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674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17
    第五十章良心,是賺錢的毒藥

    雲瑯才把如何買彩票的事情跟霍去病說了,這個非常具有正義感的少年就把雲瑯按在地上,掐著他的脖子要他用最快的速度把這事忘掉。

    「誘之以利,驅百姓不勞而獲之心聚斂錢財,堪稱喪心病狂!流毒天下!」

    這就是霍去病對賣彩票這事的看法。

    「你看不習慣,你信不,我要是給陛下出這樣的主意,他說不定就會把那塊地白送我,要知道,我給他提供了一條民不加賦而國用足的好辦法。

    不用官家出面,找一個豪商出頭,官家最多做一下保證,一年弄幾億錢不算什麼。」

    「不行,你要是缺錢,我們一起想辦法,這法子絕對不能用,用了就成千古佞臣了,我們將來還要建功立業彪炳史冊,不能因為這件事就壞了名聲。」

    霍去病的態度非常的堅決,可見這傢伙也是一個心理不夠強大的廢物。

    想了好一陣子,雲瑯不得不承認自己也他娘的是一個沒用的廢物,因為他也不敢把這法子在這個經濟全靠農耕的世界裡傳播出去。

    會死人的……絕對會死人的,可能會死好多人……

    「以後這種變態的法子不能想。」

    「我剛剛還在想著把這個法子賣給你舅母呢!」

    「她也不會同意的,我舅舅家的錢很多,我舅母的錢更多,他們不會用這個法子斂財的。」

    「我說賣給她的意思是——她如果不給我錢,我就把這法子賣給卓姬這些商人!」

    「你這是要挾!」

    「對啊,你看看我這些天過的有多苦就知道我被你舅母要挾的有多可憐了。

    只許她要挾我,不許我要挾她,沒這個道理吧?」

    霍去病捂著耳朵大聲道:「換個法子,換個法子,你再想想,了不起我們一起上陣撈軍功,軍功還是很值錢的。」

    雲瑯苦笑一聲,攤開腿坐在木地板上,傷心的捧起一碗高粱飯慢慢的吃,紅高粱米飯吃起來剌嗓子,配菜也只有葵和豆類的葉子,不但味道苦澀,還需要嚼很長時間才能吞下去,兩片臘肉被切的如同紙一樣薄,幾乎是透明的,舌頭舔一下就化了。

    這在後世,估計金貴一點的豬都不願意吃。

    自從雲瑯站在二樓大吼——我怎麼這麼窮啊,梁翁,醜庸兩個就再也不準備好吃的飯食了,雲瑯還有高粱米吃,他們四個人吃的全是加了黑豆的糜子飯。

    梁翁非常樸素的認為,小郎之所以喊窮,純粹是因為大家把小郎吃窮了。

    家裡的錢財是用來買地的,這一點全家都知道,勒緊褲腰帶買地是他們心中再正確不過的行為了。

    只要有了自家的地,以後永遠都不會餓肚子。

    為了將來的富足,他們心甘情願現在吃苦。

    霍去病對這樣的飯食似乎很適應,一大碗高粱米吃乾淨之後,又把那些粗糙的綠菜塞嘴裡三兩下吞嚥下去之後笑道:「還是比軍中的飯食可口。」

    雲瑯吞下最後高粱米,放下碗筷瞅著碗裡的剩下的幾粒米,若有所思的道:「如果我製作出一種新式軍糧,你舅舅願不願意出錢購買?」

    「不用,將士出征,一伍攜炒熟的粟米一百五十斤,肉乾三斤,醬菜三斤,可供一月所食。」

    「騎兵呢?「

    「倍之!」

    「這能吃飽?」

    「山野有飛禽走獸可供獵取。山澗有野草木芽可供撿拾。」

    「你們是野炊還是去打仗?」

    「自然是作戰!好了,你就不要打軍伍的主意了,軍中所有,皆有成例,不得改動分毫。」

    雲瑯仰面朝天躺在地板上,瞅著窗外的夕陽道:

    「還是賣彩票來錢快,在這世上,只要想當好人,就一定會委屈自己,忍受磨難只為求一個心安。

    那些壞事做盡的人卻個個活的龍精虎猛,快活無邊的,真是羨慕啊!」

    霍去病小聲道:「其實沒必要這麼著急的,我舅母其實正在為你想辦法呢。

    昨日舅母回府的時候對我舅舅說,你是一個長著七竅玲瓏心的大才,心思之巧世所罕見。

    雖然放之朝野會是國家的蠹蟲,放之鄉野一定是百姓的禍患,卻一定要供養起來,一旦國朝需要,就能解決大問題。

    所以啊,你耐心等待就是了,舅母遲早會解決這事,甚至不用你花錢。「

    雲瑯堅 的搖頭道:「即便是你舅舅舅母幫著我把地拿回來了,我以後一定會還錢,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貴的就是不要錢的東西。」

    「我舅母都誇你是國士了,你還要怎樣?」

    「算了,不跟你說了,國士一般都是死後才被稱為國士的,活著的沒人才,只有劈柴。」

    霍去病雖然聰慧,到底還是年幼,弄不明白雲瑯話裡的意思,見雲瑯聽不進去自己的話,就打算離開,他沒有求這人聽他說話的習慣。

    雲瑯一把拉住霍去病道:「幫我弄匹好馬,我最近要出一趟門。」

    「去哪?」

    「去天上!」

    「滾!」

    霍去病罵的很厲害,第二天的時候,還是騎來了一匹灰不溜秋的母馬。

    「這匹馬溫順。」

    雲瑯騎上這匹馬,在城裡溜躂了一圈之後,終於確定,霍去病說的是實話,這匹馬確實很溫順,根本就不會跑,即便是拿鞭子抽也不跑,只會走!

    「小郎,這是一匹專門供婦人女子騎的游春馬,從小就被繩子綁住四隻蹄子,只能慢慢走,跑快了就會摔跤,慢慢的,它就不會跑了。」

    梁翁愛惜的洗刷著家裡的第一匹馬。

    醜庸跟小蟲聽說這是一匹給女人騎的馬之後,就不願意走開,站在一邊躍躍欲試的準備騎馬。

    雲瑯回到房間準備回驪山的東西,山裡缺少的東西都被他裝在一個很大的包袱裡面,到時候只要綁在馬背上就能走。

    其實沒有什麼好準備的,山裡的物資可能還比陽陵邑豐富一些。

    一些膏藥,點心,水酒,調料,被捶的很軟的麻布,兩件深衣,兩頂帽子,被雲瑯裝在背包裡,還有一些小米跟大米,就只好掛在馬脖子兩側。

    家裡的黃金在雲瑯的再三要求下被霍去病拿去給了長平,就算是定錢。

    收拾好了之後,雲瑯就坐在露台上,瞅著醜庸跟小蟲輪換著在院子裡騎馬。

    她們真的很開心,銀鈴一般的笑聲充滿了小院子,讓這座有些清幽的院落多少有了一些生氣。

    「小郎明日要走?」梁翁上了樓,坐在雲瑯對面小聲問道。

    「嗯,明天進上林苑,去看看我們的莊園該選在那裡才合適。」

    「是啊,是要好好看看,家裡一大筆錢買地,雖說是在置辦傢俬,花用的太狠了,老奴擔心會傷了家裡的元氣。」

    雲瑯笑笑,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小包袱遞給梁翁道:「這裡有一錠金子,兩錠好銀,你收好了,就作為家裡這段時間的花用,至於銅錢,全在樓上的小箱子裡,鑰匙在醜庸那裡。

    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輕易不要出門,就在家裡按照我留下的圖樣翻修我的房間,霍去病會時常過來,如果有什麼不能解決的事情,告訴霍去病,他自然就會幫你們出面。」

    梁翁接過小包袱,當著雲瑯的面打開,確認裡面的金錢與主人說的一致,就收進懷裡,躬身道:「小郎儘管放心,老奴等一定緊守家院,等小郎回來。」

    雲瑯笑著點點頭就重新把目光放在一驚一乍的醜庸身上。

    直到這時候,雲瑯才覺得醜庸跟小蟲都很小,她們還只是孩子。

    這個時代的糧食是自然成熟的,至於人,卻是被生生的催熟了。

    女子十二三歲落紅之後就可以嫁人了,男子十三四歲就可以擁有妻妾。

    小小的丈夫拖著小小的妻子滿街亂逛的場面數不勝數。

    看著他們一個個用成年人的口氣說話,辦事,雲瑯就非常的想笑。

    然而,他們卻是認真的,非常的認真,因為,這就是他們的生活,他們的命運。

    雲瑯是一隻在畫面外面飛動的蝴蝶,他不屬於這張圖畫,不論他怎麼煽動翅膀,畫裡面人,鳥,魚,蟲的生活似乎都不受干擾。

    這讓他有一種極為深奧的自豪感,就像一個隱士走出困居多年的山洞,看著芸芸眾生,如同神祇一般的俯視。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17
    第五十一章定計

    披上羽林郎的紅斗篷,就該縱馬狂奔,這不關囂張不囂張的事,而是唯有狂奔才能讓斗篷飄起來,如此才能彰顯羽林郎之威。

    游春馬自然是跑不起來的,雲琅的披風就只能有氣無力的耷拉在身上。

    大路上從來就沒有不囂張的羽林郎!

    因此,守規矩的雲琅就非常的刺眼。

    一匹高頭大馬從雲琅身邊昂嘶一聲就過去了,踢起來塵土籠罩著他,等游春馬從塵土裡出來之後,他早就變得灰頭土臉。

    「窩囊!」

    一個羽林騎從雲琅身邊走過,鄙視的眼神差點把雲琅從馬背上弄下去。

    他回頭一看,身後全是羽林騎,看鎧甲的樣式都是些小卒,鎧甲遠沒有雲琅身上的好看。

    羽林的前身乃是建章宮騎,最重上下尊卑,雲琅這個羽林郎在前面不願意快走,他們也只好跟在後面慢慢走。

    游春馬是馬匹中最好看的一種馬,肥碩健壯,整潔,再加上剛剛被丑庸跟小蟲整理過鬃毛,那些羽林軍雖然心有不滿,卻不敢上前打擾。

    只是剛剛被駐紮在細柳營的北營軍超越,才讓一個脾氣爆燥的羽林爆發了。

    雲琅笑道:「有緊急公務的就趕緊滾,沒有緊急公務的就一起走走。」

    一個年齡看起來二十來歲已經是人群中最大的一個羽林拱手道:「不知郎官身屬那一營,卑職在羽林已經三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您。」

    雲琅取出印信丟給那個羽林道:「我叫雲琅,剛剛加入羽林,還沒有去公孫校尉那裡點名,你看著眼生很正常。」

    看過印信的羽林恭敬地將印信還給雲琅,拱手道:「原來是擊敗了霍去病的雲郎官,孫沖見過郎官。」

    雲琅笑道:「還沒有在校尉那裡報名入帳,還算不得羽林,孫兄客氣了。」

    孫沖有些苦澀的道:「未曾報名,已經官至羽林郎,雲兄好運氣。」

    雲琅見孫沖說的苦澀,噗嗤一聲笑道:「沾了長平公主的光,否則我沒資格入羽林。」

    聽雲琅這麼說,孫沖臉上的晦暗之色頓時就消失了,在馬上坐直了腰身,點點頭道:「原來如此!既然郎官喜歡慢慢觀賞美景,我等就不打擾了,日後營中再會。」

    說罷就隨便拱拱手,帶著一群羽林沿著大路狂奔而去,又給雲琅留下了大片的灰塵。

    這一次,雲琅是有準備的,灰塵剛起,他就用斗篷包住頭臉,等灰塵散去之後,才掀開斗篷,那些羽林已經跑得不見蹤影。

    這就是雲琅想要達到的目的。

    沒必要跟這群人過於親近,按照史冊記載,最早的一批羽林戰死的概率大於九成九,萬一跟他們成朋友了,以後會非常的傷心。

    對於那些為國戰死的英靈,雲琅總來都是報以最大的尊敬來對待的。

    只是,他非常的不願意自己身邊的人成為英靈,他不敢想像那是一種怎麼樣的痛惜……

    說明自己是依靠長平公主的威勢進的羽林軍,一來可以讓那些經過千錘百煉之後才成為合格羽林的將士心理平衡一些。

    二來,關係戶的名聲出去之後,將會減少非常多的麻煩,同時獲得一部人的理解,很顯然,孫沖就很理解雲琅,一個沒本事的關係戶而已,或許能佔一時的先機,卻對他們這些想要從軍中撈取戰功光宗耀祖的人沒有威脅。

