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772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25 11:54
第四章試驗田

    忠誠這兩個字一般來說是一個多義詞。

    雲琅一般把忠誠這個詞彙當做形容詞來用,因為這東西他會變,而且會隨著時間,態勢,產生新的變化。

    人們之所以忠誠,完全是因為背叛的代價太大的緣故。

    現在他已經開始不確定以上的理論是不是正確的了。

    不管是太宰,還是霍去病,抑或是李敢,張連,甚至是張湯,這些人背後似乎都寫著大大的忠誠兩個字。

    且不管他們忠誠於誰,至少,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在不斷地給雲琅詮釋忠誠這兩個字存在的意義。

    太宰活著的時候,為了不讓他傷心,雲琅必須忠誠於始皇帝,與其說雲琅是在向始皇帝輸出忠誠,不如說雲琅忠誠的對象是太宰這個人。

    不論是秦皇還是漢武,對雲琅來說都是曆史書上的兩個偉大的君王,如果遇見供奉這兩個帝王的神廟,雲琅絕對會進去磕頭上香,就當是在祭拜祖宗。

    死掉的秦皇還好說,雲琅已經封閉了他的地宮,他現在只能永永遠遠的活在史書裏。

    而活著的漢武就比較尷尬了,雲琅不能百分百確定這位叫做劉徹的皇帝到底是不是曆史上的那個漢武帝。

    輕易地對活著的漢武帝屈膝,雲琅覺得很彆扭。

    長平用武力脅迫他對劉徹效忠,在肉體的疼痛下,雲琅可以暫時拋棄自己的節操,當肉體不再疼痛的時候,主觀思想又開始占領思想的高峰。

    這是後世大部分人的實際狀態,在沒有受到極端的壓迫,遭受過極端的痛苦之後,很難用生命去維護自己的尊嚴,去保證自己的發言權。

    和平年代,生命最大!

    主父偃正在仔細的研究雲氏的鼠尾賬本,這種賬本原本是官府每年八月編練上中下民戶差役時候用的一種賬。

    很適合用來記錄雲氏雜亂無章的入息跟出息。

    雲琅從來沒有想過用貨清簿,銀清簿之類的賬簿來記錄雲氏的生產生活狀況。

    如今的雲氏還處在發展的最初期,家裏的仆婦們沒本事弄清楚這些賬冊,劉婆,梁翁都不識字,有了賬簿等於沒有,還不如梁翁用豆子來計數可靠。

    也就是說,主父偃想要弄清楚雲氏的資財,除非花大力氣去數梁翁屋子裏的那幾壇子顏色各異的豆子。

    別說主父偃了,即便是雲琅自己也隱約記得扁豆好像代表著銅錢……

    雲氏自然是上戶,爵位小於徹侯的人家都是要交稅的,其中人頭稅,芻槁稅,這兩種稅務,隻要你的爵位小於左庶長級別,那是要全額繳納的。

    雲琅的少上造恰恰比左庶長小一些,因此,雲氏承擔的稅務是全額稅務,僅僅被免除的是勞役!

    一頃地的收成中的一成要繳納芻稅,這東西就是戰馬吃的豆料,還要繳納槁稅,也就是草料,也是供戰馬食用的。

    人頭稅更是少不了,雲氏的成年男丁現在加上工匠也只有十九個人,婦人的人頭稅減半,今年夏收之後,雲氏就要開始繳納平生第一次稅務了。

    這些東西對大漢國來說乃是國之命脈,對於雲琅來說就非常的無聊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的俸祿在繳納完畢稅務之後,能剩下一百個錢……

    主父偃在研究了雲氏的糊塗賬之後,不得不放棄這種最方便的探查雲氏稅務問題的方式,開始用最笨的方式,數雲氏的人頭以及牲口的數目,以及田畝的數量,桑蠶的產量。

    陪著主父偃一起來雲氏的人是張湯。

    他們兩人都屬於皇帝內朝的肱骨之臣,私交算不得好,卻必須相互配合。

    主父偃在張湯的強烈要求下穿上古怪的麻衣走進了雲氏的桑蠶房。

    雲氏的春蠶已經長到半寸長了,還沒有徹底的變成白色,依舊有些發灰,巨大的笸籮裏全是碧綠的桑葉,春蠶齧咬桑葉的聲音如同春雨落地,沙沙聲不絕於耳。

    主父偃發誓,他雖然是農家出身,卻從未見過如此多的桑蠶……站在蠶房入口,放眼望去,全是密密匝匝的笸籮,笸籮被架子堆積起來,每一個架子上至少放了八個笸籮,一些穿著跟他身上一樣衣衫的婦人,嘴臉上蒙著一塊麻布,正在蠶房裏忙碌個不停,僅僅是裝蠶沙的竹筐,就不下十個。

    “這到底有多少桑蠶?”主父偃不由自主的驚歎出聲。

    張湯笑道:“中大夫意欲清算雲氏資財,為雲氏重新訂戶,數這裏的笸籮也就是了。”

    “一季桑蠶怕不是要出產一萬束絲?”

    “這是去年的秋蠶的出產,今年聽說雲氏對桑蠶投入的更多,只會比去年多,不會比去年少。”

    主父偃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看著張湯道:“張公對雲氏很熟悉嗎?”

    張湯笑道:“雲氏在上林苑開始修築第一座木屋的時候,某家就與雲氏相識。”

    主父偃笑道:“既然有張公照看,雲氏料來無不妥之處。”

    張湯輕笑一聲,來到蠶笸籮跟前,瞅著肥胖的蠶在桑葉上遊走淡淡的道:“中大夫若能查出雲氏不妥之處,記得告訴某家一聲,大漢律法還不容張某徇私情。

    只是中大夫對民戶的劃分某家也覺得不妥,僅僅從表面來看,上戶之家多為勳貴官宦,巨賈,豪強,這些人總有辦法避開稅務,他們得到太多,付出太少。

    他們往往會將自己應該繳納的賦稅轉嫁到中戶身上,

    兩層盤剝之下,而中戶百姓往往求告無門,只能按照律法納稅,時日久了,中戶百姓必然會變成下戶,乃至於野人。

    某家以為,納稅的主力應該是上戶而非中戶,下戶!”

    主父偃笑道:“一個制度的形成,總要先能施行下去,然後再看結果慢慢調整,如果一次到位,卻不能實施,終究是空談。

    張公只說上戶,為何獨獨不提梁王,城陽王等諸侯?

    據某家所知,梁王府庫金銀珠貝堆積如山,堪比國庫,城陽王占據齊地過半,有魚鹽之利,豪奢之處陛下亦不能及,張公何時能夠打開這兩座府庫,某家就何時能夠重新整頓上戶,做到多者出而貧者入,最後達到天下大同的初願。”

    “雲氏致富在於生產,而非掠奪,中大夫在制定國策之時應該考慮到這一點。

    生產富國,掠奪瘠國,生產納眾人之力無中生有,讓世上的貨物,糧食多起來。

    而梁王,城陽王之流納天下資財為一人用,奪百姓口中食專肥一人,僅此一點來看,高下立判!”

    張湯並不在乎主父偃的攻擊,他的官職較為主父偃高,雖說主父偃有一年四次升遷的恩寵,說到底還是根基太淺。

    而《推恩令》一出,天下勳貴恨主父偃如恨寇仇,這樣的人或許能夠得用於一時,卻不會長久。

    看罷桑蠶作坊,主父偃又被張湯帶去了養雞,養鴨子,養鵝,養豬,養羊的山腳。

    主父偃僅僅看了一眼羊群就皺眉道:“此處已經離開了雲氏地界!”

    張湯笑道:“陛下不許百姓占有上林苑之地,卻准許百姓在上林苑自謀活路,羊群遊走上林苑,索取者不過野草而已,並無占地之實,中大夫為何苛求焉?”

    主父偃瞄了羊群一眼就對張湯道:“羊不下三百!”

