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776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30 14:23
第十四章   另辟蹊徑

    長門宮衛們看的很清楚,不論是霍去病還是曹襄,李敢都有著遠大的雄心壯志。

    在大漢國,有雄心壯志的人一般只會有兩個下場,一個是大富大貴,另一個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不過,人們一般都會忽視死無葬身之地這個事情,因為,死掉的人只會死在外面,活著,享受榮華富貴的人,卻每天都會出現在他們的眼前,用各種奢華的生活方式來讓那些膽怯過的人痛悔三生。

    長門宮衛也算是見多識廣之輩,既然跟著霍去病這些人有可能博取一個馬上富貴,為什麼不把這個機會讓給他們最有出息的孩子呢?

    長門宮衛們的年紀已經不算小了,在大漢,超過三十五歲已經可以自稱某家,或者老夫,他們中間的很多人,已經是一個或者兩個孩子的爺爺了。

    除非沒有子嗣,但凡有子嗣的長門宮衛,這時候對自己的考慮已經不多了,更多的是在為自己家族的將來做安排。

    說起來可能很可笑,實際上,在大漢,能平安活到五十歲的男人已經算是高壽。

    長門宮衛們從主將那裏得到了一個肯定的回答,懸在心頭最大的一塊石頭落地了。

    其中一個年長一些的宮衛上前低聲對霍去病道:“校尉有所不知,那連蟄以前是陛下藏武庫的丁目,此事極為機密,知者寥寥無幾。此次前來,似乎有考校之意,並非簡單的飛揚跋扈。”

    霍去病拍拍老兵的肩膀,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大軍深入臥虎地,雲琅不由得暗自感慨,此時的關中平原,依舊算是一個地廣人稀之地。

    臥虎地其實算得上是一片水草豐茂之地,低矮的丘陵之間溪水潺潺,只要稍加改造,就是一片樂土。

    在臥虎地崎嶇的道路上又走了兩天,騎都尉就被一群不怎麼會說漢話的胡人給攔住了,不許他們繼續前行。

    此地,已經是他們早就設定好的戰場了。

    城陽王的部屬已經在這裏停留了三天,在這三天裏,他們在臥虎地已經構築了一個堅固的城寨,遠遠望去,不高的山包上滿是鹿角丫杈,到處都是阻擋騎兵前進的坑道與羈絆。

    諾大的城寨如同一隻巨大的刺蝟。

    山不算高,卻深得居高臨下深意,山下就是兩道水量充足的泉水,僅僅從這一點就能看出,這些甲士在淮南八駿之一的雷被統禦下,準備死守這座城寨。

    “以前都是野戰的,這一次怎麼就變成攻城戰了?”曹襄不解的問道。

    雲琅歎口氣道:“城陽王,梁王,淮南王不怎麼服氣啊,估計是以前損失太慘重了,這一次,他們下定了決心,要讓陛下付出沉重的代價。

    你只要看看率先出動的人是長水校尉的屬下,就該知道,陛下也很清楚局面,準備先讓胡人幫著北大營的將軍們消耗這些甲士的實力。

    看樣子,陛下已經做好流血的準備了。”

    李敢不解的問道:“什麼樣的寶貝,值得這麼多精兵悍將為之流血廝殺?”

    霍去病歎息一聲道:“怪不得我舅母,大長秋,你兄長都不許我們參與奪寶。

    這裏面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這一次貿然出來,確實是我們犯了輕率地毛病。

    不過也沒什麼,如果有得,我們就去爭取,如果形勢不妙,我們就溜之大吉。”

    曹襄苦笑道:“如果什麼都拿不到就灰溜溜的回去,豈不是會被人家笑話?”

    雲琅怒道:“打仗就跟賭錢是一個道理,不賠就算是賺到了,你怎麼敢要求這麼多?”

    霍去病用馬鞭指著營寨外的溪水道:“現在,那些胡人應該已經開始截斷水源了。”

    雲琅瞅了一眼那座簡陋卻充滿暴力美學的城寨,皺眉道:“這座城寨算不得大,如果雷被手中真的有五千人,應該不會把所有人手都安置在這裏。”

    李敢道:“從兵法上來看,將所有兵力都放置在城中,這不是一個好辦法,城外一定會有一支遊騎,專門負責在敵人攻城的時候從側翼攻擊敵人。

    如果把全部兵力都放在城寨裏,這種沒有後援的城寨,守不了多久的。”

    霍去病點點頭,瞅瞅自己的部下道:“我們距離戰場還是太近了,我很擔心那些神出鬼沒的遊騎會偷襲我們。

    無論如何,我們看起來都像是一群送死的羔羊。

    向後退一點吧,別讓我們成了雷被立威的靶子,他娘的,這裏面就我們最弱。”

    雲琅深以為然,來到了戰場才知道戰場就不是一個好地方,即便這裏陽光明媚,春意融融,只要變成戰場,立刻就讓人覺得陰風測測。

    騎都尉最拿手的自然是修建營寨,在過去的那個冬日裏,他們們親手修建了自己的駐地,親手修建了一座兵營,糧倉,還有無數的工事。

    雲琅覺得左邊那座長滿松樹的山包就是一個很不錯的駐地,只要把松樹砍光,再用松樹來製作寨牆,就能快速的弄好一個不錯的城寨。

    騎都尉裏別的東西都缺少,唯獨不缺少的就是工具,只要工具趁手,一千五百人幹起活來很麻利,僅僅用了一個下午,他們就把山頭上的松樹全部砍倒,再用鋸子將粗大的樹幹全部鋸成一丈半高的木料,然後密密麻麻的並排埋在最外圍。

    軍卒們砍樹的時候是有選擇地砍的,如此一來,將那些木料跟大樹相連接,用不著埋得很深,一道堅固的牆壁就出現了。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這座城寨已經完成了兩成。

    雲琅坐在一個大樹墩子上對目前的進度很滿意,再有一天時間,城寨的外牆就會成功。

    最難熬的就是今天晚上,天知道雷被會不會來偷襲城寨,畢竟,這座城寨比雷被的那座城寨要高一些,如果有弩車,居高臨下,應該能威脅到雷被的城寨。

    所以,雲琅準備連夜動工……

    三更天的時候,雲琅睡醒了,揉著眼睛出了帳篷,帳篷外面還未成形的城寨被燈籠火把照耀的如同白晝,霍去病,曹襄,兩人穿著鎧甲,守在南北需要守衛的巨大缺口上,看不到半點疲憊的意思,這是預留的城寨大門!

    城寨的外牆,已經成型了大半,看來到了天亮,最多到中午時分,這座營寨就會初具規模。

    幾十個軍卒正在缺口上製造營寨大門,巨大的鉸鏈被他們裝在碗口粗的松木上,固定大門的是兩顆足足有一抱粗的大樹,有這樣的樹木當柱子這座大門應該會很結實。

    霍去病見雲琅出來了,就起身回到帳篷裏睡覺去了,而李敢也接替了曹襄,負責守衛的軍卒也開始換班,只有那些搶修城寨的軍卒依舊忙碌個不停。

    這是一個沒有月色的夜晚,除過燈火通明的工地,外邊黑漆漆的,雲琅總覺得外面似乎有人在偷窺。

    這種沒有安全感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右邊的雷被大營除過幾個依舊熊熊燃燒的火把,死一般的寂靜。

    “照明的火把向外擴撒百步!”

    雲琅對守在身邊的親衛道。

    親衛是一個年紀很大的長門宮衛,他小聲的道:“外面的荒草裏可能會有敵人的細作,司馬,不如我們往外射火箭,點燃那些荒草算了,屬下看過了,那些荒草半幹半濕,新的荒草還沒有長高,外面全是幹的枯草,一點就著。”

    雲琅瞅瞅外面,小聲道:“會不會把我們自己給燒了?”

    長門宮衛笑道:“現在是南風!”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31 16:02
第十五章胡騎

    騎都尉軍中最多的武器就是箭!

    因為有雲家的小型冶鐵作坊,軍卒們將原先的羽箭拆分開來,換上新鑄造的箭頭,再重新裝配後面的平衡羽,兩枝原先的羽箭勉強能製造一根新式羽箭。

    以前的三角形箭頭,變成了更加鋒利的三棱錐模樣,破甲的功效更加的強大,即便增加了羽箭的重量,減少了射程,軍卒們也喜歡用這種威力更大的新式羽箭。

    至少,中了這種新式羽箭的敵人,不會背著羽箭繼續向他們衝鋒,一旦中箭,三棱形的箭頭就能迅速的放乾他們的血。

    為了方便作戰,騎都尉的羽箭被分成了很多種類,其中一種,就是磷火箭!

    這種箭的箭頭平日裏都被竹管跟膠泥密封的嚴嚴實實,一旦要使用了,就拔掉竹管,快速的將羽箭射出去,羽箭在空中飛行的時候就會自動燃燒,點燃羽箭上的油脂最終變成一枝火箭。

    雲琅下令之後,百十枝火箭就被發射了出去,落在一箭之地,百十枝火箭如同百十枝火把在夜色中放出明亮的光,很快就點燃了周邊的野草。

    十幾個黑影自草叢中爬起來,然後就飛快的遁入了黑暗中。

    雲琅沒有要求軍卒們向那些黑影射擊,他放火箭的目的,就是想趕走那些覬覦營寨的敵人。

    荒原上的野草燃燒了半個晚上,可能是製造了很多濃煙的緣故,潮濕的水汽與濃煙混合之後,在清晨時分,山谷裏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天亮的時候,軍寨的大門終於在一百多人齊心協力的勞作下,穩穩地立起來了。

    騎都尉也終於有了一個比較安全的堡壘。

    昨晚的野火燒光了野草,也燒毀了一些灌木叢,現在,只要坐在營寨裏的大門口,就能看見左邊山頭上的雷被大營,如果站在特意豎立起來吊斗上,就能俯視整個雷被軍營,能看清楚他們的一舉一動。

    天亮之後,另一隊軍卒休息夠了,他們就開始在軍寨外面挖很深的壕溝,因為有鐵鍬的緣故,挖壕溝對軍卒們來說並不算艱難,尤其是在這片黃土高坡上。

    軍卒們在營寨的高處用一些樹木的邊角料修建了一個大平台,平台上還搭建了一個簡陋的棚子,棚子上面覆蓋了一層黃土,即便在下雨,棚子地下也非常的乾燥。

    李敢用炭火烤著弓弦,這就是弓箭的壞處,牛筋,牛皮索一旦遇到潮濕的空氣,就會變軟,變的鬆弛。

    這個狀況對漢軍來說還不算嚴重,對於長水胡騎來說就會造成非常大的困擾。

    遊牧民族的關係,他們身上的裝備也大多來自牛羊,皮甲,皮索,牛角弓,在濕乎乎的空氣中,都發生了本質的改變,尤其是皮甲,一旦被濕空氣泡軟,防禦能力最多能下降六成之多。

    曹襄想要喝酒,見霍去病臉色不善,就把剛剛掏出來的酒壺又塞回懷裏,笑嘻嘻的對雲琅道:“這雨水一時半會停不了,我們有乾燥的地方睡覺,那些胡人就慘了,牛皮帳篷見水就會發脹,住在帳篷裏,跟住在牛肚子裏一樣,慘啊。”

    雲琅吃掉一塊餅笑道:“我們馬上就要沒有營寨了。”

    曹襄怒道:“這是為何?先說清楚,我可不打算把軍寨給那些胡騎,誰來說都不成。”

    雲琅瞅瞅曹襄道:“是我派人去跟長水胡騎說的。”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

    李敢張嘴打了一個哈欠道:“看在一百二十匹戰馬的份上,我願意住進牛肚子。”

    “你拿營寨去跟胡騎換馬了?”