    就雲琅騎游春馬的樣子,都不可能被選中送上戰場。

    有了長平公主的名頭,即便是公孫敖都不會對雲琅太過分。

    最多視而不見……恰恰,這是雲琅最喜歡的一種存在方式。

    聽霍去病說,羽林會把最好的戰士送去軍中,然後,最好的戰士會在軍中衝鋒陷陣,所向披靡。

    冷兵器時代裡,最勇猛的戰士往往是人家重點照顧的對象,尤其是狼牙箭照顧的對象。

    羽林赫赫威名都是前人用血來書寫成的。

    雲琅期望羽林軍成為大漢的中流砥柱,因為這是他心中謀劃最重要的一環,也是他唯一能讓皇帝忌憚並且永遠關注他,卻不會傷害他。

    關中的麥子五月就熟透了,因此,田野裡如同癩子的頭皮。

    沒毛的地方是已經收割的麥田,沒有收割的是糜子田地,穀子地裡的穀子,正在被收割,沉甸甸的谷穗快要垂在地上,讓人看著就歡喜。

    這一次,雲琅沒有走進糜子田采火穗吃,守衛在田地邊上的宮奴眼睛瞪的好大,警惕的看著每一個路人,防止他們走進田地裡偷穀子。

    農忙時節,山林裡的獵夫們不見了蹤影,再加上雲琅的紅披風有鬼神辟易的效果,總之,他一個獵夫都沒有遇到。

    傷害羽林的後果是可怕的,不論是國法還是羽林中別人的都不會放過凶手。

    而羽林中人處置這種事情的時候,一般都是以事發地為圓心畫一個圓圈,然後把圓圈裡的所有生物統統幹掉。

    襲擊建章宮騎與謀反同罪!

    游春馬很聰明,走到山林位置之後,就不願意往前多走一步,老虎的尿液對它有著天然的威懾力。

    不過,這種馬也非常的死心眼,當雲琅跳下馬牽著它前進的時候,它就非常乖巧的跟著走,雖然很驚慌,每一步卻踩得很穩。

    雲琅沒有直接上山,而是在弄死三個獵夫的小屋裡準備停留一夜再走,他不是很確定身後有沒有人追蹤。

    這座死過人的木屋,很顯然被獵夫們拋棄了,裡面再也沒有準備好的食物,以及柴火,火塘裡的柴灰冰冷,甚至吸收了太多水分凝結成塊。

    雲琅拖來了一顆枯樹,用寶劍砍成柴火,不一會就升起來了一堆火。

    傍晚的時候,山嵐陣陣,風從平原上,河面上吹過來,引發了陣陣松濤。

    一個人的時候,雲琅總是非常的自在,不論是煮茶,還是烤肉,都得心應手。

    游春馬越來越不安,雲琅笑著忍住了想要呼喚大王的衝動。

    他相信,只要他走進松林,老虎大王就該收到他到來的信息。

    老虎知道了,太宰也自然就會知道,他或許不相信雲琅會出賣他,卻一定會探查一下雲琅有沒有被有心人盯梢。

    飯菜,自然是要做三份的,太宰的面條,雲琅的米飯,老虎的豬腿一樣都不能少。

    當游春馬驚懼的圍著雲琅轉圈子的時候,就聽門外有人道:「把馬牽出來,要不然一會被老虎嚇得屎尿齊流的,還怎麼吃飯。」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雲琅心裡就暖和,剛剛把門打開,就被老虎撲倒在地上,好在,他很有先見之明的戴上了一張面具,才逃過老虎的**。

    太宰一把抓住游春馬的韁繩,將它牽了出去,這才沒有波及到剛剛做好的飯食。

    跟老虎親熱了好久,它才把注意力放到烤的溫熱的豬腿上,把豬腿叼在一塊乾淨的木頭案子上,這才用兩隻爪子按住開始大嚼。

    「又長高了一些,咦,從哪裡弄來的羽林軍服,還是郎官!」

    雲琅把印信遞給太宰,得意的道:「偽帝劉徹給的。」

    太宰研究了一下印信撇撇嘴道:「這是昔日大秦的宮騎的腰牌,去掉了最上面的秦鈕,就成羽林郎官印信了。

    這次出去有什麼收穫?」

    雲琅笑道:「收穫就是我成了羽林郎,有資格購買驪山腳下,渭水之濱的土地,倒霉的就是偽帝開價兩千萬。」

    太宰咬咬牙道:「如果變賣遺物,應該可以湊齊這筆錢。」

    雲琅嘿嘿笑道:「少傻了,這是人家在為難我,我一個孤兒,要是能輕易地拿出兩千萬錢,人家才會懷疑呢。

    說白了,根本就不是錢的事情,皇帝跟一個小小的羽林郎做生意才是天大的笑話。」

    「那該怎麼辦?」

    「其實是好事,你別忘了,但凡是皇帝都有一言九鼎的壞毛病。

    只要我憑藉一己之力賺到了兩千萬錢,這塊地就鐵定會屬於我們。

    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慢慢敲定腳跟,讓人人都知道皇帝曾經說過這樣的話,最後做成這一樁可笑的買賣,並且讓他成為鐵一樣的事實。」

    太宰嘆息一聲道:「我久在深山,對這些已經非常陌生了。」

    雲琅瞅瞅太宰已經大半花白的頭髮,心頭一軟低聲道:「我來辦,你不用擔心,我不在的日子裡,你可曾發病?」

    太宰苦笑道:「都是賤毛病,你在的時候心神鬆懈,萬病齊發,你不在的時候,我就什麼事情都沒有。」

    「鹿奶一定要每天都喝,一頓都不能少,我們還要一起努力,在始皇陵上修建一個大大的莊園,讓這裡成為人煙密集之地,只要經過幾年改造,我想,即便是當年修建皇陵的人復生,也認不出這裡的原貌。

    將始皇陵從天外天搬進人間,才是對他最好的保護。」

    太宰點點頭道:「你是對的,我們以前只是簡單的防護,只要有人進來,就會被斬殺,這些年死在這裡的人越來越多,終究有一天,會被人看出蹊蹺來的,殺人隱瞞,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17
    第五十二章騙人是一輩子的事情

    跟太宰在一起算是雲琅最輕鬆的時刻,端著飯碗邊吃邊聊,讓他很容易就找到跟雲婆婆在一起的感覺。

    不論說的是什麼,對不對,都不用顧忌,就像他以前跟婆婆討論貪污這種事情一樣。

    婆婆只會跟雲琅討論此事可行不可行,而不會在道德層面指責他。

    只因為婆婆對雲琅的品質有著絕對的信心,但凡有一點可能性,他都不會去幹這種事情。

    話說到這裡的時候,很多人可能會對他們兩個人的道德一起發出質疑之聲。

    只可惜,在很多時候,不是你想當好人就能當好人的。

    當雲婆婆為讓所有孩子吃飽飯,有衣服穿,有機會治療,山窮水盡之時去賣血,去跪地求人的時候,雲琅就不認為自己的貪污是什麼可恥的事情。

    拿到那些所謂的髒錢也沒有任何的不安,只有無盡的喜悅。

    天大地大,先讓弟妹們吃飽飯才是最大的道理,至於別的,再說吧!

    只有當婆婆跪在簡陋的十字架下整夜懺悔的時候,雲琅才會難過。

    不是為自己的行為難過,而是為自己不能弄到更多的錢財而難過……

    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孩子,全都是所謂的精緻利己主義者。

    別人,乃至他的女朋友這樣指責他的時候,他一般都是沉默不語的。

    無論如何貪污都是錯的……這個最正確的普世價值觀讓雲琅所有想要辯解的話最終都堵在喉嚨裡,一個字都出不來。

    「老虎給你斷後的時候,發現了兩個身份不明的人,不過,他們距離你很遠,只知道你進入了這片山林,卻不知道你在山林裡幹什麼。

    在他們想要走進山林的時候被老虎嚇跑了。」太宰吃了兩口面條就放下飯碗,擔憂的對雲琅道。

    雲琅一邊吃飯一邊含糊的說道:「長平公主對我的來歷一直抱有懷疑,卓氏冶鐵作坊的陰陽門下平叟也對我的來歷持懷疑態度。

    追蹤我的人不外乎來自他們兩人。

    不要緊,只要他們沒有看到你,我總會自圓其說的。」

    「問題是謊言就是謊言,總有被戳穿的一天。」

    「那不一定,我如果能夠持之以恆的騙他們一生,謊言也就會變成真實。」

    「你確定你能騙他們一生?」

    「這是我努力的方向。」

    「不回去看看?」

    「不看了,我來就是來看你跟老虎的,該看的全看了,明天就該測量這片土地,看看莊園究竟該安置在那裡比較好。」

    「安置莊園的地方一定要避開陵寢,也不能損害靈丘,你下回再來的時候,我帶你進一遭皇陵,方便你確認。」

    聽太宰這麼說,雲琅皺起眉頭道:「怎麼還沒有把墓道封死?」

    太宰嘆息一聲道:「始皇帝留下遺旨,說他還會回來的!」

    雲琅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痛苦的呻吟道:「你信嗎?」

    太宰的眼神有些忽閃,低聲道:「信吧,畢竟徐福當年敬獻了不老藥的。」

    「帶著三千童男女遠渡重洋的徐福回來過?他敢回來?」

    「始皇帝大葬的時候回來的,還親自將一枚不老藥放進了始皇帝的口中。」

    「哦……你看,這就是騙人有始有終的典範,我想,做完這件事之後他一定披髮入山,不知所蹤了吧?」

    「沒有,當場伏劍自殺……;臨死前還說自己會歸來,始皇帝也會歸來!」

    雲琅呆滯住了。

    過了片刻才欽佩的道:「吾輩楷模!」

    太宰猶豫了很久,才對雲琅道:「按照太宰法度,每一任死去的太宰都會被安置在皇陵裡面,我這一生已經完蛋了,你如果想要放下斷龍石以絕後患,我想,我想留在裡面……」

    雲琅再一次放下晚飯嘆息一聲道:「沒好好活過,那就好好的活,怎麼就要一條道跑到黑,把自己的一生弄得如此悲傷,也要讓我傷心?」

    太宰的眼睛在火光下熠熠生輝,興奮的拉著雲琅的手道:「如果你不是用那種神奇的方式出現,我只會認為我的死亡只是殉葬。

    自從我發現你從半空中平白出來,我就覺得神靈確實是存在的,太玄奧了,你不知道,當我發現你被燒焦之後都能重現生機,差一點以為你是始皇帝復生,如果不是後來確定你不是始皇帝,我早就向隱秦一族發出始皇帝復活的消息了。」