    路過豬圈,主父偃再一次對張湯道:“豕不下兩百!”

    張湯微笑不語,轉瞬間兩人來到了雞舍,張湯笑道:“卻不知雞鴨幾何?”

    主父偃長出一口氣道:“雲氏竟然豪富至此!”

    張湯大笑道:“中大夫以為的豪奢,在雲氏家主看來,不過是剛剛吃飽罷了。

    某家之所以處處維護雲氏,一來是人才難得,與雲氏親近是為了就近監視,修正,免得他行差踏錯。

    二來,某家也想看看雲氏的少年家主,憑借麾下四百餘仆婦童子能走到那一步,更想看看他說的共同富裕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主父偃再看看雲氏池塘裏的大鵝,鴨子,搖頭道:“某家自幼隨父耕種,卻看不懂雲氏所作所為,難道說,只要大規模的飼養家禽就能致富?

    這些家禽每日消耗的糧食並非少數,一飲一啄之下,家禽多了,糧食卻少了,雲氏何來如許多的糧食飼養雞豕?”

    張湯搖頭道:“某家也沒有看懂,雲氏自去年秋收之後就再無購糧之舉,而雞豕數量卻遠比去年為多。

    想要弄明白這個問題,還要看他家裏的糧食能否支撐到秋收,如果不能,則算不得好事。”

    主父偃喟歎一聲道:“張公口口聲聲要我等待秋日再論雲氏之事,難道就是為了一個答案嗎?”

    張湯無聲的笑了一下,並不打算告訴主父偃,真正想看雲氏生產過程跟結果的人,其實是陛下。

    陛下更想看跟隨雲氏一起飼養家禽,耕種土地的長門宮是否也能獲得不菲的收入。

    不管主父偃想幹什麼,張湯都清楚的知道,一旦雲氏的生產模式可以轉嫁,並維持一定的效果,對大漢國的農事,將是一場翻天覆地的改變。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26 20:44
第五章隔空傳話

    官員最大的樂趣就是眼看著自己的競爭對手一步步走進泥沼而不自知。

    這比娶新婦,喝老酒,更讓人心曠神怡。

    新的王朝自然是要有新的氣象,官員去陳出新也是自然。

    職位就那麼多,能少一個就少一個,是好事!

    章台宮的使者來雲家拉雞蛋,鵝蛋的時候,張湯,主父偃就在一邊看著,雲氏賈人張石忙著清算貨物,計算售價。雲家的大管事梁翁親熱的拉著使者的手不斷地說著感謝的話。

    張湯,主父偃卻很清楚的看到,使者原本輕飄飄的袖子猛地變沉了,使者笑著抖抖袍袖,袖子上那塊明顯的凸起就不見了。

    主父偃用肩膀頂頂張湯道:“這應該有二兩好銀吧?見惡視而不見可不是你中尉府的風格。”

    張湯笑道:“某家剛剛交卸了中尉府的差事,還沒有接廷尉府,如今正賦閑在家,名不正,言不順,你讓某家拿什麼去管制?”

    主父偃皺眉道:“貪贓受賄,這也太猖狂了!”

    張湯不以為然的道:“雲氏售賣雞蛋,鵝蛋的售價已經比章台宮往日購買蛋類的價格低了四成,而這些貨物全是新鮮的好貨物,沒有以次充好之嫌,人家買賣雙方有點銀錢來往,也是人之常情,某家不以為他們的行為觸犯了律法。”

    主父偃奇道:“張公何時變得如此好說話了?”

    張湯笑而不語。

    主父偃自然不會明白張湯心中的憂慮,當年在廢除陳皇后的事情上,他張湯可是皇帝派出的馬前卒。

    原以為陳皇后的下場除過一死之外再無它途。

    沒想到陳阿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便犯下了巫蠱之禍,依舊平安逃脫不說,現在反而有重登皇后之位的可能,這讓張湯如何不感到膽戰心驚。

    好在陳皇后現在似乎很忙,沒有對付他的意思,這個時候,張湯即便是再大膽,也不敢主動去撩撥重新獲得皇帝恩寵的陳阿嬌。

    主父偃只是瞄一眼拉錢的車子車轍的深度,就大致推算出來了這一次交易的成果。

    不由得咂舌道:“十日交易一次,一次百萬錢,一年下來三千餘萬……”

    張湯也羨慕的搖著頭道:“只有羨慕的份!”

    “農家如此賺錢?”剛剛看到的一幕有些顛覆主父偃對農家的認知。

    張湯捋著胡須笑道:“等雲氏桑蠶上了蠶山,蠶繭進了繅絲房,你再來看,就會對雲氏有一個新的認知。”

    “僅僅是飼養桑蠶跟家禽?”

    張湯笑道:“中大夫看到的就是某家看到的,確實只有桑蠶跟家禽!

    等家禽不再下蛋了,雲氏又會大肆的售賣雞鵝,那該是一筆多大的入息啊。”

    就身家來說,不論是張湯還是主父偃都還在起步階段,仕途開始的時候不能撈太多的錢財,這是官員們的共識。

    即便他們能預料到自己一定會大富大貴,也覺得沒有法子跟雲氏這種發財速度相媲美。

    阿嬌的四輪馬車路過雲氏,車夫昂首挺胸的坐在前麵,全身被華麗的斗篷包裹著,稍微抖抖韁繩,拉車的四匹挽馬就揚蹄飛奔,在八個甲士騎兵的護衛下轟隆隆的駛進了長門宮。

    馬車整體為黑色,車廂上鑲嵌著兩朵巨大的金絲牡丹,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裝飾,只是整體宏大的設計,堅固的包鐵車輪,寒光爍爍的凸出輪軸,讓這輛馬車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洪荒猛獸。

    本來還有龍鳳文飾的,被特立獨行的阿嬌完全給否定了,她對馬車的要求隻有一個,那就是必須表現出神威如獄的高貴感,讓別人一看到馬車就必須知道她是大漢國最高貴的女人。

    雲琅對阿嬌的這個要求非常的反對……一個女子的座駕難道不該是將好看,美麗放在第一位嗎?

    但是,沒人能讓阿嬌改變主意,東方朔自持口舌如簧,想去勸解一下,希望阿嬌能改變主意。

    可惜,回來的時候腦袋上有好大一個包,且悲憤莫名,能用禮器打人的女子,普天下只有阿嬌一個。

    於是,整個冬天裏,這輛馬車不斷地修造成功,又不斷地被拆掉,然後繼續修造。

    直到成了這種帶有濃烈玄幻風的樣子,才算是被阿嬌接受了。

    有了這輛馬車,數年來從未離開長門宮一步的阿嬌,乘坐這輛馬車走遍了長安三輔……

    這輛馬車因為受限於長安的道路,整體不是很大,因為有了雲琅參與設計,他將這輛馬車內部當做飛機機艙來弄,小小的空間裏,每一個物件都一專多能。

    甚至連洗浴設備都有,雖然只能勉強容納一人,阿嬌卻歡喜的無以複加。

    最重要的是,這輛馬車因為裝了很多彈簧減震,即便是在疾馳中,獨立於車架的車廂也感受不到多少震動。

    當然,這也僅限於大漢的條件,即便是後世的拖拉機也比這輛馬車好了很多……

    雲琅自然是不滿意的,阿嬌卻非常的滿意,凡是乘坐過大漢馬車的人沒有不滿意的。

    雲琅笑的很開心,因為他發現,阿嬌實在是一個太好的產品代言人……

    這樣的馬車放在後世賣五百萬估計會被人家砍死,放在大漢,就千值萬值了。

    這種最初級的工業產品,在大漢國簡直就是搶錢的利器。

    只要是奢侈品,在大漢國根本就不愁沒有銷路,富豪們為了顯擺,能把自家的絲綢掛在樹林子上,還一掛就是十里。

    更有富豪為了顯擺自家的豪奢,把美女蒸熟了端上飯桌,顯擺自家美女如雲……(出自石崇,王愷鬥富)