    “那是自然,昨天你也看見了,我們能打得過誰?既然打不過,也搶不來戰馬,我們就只好交換了。”

    曹襄看著霍去病擔心的道:“你答應了?”

    霍去病咬著手裏的大餅道:“我們缺馬,非常的缺,胡騎是大漢軍隊中戰馬最多的地方,而且,他們還有自己的牧場,用一百二十匹戰馬交換咱們的營寨,我覺得挺好。”

    “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當然繼續修建營寨了,看看能不能跟別人再換一些好東西。

    如果可能,雲琅還打算跟雷被換東西呢。”

    “我們是來搶東西的!!”

    “你確定能搶到?”

    “好像有點難。”

    “反正我們的目標是戰馬,只要目的達到了,怎麼達到的就不重要了。

    人家胡騎一人三馬,我們一人一匹駑馬還不能保證,沒有馬我們就沒法作戰。”

    曹襄見霍去病,雲琅,李敢全部都同意用營寨換馬,也只好點頭同意,誰讓騎都尉現在正處在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時候呢。

    至於打仗,曹襄在衡量過形勢之後,也沒了堅決作戰的決心。

    這裏不是國戰的現場,更不是跟匈奴作戰的戰場,不管誰殺死誰,死的都是大漢的甲士,這也是他們對於拚死作戰沒有多少興趣的真正原因所在。

    用營寨換戰馬的主意是雲琅昨晚想到的,那些逃跑的探子中間,不但有雷被的人,也有胡騎的探子,甚至還有北大營,細柳營的人馬。

    雲琅選在這個地方修建營寨,眼光很好,一下子就把雷被居高臨下的軍事優勢給抵消掉了。

    作為進攻方,不用像雷被一樣考慮水源問題,因此,他可以將營寨建在最高的山上。

    早飯過後,胡騎的人就來接收營地了。

    這也是雲琅第一次近距離好好地觀察異族人,上一次遇見匈奴只有亡命的廝殺,那時候的雲琅眼中根本就沒有什麼人……他只想砍倒殺死眼前任何一個會動的生物。

    曹襄瞅著那隊一言不發的軍隊來到營寨口,小聲對雲琅霍去病,李敢介紹道:“高祖時期,匈奴破東胡,東胡人因此星散,據說一部分去了烏丸山,也就成了今日的烏桓人,另一部分被匈奴人驅趕進了右北平,被文皇帝收攏,組成了胡騎校尉,為我大漢征戰。

    幾十年下來還算忠瑾,作戰也不甘人後,陛下為了獎勵這些胡騎,特意給他們去掉了胡騎之名,賜名長水。

    為首的胡人,名叫轄竭,乃是長水校尉軍營中的頭號猛將,據說雙臂有千斤之力,可以生撕虎豹,一會打交道的時候注意一點,胡人最是無信,必須要先交馬,然後騰營地。”

    轄竭帶著胡騎來到軍營前,瞅瞅霍去病,雲琅等人並不說話,而是重重的一腳踹在門柱上,粗大的門柱巋然不動,轄竭反而被這棵長在地裏去掉枝幹的大樹震得連連後退,差一點一屁股坐地上。

    引的騎都尉營中軍卒哄堂大笑起來。

    轄竭卻不以為意,反而走近霍去病用極為標準的漢話道:“軍寨很結實。”

    雲琅受不了這些人身上散發的濃烈腥膻氣,換了一個方位,也不說話,靜靜的看霍去病與胡騎打交道。

    “一百二十匹戰馬,只要給我,這座軍寨就是你們的。”

    霍去病沒有客套,直奔主題。

    轄竭點點頭道:“很公平,先讓我看完軍寨之後,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戰馬。”

    雲琅知道霍去病很討厭談生意,就上前一步,肅手邀請轄竭進軍寨參觀。

    隨轄竭進入軍寨的共有六個烏桓猛士,才進軍寨,他們就嘰裏咕嚕的說著外國話,似乎有些興奮。

    轄竭見雲琅在一邊笑著看他們,就結束了說外國話,指著另一個山包上的雷被軍寨道:“一千兩百步?”

    雲琅點頭道:“一千三百二十步,超出了一般弩車的攻擊範圍,除非你有十二石弩車,那座平台可以放置弩車,居高臨下,可用的戰術很多。”

    轄竭又指著木牆外面的壕溝道:“拒馬?”

    雲琅點頭道:“壕溝深六尺,寬一丈,戰馬一躍不能過,即便有快馬縱越,牆下也只有三尺之地,沒有立足的空間,目前還未成型,想要全部完工,還需兩日!”

    轄竭搖頭道:“我們是來進攻的,不是來防守的。”

    雲琅笑道:“既然如此,軍寨中的防衛手段我就不一一解說了,只要將軍把戰馬給我們,這座營寨就是你們的。”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31 16:08
第十六章   艱難的生意

    自從這個高鼻深目灰眼珠黃頭發的家夥露出猥瑣笑容的那一刻,雲琅就知道這筆生意可能沒有他想的那麼容易。

    “大漢皇帝說,本軍乃是大漢禁軍,我們難道不該是袍澤嗎?”

    轄竭笑著拱手,禮儀周祥。

    雲琅笑道:“一百二十匹戰馬交給我們,這座營寨就是你們的。”

    轄竭又道:“烏桓部位大漢國東征西討六十年了,期間戰死的部族猛士比這山上的樹木還要多,流淌的猛士血可以彙集成湖泊,大漢皇帝曰:能!曰:忠,曰:勇,如此,還比不上一座倉促間建立的軍寨嗎?”

    雲琅笑道:“給我一百二十匹戰馬,這座軍寨就是你們的。”

    轄竭站直了身子,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冷冷的看著雲琅道:“我烏桓一族不擅長交易,每一次跟漢人做交易,都是我們吃虧……”

    面對轄竭的血盆大口以及滿嘴的黃板牙,雲琅如同複讀機一般道:“給我一百二十匹戰馬,這座營寨就是你們的。”

    轄竭憤怒至極,一拳砸在一個木樁上怒吼道:“我們即便為大漢流淌再多的血,你們也不會把我們當做袍澤看,我們依舊是你們可以隨意宰割的牛羊,是嗎?”

    雲琅笑道:“你們可以不要,可以試著自己修建一座軍寨,那樣,就沒有人跟你要戰馬了。”

    轄竭笑道:“好一個固執己見的少年人,我的族中為何沒有你這樣的好少年。

    好吧,你贏了,等我們回到長安,你會拿到屬於你們的一百二十匹戰馬。”

    雲琅依舊笑道:“不,給我一百二十匹戰馬,這座營寨就是你們的。”

    轄竭皺眉道:“少年人,我已經答應了。”

    雲琅笑道:“我也說過了好多遍了,有馬,你們有營寨,沒有馬,你們就沒有營寨。”

    轄竭大怒,大叫一聲,握著一雙巨大的拳頭,就向雲琅走來。

    雲琅的眼神冷冰冰的,輕輕揮揮手,只聽“嗤”的一聲,一枝鐵羽箭就鑽進了轄竭腳下,三尺長的鐵羽箭,入土兩尺有餘,外面僅僅露出一截箭尾。

    轄竭猛地停下腳步,看著雲琅道:“我不信你敢將弩箭射在我的身上。”

    雲琅皺眉道:“你可以試試!”

    轄竭沒有前進,而是看著天空讓雨水落在臉上,淒婉的道:“胡人之命賤如狗,看來匈奴人說的是對的。”

    雲琅背著手,平靜的瞅著轄竭道:“以匈奴人高傲的性子,他們一般不會說這種話,如果硬要我猜的話,我覺得原話應該是東胡之人賤如狗。

    你們為大漢血戰,大漢也為保護你們犧牲了無數好兒郎,不要把自己說的那麼高大,別以為大漢國欠你什麼,如果你覺的你的族人喜歡住在烏丸山還是喜歡住在右北平?

    我們正在進行的是一場公平的交易,談不到誰欺負誰,我聽說烏桓人向來豪爽,長安市上為博美人一笑一擲萬金麵不改色。

    更把自己族人的性命看的比金子還要珍貴,從你的身上,我沒有看到烏桓人的豪闊,也沒有看到烏桓人珍惜族人生命的舉動,只看到一個一心想要占便宜的無賴烏桓人。

    請離開我們的軍寨,你要是覺得我們在故意盤剝你們烏桓人,你可以看看我們是怎麼把這個營寨賣給北大營或者細柳營的兄弟們的。”

    轄竭四處看看,指著不遠處的高台道:“你的弩車很多嗎?”