    雲琅目瞪口呆……

    「如果我過來的時候,對你說的是--朕回來了,這句話,你是不是就會立刻納頭就拜?」

    太宰連連點頭道:「那是自然,我父祖等了一生,我等了這麼些年,你說我會是一個什麼反應?」

    雲琅絕望的朝後倒過去靠在老虎軟軟的身上呻吟道:「虧大了,虧大了……原本可以當皇帝的,結果成了守墓人……果然是他娘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老虎趁機舔了雲琅的臉一下,他就像是挨了一記耳光一般,臉上頓時沒了知覺,大怒之下,張嘴就咬住老虎毛絨絨的耳朵,用力的咬,一人一虎又糾纏在了一起。

    太宰笑了,笑的極為開心,一碗麵條被他吃的酣暢淋漓,精神上的愉悅讓他的人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剩下的談話就變成了垃圾話,太宰努力的要把隱秦一族的秘密告訴雲琅,雲琅總是顧左右而言他,照顧一個始皇陵已經讓他心力憔悴了,再來一棒子矢志要反漢復秦的老秦人,他覺得自己將來的人生一定會偏離他混吃等死這個偉大目標。

    他不想成為一個名垂青史的人,更不想成為一個著名的反抗暴政的英雄。

    這兩種人的下場都不是很好。

    天快亮的時候,太宰狠狠地擁抱了一下雲琅就要帶著老虎走了。

    老虎叼著雲琅的衣襟不願意鬆口,即便被太宰紅著眼睛踹了兩腳,依舊不願意鬆開……

    雲琅抱著老虎碩大的腦袋淚如雨下……

    什麼樣的事情也不能阻礙太陽從東邊升起。

    因此,雲琅站在一處高坡上,看著紅日感慨萬千。

    自己的生活真是美的不可方物。

    被不知道什麼人或者什麼神從錦繡現代丟垃圾一般的丟到大漢。

    遇到了一個把殉葬當成自己最高人生目標的蠢貨,還丟給他一個埋著一個偉大皇帝的陵墓給他,要他繼續守著。

    雲琅知道太宰相干什麼,他之所以要把自己埋進皇陵,就是以自己的屍骨為要挾,要雲琅把這座皇陵當成自己親人的墳墓,而不是一個裝滿各種奇珍異寶的寶庫。

    挖祖墳跟挖寶庫是兩個概念,太宰就是看中了雲琅這種重親情的壞毛病,才這麼肆無忌憚的禍害他。

    「人啊,他娘的就不能有點好品質,一旦有就會被人家利用。」

    雲琅面對越來越炙熱的太陽,長嘆一聲,就回到了樹蔭裡,關中七月的太**本就不是人所能承受的。

    不過,壞事中總有好事發生,就像股票都他娘的要跌停了,偶爾也會向上跳動一下,如同詐屍,給悲傷的人最後一絲安慰。

    游春馬會跑了!

    畏懼老虎的自然本能,讓它突破了後天的禁錮,在荒原上狂奔起來。

    它跑的是如此之快,以至於雲琅的紅色披風被風扯得筆直。

    好幾次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

    卓蒙單膝跪地隱藏在草叢中,看著雲琅在荒原上縱馬狂奔,恨恨的吐掉口中的茅草,抬起來的長弓緩緩收了起來。

    自從腿上被雲琅粗暴的用一把小兒玩具一般的短弩射穿之後,他就很想在雲琅的腿上也來一箭。

    他忘不了,大夫給他取弩箭的時候所說的話--忍痛,忍著,再忍著……快出來了,再忍忍,還有最後一根倒刺……

    這一忍就足足忍了一個時辰,最後還是大夫用銼刀銼平了後面的鐵羽,把弩箭硬生生的從後面懟出來了。

    幸好,傷口沒有潰爛,如果潰爛,就要把整條腿鋸掉,如果傷口再潰爛……卓蒙就不願意想了。

    殺掉雲琅這種事他曾經幻想了一千遍,只可惜,一想到平叟那張能把水凍成寒冰的臉,他就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18
    第五十三章鹹魚

    就在他咬牙切齒的放下長弓的時候,在他不遠處的一棵樹上,也有一個收起了長弓。

    他領到的命令有兩個,一個是保護雲琅不要出意外,另一個就是看看雲琅在幹什麼。

    昨晚突然出現的老虎嚇了他一跳,而一爪子撕開他坐騎的脖子之後不吃,卻立刻消失的老虎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讓他非常的擔心,雲琅會被老虎吃掉,不管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那個長的如同兔兒爺一樣的少年,不可能打的過那頭錦毛斑斕猛虎。

    所以,當雲琅清晨站在山包上鬼哭狼嚎的時候,沒人知道他的心裡有多麼的欣慰。

    公主殿下是一個和善的人,這是大漢國上下公認的,長平侯爺也是一個待下寬鬆溫和的人,這也是大漢國上下公認的。

    只有他們這些公主與侯爺身邊最親近的奴僕,才知道公主跟侯爺是多麼的和善……

    來之前,郎福已經仔細閱讀過,其他人蒐集到的關於雲琅的所有文書,包括雲琅身邊的武器模樣,跟衣食習慣,以及所有傳聞跟調查事實。

    他如今要做的就是繼續不斷地豐滿這個文書。

    已經有很久沒有被派遣過這樣的任務了,這讓郎福非常的重視。

    卓氏有暗算雲琅之心!

    郎福心中暗暗有了計較。

    雲琅在測度土地,並且繪製了山川地形圖。

    這是跟蹤了雲琅一整天之後得出的結論。

    至於昨晚雲琅脫離視線一夜的事情,郎福也找到了結論,那就是雲琅在那片山林裡有一個小小的破舊的臨時聚居地。

    他甚至在那間小木屋的外面,找到了三具已經腐爛不堪的屍體。

    其中一具屍體脫落的頭皮下,赫然有短短的半截鐵針,拔出來之後經過比較,發現與雲琅身上的鐵針如出一轍。

    另外一具屍體腦袋上也插著一根鐵針,位置也沒有第一具屍體上的正,看樣子是慌忙插上去的。

    至於第三具屍體胸口上巨大的創傷,他只是看了一眼跟屍體埋在一起的匕首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看完屍體,郎福對雲琅的欣賞之意就更加的濃重。

    他甚至只要稍微推敲一下就能復原出事情發生的經過。

    此子,極善操弄人心!

    這是郎福在鑑定雲琅報告上,下的最後一個定語。

    雲琅帶著一匹馬,在荒原上停留了足足兩天,在這兩天裡,他已經大致對皇陵以及這裡的山川地貌有了一定的瞭解。

    當他來到一片荒草生長的格外不茂盛的地方,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如果兩千年來這裡的地貌沒有翻天覆地的變化的話,按照始皇陵巨大的封土堆計算,他腳下這片距離始皇陵五里遠的土地就該是兵馬俑的所在地。

    夯土層不適合植物生長這是一個常識。

    雲琅準備把這一片土地當做自家的陵園,只要是自己莊園裡的人去世,都可以埋葬在這裡。

    他相信,經過幾代人的努力死亡,這裡遲早會變成一片巨大的亂墳崗!

    反正這裡的夯土層很厚,不擔心有人會向下挖幾十米。

    至於埋在地底深處的兵馬俑,正好守衛這裡死去的靈魂。

    不知不覺,一幅山莊圖,就在雲琅的筆下形成了,那裡是農田,那裡是穀場,那裡是墓園,那裡是莊園都有了非常明確的佈置。

    最後一筆落下的時候,正是太陽西下的時候,渾濁的渭河被殘陽照射的如同血一般殷紅。

    有幾處波浪泛著金花,美的如同一張油畫。

    「始皇帝真他娘的會選地方,把這地方選座自己的墓地。

    在這裡修建莊園,這眼光,除了老子之外也沒誰了吧?」

    再次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傑作,雲琅滿意的收回了絹帛。

    游春馬再次驚慌起來。

    雲琅朝不遠處的那片松林,看了一眼,就跨上了游春馬,不用揚鞭,游春馬就瘋狂的沿著大路狂奔起來。

    雲琅隱隱聽見一聲悲涼的虎嘯,長嘆一聲,把身體伏低,減少一點風阻,好讓游春馬能跑的再快一些,至少,能在天黑前,進入不遠處的羽林軍營。

    事實證明,游春馬跑的還是不夠快,等雲琅來到羽林軍營的時候,軍營已經關閉,這個時候,就算是皇帝來了,大營的大門也不會打開。

    原本不是這樣的,自從周亞夫不讓文皇帝半夜進細柳營之後,大漢軍隊就有了這樣的規矩。

    同樣沒有能進入軍營的人很多,沒人鼓噪,紛紛找了一塊乾爽的土地,倒頭就睡,準備等明日再進軍營。

    雲琅也是如此,只是剛剛躺下,就聽到躺在他身邊的羽林飢腸雷鳴。

    剛剛就是這個羽林見他是郎官,把一小塊乾爽的細沙地讓給了他。

    雲琅的乾糧還剩下很多,軍營外面禁止大聲喧嘩,他就取出一塊餅丟在了那個羽林的身上。

    羽林驚呼一聲,馬上就把目光投向城寨頂上,果然,已經有一個傢伙舉著弩弓瞄準了這裡。

    他趕緊低下頭,抱著餅子狼吞虎嚥起來。

    一塊餅吃完了,他如同蛆蟲一樣挪動到雲琅身邊低聲道:「多謝郎官,不知還有沒有這種麥食,我家小弟也沒吃。」

    「你妹啊,剛剛吃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你弟弟?」

    「標下沒有妹子,弟弟倒是有一個,剛才餓昏頭了,沒想起來。」

    雲琅沒好氣的又丟給他一塊餅……

    給出了一塊,然後就給出了兩塊,很快,他的乾糧包袱裡就一塊餅都沒有了。

    城寨上面的軍士非常的好奇,城門外邊原本亂七八糟橫躺著的晚歸軍卒,現在已經聚成了一疙瘩。

    一枝火箭落在最中間,雲琅漂亮的郎官鎧甲就暴露在火光之下。

    一個巡營的郎官怒罵道:「身為郎官,也沒有及時回營,這是羽林之恥!

    今天帶隊出操的郎官是誰?」

    「徐正!」另一個身著郎官鎧甲的羽林惡聲惡氣的道。

    「不對啊,老徐已經回營了,晚飯我們一起吃的,還喝了一角酒。」

    「不管了,明日就知道是誰了,到時候挨鞭子的時候就知道郎官晚歸是個什麼滋味了。」

    這些話云琅聽得真真切切,低聲問旁邊的羽林:「你們今天出操了?」

    羽林有氣無力的道:「全副武裝,狂奔五十里,日落前沒有歸營,沒有晚飯,明日也沒有早飯,還要繼續出操。

    三次未能歸營者,革出羽林衛。

    郎官,您很面生啊。」

    「我是前來報名入軍的。」

    「啊,看在您的食物份上,標下勸您,如果明日不是最後報名而入的期限,您最好在日出前離開,養好精神再來。

    這些天,公孫大魔頭不知道發什麼瘋,死命的操練,再來兩次,耶耶就要**死了。」

    「怎麼會這麼慘?」

    「慘?這算什麼,郎官,看您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功勛之後,就您這樣的,要是不被公孫魔折騰死才是怪事情。」

    「為何?」

    「為何?