    現在有了能真正彰顯他們身份的超級馬車,哪裏還有不快快入手的道理。

    “這就是咱們的軍費?”霍去病瞅著阿嬌的大馬車滾滾而去,眼中滿是歡喜。

    雲琅瞅著依舊在曠野中訓練的騎兵淡淡的道:“大漢國對戰死軍人的撫恤配不上這些猛士。”

    “霍去病笑道:“我收到的所有賞賜都可以分給兄弟們。”

    雲琅歎息一聲道:“你舅舅是這麼做的,可是,他受到的詬病也是最多的,給窮困的軍卒分配一點財物而已,竟然也能被人扣上邀買人心的帽子。

    人家公孫敖就沒有……獲得的每一個錢的賞賜都拿回家。”

    李敢皺眉道:“大部分將領都是如此,我父親也只分給親厚的軍卒一點財物,絕對不會是全部。”

    曹襄笑道:“我們有錢……哈哈哈哈哈,看不順眼的就給耶耶閉上嘴,敢亂說話,看耶耶不打掉他的滿嘴牙。”

    “因此,我們的軍隊數量就絕對不能多,我覺得以後以三千人為限最好。”雲琅笑道。

    霍去病搖搖頭道:“不成,想獨立組成一軍,非五千人不成軍,隻有軍隊的數量達到這個級別,我們才能獨立面對任何敵人,剩下的,無非就是進退二字罷了。”

    雲琅笑道:“我無所謂,三千隻羊是趕,五千隻羊也是趕,沒有多大的區別,只要你覺得自己統禦五千不一樣的大軍不會招來麻煩,你想要更多的軍隊我也沒意見。”

    曹襄見霍去病幾人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不由得有些慌亂,連連擺手道:“不成,不成,我不敢見陛下!”

    霍去病想了一下道:“此事以後再說,反正我們現在只有一千三百人,如果打出效果來了,陛下應該不會反對。”

    雲琅,霍去病,曹襄,李敢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特意避開人,因此,這些話很快就傳進了劉徹的耳朵裏。

    劉徹看到這些被寫在竹簡上的話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看完這些話,劉徹笑的很厲害。

    寫密奏的人很有紀實精神,不但一個字都沒改動,還特意描述了他們四人說這話的環境跟表情,語氣。

    看了這道密奏,很容易想象出四人站在高坡上的樣子。

    “想要一軍?還擔心朕猜忌?還要弄一支不一樣的軍隊?就憑你們,還沒資格讓朕猜忌。

    朕唯恐自己的大軍不夠強悍,朕唯恐自己的將軍不夠勇猛!至於猜忌,且等你們露出不臣之心的苗頭,朕再猜忌不遲!”

    劉徹做完決定,就把密奏丟到一邊,繼續研判眼前的奏折。

    這封奏折是衛青從右北平快馬送來的軍報。

    軍報上的消息算不得好,衛青在軍報中說,右北平的匈奴人已經離開了,大軍在右北平繼續留著已經沒有了用武之地,他希望大軍能夠轉道雲中,攻擊匈奴王中,最富庶的白羊王與樓煩王,只有奪取白羊王,樓煩王兩王手中的數百萬頭牲畜,才能彌補去年冬日左穀蠡王對雁門,上郡,太原三郡侵擾的損失。

    他在軍報中詳細的分析了目前的態勢,所有匈奴人都認為大漢的大軍一定會去找尋左穀蠡王的麻煩,不如趁這個機會全力進攻白羊王,樓煩王,徹底的占領水草豐美的河套之地,讓朔方郡這個頂在最前麵的大漢國土,從虛置到真正變成現實。

    劉徹把衛青的奏章在腦海中過一遍,很想找一些人來商量一下,就在話語吐口的那一瞬間,劉徹改變了主意,在軍報上批注了一個大大的可字。

    然後對站在門外的宦官隋越道:“阿嬌的馬車不錯,命東方朔給朕也造一輛!”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26 20:50
第六章統一戰線

    霍去病跟雲琅學會了很多東西,其中就有不在大庭廣眾之下說比較重要的事情這個行為習慣。

    大漢人很多時候都是大嘴巴,在這個缺少資訊的世界裏,想要吸引別人注意,你就要說點別人不知道的。

    所以,只要他們知道,哪怕是僅僅知道一星半點都會說的滿世界人都知道。

    勳貴們理所當然的成了談資的貢獻者,雲琅則貢獻出來了一齣香豔至極的愛情戲。

    到現在雲琅都不知道這個消息到底是誰傳出去的,霍去病說是卓姬自己說的,雲琅有些不信,卓姬到底是有學問的女子,不可能這麼無聊的把自己的豔情宣告的滿世界都知道。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平叟這個老混蛋說出去的,一個總喜歡躺在太陽底下遛鳥的淫猥老家夥為了某些利益,說出去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大了。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成害。《易經》裏麵的這句話,雲琅覺得就是給大漢人說的。

    雲琅說機密事情的時候一般是分場合的。

    如果是心中最大的隱秘,就會去始皇陵對裏面死去的陵衛們說。

    如果是自己個人的壞心思,則一般只會跟老虎說,說完之後還要囑咐老虎不許說出去。

    再次一等的事情能跟霍去病說,不過,到了這個等級,即便是被別人知道了也不會有太大的隱患。

    身邊有繡衣使者存在這回事,不但雲琅知道,霍去病,曹襄,李敢都知道,只是不能確定是誰。

    雖然雲琅用排除法很容易確定誰是繡衣使者,他卻從來沒有刻意的去找過,人家暴露了又如何?

    暴露了可能會被招回去,然後再給你弄一個你不認識的繡衣使者過來,後果可能更加的糟糕。

    太祖在統一戰線大會上曾經說過一句話——統一戰線就是把我們的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我們的敵人搞的少少的。

    雲琅深以為然,從國家層面上,繡衣使者跟他是站在一個戰壕裏的,匈奴人要是打過來了,不會因為他是繡衣使者就會少砍他一刀,還不是要跟大家扭成一股繩,一起努力的抵抗凶惡的匈奴人?

    在這個大環境下,雲琅覺得應該團結那個繡衣使者,集體的力量很容易同化某一個特定的人。

    雖然這會讓那個如同告密者一般的繡衣使者感到痛苦,雲琅相信,這種痛苦一定會伴隨那個繡衣使者一生。

    四個人躺在溫泉池子裏才是說真正機密事情的場合,一般這個時候,老虎都會趴在池子邊上啃骨頭玩。

    再一次嘲笑過李敢碩大的家夥之後,四個人就懶懶的躺在池子裏說閑話。

    “你覺得有人會把我們說的話告訴陛下嗎?”曹襄的肚子裏基本上就存不住話。

    雲琅喝一口醪糟笑道:“會的。”

    “我們為什麼不找出那個繡衣使者呢?”李敢確定老虎沒有警惕的反應,這才小聲道。

    霍去病白了李敢一眼道:“你連大聲說這種話的膽量都沒有,還敢去找?”

    雲琅搖頭道:“我一輩子都不想知道我們著一千三百個兄弟中到底誰才是繡衣使者。

    有他在,我們的行為以及要求才能最快的傳進陛下的耳朵裏,且不擔心有被篡改的危險。

    不過啊,在這樣做之前,我們首先要做好一件事,那就是忠君愛國這種話一定要經常掛在嘴上。

    雖然我們兄弟四個都不是傻蛋,一個比一個聰慧,在這件事情上,我希望大家能夠表現出十幾歲少年的本來模樣來。

    另外,像昨日那種事情一定要少幹,一兩次不打緊,次數多了,你覺得陛下會看不穿我們的用意?