    雲琅淡淡的道:“不算多,留下你們六人,沒有任何問題。”

    轄竭瞪著雲琅,揮手讓一個族人出了營寨,曼聲道:“希望你們能保護好這些戰馬。”

    說完話就徑直去了中間的木屋,重重的關上門,再也沒有出來過。

    一百二十匹戰馬被卸掉了馬鞍子,擠在營寨門口,霍去病坐在馬上,親眼看著戰馬被部下拉走,親眼看著部下搬空了營寨,這才跟李敢二人,下了山坡。

    雲琅沒工夫看烏桓人進駐軍寨,騎都尉沒了軍寨,自己也就沒了安身之地,好在不遠處就是一個高大的土崖。

    這裏的黃土非常的厚實,不算軟,也不算硬,用鐵鍬加上鋤頭,很輕易的就能在土崖上挖出一個又一個不算大的窯洞。

    日落時分,所有的軍卒跟戰馬又有了一個簡陋的安身之所。

    雲琅疲憊極了,同樣疲憊的還有霍去病,李敢,跟曹襄,至於那些挖了一天窯洞的軍卒們,更是在匆匆吃了一頓簡陋的晚飯,就進了窯洞休息。

    春日的雨天,還是有些寒冷,雲琅,霍去病四人圍坐在一堆篝火邊上,一個看著一個,都沒什麼心情說話。

    霍去病最終打破了沉悶,笑了一下道:“才來了兩天,我們就弄到了一百二十匹戰馬,是一個好的開端。”

    曹襄打量一下居住的窯洞搖頭道:“我們不能總是依靠修建營寨來賺戰馬。

    阿琅,你不會明天又把我們居住的這個地方也給賣了吧?”

    雲琅強撐著坐起來,背靠在窯洞牆壁上道:“如果有人肯用戰馬來換,我會這麼幹的。

    你不知道,我們騎都尉事實上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了,糧秣不缺,剩下的我們什麼都缺啊。

    將士們苦苦訓練了一個冬天,我們積累的物資就被消耗了大半,不說別的,僅僅是給將士們配備足夠的衣衫,去病已經仗著大將軍的勢,從中軍府要來了騎都尉四年的麻布配給。

    也就是說,兄弟們夏日的穿著,現在都沒影子呢。

    軍中的藥材,武械,鎧甲,戰馬的豆料,馬鞍,肚帶,籠頭,一個個看起來不起眼,一旦數量多了,消耗就非常的驚人。

    弟兄們訓練的艱苦,又不能從嘴上節省,還有我們私下裏給兄弟們貼補了一點俸祿,就把積存的錢糧消耗了七成。

    如果不是窮瘋了,你以為去病來這裏做什麼?”

    曹襄瞅瞅手裏的餅子詫異的道:“我們不缺錢啊……”

    話音剛落,就看見雲琅跟霍去病一起惡狠狠地看著他,連忙改口道:“好吧,我去聯系細柳營的人,問問他們要不要這這些土窯洞。”

    霍去病見曹襄想要離開就沉聲道:“坐下吧,不急於一時,現在,我們該好好地規劃一下,看看能不能弄到更多的戰馬,有了戰馬,其餘的麻煩我們慢慢解決。

    雲琅苦笑一聲道:“你們看著吧,這場仗可能要打很長時間。

    雷被這家夥一來到臥虎地就修建營寨,這是擺明了打算據城而守,是要跟各路趕來奪寶的大漢甲士死磕。

    我甚至懷疑,這家夥準備用這座營寨,以及麾下的五千鐵甲讓大漢國吃一個前所未有的苦頭。

    我們現在不能急,戰事還沒有開始,如果我們自亂陣腳,後面的事情也就不必做了。

    我覺得我們還能做的,有兩點,一個是給那些鐵甲軍提供飯食,一個是救助傷兵,好讓他們專心作戰。

    這樣一來,我們在雷被戰敗之後就能分到一些戰利品,然後再用這些戰利品換取戰馬跟鐵鎧。”

    李敢瞅瞅手上的餅子哆嗦了一下道:“你不會在兩軍陣前賣燒餅吧?”

    霍去病笑道:“如果能用燒餅換到我們需要的東西,我也可以幫著烙燒餅。

    曹襄雙手頂著下巴,幽幽的道:“我以為來臥虎地能有一場大戰,沒想到,居然是要賣燒餅。”

    雲琅嘿嘿笑道:“你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實話告訴你,如果我們把燒餅賣得好,最後的收益,不一定比那些奪取寶貝的人小多少。”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1-1 15:28
第十七章      真的在賣燒餅

    “我知道讓將士們去賣燒餅這很丟人,真的很丟人,但是啊,我們必須得承認一個事實。

    來這裏的軍隊,哪一支我們也打不過。

    既然戰場沒有我們的份,我們自然不能白來,我們的目標既然是戰馬跟鐵鎧,那就直奔這個目標前進就是了,更何況我們已經弄到了一百二十匹戰馬。

    這是好事情啊。

    這場大戰下來,你們看著,一定會死傷慘重,這是陛下跟藩王們的一次大決鬥,陛下只有贏了這場決鬥,才能把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與匈奴作戰的戰場上來。

    那些藩王也能安靜好多年。

    所以,這是一場內戰,很沒意思的內戰,雖然戰勝的一方肯定會獲取無數的功勞跟賞賜,實際上,這是一場沒有什麼意義的戰鬥。

    不管誰殺死了誰,都沒有什麼榮耀好讓你炫耀給子孫聽。

    別人死傷慘重還不一定能夠達到自己的目的,咱們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收獲一定會非常的大。

    你們知道不,以前的時候,有一個地方被人發現了黃金礦,然後很多人都去那個地方挖礦。

    有一個聰明人到了金礦之後發現,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有的挖到礦了,有的沒有。

    於是他就在那個地方修建了一個食肆,一個賣雜貨的店鋪。

    後來,人們把那裏的金礦挖光了,極少的一部分人成了富翁,有些人一無所獲,還有一些人死在了那裏。

    而那個開店鋪的人你們猜怎麼著?嘿嘿……他從那些挖金礦的人身上賺到了別人一輩子做夢都得不到的金錢。

    他的收獲甚至超越了那些挖到金子的人……現在,我們就要做那個開店鋪的人。”

    李敢抓抓腦袋道:“那個人真的賺到了錢?”

    雲琅肯定的點頭道:“比所有人都多。”

    曹襄皺眉道:“我們也能賣東西給雷被他們嗎?”

    霍去病歎口氣道:“陛下需要那些人死戰到底,如此才有機會把他們全部殺死在臥虎地。如此,陛下才能清除心腹大患,從而讓天下諸侯國一心一意的侍奉陛下。”

    曹襄無所謂的一笑:“也就是說,我們支持雷被血戰到底不但無罪反而有功?”

    雲琅笑道:“不能這樣幹,以後我們還要在長安活人呢,不能把軍隊裏的所有人都推到我們對面去,即便是為了陛下也不值得我們這樣做。

    不過,在必要的時候我們可以勸降,也能收攏雷被的傷兵,不過,我估計那些人投降的可能性不大,沒有一點把柄,城陽王不會把他們帶到長安來的。”

    其餘三人對於雲琅說即便是皇帝也不值得他們站在所有軍隊的對立面的話,有些不以為然,不過,他們都沒有爭辯,也沒有糾正雲琅這句大逆不道之言。

    窯洞外面的細雨依舊下個不停,霍去病,雲琅,曹襄李敢離開了自己的窯洞,去了軍中,趁著下雨,跟屬下們談笑言歡,臉上看不到一點沮喪的神情。

    士氣很重要,不論幹什麼士氣都非常的重要,有了士氣,即便是不好幹的事情,也可能被所有人的熱情融化難關,最終闖開一條金光大道。

    “司馬,我們真的要去賣燒餅?”

    “胡說,我們不但要賣燒餅,還要賣餛飩,賣麵條,賣鹵肉,賣油餅,只要是能賺錢的我們都要賣。”

    “那些軍漢們沒錢……”

    “我們也不指望要錢,沒錢可以用戰馬,鐵鎧換錢,他們不就有錢了?”

    “啊?我們到底是賣還是買啊?”

    雲琅哈哈大笑,招招手讓窯洞裏的所有軍卒把腦袋湊過來,神神秘秘的小聲道:“我們把軍寨賣了一百二十匹戰馬的事情你們知道吧?”

    眾軍卒齊齊點頭。

    “我們勞累了一天一夜修建起來的營寨你們覺得在長安能換到一百二十匹戰馬?”

    眾軍卒齊齊搖頭。

    雲琅笑道:“以咱們現在的裝備跟武技我們能從淮南八駿之首的雷被手中奪來一百二十匹戰馬嗎?”

    一個少年咬牙道:“現在不成,等我們力氣長成了,就能成!”

    雲琅滿意的拍拍少年人的肩膀道:“說的太好了,我們現在衝過去跟雷被作戰,即便是損失慘重了也不一定能拿到我們想要的東西。

    如果你們在沒有成長起來就戰死在這裏,說實話,咱們的將主可能會活活的痛死。

    這時候我們就要想辦法了,我們是什麼人?羽林軍,長門宮衛,不說別的,僅僅是見識,你們覺得外面那群農夫,廝殺漢能跟我們這些天子近衛相比嗎?“

    眾軍卒齊齊搖頭,羽林,長門宮衛都有自己驕傲的過去,如何能容忍那些廝殺漢小看他們。

    “更別說外面的那群胡人了,既然我們一個破營寨就能換取一百二十匹戰馬,那些你們平日裏吃習慣的食物,你們覺得那些吃慣了豬食家夥們會不喜歡?”

    一個老成的長門宮衛笑道:“別說他們,我每次休沐的時候都會從軍中淘換很多油餅,包子,鹵肉回去,老婆孩子別提有多喜歡了,呃——司馬,我真是淘換的,不是偷。”

    雲琅佯怒道:“偷就偷,說什麼淘換,以後不許了,喜歡吃就自己做去,少拿兄弟們的口糧。”

    “是兄弟們吃剩下的……”

    “滾,現在沒工夫教訓你,我們繼續說買賣,剛才說哪了?”

    “您說那些粗漢跟胡子一定會喜歡我們的吃食。”

    “那是當然啊,你們想想,剛從戰場上下來的軍卒們最喜歡幹什麼?”

    “去青樓……”

    “滾,是吃一頓好吃的!死裏逃生出來的人,最不在乎的就是身外之物。

    甲士的腦袋是軍功,這個東西我們可以不要,可是他們從戰場上繳獲的碎鎧甲,爛兵刃,活的戰馬,死掉的戰馬,對我們可都有大用。

    咱們這段時間修整自己兵刃鎧甲的時候,是不是經常因為沒有好一些的材料彌補而煩惱?