    公孫魔總是說現在的羽林全是廢物,進羽林衛的人一代不如一代,還說你們這些功勛之後,依仗長輩恩澤,輕易就能進羽林,自己還不學無術,文恬武嬉最壞風氣。」

    「郎官也不放過?」

    「郎官?郎官算什麼,檢校校尉都跑的屎尿齊流啊,就是上個月岸頭侯張次公家的老二張自。

    因為那一次的事情,大家都叫他屎尿校尉,受不得辱,拔刀砍掉了一根手指發誓,說什麼再也不會落後。

    結果,十天前又沒能按時回營,覺得沒臉待了就直接回家。第二天下午就被他爹捆著送來,人都被抽爛了……慘啊!」

    「這他娘的還是親耶耶嗎?」

    「這話問得好,是親耶耶,只是母親是侍婢,這麼說兄弟你是嫡子?」

    「獨苗!」

    「啊哈,獨苗來什麼羽林啊,將軍不會讓獨子上軍陣的。」

    「誰要上軍陣了,耶耶是來羽林混日子的,順便看看有沒有機會混點便宜軍功!」

    周圍的羽林軍校聽了雲琅的話,齊齊挑起大拇指誇讚道:「有志氣,來羽林不想出戰,又想混軍功的,您是頭一位!」

    雲琅低聲笑道:「萬一成功了呢?告訴你們,人,一定要有夢想,沒夢想他娘的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有道理啊,鹹魚兄,小弟在此祝你混軍功成功!」

    「哈哈,客氣,客氣……」

    疲憊的軍校們嬉笑了一陣子就鼾聲如雷。

    天亮的時候,卻再也找不見那位鹹魚兄,這讓很多軍校以為自己昨晚只是作了一個夢。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18
    第五十四章我想有一個美麗的家

    「我想有個家,

    一個只需要三千畝的家,

    在我疲倦的時候,

    我會想到它。

    我想要有個家,

    一個只需要三千畝的地方,

    在我受驚嚇的時候,

    我才不會害怕……」

    雲琅是唱著歌回陽陵邑的。

    游春馬在老虎的威脅下,徹底釋放了奔跑的天性,現在,不讓它跑,它都不干。

    或許是這匹馬被訓練過,舞步走的很漂亮,哪怕是揚起前蹄昂嘶,也會呈現出最美的一面。

    跑起來不但快,而且穩當,最重要的是人家見識過老虎這種大場面,在路上遇到耕牛,驢子一類的動物,沒有絲毫的畏懼之心。

    哪怕是在集市上突然聽到鑼鼓聲,它也巋然不驚,甚至都懶得看聲音的來源。

    雲琅覺得這樣的寶馬很難得,決定有空的時候跟霍去病再要兩匹。

    至於不會跑這種事對他來說已經不是事,只要讓它們多見見老虎就好了。

    馬頭才出現在大槐裡,就聽見梁翁扯著嗓子大呼:「小郎回來了,小郎回來了,丑庸快去準備熱水,小蟲準備飯食……小郎回來了。」

    他自己一個箭步衝過來,拉住游春馬的韁繩,淚眼婆娑的衝著雲琅流淚。

    「被人欺負了?」

    梁翁搖頭。

    「錢丟了?」

    梁翁繼續搖頭。

    「小郎你不在,老奴這心裡空落落的。」

    雲琅理解的點點頭,主人家要是不在,如果超過一定的時日還杳無音信,官府會把僕人抓去問話的,一般來說,沒什麼好下場,被重新發賣已經是最好的下場了。

    被丑庸跟小蟲一人一隻胳膊拉著進了家,雲琅全身都感到舒暢,就是這個院子實在是小了點,霍去病兩個縱越就翻牆過來了。

    「我見豆腐作坊都已經開始出豆腐了,先拿兩百斤過來讓我大補一下,這四天,可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霍去病不理睬雲琅要豆腐吃的屁話,張嘴就道:「你真的去看地了?」

    雲琅得意的從懷裡掏出一卷子絹帛丟給霍去病道:「好好看看,這才是人住的地方。」

    霍去病看地圖沒有阻礙,事實上這個時代的地圖就是看圖說話,有樓閣的地方自然是莊園,有草木,水池的地方自然就是花園,有墓碑的地方自然就是墓園,被分成方方正正格子的自然就是農田。

    看的出來,整座莊園處在一個緩緩地斜坡之上,從渭水之濱一直延伸到驪山腳下,背山面水,左高右低,正是難得的好地方。

    「你看啊,我在這裡發現了一道山泉,泉水豐盛,可以在山谷裡修建大壩,留住這些泉水,讓泉水池子裡的水面升高,然後在這裡放置水車。

    讓水車自動把低處的水引往高處,這樣一來,高處的這片荒原就會變成水澆地。

    一般大水車可灌溉農田六、七百畝,小的也可灌溉一、二百畝。

    你別看我,我不會告訴你水車是什麼樣子的,除非你舅母快點把地弄給我,否則我打死都不說……

    水流從高處傾瀉而下,在帶動水車將水提到高處之餘,下游還可以安裝水磨……

    你不用問,水磨是什麼我也不告訴你,想要知道就催……好了,好了,再掐就掐死了。」

    霍去病終於鬆開了手,瞅著雲琅道:「你怎麼會這麼多的機關消息之術,莫非你老師是墨家矩子?」

    雲琅木然的瞅著霍去病道:「跟我在一起是不是總覺得腦子--啊不,心思不夠用?」

    霍去病搖頭道:「沒有……」

    「真的?」

    「好像有一點,只要你不說水磨,水車之類的東西就沒有問題。」

    「好吧,我以後再也不說這些東西了。」

    霍去病高興的道:「這樣好,這樣好,明天我帶你認識一些人,岸頭侯家的張自你知道吧?」

    「這人沒被他耶耶打死?」

    「快了,不過啊,他終於通過羽林測試了,雖然檢校校尉沒了,變成羽林郎,他還是決定在長相思宴請眾位兄弟。

    你以前不是羽林的人,不能去,現在是郎官了,有資格去。」

    雲琅想想那個叫做張自的可憐鬼,吞嚥了一口口水道:「你其實是想讓我看了張自的慘狀之後打退堂鼓吧?」

    霍去病哈哈大笑,拍著雲琅的肩膀道:「沒有的事情,只是讓你看看好漢子是什麼樣子的。」

    雲琅笑道:「你怎麼就知道我在羽林混不下去?現在想看我笑話還早了點。」

    說著話探出身子對院子裡的梁翁道:「今天不要吃高粱米,你們也不准吃黑豆糜子,全吃稻米,不準是糙米!」

    霍去病撓撓頭髮道:「你不過日子了。」

    雲琅白了霍去病一眼道:「你舅母會幫我出買地的錢!」

    「為何?」

    「因為你會告訴你舅母,水車跟水磨這兩個事情,然後她們就願意為我出錢了。

    先說明,這筆錢我是不還的,同樣,我的水車,水磨做好之後,你舅母拿去幹什麼我也不問。」

    「這兩樣東西價值兩千萬錢?」

    「我只能說,一兩架可能不值,放眼全大漢就千值萬值。

    如果你舅母嫌貴,我可以把這東西賣給別人,我相信,丞相薛澤應該很有興趣。」

    霍去病滿意的拍拍雲琅的肩膀道:「這個忙我幫了。」

    「你越來越無恥了。」

    「跟你在一起,我如果不無恥一點,可能活不下去,你看,我甚至打算多讀一些簡牘,好讓我變得更加無恥一些。」

    霍去病還沒有回家,長平就已經知道雲琅在驪山腳下干的所有事情,包括他殺了三個獵夫的事情。

    衛青聽了之後,微微一笑,就進了後堂,繼續研究他的軍略去了。

    既然雲琅這個人有自保能力,他就不願意再管。

    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作重要的力量就是來自自體的力量。

    外來的幫助永遠都是只能起輔助作用的,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

    是英雄就該出頭,不是英雄就活該倒霉,世上每天都有不世出的奇才降生,死掉的遠比活下來的多,沒見世界有什麼損失或者大變化。

    外面傳來了霍去病的腳步聲,長平揮揮手,郎福就隱沒進了厚厚的帷幕。

    長平想不明白,雲琅明明沒有足夠的錢購買那塊地,為什麼要先勘察地形地貌,設計莊園的模樣,難道說他還有其餘的來錢門路?

    如果是有人在後面大力支持,長平就要好好地思量一下雲琅的那個依舊不清不楚的來路。

    事情沒有想通,卻看見霍去病翹著雙腿橫坐在窗前的軟榻上,把兩腳搭在窗檯上,伸長了手去夠盤子裡的酥梨。

    「想吃酥梨就坐起來吃,這樣不像話。」

    霍去病笑道:「在自己親人面前還不能做到自由自在,這日子過得也太沒意思了。」

    「守禮是為了修身,修身是為了克己,克己是為了利天下,這是君子的德行。」

    霍去病咬了一口酥梨道:「我以前很守規矩,後來發現還不如一個野人一樣的傢伙,可見守規矩跟聰明以及成大事沒有關係。」

    「雲琅回來了?他出去幹什麼了?」

    「給自己看修莊園的地去了。」

    「這麼說,他有錢了?」

    「沒有錢,還是只有我拿回來的那兩百萬錢。」

    「既然他沒有錢,現在看地做什麼?莫非是要給自己一點激勵?」

    「不是的,他連莊園的大致模樣都畫好了,就等著開工。」

    「誰會為他出錢?」長平的語氣不知不覺就變得陰冷起來。

    霍去病好無所覺,看著長平道:「雲琅覺得您會幫他出錢。」

    長平一愣,然後笑道:「這是兩千萬錢,不是二十萬錢,即便是咱們侯府,出這麼大的一筆錢,也要仔細掂量一下。」

    「水車,水磨!」

    霍去病一字一句的把四個字說的清清楚楚。

    「什麼?」長平聽得愣住了,她不明白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

    「水車不用人力,牲畜就能把低處的水提高到高處,一架大水車可澆灌田畝六七百畝,一架小水車也能澆灌田畝二三百畝。」

    長平細長的眉毛跳動一下,看著霍去病道:「水磨呢?」

    「水磨能把所有穀物的殼去掉,還能把麥子的外皮去掉,磨成麵粉,讓產量比粟,高粱這些東西高的麥子真正變成主糧。」

    長平皺著眉頭沉思了片刻,對眼巴巴看著她的霍去病道:「可有實物?」

    霍去病搖搖頭道:「沒有!」

    長平怒道:「實物都沒有,就漫天要價,正是豈有此理!」

    霍去病擔憂的道:「雲琅說,如果舅母您不願意出這兩千萬錢,他就準備去問問相國薛澤有沒有興趣。」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18
    第五十五章皇帝不能惹

    在任何時代裡,科學技術永遠都是最昂貴的貨物。

    之所以沒有在歷史上看到那些發明者大發其財的原因,就是古人比較羞澀,恥於談錢,或者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發明對一個國家有多麼的重要。

    不過,這一點可以從沈括,黃道婆的歷史地位上就能窺出一斑。

    都說一招鮮,吃遍天,普通百姓對這有著極為深刻的認識,只要家裡的店舖有別人不知道的秘技,他們就能死死的守住一輩子,或者幾輩子,生生世世用這些秘技養家餬口。

    士大夫們則是大度的,他們時時刻刻以天下人的福祉為己任,只要有點發明創造,就會刊印成書,恨不得讓天下人都知曉他是如何的聰明,從而換取更大的名聲,好繼續魚肉百姓。

    總之,都有利益進項。

    雲琅跟這裡的所有人都是不一樣的,他知道自己將要推出的水車,水磨對這個國家有多麼的重要。

    所以,他的要價非常狠!