    總之,不要表現的比陛下聰明,要是誰表現的比陛下還聰明,他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曹襄吧嗒一下嘴巴道:“耶耶天資聰穎,你讓我扮傻瓜這很難啊。”

    霍去病瞅了曹襄一眼道:“你現在的樣子就足夠愚蠢了。”

    曹襄瞅瞅霍去病,歎口氣沒說話。

    霍去病這兩年變化的太厲害了,連他這個對霍去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在跟霍去病打交道的時候都能感受到拘束,就不要說羽林軍中別的軍卒了。

    “這就是名將的樣子?名將等於不喜歡說話,一說話就能把人噎死?”曹襄不甘心的對雲琅道。

    雲琅把麻布巾子弄濕了頂在頭上,無可奈何的道:“從細微處聽驚雷,這本身就是名將的特質,放心吧,我們四個人裏面,最適合成為名將的人就是去病。”

    曹襄指指一臉享受的霍去病道:“你看看他的樣子,他居然連客套的意思都沒有。”

    雲琅苦笑道:“你母親說了,長袖善舞才是你的特質。”

    “你呢?”

    “我就是一灘爛泥,丟哪裏都成,放哪裏都不算出類拔萃,卻都能拿來抵擋一陣。”

    “你很厲害啊!我不信我母親會這樣說你。”

    “她就是這麼說的,還是在我被靠山婦的大屁股壓住的時候說的,還說我要是能一直強硬下去,她還能高看我一眼,偏偏在看似強硬的時候,因為一小點痛苦,就立刻毫無立場的投降。

    還說從她認識我的那一天起,就知道我絕對是大漢國之恥!”

    李敢瞅瞅忿忿不平的雲琅小聲道:“大漢國之恥不是中行說那個燕地老宦官嗎?”

    霍去病冷哼一聲道:“舅母的意思是雲琅千萬不要被匈奴捉去,否則為害更烈。”

    雲琅歎息一聲道:“你們到時候看著辦,反正我是沒膽子自殺的。”

    霍去病認真的道:“你不用自殺,只要堅持幾天,我就會把你救回來。”

    雲琅大笑道:“不用你們冒險,我會自己回來的。如果連那些數數都不會的野人都騙不了,我雲琅也就白來這世上走一遭。”

    聽了這話,其餘三人都信服的點頭,就騙人這一項本事而言,雲琅算得上技高一籌。

    老虎丟下那根牛腿骨不玩了,警惕的抬起頭,雲琅朝老虎注意的方向瞅了一眼,就看見東方朔興衝衝的朝水池子這邊跑過來。

    “大喜,大喜,陛下要我再修造一架車馬,車馬署給了一千萬錢!”

    東方朔激動地不能自己。

    想想也能想明白,這家夥為了讓皇帝看到他的才能,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特立獨行的怪異事情。

    還以為此生無望受重用,沒想到在他最絕望的時候,機會卻悄無聲息的到來了。

    “讓車馬署派人來,這輛馬車我們不能獨自營造。”雲琅的眉頭皺的很厲害。

    “某家就是車馬署的博士,還要什麼別人。”

    雲琅瞅著有些得意忘形的東方朔,多少有些失望,看來這家夥到目前還沒有生活給磨練出來。

    “給皇帝營造馬車自然是一樁大功勞,你就沒想過,功勞大,危險性也高嗎?”

    東方朔大笑道:“某家如何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機會難得,大造化必有大恐怖,這沒什麼了不起的,某家賭了。”

    說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他覺得自己天生就是幹大事的人,如果處處都跟雲琅一般小心翼翼,難免會糟蹋了自己的志向。

    話不投機半句多,又跟雲琅磨牙的功夫,不如現在就去準備為皇帝製造一輛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馬車!

    “喂,東方朔看不起你唉。”曹襄從來就不會放過挑撥離間的機會,這種技能已經變成了他的本能。

    霍去病見東方朔走遠了,就對雲琅道:“這就是陛下的反應?”

    雲琅笑道:“應該是,看樣子陛下一點都不擔心我們會玩出什麼花活來,你統禦現在的一千三百人沒有問題,將來統禦一軍五千人也沒有問題。

    就不知道陛下見到我們成軍之後,會不會還這樣想。”

    “耶耶成軍,總要給世人一點驚訝的!”霍去病傲然道。

    溫泉水不宜泡的時間太長,否則皮膚就會變皺,霍去病的身體雖然精瘦,卻如同鋼澆鐵鑄的一般,赤裸著站在水池邊上,如同一尊精美的雕像。

    李敢就是另外一種雄壯了,可能是日複一日練習射箭的緣故,他的胸肌非常的發達,再加上雄厚的男人本錢,看的雲琅跟曹襄二人連連歎息。

    曹襄瞅瞅自己的肚子無奈的道:“什麼時候才能跟你們三個一樣有棱角分明的肚子。”

    “已經不錯了,你以前的肚皮太大,肚子縮回去之後皮膚卻不會輕易縮回去,現在能貼著你的肚子已經很不錯了。

    想要有腹肌,再練一年吧。”

    說完之後他就開始大笑,霍去病,李敢也跟著大笑,隻有曹襄弄不明白有什麼好笑的。

    雲琅對於目前的態勢很滿意,在大漢,至少有三個家夥能慢慢的跟上他的思維跟語境。

    他覺得只要自己持之以恒的努力下去,他遲早會擁有一大批更他有同樣思維的人。

    這樣的人多了,這個世界或許能被他改造成他希望的樣子,他對此堅信不疑。

    這很重要,對雲琅來說非常的重要,重要程度遠遠超過了霍去病想要組建的新軍,更超過了劉徹想要的大馬車。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27 12:35
第七章古今同?大不易!

    跟霍去病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雲琅是一個樣子,跟陵衛們的骸骨在一起的時候,雲琅就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只要有點空閑,他就會進入陵衛營地給那些陵衛的骸骨添加泥塑身體。

    經過這麼多天的摸索,幹這事他已經非常的熟練了,先給模子刷上桐油,往裏面倒一半泥漿,然後再把屍骨放進去,然後再把模子蓋上,從預留的孔裏繼續往裏面灌添加了很多麻線的泥漿。

    直到另一個預留的孔洞裏開始往外冒泥漿了,這具人俑就算是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慢慢的等待了。

    成品已經有百十個了,只是沒有上顏色,也沒有打磨,看起來沒有什麼生氣。

    人俑其實要燒一下的,雲琅目前沒有這個條件,只好用紅色的膠泥代替,至於能支持多少年不壞,雲琅無從預測。

    一座人俑加上模子不下四百斤重,雲琅自然是拉不起來的,於是,他就在陵衛營的頂棚上,加裝了很多的吊索跟滑輪,為此,他忙碌了整整一個冬天。

    他甚至不能確定這個秘密能夠保守多少年。

    湮滅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雲琅在湮滅了始皇陵之後,卻對這座陵衛營實在是下不去手,也沒有辦法毀滅。

    他知道這裏面依舊有很多的秘密,他卻懶得去尋找,找到了又能如何?

