉著笏板為皇帝賀。

    劉徹將黑色的袍袖揮一揮,眾臣各自歸位,他又命黃門取過薛澤手中的笏板,提著硃筆在笏板上修改了幾筆,然後讓黃門還給薛澤道:「這幾處數字不實,按照這個數字昭告天下吧!」

    薛澤拿到笏板之後一看,只見笏板上原來記錄的陣斬三千四百四十三人變成了一萬四千四百四十三人……皇帝改動的很認真,一筆一劃都不少……

    跟霍去病一起進城買東西的雲瑯聽見了宣禮官朗誦的數據,看著霍去病道:「一場了不起的大捷,我們去喝酒吧!」

    霍去病的眉頭皺的很緊,從舅母那裡聽來的數字可不是這樣的,既然是宣禮官念的,他不好說什麼,催一下戰馬,與雲瑯一起並騎進了陽陵邑。

    雲家的小院子還在,只是裡面住著兩個老嫗,五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足足有八十歲,佝僂著腰給雲瑯打開了家門,迎接家主回來。

    這兩個老嫗,已經沒了勞動能力,被雲瑯打發到這裡看家,他四處看了一遍,還不錯,屋子很乾淨。

    「婆子們每日都打掃一遍……」

    聽老婆子絮絮叨叨的說話,雲瑯隨手取過一包麥芽糖遞給了老嫗道:「沒事幹就到處走走,沒必要一直守在家裡,這麼一把年紀了,還能活幾年,活得高興一些才是正理。」

    婆子歡喜的接過麥芽糖,她們嘴裡的牙不多了,吃不了硬東西,最大的愛好就是含一點麥芽糖吃。

    霍去病最不耐煩的就是雲瑯跟下人絮叨,想把手裡的戰馬韁繩給婆子,又怕戰馬性子暴烈把婆子踢死。

    就自己牽著戰馬送到馬廄裡,倒上清水飼料之後,就使勁的催促雲瑯快些走。

    今天還要去卓氏挑好的鐵料呢,哪來的功夫跟下人胡扯。

    雲瑯的游春馬根本就不敢往霍去病的戰馬身邊湊,剛剛湊過去,就被一蹄子給踹過來了。

    「你就不能管管你那匹破馬,他總是踹我的坐騎。」

    「嗤……你那也好意思叫坐騎?大漢國脾氣剛烈些的女子都不騎的廢物,侯府養了七八匹呢,被我的棗騮踹死了,我再賠你一匹。」

    「你的棗騮?還不是見到大王腿就軟,屎都被嚇出來了,我家游春馬至少敢在老虎身上亂蹭!」

    提起老虎,霍去病就沒話說了,恨恨的跺跺腳,就強忍著性子看雲瑯安慰游春馬。

    卓氏的鐵匠鋪子在城西,雲瑯跟霍去病去的時候,才發現半年多不見,這裡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

    至少在規模上比雲瑯璫大掌櫃的時候大了兩倍不止,看樣子這裡的生意很好。

    新來的大掌櫃是平叟的二兒子平沅,是一個胖子跟精瘦的平叟一點都不像,看來是報應!