    霍去病說長平會幫他取得那塊地,雲琅不這樣看,一旦長平幫他取得了那塊地,那麼,那塊地說白了依舊是長平的。

    一旦自己對長平沒有用處了,那塊地會分分鐘被收回。

    他想要一塊完全屬於自己的一塊地,雖然在皇權社會下,這個想法是一個偽命題,他還是想要最大的保障。

    對於大漢的人來說,雲琅覺得自己有著強大的智慧上的優勢,如果甘心做傀儡,是對他智慧的羞辱。

    長平沉默了良久。

    她不是在思考錢的得失,而是感慨雲琅的桀騖不馴。

    不願意受制於人,這是所有英雄人物的特徵。

    而降服一個英雄,是所有勳貴們夢寐以求的大業。

    這是世界上利益最大的一種投資。

    她之所以會忘記衛青曾經是她家馬伕的事情,從而委身於他,就有這種心思在裡面。

    在這個時代裡,女人嫁過幾次不重要,要看她嫁的是誰。

    雲琅想要的那塊地,就是一塊荒地。

    當然,這在皇家看來是這樣,只要他們願意,天下所有的地都會是荒地。

    皇帝之所以開那個變態的價格,其中就有調侃長平的意思在裡面。

    如果長平堅持,那塊荒地對皇帝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給了長平也只是一句話的意思。

    在這個地廣人稀的時代裡,稀缺的不是土地,而是可以幹活的人。

    長平忽然發現,雲琅最大的本事不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想法,而是能通過一些方法,讓一個人頂兩個三個,乃至是十個人用,而且還是在減輕人勞作辛苦的情況下。

    兩千萬錢當然很多,可是長平不準備自家出這筆錢。

    一旦水車,水磨出現之後,如同元朔犁一樣,最大的受益者是皇帝,因此,這筆錢應該由皇帝來出。

    「這個孽障最慣撒潑耍賴,這一次就讓他得逞一回。」

    霍去病聽了舅母的話非常吃驚,張口結舌的瞅著舅母道:「您還真的答應了?」

    長平走下錦榻,探手摸摸比她高出半頭的霍去病腦袋,嘆口氣道:「快點長起來啊,舅母已經很累了,現在已經淪落到了跟一個小鬼頭鬥智鬥勇的地步,真是不堪!」

    霍去病愣頭愣腦的瞅著舅母命人準備車馬,看樣子是要進宮。

    只好離開,去書房裡找舅舅,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舅舅開解。

    「舅母進宮去了。」霍去病規規矩矩的站在衛青面前。

    衛青放下手裡的地圖絹帛,坐直了身子道:「這麼說雲琅贏了?」

    「您怎麼知道?」

    「這與兩軍對壘沒有多大差別,一方還在以逸待勞,另一方已經在準備得勝歸來的酒宴,如果主將不是眼高於頂的蠢材,他大半是要得勝的。」

    衛青聽霍去病解說了水車跟水磨的功用之後笑道:「是好東西,拿來換地是一個很穩妥的法子,如果拿來換爵位,換官職,恐怕會有殺身之禍!」

    「為何?」

    衛青憐惜的看了一眼外甥,決定把事情掰開了揉碎了給這個還不明白人世險惡的外甥好好說說。

    「皇家園林乃是皇家顏面,威不可犯,以力,以威,以勢,以錢,以恩都不能損益分毫。

    唯有農桑是不同的,所謂社稷,一為宗廟,二為農桑,此謂之國本也。

    皇家飛龍在天,高不可攀,唯宗廟與農桑能讓飛龍落地。

    也唯有宗廟與農桑才能讓皇家低頭而無羞辱之念。

    皇家可用的手段數不勝數,列侯以下皆為螻蟻,即便是列侯,在皇家這架車馬面前也不過是一些比較強壯的螳螂。

    雲琅不管是利誘你舅母,還是威脅你舅母,最後的目的都是為了將你所說的水車,水磨獻給皇家,也就是說,這件事從一開始目標就是正確的,要土地也不過是捎帶的一個小目標。

    對皇家有所求的人,皇家都會喜歡,至少不會惱怒。

    雲琅以小博大,在皇家看來是可笑的,這樣做說不定會引起陛下看熱鬧的興致,很可能會同意把那一塊地賜給雲琅,看他還能不能繼續帶給皇家一些驚喜。」

    「這麼說,這傢伙成功了?」

    衛青笑道:「陛下未曾點頭之前說成功還為時過早!」

    天色漸黑的時候,長平的車駕駛入了皇城,她已經很久沒有踏進過這座宮城。

    不論是黝黑的城牆,還是那些如同泥雕木塑一般的守衛,以及夾著腿匆匆來往的宦官,都讓長平生起無限的感慨。

    未央宮漆黑一片,在月色下如同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靜靜的蹲伏在黑暗中。

    長樂宮裡卻燈火輝煌,絲竹之音裊裊,還未走進,就有甜膩的脂粉香透窗而出。

    紗冠烏衣的黃門令隋越迎了上來。

    面色悲慼的長平迅速換上了一張平和的笑臉,對隋越並不顯得如何親切,卻也不疏遠。

    「今日有張美人新編的《採薇舞》,陛下正在觀賞,意興正濃。」

    長平笑道:「張美人身姿窈窕,輕捷如燕,她的新舞不可不看,本宮來的倒是時候。」

    「誰說不是呢,陛下與上大夫韓嫣也看的興致勃勃,一個勁的叫好呢。」

    長平的眉頭微微皺一下,旋即平復如初。

    雁翅般羅列的宮人推開沉重的宮門,絲竹之聲大作,還隱隱有男人在唱歌。

    此時雖是季夏,長安依舊燥熱無比,宮門打開之後,卻有一股涼氣撲面而來。

    對著門的是兩座一丈餘高的冰山,冰山上有鎚鑿雕刻出來的山川湖泊河流模樣,河流中滿是殷紅的葡萄釀,流經湖泊的時候又與蜜山相融,六個宦官不斷地用酒勺舀酒,讓這座紅色河流源源不斷。

    看到眼前這一幕,長平心中咯噔一下,皇帝不喜葡萄釀的苦澀滋味,平時也從來不飲葡萄釀,這些價值巨萬,被張騫萬里迢迢帶回來的葡萄釀,如今只能淪為觀賞之物。

    「長平,這座江山社稷冷山如何?」皇帝清朗的聲音從大殿深處傳來,在他開口的那一瞬間,曲罷歌停。

    長平斂身施禮道:「倒也別緻!」

    皇帝大笑道:「這可是張嫣費盡心思所做,葡萄釀的酒氣被冰雪激發,嗅之令人昏昏然,遠比喝起來爽利!」

    皇帝說著話,從大殿深處走出來,親暱的拉著長平的手,將她按在一張錦榻上坐下來,繼續笑道:「你多年未曾回宮看過,今晚就宿在永巷(初期為未成年公主,嬪妃的住宿地,後來成為了宮廷監獄)你的秀春殿依舊為你留著,裡面的陳設一點沒變,只是日日有人灑掃。」

    長平笑道:「不敢回舊居,回去了就會想到父皇……」

    皇帝笑道:「母后那裡你也不去嗎?她日日都思唸著你。

    癆病鬼死了,你也嫁給了豪傑,應該忘了以前的齷齪才是。」

    長平笑道:「陛下說的是。」

    皇帝哈哈大笑道:「那就先看看張美人的舞,朕剛才與張嫣打賭,看張美人在他肚皮上作舞能幾時跌倒。

    眼看著就要跌倒,卻被你破壞了,姐姐當自飲三杯。」

    劉徹袒胸露懷,白皙的胸膛在猛烈的燭光下似乎在發光。

    長平探手掩住劉徹的衣襟道:「你小的時候根骨就弱,冰山陰寒,莫要為了貪涼就招來病患。」

    劉徹笑道:「無妨,朕現在強壯的可以打死一頭猛虎。」

    長平輕啐了一口笑罵道:「還是那樣口無遮攔,還記得你被大角羊追的滿園子亂跑,大喊救命的模樣嗎?」

    劉徹尷尬的抽抽鼻子道:「那隻大角羊最終被朕給吃掉了。」

    一個油頭粉面的青年男子笑吟吟的端著酒杯過來,長平立刻放下了面紗。

    劉徹更加的尷尬,朝那個男子揮揮手,就重新拉住長平的手道:「姐姐夜裡進宮,可是有什麼事情?」

    長平見張嫣去了殿外,就重新掀起面紗笑道:「姐姐被人要挾了。」

    劉徹愣了一下,馬上笑道:「誅他三族如何?」

    長平奇怪的看著皇帝道:「你就不問問是非曲直嗎?」

    劉徹喝了一口酒笑道:「我姐姐性情淑均,曉暢國事,從不以一己之私誤國,能要挾姐姐的,定是惡徒無疑。」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18
    第五十六章永不放手

    長平笑道:「如果殺人能夠管用,姐姐手底下還有幾個可用的家僕。」

    劉徹笑道:「如此說來,姐姐是接受了人家的挾持?」

    長平白了一眼劉徹道:「不接受怎麼辦?他手裡有我劉家想要的東西,我不但不能傷了他,還要千方百計的籠絡他。

    如果姐姐不受人家挾持,人家就會去找你的相國,最終東西還是會落在你的手裡。

    你不吃虧,姐姐卻會落人笑柄。」

    劉徹笑道:「薛澤不會跟姐姐爭的。」

    「會的!」

    「咦?薛澤什麼時候這麼有膽量了?」

    「事關農桑,就算是從我這裡奪走,你又能說什麼?這本身就是宰相的職責。

    阿彘,元朔犁可還好用?」

    劉徹皺眉道:「農耕之利器,只是精鐵難覓,以致難以推廣。」

    「卓氏炒鋼術已經成型,功效百倍於鍛造,阿彘不知?」

    「量少,難以為繼,軍械當為先。假以時日工匠多了,才能鋪 開來。

    怎麼,這一次出現的又是什麼新東西?」

    「水車,水磨,只要有活水,水車不用人力就能將低處的水源源不斷的提升到高處,至於水磨,據說可以不用人力就能把麥子磨成麵粉,從而避免麥飯難吃之憂。」

    「在哪?拿來!」

    「還未製造,就等陛下在上林苑撥一塊土地然後試制!」

    「哈哈哈哈……姐姐這是想省下兩千萬錢是也不是?