    能收獲的無非是財富或者危險。

    這兩樣沒一樣是他喜歡的。

    很多時候雲琅都在想,這樣的生活其實也不錯,太宰的遺願自己正在一點點的完成,雲氏莊園也正在一點點的變得繁盛,自己的朋友也在不斷地增加。

    自從開春之後,雲氏莊園的訪客就絡繹不絕。

    對於客人的到來,雲琅是持歡迎態度的,只是很快他就發現,這些人之所以來雲氏,並非是來拜訪他這個少上造爵位的軍司馬的,絕大部分人的目標依舊是長門宮。

    “趨炎附勢之徒!”阿嬌抱著一隻大白鵝的脖子坐在毯子上隨意輕蔑的道。

    她家的小老虎總想把阿嬌從大白鵝的身邊解救出來,被大長秋一腳踢得遠遠的。

    “即便是趨炎附勢之徒,也算是您的門下的走狗,或者說願意當您的走狗,這不是壞事。

    可是,他們來不了您這裏,卻站在雲家的土地上伸長了脖子朝長門宮看,這就讓我很尷尬了。”

    阿嬌笑道:“你最近收禮物不是收的很愉快嗎?沒聽說你把誰拒之門外。”

    “他們吃我的,喝我的,還要觀賞考察我家的產業,這是他們應該付出的,我收點禮物不算過分。”

    阿嬌鬆開了快要被她折斷脖子的大白鵝,想用大白鵝的脖子打一個結看來行不通。

    “再忍幾天,富貴鎮還要依靠這些人幫忙才能興起,這時候煩一點,我們以後能收到大好處。”

    富貴鎮雲琅知道,就是那個變成煤石集散地的草市子,距離雲氏跟長門宮都不算遠。

    自從阿嬌開始接手收購煤石的生意,富貴鎮這個奇怪的名字就不脛而走,很多連煤石是什麼東西都不清楚的人,紛紛派家人來富貴鎮購買煤石。

    這就導致富貴鎮的煤石成了緊俏貨,這種緊俏狀況,並非是鐵爐子大肆橫行之後造成的貨物短缺。

    而是有一大批已經快要被皇帝掃進垃圾堆的舊勳貴們為了支持阿嬌新建一個城市而做出的奉獻。

    阿嬌是一個好奇心很強的人,她現在喜歡養雞鴨鵝,喜歡養豬,養羊,養牛,喜歡養蠶,喜歡種別人家沒有的新作物,更喜歡做別的皇后從未做過的事情。

    當然,她有足夠的權力跟影響力讓別人去做,她就站在一邊看著,只分享成功後的榮耀,不承擔失敗後的指責。

    富貴鎮這個說法應該是出自阿嬌之口,然後被能力極強的大長秋給宣揚出去。

    這個還不存在的鎮子是阿嬌向全世界宣布她重新回到權力巔峰的一個證明。

    這一次回歸的阿嬌,不再是那個嬌蠻的美麗女子,而是一個充滿智慧,充滿力量的高貴女子。

    雲琅總覺得阿嬌似乎沒有這樣的腦子來策劃這麼大的計劃,跟阿嬌相處的時間長了,他對阿嬌能聰明到什麼程度還是有點估量的。

    至於阿嬌身邊最重要的謀士大長秋,也似乎沒有這樣的能力,雲琅很想知道這個幫助阿嬌策劃了這一切的人到底是誰。

    每一次雲琅向大長秋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總能看見大長秋嘴角表露的那一次笑意。

    雲琅已經開始懷疑某一個人了,隻是,這個懷疑還需要更多的事情來證明。

    “想要煤石被更多的人利用,就必須在這裏興建一座鐵器作坊,用來打造專門燒煤用的鐵爐子以及煙囪,如果您答應的話,雲家還準備在那裏興建一座四輪馬車作坊,只是四輪馬車與律法相違背……”

    “那就去造,只要在富貴鎮造就沒有大礙……只是,雲琅你先要告訴我,你這麼做不是為了照顧你那個年紀很大的老情人?”

    阿嬌回答的有些快,說的也非常的惡毒,尤其是她那張紅潤的嘴唇輕輕地撇著,有說不出的鄙夷之意,雲琅很想把那張漂亮性感的嘴巴給撕開……

    大長秋輕輕地咳嗽一聲道:“還是要稟報內府的,此事以後再議。”

    阿嬌不滿的道:“誰敢阻攔我興建富貴鎮?造,現在就去造,先把陛下的馬車造出來。

    便宜你的老情人我也認了!”

    大長秋無奈的歎口氣,就示意雲琅該走了。

    雲琅自然心領神會,要得到的信息已經得到了,順便也得到了一大串羞辱,再留下沒有任何的意義。

    大長秋送雲琅離開長門宮,在雲琅就要回到雲氏的時候,大長秋淡淡的道:“管好嘴!”

    雲琅一臉的茫然,追問道:“有什麼事是不能說的,請大長秋明言。”

    大長秋雙手插在袖子裏冷冷的看了雲琅一眼就轉身走了,他最見不得雲琅裝傻的噁心樣子。

    雲琅走過麻籽地的時候,地裏的麻籽苗剛剛鑽出土地,嫩嫩的葉苗在春風裏搖蕩,再有兩個月,它們就能長起來,再一次變成隔離雲氏跟長門宮的籬笆牆。

    偉大的人可能連想法都有相似之處,在雲琅以前的世界裏就有一位偉大的人這樣做過,結果,讓那個貧弱的國家在四十年裏變得無比強大。

    想到這樣的方法其實不難,難的在於持之以恒的堅持,以及拓展全國的雄心。

    這是一個很好的法子,是改變大漢國目前窮困狀態的最好辦法,只是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劉徹可能是一時興起,雲琅卻知道這條路走下去會遇到多少阻礙跟困難,尤其是大漢國那道對商賈近乎羞辱的律法,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塊絆腳石。

    能投資的起富貴鎮的人,除過商賈之外,恐怕就剩下勳貴了,讓勳貴們變得強大,這與劉徹的國策是完全相反的。

    雲琅很想看看劉徹的雄心到底有多大!

    皇帝的一個決定一般會影響很多人,有的是傷害,有的是撫慰,這一次,他的決定惠及了很多人。

    原本戰戰兢兢在荒野中如同野獸一般謀生的野人,現在,因為煤石的原因,他們逐漸從山野裏搬出來了,小心地在沒有耕種價值的地方修建了自家的房屋。

    開始只是一些草棚子,過了一個冬天之後,那些野人發現沒人驅趕他們,就大著膽子開始修建自家的木屋了。

    這些木屋雖然距離富貴鎮有些遠,雲琅相信,這些人最終會把房子修建到富貴鎮上,最後還會有官府的人過來管理他們。

    這是大漢國最早的一批無產者。

    所謂的無產者其實就是赤貧的代稱,他們沒有土地,沒有牲畜,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自己的雙手雙腳。

    煤石成了他們唯一的謀生來源。

    這可能也是這個世界上最早的一批煤礦工人。

    劉徹坐在章台宮裏俯視著大地,雲琅則站在大地上瞅著這個世界的新變化。

    舊的曆史對他沒有多少意義,不論衛青取得了什麼樣的功勳,那也是必然要發生的事情。

    只有這些新的變化,才是雲琅要關注的地方,這是自己隻蝴蝶在大漢扇動翅膀之後引起的新反應。

    “你在看什麼?某家見你這幾天在看野人,難道說你又有什麼新想法了?”

    張湯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雲琅扭過頭去,見張湯一身麻衣,腳踩木屐,光著頭,一副尋常人的模樣,在他旁邊還站著一位微微發胖的中年人,三綹胡須垂在胸前,看雲琅的目光多少有些不善。

    雲琅微微一笑,主父偃來雲氏已經不算是一個秘密了,只是這家夥能忍到現在才來見主人,可見這家夥的心思之深,臉皮之厚了。

    “見過張公,見過中大夫!”

    不等身份比較高的張湯發話,主父偃搶先道:“你差點毀了陛下的《鹽鐵令》,現在又要毀我大漢淳樸的民風嗎?”

    雲琅知道主父偃說的是卓氏冶鐵作坊從原料生產,變成鋼鐵深加工作坊,從而避開《鹽鐵令》控製的事情。

    遂拱手道:“中大夫此話怎講?”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27 12:42
第八章縱橫家跟法令

    縱橫家最令人詬病,最讓雲琅討厭的就是喜歡聳人聽聞。

    先用可怕的氣勢來嚇住你,然後再用嚴重的後果來恐嚇你,最後用聳人聽聞的話語來讓你進入他織造的語境之中,從而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鬼穀子的門徒,每一個都讓天下天下風雲變色,不論是孫臏,龐涓,還是蘇秦張儀哪一個不是煊赫於一時。

    他們朝秦暮楚,事無定主,反複無常,每一次訂計都是以謀主的利益出發,冷靜客觀之極,因此,成功率奇高。

    六國時縱橫家知大局,善揣摩,通辯辭,會機變,全智勇,長謀略,能決斷。無所不出,無所不入,無所不可,遊說開合有度、縱橫自如。

    主父偃身上就有明顯的縱橫家的影子,不論是桑弘羊的《鹽鐵令》,還是主父偃推崇的《推恩令》都是針砭時事要害,雖然有很大的弊端,卻利大於弊,這一點,即便是雲琅也要承認的。

    “自秦末以來,我劉漢崛起,中間不過百年,然而在這休養生息的百年間,你可知道冶鐵,煮鹽,繅絲,織綢這些關乎民生,關乎帝國命運的產業已經全部被豪門把持……”

    雲琅不等主父偃把這些話說完,就非常不禮貌的打斷他的話道:“這些事關我何事?”