    老傢伙慣會以權謀私,就這德行還想著把他不成器的大兒子塞到雲家當大管家呢。

    平沅對雲瑯跟霍去病的到來非常驚喜,親自陪著兩人在鐵匠作坊裡亂竄。

    「雲司馬,霍郎官,主人走的時候早就有吩咐,但凡是您兩位來了,只要是我卓氏有的,一定會拿出來請您兩位過目。」

    平沅知道雲瑯才是鐵匠一行的行家,見雲瑯對他拿出來的精鐵嗤之以鼻,連忙解釋道。

    雲瑯不理會平沅,對霍去病道:「不成啊,鐵料裡的雜質太多,黑裡泛黃說明鐵料裡面含硫,冶鐵的時候沒有把這東西燒掉,導致鐵料變脆,還很容易上鏽。

    燒的時候,炭火太軟,供風不足,導致爐溫太低,沒有徹底的讓鐵料液化,成品鐵料裡面有夾砂,是廢品。」

    聽雲瑯一番話,平沅的臉一下子就變成了苦瓜,好好的精鋼被雲瑯一說,立刻就一錢不值了。

    雲瑯瞅著平沅道:「沒貶低你們鐵料的意思,事實就是如此,別家的鐵料如何?」

    平沅精神一振,立刻就派人取來了大漢最大的冶鐵商人孔僅家店舖裡的鐵料。

    雲瑯瞅了一眼,將兩塊鐵料敲擊一下,隨手丟在地上對霍去病道:「全是垃圾!」

    霍去病皺眉道:「這麼多,沒一塊能看入眼的?」

    雲瑯搖頭道: 「沒有,比我以前監工的時候還差,這些鐵料用來打造農具有餘,用來製造兵刃就是笑話了。」

    說完話有對平沅道:「如果不想給你主人招災,就儘量不要去碰軍械製造。」

    說完話,就帶著霍去病直接去了鐵礦場,平沅能不能聽進去是他的事情,與雲瑯無關。

    看到滿場子的黃鐵礦就沒有話說了,如果卓氏想製造硫酸,這東西自然是好東西,如果不製造硫酸,這東西完全就是廢物。

    現在雲瑯才知道卓姬被她父兄害得有多慘了,為什麼會不惜代價的嫁給司馬相如,好藉用司馬相如那點官威來對付父兄。

    將冶鐵好原料雲子礦(赤鐵礦)與黃鐵礦混著坑自己閨女,這樣的父親也真是奇葩,商業對手都幹不出來的事情,被他們成功的利用自己閨女的信任給辦到了。

    「這是從蜀中運來的鐵礦,鐵把頭不敢用……我就少少的摻了一點加在雲子礦裡面冶鐵……」

    平沅顯然是一個知道內情的。

    既然卓姬已經正在蜀中處理這件事,雲瑯也就不想多說,霍去病說的沒錯,閒事管多了會招來猜疑。

    他讓鐵匠鋪裡的夥計從大堆的黃鐵礦裡檢出一些混雜的赤鐵礦,足足有五百斤,就讓鐵建鋪子送去雲家莊園。

    霍去病很認真的付了錢,平沅想不接都不成,這方面他是跟雲瑯學的,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千萬千萬不要指望用人情去解決。

    且不論是誰的人情。

    走出卓氏鐵匠鋪子之後,霍去病就一直在奇怪的眼神瞅著雲瑯,問他看什麼,他只是搖頭,什麼都不說。

    回到雲家小院子之後,他才笑道:「你把卓姬給睡了?」

    雲瑯身體一震愣住了。

    霍去病笑道:「看來是真的。」

    事已至此,雲瑯也丟掉臉面道:「你怎麼知道的。」

    霍去病笑的嘎嘎的,見雲瑯面色鐵青,這才止住笑聲道: 「該知道的全知道,不知道的自然不知道。

    你以為孀婦是好佔便宜的?人家付出了,就一定要收回一點利息。

    我母親跟姓霍的有了關係,然後姓霍的就養了我母親十一年,直到我舅舅發跡之後,才算是斷了聯繫,因為我舅舅的關係,現在再聯繫姓霍的,吃虧的就是我母親跟我舅舅。

    直到現在我母親都說那時候的做法吃虧了……」

    雲瑯痛苦的發現,大漢女子沒有隱瞞情人存在的習慣……從皇帝到平民都沒有這個習慣。

    她們喜歡讓別人知道她們是有情人的……這樣做唯一的用處就是可以確定孩子的生父……翻開大漢史冊……這樣香豔的故事層出不群!

    雲瑯努力的吞著飯,他很不習慣大漢女人的這種做法。

    霍去病一邊吃飯一邊看著雲瑯道:「這不算什麼,別人說我舅舅是陛下的**,我舅舅都沒有反駁,你這點事算什麼。」

    事實證明霍去病這個大嘴巴就不會安慰人,他越是安慰雲瑯,雲瑯就越是想哭。

    一覺睡成千古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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