    也罷,能讓姐姐連夜進宮,可見成功已經是應有之事,只是上林苑的土地慣不能賜與外人。

    既然水車,水磨功效斐然,那就賜予姐姐,而後由姐姐自行發落。

    若水車,水磨不能彰顯其能,始作俑者斬首!」

    長平見目的已經達到,就不願意繼續留在長樂宮,這裡的氛圍讓她非常的不喜歡。

    既然進了宮,母親那裡無論如何都要走一遭的,站在長樂宮外,聽著裡面又起的靡靡之音,長平暗自嘆口氣徑直向永寧宮太后住處走去。

    雲瑯躲在屋子裡的兩天沒出門。

    第三天出門的時候,人憔悴的厲害。

    每一次有新東西出現,對他來說就是一次恐怖的煎熬。

    水車是全木料器具,水磨是木料與石料的結合體,雲瑯知道這兩種東西的運作原理,不代表他自己就能製造出這兩種東西來。

    圖紙上的東西,往往在實際生產中會遇到很多問題,這一點雲瑯有著清醒的認知。

    他實在是沒想到一個木匠居然能牛到這種程度,僅僅是看了一眼雲瑯畫的圖紙,就冷笑一聲,連霍去病的面子都不給,轉身就走,嘴裡還嘀咕著「瞎胡鬧」一類的屁話。

    不論霍去病跟雲瑯如何陪笑臉,人家一樣不給面子,說什麼要修造宮殿,沒工夫做小孩子的玩具云云。

    至於石匠……雲瑯就沒有見過他的臉,一般情況下他都是趴在地上的,從一進門就跪拜,直到離開一直都在地上……

    他倒是滿口答應,看他恐懼的樣子,估計雲瑯要他製造火箭他也會答應。

    一個比後世工程學巨擘還要牛的木匠,一個比奴隸還要沒地位的石匠,雲瑯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公輸家的人就是這樣子,他們是百工中的異數,太祖高皇帝在蜀中之所以能夠立足,托賴公輸家良多。

    蜀中棧道,多為公輸家所製,開國之後雖未封侯,卻有木侯之稱,即便是陛下,對公輸一族也多有避讓,人家看不上我們也是情理之中,我去請舅母幫忙再找其它木匠就是了。」

    人家木匠比較高貴,雲瑯也沒有辦法,他已經弄明白了,能修建宮殿的木匠,確實當得起巨擘,你說人家是建築師也說的過去。

    尊敬人家的本事,這也是在變相的抬高自己,很多時候,雲瑯覺得自己跟那個木匠差不多,幹的都是同一類別的事情。

    雲瑯的木匠之道與旁人不同,四十斤重的青銅鋸子,三十斤重的鐵鋸子,這本就不該是人使用的工具。

    鉋子,鑿子,墨斗,鑽子,當他媽的釘子都需要雲瑯自己打造之後,他就發誓,不再弄什麼新東西出來了。

    長平回來之後雲淡風輕的告訴雲瑯,他可以去上林苑找上林署劃地了,三千畝一分都不會少他的,可是,皇帝要水車,要水磨,如果兩種東西不能滿足皇帝對這兩種物件的幻想,他將人頭落地。

    「始作俑者砍頭!」

    霍去病聽到這個消息都不自覺的摸摸脖子,這話別人說出來可能還是玩笑。

    即便是劉徹開玩笑說出來的這兩個字,也會有人嚴格的執行。

    所以,水車跟水磨就是雲瑯的生命。

    大漢木匠製作木器是不用釘子的,雲瑯不管,他想用釘子,用釘子連接木頭只是兩鎚子的事情,如果製作卯榫,太費時費工了。

    直到這個時候,雲瑯才知道,自己在街上僱不到幫自己幹活的人,尤其是現在,正是農忙的時節裡,他能動用的人只有梁翁,醜庸,小蟲,跟梁翁多病的老婆。

    一大早出門去買奴隸的梁翁直到下午才回來,即可交加的梁翁先是猛猛的喝了兩大瓢涼開水,然後才對雲瑯無奈的道:「價錢太高了,熟壯勞力快趕上一畝地的價錢了,生勞力也要八百錢,哪個年月都沒有這個價啊。

    小郎您還要一家一家的買,人家就欺負您心善,故意把娃娃掐的哇哇叫,就等著老奴上當呢。

    不過啊,今年的糧食長得好,眼看就要收割了,糧食價格倒是掉的厲害,大戶人家都在賣舊糧騰倉庫呢,咱家沒有糧食地,小郎,是不是多買一些存著?」

    「那就多買些,我們家裡很快就有很多人了。」雲瑯覺得老梁說的很有道理。

    不過,這傢伙剛剛過了幾天好日子,就好像已經忘記了他自己也是奴僕這麼一個事實。

    這事並不怪雲瑯,雲瑯想要給他們自由,他們也不敢要,只要成了百姓,他們馬上就要面對高額的賦稅。

    不說別的,僅僅是梁翁每年三個月的勞役就會要了他的老命。

    「熟勞力跟生勞力?」第一次聽說還有這樣的稱呼。

    梁翁連忙解釋道:「熟勞力就是主家不要再次發買的勞力,不過啊,多少都是有問題的,否則大忙的季節,主人家不會賣勞力的。

    生勞力就是獵夫們捉來的野人,他們不服管教,一有機會就會跑掉,兩個人幹活,就要配一個看管他們幹活的,不划算。」

    聽了梁翁的解釋,雲瑯就明白了,陽陵邑的奴僕市場是個什麼狀況。

    按照他曾經學過的史書記載,大漢國從戰國時期就已經結束了奴隸社會,開始了封建社會。

    原則上奴隸這種人,在大漢已經不存在了,實際上,從未斷絕過。

    如果沒有奴隸,卓王孫家裡的三萬僕從算什麼?長平侯家裡的五千奴僕算什麼?

    雲瑯家裡的四個奴僕又算什麼?

    別人家裡的奴僕多,有自家的木匠,鐵匠,瓦匠,甚至還有陶匠,織工,繡女,主人家想要幹什麼,一聲令下,吩咐下去,立刻就有完成。

    雲瑯家不成,只有一個鐵匠,醜庸對自己的定位是以色娛人的女僕,小蟲酷愛刺繡,以前沒有好料子跟絲線供她刺繡,自從來到雲家之後,已經會繡一點荷包了,至於梁翁老婆,是雲家不會做飯的廚娘。

    貪心不足蛇吞象就是這樣的。

    雲瑯長嘆一聲……頭大如斗。

    還以為自己用水車跟水磨就能挾制長平弄到三千畝地。

    現在看來,地弄來了,想要把秦陵一帶變成圖畫裡的模樣,僅僅依靠他們家裡的五個人,大概需要好幾百年……

    卓姬坐在錦榻上,懷裡抱著一個嬌小的小丫鬟,看得出來,那個被她抱在懷裡的小丫鬟,就是一隻波斯貓一類的玩物。

    她的手指在小丫鬟的脖頸上不斷地來回滑動,不到十歲的小女孩竟然發出令人心旌搖動的呢喃聲,真是變態至極。

    「想買奴僕啊!」卓姬慵懶的散開頭髮,把腦袋靠在小丫鬟的胸口上,似乎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還想要木匠啊?你也知道,家裡的木匠不多啊,作坊裡的活計多的幹不完,沒有多餘的奴僕賣給你。」

    「我們還是有交情……」雲瑯呲著大白牙嘿嘿的乾笑。

    「呀,快別提我們的交情了,你又偷,又是騙,又是發脾氣的,已經把我們的那點交情折騰光了,您說是不是啊雲郎官?」

    說著話還扭動一下自己豐碩的臀部,大夏天的穿的又薄,稍微扭動一下,白花花的小腿就露出來了。

    雲瑯不得不把目光落在平叟的身上,這個老混蛋老神在在的品著茶水,對眼前的這一幕就當沒看見,假裝自己是透明人。

    儘管嚴格的來說,這兩個惡人對不起雲瑯的地方,遠比雲瑯對不起他們的多。

    可是形勢比人強,雲瑯如果不想一輩子被長平公主當棋子使喚,就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找卓姬幫忙,至少,卓姬帶來的危險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你在長平公主那裡弄不到奴僕,在我這裡也一樣弄不到。

    甚至,滿長安三輔你都沒可能弄到足夠的人手去修建你那個三千畝大小的莊園。」

    卓姬一句話,讓雲瑯一下子就明白了,這些天光忙著找勞力了,卻忘記了自己之所以找不到勞力最大的原因就是有人不願意讓他找到勞力。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18
    第五十七章我不造孽,天造孽

    聽到要僕役的事情沒戲了,雲琅璫然不會繼續停留,站起身就走,臉上諂媚的笑容也沒了。

    卓姬嘆口氣道:「你就是這樣一個人,用到人家的時候,趴在地上都成,一看沒用處了,立刻就翻臉。

    長氣的跟你才是這裡的主人一樣。

    你就不能再有點耐性聽我把話說完?」

    雲琅指指自己的臉皮道:「我是二皮臉我知道,問題是我沒有時間再跟你們客套,如果水車,水磨修不起來,別說臉皮,腦袋都保不住。」

    卓姬憤怒的把面前的果盤推到地上,雙手拍打著錦榻道:「那就快點滾,快點被皇帝把腦袋砍掉,我也眼不見為淨!」

    雲琅笑嘻嘻的靠近錦榻,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來道:「計將安出?快點,保人頭的功夫沒時間瞎扯。」

    卓姬的小腿很漂亮,光滑的如同白玉,就是纏繞在上面的襪子繫帶很礙眼。

    「看什麼呢?」卓姬閃電般的將小腿收回裙子底下,腰身一曲,豐隆的臀部卻變得更加圓潤。

    雲琅吞嚥了一口口水道:「你的腿生的好看。」

    「登徒子!滾開!」

    平叟老神在在的繼續品茶,茶壺在他手裡很穩,不論是雲琅無賴的模樣,以及卓姬嬌媚的狀態都不能讓他放下心愛的茶壺。

    只是見雲琅跟卓姬有繼續打情罵俏的趨勢,才抱著茶壺道:「想要不受人家箝制,只有一個地方有可能弄到足夠的僕役。

    那個地方,長平公主的手還伸不進去,可以說,在那裡,你的才智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

    雲琅看著平叟非常的警惕。

    陰陽家從來就不出什麼好主意。

    「夫天地陰陽,陽極而陰生,陰極而陽生,兩者相輔相成,妙不可言。

    長平公主威勢無雙,三輔之內莫敢不從,然此事終究上不得檯面,因此乃是陰勢。

    陰極陽生乃是必然之事,極陰之地必有陽眼生,那塊地方就是你的陽眼。」

    雲琅聽得一頭霧水,瞅瞅卓姬,她也好不到那裡去,看樣子今天做主的人該是平叟才對。

    「什麼地方?」

    「上林苑!」

    雲琅洩氣的推開卓姬的美腿,仰面朝天的躺在錦榻上,一邊忍受卓姬踹他,一邊道:「上林苑裡連野獸都快沒了,哪裡來的人?」

    平叟笑著遞給雲琅幾片竹簡,雲琅看過之後,疑惑的道:「上林苑去年被獵夫捕獲的野人就有三百五十六人之多?」

    平叟笑道:「還有被梟首的一百八十一人,還有被販賣的婦孺皆不算在內。」

    雲琅皺眉道:「上林苑中居然隱藏了這麼多人?」

    平叟嘆口氣道:「皇帝八年前劃長安、咸陽、周至、戶縣、藍田五縣土地的半數為上林苑,縱橫三百里,有灞、滻、涇、渭、灃、鎬、澇、潏八水出入其中。

    那裡土地肥美,物產豐富,原本就是人煙稠密之所在。

    有人不願為宮奴,又不願意遷徙去偏遠之地,自然就會有無數的隱戶。」

    「你的意思是要我收攏這些隱戶?