    現在不用了,隻要我們把那些人從戰場上弄回來的東西換回來,嘿嘿,七拚八湊之下,我們每一個人都會有一副屬於自己的鐵鎧,修造一些屬於自己的兵刃,我們每人都會有戰馬,不用再騎著騾子,驢子練習衝鋒陷陣了。

    最妙的是,我們不用上戰場,可以近距離的觀摩那些人是怎麼作戰的。

    看胡子怎麼作戰,看甲士怎麼作戰,看他們的陣型,衝鋒的方式,看如何應戰,如何進攻,如何撤退,弩箭何時覆蓋,騎兵何時突擊。

    等我們看完了,本事也就長了一大截,等我們以後要面臨真正的戰陣的時候,心裏就會有數,知道怎麼應對。

    這種臨陣觀摩的機會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

    雲琅說的這些話,同一時間也通過霍去病,曹襄,李敢三人的嘴巴很快就蔓延到了全軍。

    等雲琅四人說的口乾舌燥,從軍卒們的窯洞裏出來之後,四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集一下,不約而同的露出了笑容。

    雲琅說的那些話是實話,也是真話,只是換了一種說話的方式,就很自然的將羽林,長門宮衛們放在更高的一個層次上,不但滿足了他們的虛榮心,更是讓他們忘記了自己馬上就要幹賣燒餅一類的賤役。

    “現在我們幹什麼?”曹襄笑著問道,剛才對軍卒們宣講大道理的時候,那些大道理也說服了他。

    “現在就要去病出馬了,去告訴兩邊的人,騎都尉是來觀戰的,不是來搶奪寶貝的,更不是來偷襲誰的,先把自己從這場戰事裏摘出來,然後再論其它。

    大家好好地睡一覺,我覺得只要這場雨停了,戰事說不定就要開始了。”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1-1 15:34
第十八章      將軍蘇涼

    雲琅又猜錯了,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春雨依舊沒有停,反而越下越大。

    騎都尉的軍卒們很忙,最忙的卻是火頭軍,從天亮開始,他們就不停地製作各種吃食,即便有軍卒們幫忙,騎都尉軍中特有的三十口大鐵鍋沒有半分空閑,籠屜摞得高高的,每當一籠屜包子蒸熟之後,立刻就會有另外一籠屜包子被架上蒸鍋。

    滿世界都是包包子的人,雲琅也不例外。

    這些包子是北大營蘇建軍中定製的,想要滿足五百個彪形大漢的胃口,雲琅帶著七百個長門宮衛已經忙了一個半時辰了。

    軍中的夥食只要滋味好,足夠大就能獲得所有人的歡心,因此,這些馬肉包子剛剛出籠,就先被騎都尉自己人消耗了一大半。

    至於戰事,從昨晚就開始了,胡騎轄竭有一句話確實沒有說錯,他們就是大漢軍隊的敢死隊跟炮灰。

    雲琅只是在天快亮的時候看了一眼,就回來了,霍去病卻帶著那些少年人看的如癡如醉。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轄竭先是依靠軍寨居高臨下的優勢,紮了很多巨大的乾草球,上面糊滿了牛油,羊油一類的東西,點燃之後就從高坡上推下去了,幾十個直徑足足有一米的乾草球冒著濃煙就跳下了山坡,直奔雷被軍寨。

    大火球撞在鹿角丫杈上被撕成碎片,大火球一下子就變成了無數個小火球,從鹿角丫杈的縫隙裏鑽了進去,火星灑落了一地,最終變成了無數個熊熊燃燒的小火堆。

    兩百個下了馬的胡人舉著盾牌呐喊一聲就沿著火球滑落的地方抬著梯子狂奔。

    那些火堆成了最好的指路明燈……

    雲琅歎息一聲,轉過身去,霍去病也歎息一聲,卻瞪大了眼睛瞅著那些站在明晃晃的光芒裏向黑暗處進攻的胡人。

    “轟”的一聲響,黑暗的城頭突然爆發出大片的光明,緊接著無數長弓就暴露在火光中,一蓬箭雨飛上半空,混著雨水一起落下,第一波羽箭剛剛落地第二蓬羽箭又飛上了天空,如此三遍之後,弓箭手再次隱沒,城頭上的光芒也隨之熄滅。

    箭雨密集,咻咻的落在地上,盾牌上,或者人的身上,戰場上頓時就傳來接連不斷地慘叫聲。

    兩百胡人被箭雨籠罩,卻出奇的沒有死掉太多人,雲琅轉過頭的時候才發現,跑回來的胡人足足有一百多人,留在衝鋒路上的胡人不過四五十個。

    “他們是為了把梯子送上去。”

    霍去病瞅著逐漸熄滅的火焰淡淡的道。

    “送一些梯子上去就要死這麼多人?”雲琅非常的不理解。

    “梯子放置的地方都是事先算好的,你可能不知道,這些梯子並不是用來翻牆用的,而是用來構築第一道堡壘用的,你看著,火快要滅掉了,馬上就要有甲士出動了。”

    霍去病似乎進入了戰爭狀態,說起話來冷冰冰的。

    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甲士鏗鏘的腳步聲在黑暗中傳出老遠,雲琅看不見甲士是從哪來出來的,有些欽佩的瞅瞅霍去病。

    對於戰爭,他遠不如霍去病熟悉。

    “剛才,那些胡騎走過去的時候,已經清除掉了很多障礙,也留下了只有那些胡人自己能看見的路標,這些甲士過去,就是為了用巨盾加上那些梯子,構建好第一道衝鋒陣地,為天亮之後的大戰做準備。”

    霍去病說的很大聲,看來這家夥不僅僅是在給雲琅解釋,同時也是說給自己的其餘部下聽。

    城頭的火把再一次亮了起來,依舊是弓箭手,向城下再一次發射了羽箭,不過,這一次落在地上的全是火箭,每一支火箭都如同一支澆不滅的蠟燭,城下瞬間就光明大作。

    一支分散的甲士暴露在火光中,他們無畏無懼,依舊舉著盾牌,踩著沉重的腳步向城頭靠近。

    “嗤”得一聲響,一個甲士忽然淩空飛了起來,只是不是向前,而是向後,重重的落在火箭中間,雲琅這才看清楚,那家夥的胸口上插著一支粗大的弩箭。

    “嗤嗤”聲不絕於耳,不斷地有甲士被射死或者被弩箭帶走一部分身體,只要沒被弩箭照顧到,那些甲士依舊堅定的向前衝鋒,很快就來到了胡騎死去的受傷的地方。

    雲琅看的很清楚,那些甲士居然將死去的胡騎屍體飛快的堆成一堆,組成了一道齊胸高的人牆,有些胡騎明顯沒有死掉,手腳還在揮舞,依舊被那些甲士丟在人堆上,並且挨著這堵牆,把那些梯子高高的豎起來。

    梯子頂上捆著的一堆物事飛快的滑落,十幾個梯子做著同樣的動作,等那些物事滑落之後,蒙著一層物事的梯子就變成了一堵高牆,雖然被弩箭輕易地就穿透了,那些甲士不理不睬,用一些鐵鉤將梯子連接起來,打開梯子後面的支撐腿,讓梯子穩穩的立在原地。

    幾個沒有穿鐵鎧的武士,迅速的攀上梯子,將甲士遞過來的盾牌掛在梯子後面,於是,這座由梯子組成的幕牆迅速就變得堅固了很多。

    “中規中矩,這些胡人的進攻沒有多少出人預料的地方,也沒有什麼大的疏漏,只是沒想到,連胡人的攻城戰都變得如此稔熟,真是讓人感到驚訝。”

    “這應該是從漢軍中學會的吧?”雲琅問道。

    霍去病點點頭:“既然都是自己人,自然不好過多的藏私,有這樣的變化也是必然,只是丟失了騎馬狂飆技能的胡人,想要在攻城戰中與漢軍爭鋒,他們還差得遠。

    好好看吧,他們的牛群該出動了,該死,這些混蛋用的是馬!”

    霍去病的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就從山谷的另一邊傳來,這些戰馬的雙眼都被蒙住了,它們的屁股上還冒著血,看來剛剛被人插了一刀子。

    受驚的戰馬沿著大路就狂飆過來,一路上撞飛了無數障礙,有的戰馬被鹿角丫杈掛住,痛苦的嘶鳴著,有的撞開了那些鹿角丫杈繼續向前狂奔,雲琅隨意的數了數,至少有七十匹戰馬就這樣白白的被葬送在這裏了。

    “他們在幹什麼?”雲琅覺得心都在流血。

    “幹什麼?為了掃平障礙,也是為了打出氣勢,告訴城裏的人,他們有不破城池誓不還的決心!”

    一個渾厚的中年男聲從背後傳來,雲琅看了一眼,發現不認識這個不戴頭盔的甲士。

    “去病見過蘇叔叔!”霍去病抱拳施禮。

    “蘇將軍!軍中沒有你的什麼叔叔,有的只有將軍蘇涼跟校尉霍去病!”

    “校尉霍去病見過蘇將軍!”

    中年男子電鋸一般的目光從雲琅的身上劃過,最後落在想要逃跑的曹襄身上。

    “見了我,不見禮就要跑嗎?”

    曹襄無奈的停下腳步拱手道:“校尉曹襄見過蘇將軍。”

    姓蘇的家夥不理睬曹襄,重新對霍去病道:“能在最後關頭退出這場爭奪,還算有幾分自知之明。

    某家這兩天一直等著看你們血肉橫飛的模樣,很遺憾,沒看到,卻聽說你們用一座營寨換取了一百二十匹戰馬,這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說說,誰的主意?”

    雲琅只好走出來施禮道:“騎都尉司馬雲琅見過蘇將軍!”

    蘇將軍上下打量了一下雲琅撇撇嘴對霍去病道:“這種商賈氣的事情諒你也想不出來,怎麼,想在兩軍陣前做生意?”

    霍去病苦笑道:“技不如人,力不如人,只好求新求變,換一種法子達到目的。”

    蘇將軍笑道:“搶劫是最好的達到目的的方法,如果連搶劫都做不到的事情,其餘的法子也就不太管用。

    我倒是很想知道,也很想看看你到底是怎麼求新求變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雲琅見霍去病看著他,就再一次抱拳對蘇將軍道:“如果將軍能把死在戰場上的那些戰馬給我們弄回來,您就能看到我們是如何開始的。”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1-2 18:19
第十九章    玩具

    蘇涼看了雲琅一眼笑道:“還不錯,馬掌是個好東西,聽說出自你手?”

    雲琅見蘇涼似乎對他沒有什麼好感,不明白自己怎麼得罪了他,見他問話,只好抱拳道:“雕蟲小技爾。”

    “馬掌可不算是什麼雕蟲小技,中間的好處不用我說你們也都明白,能弄出馬掌的聰明人怎麼就非要跳進這趟渾水裏來?”