    “你——“

    “卓氏冶鐵一旦被收歸官營,倒黴的是卓姬,我當時受雇於卓姬,拿著人家的工錢生活,於情於理都要幫她,這有什麼錯?

    另外,你們製定的《鹽鐵令》條例不周密,中間有空子可以鑽,按照我大漢律法,法無禁止皆可行的原則,我們放棄了對國家傷害最深的礦山,轉而進行專門的冶鐵營生。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還改良了冶鐵方式,卓姬以炒鋼術向國朝換取繼續經營冶鐵作坊,一進一出,收益最大的是國朝,而非卓氏,這與陛下頒布《鹽鐵令》的初衷相同。

    您倒是說說,錯在何處?”

    雲琅根本就不給主父偃這種人繼續說話的機會,一旦被他們掌握了話語權,以他的辯才,很難與主父偃這種縱橫家相抗衡。

    “另外,雲氏生產出來了更多的貨物難道有錯?

    難道中大夫以為農田產出越少越好?難道以為農戶飼養的雞鴨鵝越少越好?難道認為雲氏的桑蠶應該全部死掉?

    如此才符合中大夫對於民風的要求?

    這些話,即便是陛下也不會說出口吧?

    哼,無知無識之輩,無需多言!”

    雲琅怒氣衝衝的發了一通火之後,甩甩袖子就走了,從頭到尾都不給主父偃任何辯解的機會。

    主父偃一張臉漲得通紅,他被雲琅一番亂七八糟斷章取義的狡辯給氣的三屍神暴跳,等他組織好了反駁的話,卻發現雲琅已經走遠了。

    “豎子無禮!”主父偃怒吼道。

    張湯在一邊扯扯主父偃的袖子道:“他是軍司馬,爵位少上造,比你的爵位要高一些,即便無禮,你也不能反駁,待中大夫的爵位高過他,再去教訓不遲。”

    主父偃不滿的道:“此子因何得以高位顯爵?”

    張湯微笑道:“陣斬匈奴首級一十六級!”

    主父偃歎息一聲道:“無軍功者不得侯,從軍確實乃是攀山的捷徑。”

    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個道理同樣適用於大漢國,而且表現的更加明顯。

    有多大的權力就說多大的話,如果一個胥吏或者更低一級的良家子跟主父偃這樣說話,下場會很慘。

    因為大漢國有一整套的階級製度能夠保證勳貴,官宦人上人的權力。

    白衣傲王侯的事情幾乎不可能出現,即便是偶爾出現了,那也是那個白衣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騎都尉的騎兵從荒原上呼嘯而過,馬上的騎士嫻熟的控製著戰馬上坡,下坡,越溝,騎兵在狂奔的戰馬背上或者俯身撿拾起落在地上的羽箭,或者揮刀斬斷手臂粗的木樁子,或者雙腳踩在馬鐙上,站在狂奔的戰馬背上拉弓射箭。

    有的騎士從戰馬上滾落下來,有的被驟然停步的戰馬丟進水溝,有的腳被馬蹬套住,被戰馬拖著在草地上滑行……

    與匈奴相比,大漢騎士的騎術要比匈奴差很多,那些該死的匈奴騎在光背馬上,也比裝備精良的騎士騎在馬上更加穩當。

    這是沒法子的事情,只有不斷地訓練,不斷地培養人與戰馬的默契,才能勉強達到匈奴人的騎馬水平。

    雖是春日,雲氏靠近山腳的那一片苜蓿卻早早地就長出來了,草地上有百十匹戰馬在那裏悠閑地吃著苜蓿。

    有了這東西,戰馬對精飼料的要求就降低了很多,只需要在晚間再給戰馬添一頓豆子,就完全能滿足戰馬一日所需。

    雲氏因為喜歡用豆子榨油的緣故,家裏有不少的豆餅,也因為家裏人喜歡吃豆腐的原因,豆渣也有很多。

    不過,這些東西雲琅一般不會留給皇帝的這些戰馬的,全部進了家裏飼養的豬肚子裏去了。

    雲琅現在幹什麼事情都僅僅是做一個樣子,絕對不會拿自己的東西去喂養皇帝的戰馬,即便這些戰馬全部隸屬於騎都尉也不成。

    他覺得很有必要將國家的與自己的切割清楚,一個人如果過於投入的報答國家,最後很可能連人帶身家都成了國家的一部分。

    這是大漢國律法要求的,個人來飼養一支軍隊,不會得到皇帝的誇獎,只會帶來災難。

    在皇帝的眼中,這個世上沒有如此正大無私之人,之所以會用自己的家財去供養軍隊,背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想要獲取更多……

    雲琅的騎術已經很好了。當然,他自己是這樣認為的,當霍去病騎著一匹黑色的戰馬過來的時候,雲琅胯下的遊春馬就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不敢與霍去病的高大戰馬站在一處。

    老虎自然是不管這些的,蹲在高處,肚皮翕張的厲害,剛才隨著雲琅一起狂奔了不短的距離,讓它感到了勞累。

    畢竟,老虎短途狂奔還行,一旦長距離的奔跑,對它的身體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考驗。

    這裏的戰馬整日裏跟老虎在一起,已經不是很害怕老虎了,霍去病胯下的大黑馬甚至刨著蹄子表達對老虎的不滿。

    “陛下要收服河套之地了。”霍去病低聲道。

    雲琅奇怪的道:“你舅舅不是去了右北平嗎?”

    “這是我舅舅的計謀,他向東去了右北平,已經把匈奴人的注意力吸引去了那邊,

    河套之地的白羊王,樓煩王就沒那麼警惕了,聽探報說,白羊王,樓煩王今年夏日牧場非常的靠近朔方,這是難得機會,我舅舅不想放過。”

    “聲東擊西之計,不錯啊!匈奴人的消息傳遞緩慢,雖然比我們悍勇,反應的速度卻慢,你舅舅這一次可能又會打一次大勝仗。”

    霍去病點點頭道:“總體上來說,我們的騎士還是比不上匈奴人擅騎,如果是堂堂正正的對決,匈奴人不如大漢軍隊,一旦在平原上野戰,我們的速度很慢,很吃虧。

    阿琅,我想要重點訓練這些軍卒的騎術,我們以後外出作戰,不要步卒,一個都不要,即便是伙夫也要騎馬行軍。

    你現在要好好想想如何能在全騎兵的狀況下攜帶更多的糧秣補給。

    我不允許你的輜重後隊拖慢我全軍的前進速度。”

    曆史上的霍去病是怎麼打仗的雲琅很清楚,帶了八百騎兵就敢深入匈奴腹地,建立不世之功,依仗的就是快速的突進速度,打了匈奴人一個措手不及。

    這樣的要求遲早會到來的,雲琅有心理準備。

    “這事要跟匈奴人學才好,匈奴人的大軍還沒有攜帶糧秣的習慣,他們所有的裝備都在騎兵身上,唯一的糧秣補充就是大群的牛羊,所以啊,他們的糧秣是會自己行走的。”

    霍去病看著笑嘻嘻的雲琅,雖然他不是很明白雲琅話裏的意思,既然雲琅沒有在意他剛才提出來的要求,這說明雲琅已經開始做準備了。

    “你好好的練兵,輜重糧秣我會想辦法,總之,不會拖慢你的行軍速度。”

    霍去病對雲琅還是相信的,見雲琅有了辦法,也就不再提快速行軍的事情。

    指著漫山遍野的騎兵歎息一聲道:“戰馬總是不夠的,我們訓練的太狠,戰馬折損的數量居高不下,中軍府已經警告我兩次了,說中軍府已經沒有戰馬繼續提供給我們損耗了。”

    這事,雲琅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大漢國的戰馬一向都是優先供應衛青大軍的。

    像騎都尉這樣的三流軍隊,能讓中軍府動問已經很不容易了,這已經是看在霍去病跟曹襄的家世面子上,換一支軍隊,別說全部配備戰馬,能配備三成已經是僥天之幸。

    霍去病並沒有打算讓雲琅給他出一個主意,而是悠悠的瞅著遠處高大的始皇陵道:“我知道有一個地方有戰馬,你說我們取不取?”