    皇帝發怒怎麼辦?」雲琅不是沒考慮過這事,只是覺得不怎麼靠譜這才作罷。

    「遵照國法而行,怎麼會觸怒陛下?」

    「怎麼個遵照法?」

    「你的莊園在上林苑,這是最大的便利,直接從獵夫手裡就地購買就是了。

    如果能通過霍家小郎動用羽林去捉,效果更好,五十萬錢,就足以讓軍中那些窮漢們眼紅。」

    雲琅沒了繼續聽下去的興致,坐起身道:「那樣會死人的,死很多人。

    不論是獵夫們還是羽林都沒有把那些所謂的野人當人看。

    與其死很多人才能達成目的,我還不如直接跪在長平面前求饒。

    我的膝蓋痛一些,好過別人被長槍穿胸,割頭取耳。」

    說完話,認真的對卓姬道:「你的小腿真好看。」

    然後就笑著離開了卓氏鐵器作坊。

    卓姬抱著膝蓋看著平叟道:「一個賊偷,騙子,無賴,混賬,驕傲,聰慧的混蛋,偏偏有這樣的堅持,您說怪不怪?」

    平叟笑道:「大人物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堅持,我更看好他了。」

    「包括讓我故意露出小腿?」

    「你該多露一些的……」

    「司馬成了相府的謁者,秩四百石。」

    平叟搖頭道:「你需要一個靠的住的男人,不需要一個玩物。」

    「可惜了那些詩賦。」

    「你不是也會作賦嗎?想看了自己作就是了,深淺不過是一些辭藻罷了。」

    「我年紀大他太多,等他成年,我已美人遲暮。」

    「相信老夫吧,少年人成長的速度遠比你想像的快,對於一個懵懂的少年來說,美豔的婦人才是他們的毒藥!」

    雲琅回到家裡的時候,他就吃到了可口的面條,這對他來說已經是莫大的享受。

    白色的面條上面還放了一些青菜,中間還臥著一顆生熟相宜的太陽蛋。

    雲琅吃的非常香甜,他似乎忘記了劉徹那道冰冷無情的旨意。

    「家裡有石磨了,以後記得磨一點炒熟的芝麻,做一點芝麻鹽調味。」

    丑庸乖巧的答應了一聲,就拉著東張西望的小蟲下了樓。

    主人家心情不好,家裡的也就沒有什麼歡樂可言。

    平叟的主意其實不錯,如果羽林跟獵夫捕獲野人的時候能夠不死人,雲琅會欣然笑納。

    只可惜,這種事在大漢永遠都不可能發生。

    雲琅可以對別人製造的殺戮袖手旁觀,因為這是別人製造的罪孽,他覺得自己一個外來人沒有資格說三道四。

    至於自己製造殺戮,這不符合雲琅的是非觀。

    高傲的木匠再也沒有來過,卑微的石匠滿口答應,卻也沒有來過。

    就連霍去病也沒有來過,估計是被長平給禁足了,這讓雲家徹底變得安靜了下來。

    雲琅再也沒有出門,而是在家裡繼續在絹帛上寫寫畫畫,丑庸她們經常能看到雲琅房間裡的燈火在四更天的時候依舊亮著。

    一記炸雷在天空響起。

    一場暴雨不期而至,它來的是如此的迅猛,如此的讓人猝不及防。

    豆大的雨點敲擊在雲琅的窗櫺上,噼裡啪啦的作響。

    雨點碎裂之後化作雨霧,從蒙在窗戶上的青紗縫隙裡鑽進來,讓整間屋子變得潮乎乎的。

    院子裡已經開始有積水了,梁翁披著蓑衣,清理院子裡的排水溝。

    丑庸跟小蟲兩個費力的推著接雨甕讓它去該去的地方。

    梁翁多病的老婆裹著皮襖坐在窗前,擔憂的瞅著在雨地裡忙碌的丈夫跟女兒。

    大槐裡是陽陵邑裡的高尚住宅區,一般情況下,高尚住宅區都被建造在地勢比較高的地方。

    排水溝通暢之後,院子裡的積水很快就排光了,沿著街邊的石渠去禍害住在低處的人。

    「雨太大了,地裡的莊稼要倒霉了。」

    換過乾爽衣衫的梁翁抱著一碗茶湯,擔憂的道。

    丑庸漂亮的頭髮被雨水澆得濕漉漉貼在腦門上,一邊用干麻布擦拭頭髮,一邊道:「咱們家有沒有糧食地,操這個心做什麼。」

    梁翁苦笑道:「傻女子,地裡的糧食糟了災,市面上的糧食就會漲價。」

    丑庸抬頭瞅瞅二樓疑惑的道:「咱家都被糧食塞滿了,小郎的房間裡都堆著半房間的麥子,夠我們吃一輩子的。」

    說起這事,梁翁就得意,這事是他幹的,小郎之說多買糧食,他就一口氣買了一千石,如果不是家裡實在是沒地方堆糧食了,他還能買來更多。

    家裡有糧,遇事不慌,這是老梁這種吃過大苦的人一輩子追求的夢想。

    沒想到現在就實現了。

    「趁著大雨,別人還沒反應過來,再買一些,越多越好。」

    雲琅坐在二樓,聽見了老梁他們的閒談,心頭一動,就趴在窗戶上吩咐梁翁。

    說到買糧,梁翁立刻就來了精神,二話不說,就披上蓑衣,出門買糧去了。

    「小郎,買來的糧食往哪裡放啊?」

    丑庸很擔心她漂亮的房間被糧食給佔了。

    「放在你的床上!」

    雲琅說完話就重新關上了窗戶。

    小蟲笑的嘎嘎的,丑庸拿雲琅沒辦法,卻一把拉住小蟲道:「你今晚就睡在糧食口袋上!」

    小蟲連連點頭道:「好啊,好啊,最好把我的屋子用糧食給塞滿。」

    事實證明,有糧食憂患意識的人不僅僅只有梁翁跟雲琅。

    梁翁跑第一趟的時候,雨停了,糧價還是往日的價格,等他跑第二趟的時候,又開始下雨了,糧價就漲了一成,當他跑第三遍的時候,黃豆大小的雨點又開始傾瀉,糧價已經上漲了三倍。

    即便如此,拿著錢也買不到糧食了。

    「已經下了三天,這一次真的是遭災了,小郎你沒看見,城外全是人,都在田地裡冒雨收糧食……男女老幼算是全上陣了。

    老天爺啊,這麼大的雨,穀子,糜子全部倒在爛泥裡都散架了,這可怎麼收喲!」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18
    第五十八章令人失望的大漢

    大雨下了整整七天,即便是這樣,天色依舊未曾放晴,天空中還是有濛濛雨落下來,讓人安寧不得。

    受創最重的並不是京兆尹,而是河東郡跟弘農郡,其中弘農郡平地水深一丈,房屋倒塌無數,百姓只能困居高處,與逃避水災的蛇蟲一起嗷嗷待哺。

    河東郡境內六條河流齊齊潰堤,大水漫延河東,一十六縣竟成澤國。

    右扶風山林眾多,一場大雨引發山洪,從右扶風到京兆尹的道路全部被沖垮。

    官府一氣徵發民夫八萬,日夜不停的搶修從右扶風到京兆尹的道路。

    河東,弘農已經顧不上了,官府一心想要搶通右扶風,先把裡面的大軍接應出來,應付即將到來的民變。

    大街之上風聲鶴唳,除非有辦法,否則沒人上街,現在,街道上全是軍兵,轉瞬間,一座繁華的陽陵邑就變成了一座死城。

    雲家的大門關閉的死死的,不掛誰來都不開門,家裡老的老小的小,要是有強盜跑進來就麻煩了。

    「只准吃個半飽,沒事就喊餓,不能讓人知道我們家有糧食,官府正發瘋般的籌糧呢。」

    梁翁趴在門縫上朝外看看,然後就喝罵端著大碗吃飯的小蟲。

    小蟲被耶耶鐵青的臉色嚇壞了,連忙把飯碗藏在背後。

    雲瑯站在二樓上,輕易就能看見外面。

    大槐裡還算是安靜的,越過前面一大片低矮的平房,西市,東市全都是人,哭鬧聲即便隔著老遠都清晰可聞。

    雲家的東面是長平侯府,西邊是上林署監事家,一個鬍子老長的傢伙,跟雲瑯一樣站在樓上眺望遠方。

    見老傢伙看過來了,雲瑯就遙遙躬身施禮,老傢伙也拱手還禮。

    看了一陣子,兩人不約而同的轉身進了房間。

    對雲瑯來說,這場雨並不算大,他見過更大的,關中在他的時代裡曾經暴雨半個月,滿世界的新聞都說關中遭災,可是,也僅僅是新聞上吼幾嗓子,在雲瑯他們這些群眾一人捐出了一百元之後,災荒好像就過去了。

    沒聽說把誰家的糧食拉走救濟災民,也沒聽說把誰家的壯勞力拉走去修路。

    倒是那些商人們歡呼著要求去重建災區,最後一個個賺的肥頭大耳朵的。

    一百元就過去的事情,至於嗎?

    於是,在軍兵上門的時候,雲瑯大方的給了一萬錢,那些軍兵就不再理睬雲家一屋子的老弱病殘。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這是雲瑯這幾天經常說的一句話。

    每日裡都歡喜的看著別人家強壯的僕役被軍兵們用繩子串起來帶走。

    官身是個好東西,至少在賄賂的時候人家知道這是自己人,不會出現告發這種事。

    商人就倒霉了……只要遇到災年,他們就是這個世上最大的肥豬……

    「我出了一百萬錢啊……一百萬錢啊……他們怎麼還是把我家的僕役全部帶走了……」

    第一次看見卓姬靠在糧包上痛哭,雲瑯心裡很舒服。

    「趕緊住嘴,人家不僅僅要壯男,聽說連壯女都不放過!」

    雲瑯的嚇唬性的言辭自然對卓姬沒有什麼威懾力。

    「作坊裡現在全是婦人,一個男人都沒有……我只好搬過來……平叟看家。」

    好不容易聽卓姬顛三倒四的把話說清楚,雲朗無奈的道:「住過來沒問題,只能睡糧包上了。」

    聽雲瑯這麼說,卓姬才注意到雲瑯這間被糧包塞得滿滿噹噹的房間。

    「天殺的,你怎麼會有這麼多糧食?」

    「在你們都以為新糧馬上收穫,清除舊糧空倉庫的時候買進的。

    就一個字,便宜!」

    卓姬苦澀的道:「出舊糧進新糧這是每年都要做的事情,今年也不例外。

    誰成想,再有十天新糧就要下來了,偏偏這個時候下雨。

    老天爺這是不給人活路啊。」

    雲瑯見卓姬雙目通紅,明顯好久沒有睡好了,就攤開自己的床鋪道:「睡一會吧,我去給你熬粥,白米粥!」

    說完就走了出去。

    卓姬挪到床鋪邊上一屁股坐下去,這時候才發現身體沒有一處不是痠痛的。

    屋子裡滿是糧食味道,說不上難聞,也說不上好聞,只是不難受罷了。

    少年的床鋪很乾淨,也沒有怪味道,皂角的清香有些濃鬱,毯子鬆鬆軟軟的像是才被炭火烤過,只有那隻塞滿了蕎麥皮的枕頭很奇怪,不過,枕上之後不像木枕,玉枕那樣硬,更不像錦枕那樣鬆軟,軟硬適中,很舒服,卓姬準備回去之後也弄一個這樣的枕頭。

    細雨濛濛的天氣裡本就適合睡覺,卓姬腦袋剛剛挨上枕頭不久,就沉睡了過去。

    事實上,不管長安三輔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會缺少她一張安全的床榻。

    來到雲家借宿是平叟的主意。

    自從老天開始下大雨之後,平叟就要她無論如何也要住進雲家來。

    這讓卓姬又是羞恥,又是難過。

    可是平叟鬚髮虯張的指著天上的大雨怒吼「你看,你看,連老天都在幫他……」

    這些話,讓她無所適從。

    卓姬知道平叟不會害她的,尤其在平叟已經把家眷從蜀中搬來長安之後,就更加的確定這一點。

    關中大災,讓長平箝制雲瑯的事情成了泡影,長平已經沒有心情和時間去箝制雲瑯了。

    諾大的關中,如今已然全速運轉了起來,救災,防災,防止災民暴亂,才是重中之重。

    現在,只要雲瑯願意,他想要多少僕人官府都會賣給他,只要他能保證餵飽這些人的肚子,保證他們不造反就成。

    或許是這兩天太操勞的緣故,卓姬一覺睡到了傍晚才悠悠醒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巨大的糧包,她才霍然驚醒,想起這裡是雲家,不是鐵器作坊。

    在平叟的堅持下,卓姬這次過來,連丫鬟都沒有帶,平日裡,只要她睡醒,立刻就會有人伺候她穿衣洗漱。於是,她就愣愣的坐在床上,有些不知所措。

    門,吱呀一聲響了,醜庸帶著笑意走了進來,手裡還端著一盆水。

    「大女,您起來了呀,小郎剛才還問起您。」

    卓姬愣了一下道:「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醜庸笑道:「醜庸,還是您給起的名字。 」