    雲琅笑道:“來看看,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怕是來坐收漁翁之利來的吧?小子們,回去吧,在這裏沒人能收到漁翁之利,就算有那樣的利益,也不是你們能收割的。

    好好的少年人,就好好的在上林苑練兵,三五年之後就堪大用,這時候折損了太可惜。”

    蘇涼說完話就走了,並沒有理會雲琅要死去的戰馬的事情,或許在他看來,這件事沒有任何意義。

    雲琅掀開蒸籠,吃了一個肉包子,雖然是馬肉,因為放足了蔥蒜花椒八角,馬肉原本濃重的土腥氣被遮蓋的一點不剩。

    蘇涼沒有幫他,他依舊得到了那些死去的戰馬,因為胡騎在穩固了前進陣地之後,就用長長的鐵鉤子,將暴露在空地上的死人,死馬全部拖回來了。並且隨意地丟棄在空地上任由雨水澆灌……

    大漢國的戰爭並沒有像雲琅想的那樣愚蠢,那些胡騎同樣知道步步為營的道理,連續兩天,都在冒雨前進,那種用梯子跟盾牌構築起來的陣地,一步步的向城牆靠近。

    這時候本來應該派出騎兵出城來破壞這些前進陣地的,即便騎兵不來,也應該派出刀盾手解除危機,一旦任由這些梯子抵達營寨,那些不像梯子的梯子,在一瞬間就會變成一條條通往營寨頂部的大路。

    看不懂雷被想要幹什麼,整日裏看人被羽箭射死,一連看了兩天,看多了也就很無趣,雲琅寧願留在營地裏蒸包子。

    霍去病,曹襄,李敢從前面回來,雲琅抓了三個熱騰騰肉包子丟給他們,霍去病,李敢吃的很香甜,唯有曹襄左右打量著肉包子,還一陣陣的幹嘔……

    “他怎麼了?”

    “今天雷被出動了石炮,把那些胡騎砸的好慘,辛苦建立起來的陣地也被一通亂石砸了一個稀巴爛。

    咱們幸好沒有出動,滿天都是亂飛的巨石,有多少軍隊也不夠人家砸的。”

    霍去病一邊吃包子一邊說,從他的眼中,雲琅能看到深深的恐懼。

    雲琅斜著腦袋瞅著灰蒙蒙的天空,他記得投石機,回回炮這種東西應該是南宋之後才被蒙古人帶進了中原,怎麼現在就有?

    曹襄終於沒有胃口把肉包子吃下去,惋惜的放在一邊喝口水道:“雷被手中居然有石炮?”

    聽曹襄這麼說,雲琅看他的眼神也不由得詭異起來。

    “從滿天都是亂石的場面看,雷被手中居然有十二梢的石炮,這一次,咱們的人有苦頭吃了,所有人來到臥虎地基本上都是輕裝簡從,短短時間內,也沒人能想到攜帶笨重的石炮。

    怪不得雷被前兩日沒有派人出城寨作戰。”

    雲琅有吃了一個包子漫不經心的問道:“什麼樣的石炮?”

    霍去病知道雲琅沒見過這東西,就蹲下來,在地面上畫了一個巨大的底座,然後在底座上胡亂畫了很多樹幹,樹幹頂部有一個筐子,筐子下面還胡亂畫了很多條繩子。

    畫完之後,他指著那東西道:“石炮笨重,搬動不易,一般是拿來守城的,一旦敵人來襲,就會派百十個力士扯動這些繩索,等粗竹長杆彎到一定程度,就會有軍士往筐子裏放石塊,然後一起鬆開繩索,筐子裏的石塊就會飛出去殺敵,最多的時候一架石炮上有十二根粗竹,一旦發動亂石鋪天蓋地,端是厲害。

    當年秦將李信率二十萬秦軍攻楚,渡河的時候遇到了楚人的石炮,二十萬大軍被亂石砸的死傷大半,秦將李信也不知所蹤。”

    霍去病說的很凝重,雲琅從地上撿起一個木片,一手握底部,另一手夾著一個小石塊放在木片的頂端,並用力的將木片拉彎,然後猛地鬆手,那顆石子就咻的一聲飛出去老遠。

    然後丟掉木片道:“就這東西?”

    李敢呆呆的忘記了吃包子,曹襄連連點頭道:“就這東西,只是大了無數倍。”

    雲琅笑道:“看來我們除過賣包子又有新東西賣了。”

    “談何容易,這裏沒竹子,即便有也找不到合適的實心竹子,雖說柳樹也能湊合,可是柳樹製成的石炮力道不夠,射不遠啊。”

    雲琅笑道:“你盡管去問蘇涼將軍,一門比雷被手中的石炮好得多的石炮換他十匹戰馬成不成?”

    霍去病最是了解雲琅,見他忍不住嘴角上翹,就高興的道:“多長時間能弄出來?”

    “一天弄出十門炮還是沒問題的,主要是我們要砍很多木料,這個比較費事。”

    曹襄搖搖頭道:“還是先不要告訴蘇將軍,我們自己試驗過後再說,要是一個不小心把話說大了,以蘇將軍的性子,我們吃不了要兜著走的。”

    雲琅見李敢等人都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樣,也就笑笑不再說話。

    這群沒上過小學手工課的少年人,如何知道雲琅曾經用可樂罐子,橡皮筋,勺子,就製造過威力無窮的投石機,雖然因為石頭亂飛不小心打到了老師臉上,被老師沒收了投石機,也被雲嬤嬤狠狠地揍了一頓,這依舊不妨礙他懷念那一段美好的時光。

    雲琅不但用可樂罐子製造過投石機,也用幾根木條,線繩製造過懸臂投石車,就是那種在一頭配上配重,然後延長懸臂,再給懸臂頂上綁好繩子,繩子上再弄一個皮兜,只要壓下懸臂,把石頭放在皮兜子裏面,最後猛地鬆手,配重塊就會讓延長臂猛地揚起來,延長臂再帶動繩索,讓繩索在空中兜一個很大圈子,等到兜子揚到最高處,捆綁兜子的活結就會被固定的一根細繩扯開,石頭自然就會飛出去。

    一般情況下,延長臂越長,石頭被甩出去的就越遠。

    既然雷被現在連鋼尺彈弓都拿出來了,雲琅就覺得該是展現自己真正實力的時候了。

    相對而言,可樂罐子投石機需要用到橡皮筋,鑒於這裏沒有這東西,牛馬的筋腱彈性也不是很好,還需要眾多的人力拉杠杆,雲琅還是覺得懸臂投石車最經濟,也最方便。

    對於一個機械工程師來說,製造這麼一個投石車,簡直就是工程師們的恥辱。

    雖然還有無數種更加精巧的投石車可以選擇,雲琅還是堅持製造最粗糙的哪一種,一下子把最先進的東西丟出來,對大漢國不但沒有好處,還有莫大的壞處。

    拔苗助長這個故事就很清楚的說明了這個道理。

    這種投石車自然是要用到鐵軸的,倉促間沒有這東西,雲琅隻好把自家馬車上的鐵軸給卸下來,好在鐵軸的中間是方的,兩頭是鑄造出來的圓形,很適合用在投石車上。

    一個下午的時間,一架粗糙的連樹皮都沒有剝掉的投石車就造好了。

    李敢迫不及待的往皮兜子裏放置了一塊足足有一百五十斤重的石頭,他很想看看,這架投石機能把這塊巨石扔多遠。

    小投石機雲琅自然是不怕的,指頭蛋大小的石頭威力再大能大到那裏去?

    這架投石車就不一樣了,一百五十斤的鵝卵石,不管砸在那裏都是大事故。

    等所有人都藏好了,雲琅一刀子就割斷了延長臂上的麻繩,只聽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響起之後,沉重的配重石塊迅速地將延長臂壓起來,延長臂同時也帶動了繩索,繩索帶著石塊旋轉了起來,延長臂看似動的很慢,延長臂上的繩索卻旋轉的非常有力,在半空中加速度一圈之後,就被事先設定好的繩子扯開了皮兜子,那塊一百五十斤重的鵝卵石就順勢飛了出去。

    眼看著石頭飛出去了,霍去病,李敢,曹襄以及一幹將士齊齊的從躲藏的地方跑出來,高聲歡呼。

    石頭被丟出去老遠,雲琅目測不少於三百米,沉重的石頭最終掉進了樹林,一顆大腿粗的松樹被攔腰砸斷,聲勢驚人。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1-2 18:27
第二十章       殘酷到底

    第一次試射非常的成功,第二次試射就非常的不好了,一塊快兩百斤重的石頭被投石機丟上了半空,卻沒有丟遠,幾乎是筆直的飛上了天空,等上升的力道消失之後,這塊巨石就開始往下掉,轟的一聲砸在距離投石機不足三尺遠的地方,一下子入土半尺有餘。

    霍去病吞咽一口口水道:“就不能準一點嗎?”

    雲琅聳聳肩膀道:“剩下的就要靠操控投石機的人慢慢琢磨了,人跟投石機相互配合,總能找到最好的操控投石機的法子的,東西我已經造出來了,現在就看你能不能把它賣掉了。”

    霍去病皺眉道:‘我還是多試幾次,等我能穩定的操控投石機了,再去跟蘇將軍說。”

    很多時候,雲琅都只負責開頭,將新事物填補完整豐滿是大漢人的工作,雲琅不想一次性的把所有事情幹完。

    如果大漢人僅僅是知道,會使用,那些新物事,最終人們就會把這種新物事給神話掉,時間再久遠一點,新事物就會自然消亡。

    投石機就是戰爭武器,是專門用來殺人的,相比能賺大錢的投石機,雲琅更喜歡那些美味的食物。

    疲憊的甲士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戰場,來到雲琅的攤子跟前,面無表情的丟下一條死人胳膊,然後就用帶血的大手抓起兩個肉包子邊走邊吃。

    死人手臂自然是不值錢的,值錢的是手臂上殘破的臂甲,騎都尉的少年們熟練的卸下臂甲,然後把那條手臂遠遠的丟開。

    投石機雖然厲害,卻總還是有漏洞可循的,轄揭也算得上是一個好軍官,眼見地面上的進攻受阻,他立刻就在那個殘破的前進陣地後面挖掘地道。

    十幾條半開放式的地道齊頭並進,向城寨延伸,雷被應對挖掘地道攻城的法子也非常的中規中矩。

    那就是在軍寨前面,橫著挖一條深溝,於是,兩方的軍卒,在城寨下面,就很自然地相遇了,廝殺也就開始了。

    狹窄的空間裏,數百個沾滿泥漿的泥人,在齊膝深的泥漿裏相互廝殺,雲琅很懷疑,他們是如何分辨敵我的。

    廝殺的難解難分,也殘酷異常,雲琅卻感受不到半點熱血上頭的感覺,因為這樣的廝殺是在無數人的眼皮子底下進行的。

    觀看戰爭,順便在騎都尉的攤子上買些食物吃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熱鬧的就像是後世的廟會。