    雲琅咕咚一聲吞咽一口口水道:“看樣子不怎麼符合大漢法令吧?”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28 20:29
第九章別出心裁的送禮方式

    每隔三年,是皇家祭祖的大日子,各路諸侯都要進京來朝拜列祖列宗。

    不論是位高權重的梁王劉買,還是富甲天下的城陽王劉喜,亦或是一賢明著稱的淮南王劉安,都會在今年進京。

    梁孝王劉武的封地被皇帝一分為五,均勻的分給了劉武的五個兒子,其中以劉買獲得的封地最為富庶。

    皇帝憐惜劉武乃是第一個遭受《推恩令》傷害的諸侯,因此對劉武這個大兒子格外的優容。

    而劉武在死前,已經知道自己的封國會遭遇什麼什麼命運,為了避免梁國被皇帝進一步分散,劉武提前抽空了梁國周邊郡縣的府庫,以及兵甲庫,存放在梁國都城睢陽。

    劉武死後,睢陽城裏的所有東西全部歸了劉買。

    這就導致了劉武其餘四個兒子對大哥非常的不滿,劉武次子濟川王劉明,三子濟東王劉彭離,四子山陽王劉定,五子濟陰王劉不識就很自然地結成了共盟,一起抵抗來自大哥的威壓。

    即便是兄弟五人結伴來京,也相互提防,兄弟見面,更是被甲士簇擁如臨大敵。

    死去的梁孝王劉武乃是大漢國赫赫有名的兵法大家,即便是死了,河間鐵騎之名煊赫大梁城,劉買以一國之力,壓制的其餘四國連氣都喘不過來。

    霍去病說的有馬的人家,自然不是劉買,也不是劉買的幾個弟弟家。

    梁王的部屬太強悍,還不是騎都尉裏的這群少年人能對付得了的。

    他的目標是城陽王劉喜!

    “你的意思是搶劫城陽王劉喜?”雲琅非常的驚訝。

    曹襄似乎並不吃驚,騎在馬上懶懶的道:“就是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搶到。”

    “我們搶劫城陽王,難道不會出事嗎?”雲琅又問道。

    霍去病笑道:“只要不被劉喜的甲士抓住,或者殺死就沒事,城陽王不會去告狀,陛下也不會管。”

    “什麼意思?”

    “意思是劉喜喜歡被人搶劫,尤其是喜歡在長安被人家搶劫,所以,他每次來長安,都會帶大批的寶物……”

    “這人有病啊?”雲琅大吃一驚,世上還有喜歡被搶劫的人?

    曹襄笑道:“有病的是你,人家聰明著呢,藩王結交大臣乃是朝廷大忌,被搶走就沒問題了!”

    “我還是覺得他有病,萬一被他的仇人搶走了怎麼辦?”

    “搶走就搶走唄,這也證明了一件事,他的仇人的實力比他大,他需要加強武備了。”

    “如果被不相干的人搶走了呢?比如我們!”

    “人家也不虧,至少知道了長安又出現了一些強悍的人!”霍去病信心滿滿。

    曹襄打了一個哈欠道:“主要是城陽王錢多,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這點錢,遇到他想結交的搶劫者人家會退讓。

    其實這就是城陽王結交大臣的一種方式,只不過很多時候搶走他錢糧的不是陛下,就是北大營或者細柳營的軍卒。

    後來就演變成陛下與城陽王暗中交鋒的一種方式!

    去病啊,你真的想謀算一下城陽王?”

    霍去病笑道:“沒錯!”

    曹襄苦笑著搖頭道:“你覺得我們能打得過由齊地著名高手組成的甲士隊伍,拿到城陽王的寶貝?”

    霍去病撓撓頭皮道:“打不過,我也沒想跟齊地甲士硬拚,我們這點能力上去了有八成要栽!”

    李敢搖頭道:“不是八成,是十成十會栽,我父親那種人在搶劫的隊伍中也不過是一個軍頭而已,三年前參與了這場爭鬥,雖然搶到了寶物,我父親身邊兩個追隨了他十餘年的親兵也戰死在臥虎地。

    其中一個是教我們兄弟劍法的老師,他的劍術在軍中也是出類拔萃的,說實話,我們當小兵的資格都不夠!”

    雲琅倒吸了一口涼氣道:“你不會打著坐山觀虎鬥的主意吧?”

    霍去病嘿嘿笑道:“就是這個主意,你們想啊,一旦陛下的人手跟城陽王的人手打起來了,都是悍卒,傷亡一定慘重,我們在他們打的筋疲力竭的時候衝出去……嘿嘿嘿……”

    雲琅跳起來給了霍去病一拳道:“我敢保證,有這樣想法的絕對不止我們一家,北大營,細柳營,甚至還有很多湊熱鬧的勳貴,豪族,我們跟他們比起來屁都不是。

    那些人哪一個不是從屍山血海裏闖出來的人,我們的這點伎倆,不夠人家看的。”

    霍去病笑道:“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才能讓別人把我們看在眼裏,要是連試一下的膽量都沒有,那才丟人。

    我舅舅說過,陛下最討厭的就是縮頭縮腦之輩,最喜歡的就是膽大妄為之人。所以,城陽王的東西我們搶定了!”

    霍去病雖然是在笑著說話,話語卻堅定無比,他是主將,拿定了主意,雲琅等人只有幫著想辦法怎麼搶到城陽王的寶物,再不能提出異議。

    軍中就是這個樣子,平日裏大家可以嘻嘻哈哈,一旦進了軍營,就變成了上下級。

    曹襄換上便裝回陽陵邑去了,準備問問他老娘,今年到底都有那些人對城陽王的寶物有興趣。

    他相信,他老娘一定會有非常詳細的消息。

    李敢帶著一車酒去了北大營打聽消息,他家世代從軍,不論是他父親李廣,還是他的兩個哥哥,都在北大營執役。

    自從李敢從家裏搬出來,準備把家安在上林苑,他跟哥哥們之間的怨隙也就煙消雲散了,這時候打聽點消息應該不難。

    霍去病卻開始挑選部下,為自己的計劃做準備。

    “五百人為限,這是所有人都默認的一個數字。”

    “只能在臥虎地動手嗎?”

    “只能在臥虎地,再向前一步就是長安地界,在長安動刀兵,他們還沒有那個膽子。

    再遠,也就沒有群龍奪寶的意義了。

    所以,臥虎地是最好的動手地點,城陽王承襲王爵已經二十四年了,臥虎地爭執,也已經有過五次,每一次都在臥虎地。”

    “都有誰曾經對城陽王的寶物起過心思?”

    “陛下,田蚡,竇嬰,灌夫,薛澤,張次公,蘇建,以及我岳父公孫賀,李敢的父親李廣,都參與過,大將中間,只有我舅舅家沒有參與三年前的那次爭奪。

    但是那一次,我舅舅,李廣,公孫敖都是陛下參與爭奪的人手,這一次還要算上我們。”

    “田蚡,竇嬰,灌夫都死了……”

    “這種事情哼哼……陛下一日不禁止,參與的人只會更多。”

    “我們只要戰馬是吧?”