    卓姬看著醜庸豐滿的臉蛋,發現這丫頭也不是很醜,至少笑起來兩隻眼睛彎彎的很是讓人舒服。

    「這名字不好,改了吧!」

    穿好衣衫的卓姬看著自己在水盆裡的倒影說道。

    醜庸搖搖頭道:「小郎說這是一個好名字,只要沒人笑話的名字就一定是好名字,還說賤名好養活。

    婢子現在過得很好,正好應驗了這個說法。」

    「在這裡沒人笑話你?」

    「只有小郎總是嫌棄我笨!」

    「那就不是笑話了,他幾乎嫌棄這個世上所有的人。」

    醜庸立刻笑逐顏開,張著嘴笑道:「小郎是世上最聰明的人。」

    對於醜庸這種明顯沒有立場的話,卓姬自然付之一笑。

    睡了一天,中飯都錯過了,自然感到腹中飢餓。

    雲家人吃飯的樣子很奇怪,東一個西一個的,從主人那裡就沒有什麼好習慣。

    雲瑯見卓姬一直在看他,就放下飯碗道:「沒規矩是吧?」

    卓姬皺眉道:「吃個飯而已,你總是抖腿幹什麼?」

    雲瑯嘆口氣道:「我這是在安慰自己,努力的告訴身體,好好吃飯,這些飯菜很好吃!」

    卓姬看了一眼自己的餐盤道:「有稻米粥,有今日祭祀雨神的胙肉,有雞子,還有豆腐跟綠菜,這可是一等的餐飯。」

    雲瑯丟下筷子無力地道:「你沒吃過川菜,沒吃過湘菜,沒吃過孔府菜,沒吃過潮州菜,更沒有吃過真正的關中菜,當然覺得這些東西很好吃。」

    「聽都沒聽過!」

    雲瑯重新端起飯碗,狠狠地喝了一口粥道:「吃飯,吃飯……」
V123210 發表於 2017-9-30 21:19
    第五十九章帝流漿出必有妖孽

    想吃辣子雞,沒辣子,想吃大盤雞沒粉條跟土豆,想吃火鍋……

    算了……雲瑯把剛剛寫在地上的菜名用腳抹去,心中有說不完的惆悵。

    這些菜都是他最喜歡吃的,他甚至有些無辣不歡的嗜好。

    在大漢,不是沒有製造辣味的東西,其中芥末跟茱萸就是最出名的兩種。

    這兩種東西確實能夠製造出辣味來,可是,跟雲瑯想要的復合辣味相去甚遠。

    沒有辣椒,雲瑯連臭豆腐都懶得弄,眼看著昨日從豆腐作坊里拉來的豆腐被丟掉。

    丟棄腐爛的食物,對梁翁來說就是要他的命,死死的抱著豆腐籃子哀求雲瑯,這樣的好東西千萬不能丟,他一個人就能馬上吃掉。

    雲家的人都喜歡吃豆腐,這一籃子豆腐是梁翁昨日捨不得全部吃掉,專門給雲瑯留的,誰知道僅僅過了一夜,豆腐就酸了。

    「如果家裡餵了豬可以給豬吃,總之,凡是腐爛,發霉的東西都不能吃。」

    卓姬眼看著梁翁含淚把豆腐倒掉,砸吧著嘴巴道:「嘖嘖,確實是金貴人啊,豆腐作坊裡的豆腐可不是用來在西市上賣的,只有富貴人家才有機會從豆腐作坊裡弄一點嘗嘗鮮。

    你就這麼倒了?一點都不知道糧食的金貴。」

    雲瑯面無表情的道:「糧食之所以比黃金賤,是因為它本身就值這個價錢,即便偶爾有大的波動,也是市場的選擇,最終,它還是要回歸它本來的價值的。

    不要把糧食跟道德聯繫在一起,他不過是跟絲綢,麻布,一樣的生存必需品。」

    卓姬很喜歡跟雲瑯說話,一來此人說話的方式非常的有趣,明明是標準的關中腔調,卻能給人一種新奇的異域風情。

    「你存這麼多的糧食做什麼?即便是有災荒,到了明年,糧食又會從地里長出來。

    等到雨停,其餘地方的糧食也會全部湧到長安,不如現在賣掉,還能有一個好價錢。」

    雲瑯搖搖頭道:『我準備留足自家吃的,剩餘的全部送去上林苑。」

    卓姬拍手道:「好辦法,山外遭災,沒道理山裡面會風調雨順,那些野人遭受的災害恐怕更大。

    這時候帶著糧食去上林苑,不用捉拿,那些餓肚子的野人也會自動來你家覓食。

    這樣就能做到你想要的不死人而最終獲得奴隸是不是?」

    雲瑯無語的瞅著眼前的這個漂亮的女奴隸主,嘆息一聲道:「山外面的人多少有條活路,山裡面野人的死活誰管?

    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極致時候,夏秋日還有野菜之類的東西可以勉強果腹,如果到了冬天……山裡面的場面一定是慘不堪言。

    天災之下,再談論什麼奴隸,我擔心會遭受天罰,這些糧食就是送給他們吃的,不管來不來我家當僕役,先吃飽肚子再說,別變成了野獸口中的糧食。

    物傷其類,人同此心,無論如何,這種心緒要有。」

    卓姬費解的搖搖頭,繼續低著頭吃飯,只是餐盤中的飯食,沒有剛才吃的時候那麼 甜。

    晚飯後,平叟提著一包茶葉來訪,滿意的看到卓姬霸佔了雲瑯的房間,心情大好。

    跟雲瑯一起坐在屋簷下喝茶,他並有什麼不適應,依舊悠閒自得。

    炒熟的芝麻一粒粒的用手指沾著吃,非常的享受。

    對於雲家有這麼多的存糧,他也絲毫不感到驚訝。

    他拍著雲家堆積在門口的糧包笑道:「聽說小郎準備把糧食帶去上林苑,看來已經有了計較?」

    雲瑯笑道:「不過是以心換心而已。」

    平叟點頭道:「這才是正途啊,小郎孤身一人在這險惡的人世行走,處處小心,步步謹慎這才走的長遠。

    錢買來的僕役沒忠心,搶來的僕役只會恨你,用心換來的僕役,如果小郎能夠辨別其中居心叵測之輩,自然是最安穩的。

    即便是人數少,用起來放心,一個人頂一個人用,反而比買,或者搶來的要管用的太多。

    只是不知小郎何時啟程?」

    雲瑯嘆口氣道:「怎麼也要等霍去病從禁足中被解脫出來才行。

    您也看到了,憑我的本事,沒辦法把這麼多的糧食運出陽陵邑。」

    平叟大笑道:「遲一些好,遲一些好啊,人不到絕境的地步,感受不來你給他救助的意義。」

    雲瑯笑道:「糧食還是少了些……」

    平叟朝樓上努努嘴,然 拍拍雲瑯的肩膀,就瀟灑的告辭離開。

    如果一個女人對一張鋪開的白紙,不論是揮毫作書,還是潑墨作畫,意境都非常不錯。

    可是,當一個女人拿著小刀子費力的削竹簡,刮竹簡,烤汗青,鑽眼,最後用牛皮繩把竹簡穿起來,這個過程基本上就是苦力勞作,與美麗沒有半點的關係。

    講究一些的讀書人,用來書寫文章詞句的簡讀都是自己製作的,甚至於對竹子殺青多少都有一定的要求。

    很顯然,卓姬就是這麼一個人,從她手裡的竹簡顏色來看,她喜歡青竹皮。

    見雲瑯站在門口,卓姬就放下手裡的竹簡道:「剛剛起了作賦的心思,結果竹簡做好了,卻沒了那個心思。」

    雲瑯輕笑一聲指著案几上的古琴道:「寒雨連夜,災民哭嚎,官吏叱吒之聲不絕於耳,縱有詩意還是留待日後散發。

    這個時候不如聽你彈琴!」

    卓姬鄙棄的瞅瞅雲瑯斷然拒絕道:「知音少!」

    雲瑯坐在門檻上,尷尬的道:「聽說你跟司馬相如就是一曲定情?說來聽聽。」

    卓姬臉上頓時就有了羞惱之色,不過,在眼珠子轉動一圈之後,她嘆息一聲道:「男子總是薄情寡義的。」

    雲瑯點點頭道:「這倒是真的,所以我們就不要談什麼感情了,直接進入商業談判進程如何?

    你需要我做出什麼樣的承諾跟質押,才肯幫我弄五千石糧食回來……」

    雲瑯渾身濕漉漉的從樓上下來了,腦門上還有一大片紅斑,甚至有些發腫。

    當然,茶壺砸在腦門上,然後碎裂,就會造成現在的狀況。

    女人發狂之後往往力大無窮,以雲瑯的機敏,也沒有躲過卓姬的餓虎撲食,生生的被她咬住耳朵,大叫了很久才逃脫。

    醜庸幽怨的幫小郎擦拭耳朵上的血,還不時的恨恨朝樓上看一眼。

    她覺得小郎太沒有眼力了,如果想要女人,找她就好,她一定不會發出任何奇怪的聲響,更不會咬破小郎的耳朵,也不會用茶壺砸他。

    弄成現在的樣子何苦來哉!

    雲瑯止住了疼痛,見梁翁一家三口都詭異的看著他,乾咳一聲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梁翁寬容的一笑,然後把老婆,閨女趕回房間,又沖著醜庸咳嗽一聲,見醜庸不願意走,就上前拉住她的手,將她硬是給拖回了小蟲的房間。

    這個時候一定要喝點酒才應景……

    腦袋挨揍,小兄弟卻腫脹的厲害,成年人的腦子,少年人的身體,再加上一個美豔的婦人,最後遭罪的一定是這具無辜的身體。

    身為過來人的雲瑯豈能不知道卓姬在幹什麼,經過這麼多次的暗示,他要是再不明白,那顆腦袋就白長了。

    以前當工程師的時候,他對自己窮人的身份很滿意。

    主要是自己不算太差的長相跟那張能說會道的嘴,再配上一顆七巧玲瓏心,讓他非常的有女人緣。

    從相識到熱戀的過程永遠都是美麗的,只是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事情往往就會發生變化。

    每一次的分別都撕心裂肺的疼痛,也不知道經過多少次之後,他忽然發現,這樣似乎也不錯。

    生命裡的每一段旅程都有一個別緻的人陪著度過……

    於是,一個只求開始不求結果的渣男就這樣生生的被人家鍛鍊出來了。

    現在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雲瑯就不太願意穿新鞋走老路……好吧,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具身體還太小了……

    有的孤兒重情,渴望得到自己缺少的情感,把感情看的比命重。

    至於雲瑯,他本身就喜歡孤獨,尤其是跟人接觸多了之後他就越發的喜歡狗!

    清冷的月輝灑遍大地的時候,雲瑯的心情也就變好了,連續這麼多天都是陰雨天,月亮一出來的時候就顯得格外的皎潔,格外的明亮。

    空氣中的水分實在是太多,以至於月光似乎變成了有形的物質,絲絲縷縷的……

    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帝流漿。

    據說這東西每六十年才出現一次,也只有這一年七月十五才會有帝流漿……

    凡草木成妖,必須受月華精氣,但非庚申夜月華不可。

    因庚申夜月華,其中有帝流漿,其形如無數橄欖,萬道金絲,纍纍貫串垂下……

    「老虎該沐浴一下這月光的……」

    雖然目光被高牆擋住,雲瑯似乎依舊看見了老虎蹲在山上,對月咆哮……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宴,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或許是心有所感,雲瑯將這一句足足唱了三遍,才轟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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