    一聲鑼響之後,正在廝殺的胡騎緩緩退出戰團,頂著密集的箭雨退回坑道。

    今天的雨下的實在是太大了,完全不適合繼續戰鬥。

    一個粗壯的胡騎拖著一具無頭屍體來到雲琅的攤子跟前,丟下屍體,然後就指指油餅。

    一大摞子油餅放在那個胡騎的手上,手上的泥漿絲毫不影響他吃東西。

    雨水清洗幹淨了他身上的泥水,也把那具屍體清洗幹淨了。

    一顆猙獰的人頭掛在胡騎的腰上,那顆頭顱應該是屬於地上這具屍體的。

    按照大漢律,斬首甲士人頭,才算是戰功,斬殺民夫,僕從軍一類的人,是不能計入軍功的。

    戰場上每一顆甲士的腦袋都是非常值錢的,只要是軍人,沒人願意放過。

    想當年,商鞅的兄長如果能斬獲一級甲士頭顱,他瞎眼的母親就不至於依舊是奴隸,在嚴苛的秦法之下,即便是商鞅貴為商君,也無法改變他母親是奴隸的命運。

    漢承秦製,軍法一脈相承,無軍功者不得封侯,李廣悍勇一生,即便是自刎於戰場,也落得一個馮唐易老,李廣難封的憾事。

    剛剛從戰場上僥幸活下來的人,對錢財已經沒有什麼概念了,屍體上的甲胄很全,看起來也很新,然而,那個胡騎卻因為幾個油餅就完全放棄了那具可以賣五萬個錢的鐵鎧。

    城陽王的王旗依舊飄揚在軍寨上,只是一瞬間,剛剛還沸騰的戰場就變得安靜無比。

    雨水帶著黃土落進壕溝,將裏面的血水浸染成了土黃色。

    曹襄看著那具被雨水泡的發白的屍體,又開始作嘔,兩個少年卻面不改色的動手剝出無頭屍體上的鐵鎧。

    鐵鎧下面,只有一襲單薄的麻衣,少年人給這具屍體留下了最後這塊遮羞布。

    不過,這樣的體面沒有維持多長時間,一個有些瘦弱的胡人蹲在屍體堆裏,把屍體身上的最後一件麻衣也剝走了。

    轄揭是最後一個退出戰場的人,長刀拖在身後,鎧甲濕淋淋的,雜亂的鬍鬚上水珠成串的往下掉,路過騎都尉營地的時候,呆呆的看著堆積如山的食物,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雲琅撿拾了一盤子包子遞給他,轄揭咬了一口包子,然後就把剛剛吃進嘴裏的包子吐掉,把盤子還給雲琅道:“馬肉?”

    雲琅點頭道:“這裏找不到別的肉食,你還是吃點別的吧。”

    轄揭忽然蹲下來抱著腦袋嚎啕大哭,嘴裏不斷地絮叨著一句話:“我們一定要全部死光你們才滿意嗎?”

    雲琅覺得轄揭其實很可憐,這幾天攻城的只有他們三部胡騎。

    北大營,細柳營,以及一些弄不清楚是哪裏來的甲士們,包括騎都尉就站在旁邊冷冷的看著他們廝殺,看著他們被雷被的羽箭,滾木礌石,弩箭,投石機所殺。

    那些人似乎全部以蘇涼馬首是瞻,蘇涼就坐在一個茅草棚子下親臨戰場,從早到晚一刻都不離去。

    雲琅覺得他不是在給胡騎鼓勁加油的,更像是一個監軍,監視著胡騎三部去營寨下送死。

    天空是鉛灰色的,人沾滿了泥漿跟血色變成了黃褐色,兩邊的山包是黑色的,再加上遠山上鐵色的鬆林,讓人活潑不得。

    可能是物傷其類的緣故,不管什麼環境,如果有了很多死人,斑斕的顏色就會褪去。

    別人站在遠處看著,廝殺的只有胡騎三部,這對他們自然是非常不公平的。

    不過,在這個地方,沒有人討論什麼公平,即便是轄揭也似乎非常的認命,沒有抱怨,也沒有反抗,只是一次次的參與進攻,直到他也加入了戰團。

    在蘇涼他們的眼中,不管轄揭怎麼做,胡人的馴服度是永遠都達不到他們心中那個標準。

    關閉了很多天的營寨大門終於打開了,從裏面走出很多穿著麻衣的勞役,他們跳進壕溝裏開始收攏裏面的屍骸。

    人到了戰場,就精貴不起來了,不管是甲士,還是長矛手,都被那些勞役們丟上一輛馬車,然後運到遠處去埋葬。

    天色暗下來了,雲琅的食物卻剩下來好多,不是沒有人拿著錢來買這些食物,不知為何雲琅忽然就沒了賺錢的心思,告訴那些甲士,這裏的食物需要用戰場的繳獲來換取,金錢不收。

    “這樣的天氣裏明知道不可能取得什麼戰果,還要繼續戰鬥的唯一理由就是對雷被繼續施加壓力。

    我舅舅說,戰鬥一旦陷入這種糾纏的局面,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立即離開,另一個就是保持持續不斷的攻擊,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現在看起來,蘇將軍不打算放棄,準備用胡騎三部消耗雷被的物資跟戰力,一旦時機合適,他就會全軍壓上,爭取一次性解決戰鬥。

    不過,按照我舅舅的說法,為將者一定要避免進行這種消耗性的戰鬥,騎兵就該在曠野上奔馳,甲士就該在平原上決殺,這本來就是他們的軍種性質決定的。

    只是,這種最好的狀態一般很難遇到,不論是攻,是守,都在盡量的給敵人設置障礙,不會在最適合敵人作戰的地形作戰,不給敵軍便利,也是將軍在作戰前優先考慮的事情。”

    霍去病解下被雨水打濕的斗篷,帶著與少年人活潑氣質完全不相符的老成。

    “你們回去吧,我準備再等等,這裏的食物還多,應該還有人過來交換。”雲琅催促霍去病他們回去,軍營中沒有守將可不成,即便已經確定兩方面都沒人打他們的主意,也是不成的。

    “你不會是準備看那些勞役怎麼處理屍體吧?”

    曹襄用一種看變態的眼神狐疑的瞅著雲琅。

    雲琅笑道:“要殘酷就乾脆殘酷到底,看完整個戰爭流程,我以後就不會彷徨。”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1-3 20:34
第二十一章     值錢的雲琅


“回去之後,我準備去青樓裏住幾天。”曹襄不知所謂的道:“好好睡幾天,就是好好的睡幾天,我要滿屋子的女人陪著我,卻不會碰她們,只要求他們在我的屋子裏待著,哪怕我睡著了也不許走,要唱歌,要跳舞,要喝酒,要喧嘩……”

    “其實你的這個目的今晚就能辦到,既然你不願意碰女人,那麼,男人女人就沒什麼區別,要不,今晚我們在你的窯洞裏喝酒唱歌喧鬧到天亮?”

    李敢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畢竟看了好幾天人與人的廝殺,多少有些不舒適。

    “我一個貴公子,這樣的天氣裏應該依紅偎翠,喝酒,唱歌,跳舞,嬉戲……

    如今卻淋著冷雨,看一群莽漢廝殺,整日裏鼻腔裏滿是血腥氣,目光所及屍橫遍野,與戰馬同居一室也就罷了,還有心懷不軌的同伴時時覬覦老子的美貌,真是不知道為了什麼。”

    雲琅知道曹襄有些看不下去了,整日裏看長相,穿著跟自己沒有差別的人被一些胡人殺死,這對他的觸動應該是很大的。

    之所以說這些,就是為了給他自己一個不看這慘烈戰場的理由。

    以前的時候總有說戰爭是勇敢者的遊戲,雲琅深以為然。在親眼看到戰爭之後就不這麼看了。

    戰爭不是生活,賣肉包子才是生活,大漢軍中的食物雲琅不想評判,反正他是沒勇氣吃。

    因此,騎都尉在端出那些食物之後,生意就非常的興隆,那些軍卒即便手上沒有繳獲的東西,也願意用一些東西來交換,有的可能是一副轡頭,有的可能是一支馬鞭,更有人會拿出一面護心鏡來交換食物。

    大戰前用自己的備用武器交換食物的行為在很多人看來似乎很傻,而那些吃過騎都尉軍營中的飯食之後,他們覺得很值得,並且期待在將要開始的大戰中多弄一些繳獲,好繼續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蘇涼這幾天也沒有閑著,他派人繞到雷被軍寨後面,將山谷中的兩條溪流給改道了。

    他不僅僅將溪水改道了,還特意冒著箭雨修整了兩條便道,好讓他的部屬可以繞到雷被軍寨的後面,擴大一下攻擊面,軍寨前門實在是太狹窄,擺不下過多的大軍。

    短時間內,這樣的做法自然沒有什麼作用,天上還下著雨水呢,而臥虎地這地方水源不算缺少,只要雷被軍肯下力氣挖水井總能挖出水來。

    這個時候逼迫雷被走出軍寨來野戰,是最符合大漢軍隊利益的,然而雷被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肯出來,即便蘇涼不斷地派遣軍隊加入攻擊的隊列,他依舊據城死守。

    投石機不是總能起到作用的,自從發現雷被手中有投石機,十幾個簡易的盾車就被造好了。

    這東西非常的簡陋,其實就是用粗大的木料搭建成一個帶輪子的木頭棚子,然後由軍卒嘿喲,嘿喲的推著向軍寨的高牆靠近,投石機丟過來的石頭太小,還不足以摧毀這些盾車。

    當這些盾車靠近軍寨之後,藏身在盾車裏的力士就揮動長柄巨斧砍伐那些充當軍寨圍牆的木頭柱子。

    軍寨上的甲士忽然喊聲大作,一些圓滾滾的巨石從軍寨上被丟下來,千餘斤的巨石準確的落在盾車上,堅固的盾車立刻碎裂,可憐盾車裏的力士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就成了肉餅。

    “你今日又能用食物換取很多殘破的鐵鎧了。”蘇涼不知什麼時候又來到了雲琅的買賣攤子前面。

    雲琅看看不斷慘叫著從軍寨上掉下來的侯國軍漠然的點頭道:“那些被繳獲的鐵鎧最好能完整一些。您總是用弩車攻擊他們,將侯國軍卒的屍體弄得四分五裂,我想弄到一副完整的鐵鎧很難。”

    “怎麼?對某家的作為不滿?”

    “不,我覺得您可以把雷被這種人五馬分屍,至於這些軍卒就算了。”

    蘇涼嘿嘿笑道:“到底是沒膽子說城陽王啊。”

    雲琅小心地用幹淨麻布蓋住油餅,低聲道:“您也不敢!”

    蘇涼拍拍雲琅的肩膀道:“這是劉氏天下,我們不過是陛下的爪牙而已,雄鷹撲擊於天,終將自取其辱,這句話適用於城陽王,也適用於某家,至於你們,毛都沒有長齊,這麼多愁善感的做什麼?

    有些話軍中能說,離開了軍營,就閉上嘴。”

    蘇涼說的很中肯,雲琅點頭受教。

    “霍去病弄得那個投石車不錯,能投巨石於六十丈外,用的人力也少,雖說不能發石如雨,對付雷被的城寨應該是很有用的,某家籌集了三百匹戰馬酬謝你們的功勞,你以為如何?”

    蘇涼背著手瞅著另一座山頭上的雷被軍寨悠悠的道。

    “出高價一般是為了謀取長遠利益,您對雲氏那座小小的作坊感興趣嗎?如果是,送您了。”

    雲琅聽的很清楚,也知道蘇涼接下來要說什麼話。

    “某家只對你感興趣,三百匹戰馬不過是在補償霍去病,如果你肯來細柳營,依舊是軍司馬!”

    雲琅算了一下,騎都尉軍司馬跟細柳營軍司馬之間最少差了四個檔次,蘇涼非常的有誠意。

    “霍去病同意了嗎?”

    “只要你同意,無需問霍去病。”

    雲琅咧開嘴笑了,指著遠處的騎都尉軍寨道:“我聽主將的,只要他同意,哪怕是去匈奴當司馬我也沒有什麼意見。”

    蘇涼哈哈一笑,拿了一個肉包子沒給錢就走了,似乎非常的愉快。

    蘇涼說的沒錯,今天的生意好的出奇,基本完整的鐵鎧足足弄到了六具,更不要說那些鐵鎧的碎片了。

    戰馬也弄到了兩匹,不過是死的,只能用來剝皮吃肉,即便如此,雲琅也非常的滿意。

    剛剛回到軍寨,就看見一顆巨大的石頭從山腰處飛起,遠遠的落進山下的樹林裏。

    緊接著又有七八顆巨石飛起,沿著先前那顆巨石運動的軌跡也落進了樹林,這一次,頗有些地動山搖的意思。

    雲琅微微一笑,看樣子這兩天製作的另外八架投石車跟先前的那架投石機同樣的好用。

    讓軍卒們收攏好賣食物的家夥,雲琅小心翼翼的貼著窯洞牆壁向投石機所在的地方溜過去。

    若大的一個軍營裏根本就看不見一個人,即便有出來的,也動如脫兔,用最快的速度幹完自己的事情,然後立刻就鑽進窯洞裏去了。

    霍去病眼看著投石機再一次把石頭丟到遠處,滿意的點點頭,對雲琅道:”現在十次有七次能把石頭按照意願丟出去了,只是剩餘的三次,危險性一次比一次大。”

    雲琅點頭道:“那是,能一次性的將三塊巨石丟進咱們自己的軍營裏,沒死人算運氣了。”

    “哈哈哈,三百匹戰馬,蘇涼一次付清,沒打半點磕巴,他這一次實在是太大方了。”

    雲琅抽抽鼻子道:“你覺得我值多少匹戰馬?”

    霍去病奇怪的瞅瞅雲琅道:“作賤自己幹什麼,我們兄弟豈是戰馬能衡量的?”

    “剛才蘇涼找我了,說一百匹戰馬是付給你的辛苦錢,另外兩百匹戰馬是買我的價格,哦,還要算上細柳營的軍司馬,我覺得人家誠意很足啊。”

    霍去病冷峻的面孔忽然抽抽起來了,不過,他很快就狡黠的四處瞅瞅,然後對雲琅道:“三百匹馬咱們不會還回去吧?”

    雲琅沒好氣的道:“我看蘇涼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可能覺得你很好搞定,千萬別大意。”

    “我一點都不好搞定,你是知道的,是吧?”霍去病拍拍粗大的投石機笑的如同一隻老狐狸。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1-3 20:42
第二十二章       惡戰


信任是一個很好的東西,可是很多人沒有。

    雲琅有,他確定霍去病不會為了兩百匹戰馬就把他給賣掉。

    霍去病也要有,他確定雲琅一定不會用還人家兩百匹戰馬這種愚蠢的方式來斷絕蘇涼挖人的野心。

    在這樣的情況下,最後倒黴吃虧的只能是蘇涼。

    細柳營裏面有十二校尉,每個校尉下面又有十二個軍司馬,如果身為細柳營副將的蘇涼願意,他可以有二十四個司馬。

    天子兼領細柳營,這是一個常態,自從周亞夫不允許文皇帝的車馬半夜進入細柳營之後,細柳,棘門,霸上這三處守衛京畿要地的軍營就很少有武將能夠連任兩年以上的。

    自從劉徹成年之後,這三處的主將就被皇帝兼領,真正統領大軍的人就是副將。

    蘇涼是真正的位高權重者。

    雲琅不知道遠在京城的皇帝是不是正在宗正的帶領下與劉氏宗親一起拜謁祖先,是不是其樂融融,他只知道,冷酷的蘇涼正在用霍去病送去的投石機猛烈的轟擊雷被的城寨。

    在五百斤巨石的轟擊下,城寨就像是一個脆弱的雞蛋殼,高大的城寨,粗大的樹幹一一被砸碎,至於城頭守衛的軍卒更是被巨石砸的血肉橫飛。

    高大的軍寨大門吱呀的叫喚著,轟然倒地,不等轄揭帶領胡騎衝鋒,軍寨中反倒衝出一支騎兵,他們在羽箭的掩護下,僅僅一個呼吸的功夫就殺進了準備攻擊城寨的甲士群裏。

    衝鋒不起來的騎兵面對站穩腳跟的甲士,那是自尋死路,雷被的騎兵自然不是這樣,他們早在城寨大門倒地的時候,騎兵已經從軍寨最遠處開始衝鋒了,城門倒地,騎兵突擊!

    高大的戰馬倉促間狠狠地撞在猝不及防的甲士胸口上,甲士噴著血向後摔倒,不等他再次起身,就被戰馬的蹄子活活的踏死。

    騎兵手裏的長戈,長矛被他們夾在肋下,武器刺進或者頂進甲士的身體,長長的木質長杆迅速地變彎,而後斷裂木屑紛飛。

    丟棄了長兵刃的騎兵剛剛抽出長刀,長劍,就發現自己的戰馬已經衝出來敵陣。

    那些戰死的甲士唯一做到的就是讓敵人戰馬速度降了下來,騎兵們用圓盾擋著胸口,只從圓盾的上面露出一雙雙血紅的眼睛,死命的用一隻馬鐙磕碰戰馬的肚子,只要戰馬再一次跑起來,他們就能破壞掉依舊在發射石彈的投石機。

    蘇涼冷漠的揮揮手,立刻,在投石機的後面就有無數的弩箭平射過來。

    首先倒黴的是目標比較大的戰馬,為首的幾匹戰馬連同他們背上的騎士,全部被密集的弩箭射成了刺蝟,他們甚至連慘叫聲都沒有,就連人帶馬摔倒在地,再無聲息。

    一隊長矛兵越陣而出,斜舉著長矛,在部曲長的呼喝下,邁著整齊的步伐,一步步的向那些沒有多少回旋餘地的騎兵靠近。

    在他們的頭頂,弩箭依舊暴雨一般的傾瀉著,剛剛衝出來的騎兵焦急地在箭雨中盤旋,為首的騎士幹脆丟掉插滿弩箭的圓盾,雙手握刀蕩開了長矛兵刺過來的長矛,大吼一聲,從傷痕累累的戰馬背上向長矛兵陣中撲擊了過去。

    這樣做的騎兵為數不少,如果他們不能快速的擊潰長矛兵,不等他們的援兵到來,衝出來的五百騎兵將被弩箭全部射殺。

    十幾個長矛兵的長矛上挑著那些撲擊過來的騎兵屍體,發一聲喊就把屍體頂了回去,長矛抽回,第二排的長矛兵已經越過第一隊長矛兵,再一次斜舉著長矛向左突右殺的騎兵合圍了過去。

    隨著包圍圈逐漸變小,一些身手敏捷的跳蕩兵踩著最後一排長矛兵的膝蓋跳上了前排長矛兵的肩膀,隨著長矛兵大力的抖動肩膀送這些跳蕩兵一程,身披輕甲,手持短刀,圓盾的跳蕩兵如同猿猴一般向戰陣中的騎兵撲了過去。

    他們身輕如燕,在騎兵們的戰馬背上縱躍如飛,手裏的短刀不斷地收割著騎兵的性命。

    也有跳蕩兵從馬背上滑落,不等身體落地,他們就在半空中揮動短刀,狠狠地斬在馬腿上,而後就把身體蜷縮成一團用圓盾扣在身上,任由戰馬,或者軍卒的大腳踩踏在圓盾上。

    蘇涼的攻擊連綿不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本數目不算少的騎兵,在一連接受了三波攻擊之後,能騎在戰馬背上的騎兵已經不到十人。

    部曲長大吼一聲:“散!”

    那些原本圍著騎兵砍殺的跳蕩兵第一時間就向兩邊滾開,而長矛兵,也迅速的變成了錐形陣,用雙臂護著面孔。

    一陣急促的梆子響過之後,從對面射過來一蓬密集的羽箭,來不及脫離射擊面的跳蕩兵雖然有圓盾,卻不足以護住全身,只要是暴露在盾牌外面的部分全部都插滿了羽箭,有的嘶喊一聲,身體一歪,立刻就有更多的羽箭落在他的身上,那些輕薄的皮甲在箭矢面前,如同一張紙。

    一排舉著塔盾的高大甲士從軍寨深處大踏步的走來,一人高的巨盾提在他們手上如同提著一根燈草,四尺長的斬馬劍筆直的探出,剛剛闖進軍寨的轄揭怪叫一聲:“鐵兜!”就扯一下戰馬韁繩,亡命的向兩邊閃避。

    蘇涼冷笑一聲,再一次揮揮手,雲琅就看到有他製作的不靠譜的投石機再一次開始轉動延長臂……

    巨石落在鐵兜陣中,鐵兜慘不忍睹,圓滾滾的巨石在鐵兜陣中不斷地翻滾,往往一顆圓形石彈被丟進去,就會在鐵兜陣中滾出一道筆直的通道。

    雲琅,曹襄,李敢,以及一眾騎都尉少年軍看的汗流浹背,缺少實戰經驗的他們,終於在近距離上感受了一遍漢軍的強大,以及諸侯國軍的多變。

    霍去病歎息一聲道:“邊寨的凶險尤甚此地,我們還需多加操練。

    就在剛才短短時間裏,射擊用的“雲陣”,包圍敵軍用的“贏渭”陣,奇襲用“闔燧”陣,面向山陵用的“封”陣全部都出現了一遍。

    凡此種種,可以看出,兩軍對峙,攻防得統一步調,共同進退,單兵或者單騎盲目向對方陣中衝,只會自取滅亡。

    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必須令行禁止,做到聞鼓出擊,鳴金收兵,由旗幟和號角調度收發自如。

    要保持自己的戰陣在開戰前陣腳不散不亂,除了自己軍隊的軍紀嚴謹外,還必須防止敵方的衝擊,用所有能想到的辦法全力保護自己,殺傷敵軍,如此,才有取勝的可能。”

    四兄弟中間,霍去病的軍事素養最高,其餘三人還看得眼花繚亂,霍去病已經可以準確的指出此次戰鬥的要點何在。

    投石機不是火炮,它的殺敵功能是一個效率型的事情,雲琅不止一次的看到,蘇涼下令丟出來的有些巨石,殺死的不是諸侯國軍中的鐵兜軍,而是自己人。

    其中就有曾經不可一世的轄揭,一顆偏離了軌道的巨石,砸在寨牆上,然後反彈回來,就重重的砸在躲避在城寨高牆邊上的轄揭身上。

    衝擊在最前面的全是胡騎三部,看得出來,蘇涼並沒有把這些胡人當做自己袍澤。

    騎兵,甲士,就在暴雨般的箭雨中作戰,不論是諸侯軍還是大漢軍,他們都在無差別的向戰場的分界處投射羽箭,在這片區域中,只要不是甲士,沒有活下來的希望。

    雲琅瞅著混亂的戰場,牙痛般地吸著涼氣,眼看著轄揭被巨石活活砸死,就對霍去病大吼道:“我們一定要全軍著鐵鎧!”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4 11:56
    第二十三章不安

    以前看歷史或者小說的時候,雲瑯對於戰爭的理解不是大勝,就是大敗,那些著名的戰役構成了中國歷史最輝煌燦爛的篇章,也構成小說最讓人熱血上湧的橋段。

    今天發生在眼前的這場戰事,雲瑯卻沒有從中看出任何美感來,除了兩條腿抖動的厲害之外,就是對自己貿然答應霍去病殺匈奴建功立業這事也有著極為強烈的後悔之意。

    沒人告訴他,一場千把人的戰鬥會中午廝殺到傍晚依舊不分勝負,也沒有人告訴過他,刀子把敵人的胳膊都砍斷了,那個受傷的傢伙也會哭喊著衝上來用牙咬……

    從天而降的巨石掉誰身上,就算誰倒霉,亂跑的無主戰馬會變得非常狂暴,即便是地上的屍體它們也要狠狠地踩幾腳。

    人對人的殘酷在這裡表現的淋漓盡致,雲瑯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蛋,整天看一群人怎麼琢磨著殺死另外一群人,時間一長就感到非常的厭倦。

    「有一個人的腦袋被砍掉了,你看,那個傢伙被長戈刺進了肚子,天啊,長戈的橫枝把他的腸子掏出來了……」

    曹襄的臉色慘白,嘴裡不斷地絮叨著,到了最後,沒人能聽懂他都說了些什麼。

    這幾天下來,霍去病的神色越來越凝重,雲瑯的臉色越來越黑,李敢越來越興奮,至於曹襄,其餘三人認為這傢伙已經死掉了。

    中午的時候太陽出來了,陰雨連綿的天氣一瞬間就停止了,只是這裡的太陽剛剛露頭,大地就變得燥熱起來。

    也是,農曆四月的關中,麥子都已經有一尺高了,前幾日的陰冷才是反常的氣候。

    或許是太陽出來了,兩軍都沒有了繼續戰鬥的興致,不約而同的鳴金收兵。

    很奇怪,收兵的金鑼一響,正在惡鬥的兩方軍卒同時罷手,即便刀子已經砍到敵人的脖子上了,那個軍卒也會毫不猶豫的收刀後撤,而且是大搖大擺的轉身離去,似乎對身後的敵人非常的放心。

    「這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作戰樣子!」霍去病咬著牙重重的一拳砸在低檔流矢的盾牌上。

    雲瑯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這裡的戰爭像是一場遊戲,可是死去的人確實死去了,如果說這裡是真正的戰場,這些作戰經驗極為豐富的甲士,卻似乎很厭煩這裡,作戰的時候雖然勇猛,退下來之後就沒有半點的鬥誌了。

    一個鐵盔丟了過來,雲瑯探手捉住,那個丟頭盔過來的甲士,從笸籮裡抓了兩個油餅吃著就離開了,他好像對雲瑯也沒有什麼好感,如果不是因為這裡的食物太好吃的話,沒有人願意來到他們這群觀看他們死戰的人身邊。

    雲瑯制定的價格就成了一個大笑話,沒人遵守,那些從戰場上退下來的甲士,隨便往籮筐裡丟點東西,然後就自己去笸籮裡拿自己喜歡的食物。

    「這是一個好漢,剝掉他盔甲的時候不要壞了他的屍身,然後找個不錯的地方把他埋了吧。」

    一個鬚髮花白的老甲士拖著一具屍體的腿走了過來,將屍體放在攤子跟前,抓了兩個肉包子之後對雲瑯道。

    雲瑯解下酒壺遞給老兵道:「喝一口,潤潤嗓子。」

    老兵吃了一個包子,想了一下接過雲瑯的酒壺,喝了一口砸吧一下嘴巴道:「好酒。 」

    雲瑯笑道:「喜歡就喝光。」

    「你們這群小崽子留在這裡做什麼?做生意?」

    雲瑯回頭瞅瞅騎都尉的少年人道:「想看看前輩們是如何作戰的,看看能不能找到一點戰鬥的規律,然後好訓練他們,將來上戰場也能少折損幾個人。」

    老兵長出了一口氣,又咕咚喝了一大口酒道:「哦,這就能說話了,還以為都是些富家子來看我們這些廝殺漢拚命呢。

    既然是在學怎麼作戰,那就沒問題了,只是你們只看不去戰場沒有大用。

    作戰這種事是看不會的,只有上戰場才能知道其中三味,一千個人上了戰陣,活著回來八百,這八百人就是合格的軍卒,再上戰陣,回來五百個,這五百個就是一般的精銳,精銳再上戰場,回來一百個,這一百個就是精銳中的精銳。

    捍卒都是這麼出來的,沒聽說是看出來的。」

    雲瑯吞嚥了一口唾沫,他相信這個老傢伙說的是實話,而且是大實話。

    他很想把這個很有思想很有見識的老傢伙留下來,可是,話還沒有出口,那個老傢伙就喝完了酒壺裡的酒,把酒壺還給雲瑯,然後就拖著自己的長刀走了。

    今天的食物很快就沒有了,畢竟這麼一場惡戰下來,雲瑯收到了很多的破爛。

    甚至還有十幾匹受傷的戰馬,每一匹雲瑯都看過,戰馬傷的不重,只要盡心照顧,遲早都會恢復。

    在雲瑯他們準備離開戰場的時候,蘇涼的投石機又開始向那座破爛的軍寨裡投擲石塊,又有一些勞役,驅趕著牛車,面無表情的走進戰場,去打掃已經狼藉一片的戰場。

    一個黑甲人,在一群近衛的護衛下,漫步在殘破的軍寨內,頭頂上不時有巨石呼嘯而過,他似乎並不在意,而是站在一個缺口處向外看。

    他出來的時間並不長,端詳過戰場之後,又看了站在山頂上的雲瑯幾人一眼就回去了。

    「那個人就該是雷被吧?你們誰認識?」

    霍去病搖頭道:「不認識,蘇將軍應該認識。」

    蘇涼並沒有看見這一幕,對他來說,今天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你們覺得他明天會如何應對蘇將軍的進攻?」

    「明日就該是決戰了吧?軍寨已經被毀的差不多了,那些民夫正在清理戰場,應該是在為騎兵衝鋒掃清大路呢。」

    「按理說軍寨已經不足為依託,雷被為什麼還要死守這裡?他的地利優勢已經沒有了。」

    霍去病沒有參與雲瑯,曹襄,李敢的討論,重新看了一遍戰場笑道:「我們回去吧,雷被想要幹什麼明天就清楚了,反正不關我們的事情。」

    聽霍去病這樣說,雲瑯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因為他每回這樣說的時候一般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不安地感覺從霍去病說過那句話之後就一直籠罩著雲瑯,即便是晚上睡覺前,那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寒意也沒有消退。

    窯洞沒有門簾子,皎潔的月光自然就照耀在雲瑯的床頭,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圓,窯洞外面再也不是前些天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模樣。

    雲瑯披衣坐起,穿好鞋子來到窯洞外面,一般來說,只要霍去病不試驗投石車,這裡還是非常安全的。

    今晚的值星官是霍去病,他剛剛巡視完軍伍回來,見雲瑯站在院子裡,就奇怪的問道:「你平日裡不是天黑就睡了,今天睡不著嗎?」

    雲瑯拍拍太陽穴道:「感覺很不舒服。」

    霍去病抬頭瞅瞅天空玉盤一般的月亮笑道:「月色有些擾人清夢,把簾子掛上繼續睡吧,三更天你就要起來準備明日換東西用的食物,到時候月亮就會下山,你想睡都睡不成。」

    「你說蘇將軍會不會趁著月色好去偷襲雷被啊?」

    「不會,月色太好,不好偷襲,蘇將軍也是百戰名將,他的營寨一定會佈置的很妥當,不可能給雷被機會的。

    晚間作戰很麻煩,敵我難辨,一個弄好反而會把自己人陷進去,不過,這樣的大月亮晚間,最容易出現的是營嘯,也是將官們整夜巡邏的時候。

    絕對不是一個好的偷襲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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