    “如果能順手把寶物弄走,也不錯。”

    雲琅想了一下道:“還是明確一下目標比較好,要戰馬遇到的阻力要小得多。”

    霍去病歎息一聲道:“我們的力量還是太小了,如果公孫敖不抽走所有精銳,我們應該是有機會的。”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做準備?”

    “不到四十天。

    城陽王雖然每三年都要參與一次祭祖大典,但是他從不與運送寶物的隊伍一起出發,而是在淮南,梁地,與淮南王,梁王彙合之後才一起進入長安,這也是慣例。”

    雲琅歎口氣道:“這哪裏是城陽王一家的事情啊,明顯是梁王,淮南王,城陽王一起弄出來的事情。

    他們的目的也不是為了什麼送禮,他們的目標是陛下,是在向陛下表達自己的不滿。

    在奪寶的過程中,必然是血肉橫飛的戰場,而戰場最是無情,他們只需要付出一點財貨,就能讓陛下的臣子心生怨隙,離間陛下與大臣。

    陛下是一個從不服輸的人,明知道是計謀,也不願意妥協,這恐怕才是陛下主動派人參與奪寶的真相。”

    霍去病笑道:“一個將軍想得太多不是好事,我沒想那麼遠,只想給騎都尉弄到足夠多的戰馬,你要知道,齊地,梁地,都有很多的良馬。”

    霍去病一直都是一個很純粹的人,雲琅還沒有見過比他更喜歡戰場的人,這個家夥天生就是為戰場而生的人。

    雲琅對於大漢這個原本應該非常熟悉的國度,現在感到無比的陌生。

    還以為這個國度在劉徹的大一統之下,只會有一個舵手操控這艘大船從輝煌駛向輝煌。

    現在看起來,覬覦舵手位置的人很多,劉徹的權勢也沒有他想象中那麼絕對。

    能在這麼多人掣肘的情況下,依舊把匈奴殺得落花流水,千古一帝的稱謂放在他頭上,似乎並不過分。

    雲琅知道劉徹活了很多年,比他所有的敵人活的時間都長,這就讓他的勝利顯得更加的徹底。

    大漢國的地圖非常的模糊,經常給雲琅一種看圖畫的錯覺,臥虎地算不得險要,卻是一個風水非常好的地方,背山面水,中間凹陷,有大片的荒原,荒原上還有不大不小的山壟,

    雲琅看不出這些山壟之間的距離,也就無從測算戰馬奔馳的速度,更不知把鐵臂弩安放在那裏才合適。

    一切都要等人手抵達臥虎地之後才能知道。

    “遠程狙殺最好!”雲琅對霍去病小聲道。

    “遠程狙殺雖好,弩箭對身披重鎧的甲士影響不大,除非你有很多的鐵臂弩。”

    “十二具!”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28 20:38
第十章事態很嚴重,少年當小心

    因為雲琅堅持的緣故,騎都尉軍中的強弩多過弓箭,甚至很少的一些弓箭,雲琅也不是很贊成繼續存留。

    如果不是李敢把自己的長弓視為性命一般愛護,騎都尉軍中早就沒有弓箭這種東西存在了。

    弩弓這種東西事實上是一種已經快要發展到極致的武器,戰國策》中韓策記載:“天下強弓勁弩,皆自韓出,溪子、少府、時力、距來,皆射六百步外。”

    漢代許慎也說,天下好弩材料中有“溪子”,韓國出的這些弩都很有名。

    《荀子》記載,魏武精銳能用十二石弩。此說看似誇張,但雲琅就知道大漢軍中就有種叫大黃弩或大黃參連弩的,從一到十石拉力的都有。

    最誇張的就是那具被架在戰車上的十二石強弩,雲琅沒見過十二石強弩發射的壯觀模樣。

    同樣,無論石的換算單位是什麼標準,十二石弩都是很恐怖的射遠器。

    只是九石以上的超級強弩,騎都尉這種三流戰兵沒資格擁有,只有禁衛,以及北軍五校士才能裝備這樣的東西。

    雲琅看過一次十二石的強弩之後,就絕了要仿造的心思,因為那東西堪稱是一個戰爭堡壘,是被裝在馬車上的,由六頭牛拉著前行,車上站著八個身高八尺力大無窮的軍校才能控制這架戰爭怪獸。

    騎都尉連多餘的戰馬都沒有,根本就沒有什麼財力去支持那種笨重的戰爭堡壘。

    也就是看過軍隊裝備之後,雲琅終於明白百姓們為什麼會過得那麼辛苦,他們的勞作所得,全部被皇帝用到軍備上去了。

    這或許就是大漢直到滅國,軍力也非常強大的原因所在。

    雲琅的鐵臂弩其實就是神臂弩的現代版,雖然沒有十二石大黃弩那麼恐怖的殺傷力,如果能夠抵近到五十步,甲士對於鐵臂弩就沒有什麼抵抗力了。

    十二具鐵臂弩就掛在雲琅在軍營的房間裏,用油布細心地包裹著,打開之後,一股濃烈的桐油味道就散發了出來,每一具都寒光閃閃的,一看就知道是利器。

    “太少了!”霍去病歎息一聲。

    “弩箭更少……”雲琅給霍去病潑涼水。

    “我們的人手太少,合格的軍卒也少……”

    “那就不要用那麼多人,我以為一百人就夠了,既然你想要去撿便宜,我們就不會跟敵人硬拚,我覺得一百人就足夠了。”

    “臥虎地地形複雜,人少不足成事。”

    “人多更麻煩,隱蔽這種事還是有辦法的,高處不行,我們就藏在地下。”

    “藏哪裏?”

    “藏地下,挖坑,人藏坑裏,他們交戰的時候我們不動彈,等他們交戰完畢了,我們再出來撿拾戰馬,能撿多少就撿多少,不要強求,你也知道,我們的實力是這群爭奪寶貝的勢力中最弱小的一支,能撿點破爛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兄弟,咱們弱小,就要有弱小的覺悟,別高估自己的能力,相信我吧,你最好把這一次出擊當成一次戰場觀摩最好,這對我們將來作戰有莫大的好處。”

    霍去病咬著牙道:“看看再說!”

    雲琅不放心的道:“我就怕你看的熱血沸騰的自己跳出去給人家當了靶子。”

    “我忍的住!”

    聽霍去病做出了承諾,雲琅這才放心,又打開櫃子指著滿櫃子的鐵羽箭道:“放一點暗箭還是可以的。”

    霍去病取出一支弩箭拿在手裏掂量一下笑道:“破甲錐?你沒打算給甲士留活路?”

    “如果能撿拾一些鐵甲,我覺得也是大收獲,城陽王的寶貝我們不要,那裏一定是戰場最核心的位置,我們就待在戰場外圍,收集跑散的戰馬。”

    霍去病緊鎖的眉頭終於鬆開了,輕聲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必須全軍去臥虎地,埋伏在那裏的人只需要百人,挖地道地坑的人手卻不能少。”

    “嘿嘿嘿……正合我意。”

    曹襄回來了,臉上有一個清晰地掌印,估計他老娘給他印上去的。

    “這一次去臥虎地,我一定要親自上戰場,我倒要看看,我要是戰死了,她會不會流一滴眼淚!”

    正在吃飯的雲琅跟霍去病對視一眼,雲琅道:“又鬧翻了?”

    “鬧翻了,徹底鬧翻了,她說我們有這個念頭就該一個個全掛在房梁上用鞭子抽死,免得她在戰場上找到我們殘缺不全的屍體不好下葬!”

    霍去病放下飯碗道:“消息探聽到了沒有?”

    “探聽到了,禁軍八校尉裏面的長水校尉,胡騎校尉,越騎校尉都會參戰,我母親說,有這一群胡人在,我們只有被馬踏死的份。”

    曹襄憤怒的坐在毯子上,撈過一根雞腿咬的咯吱咯吱的。

    雲琅還是第一次聽說大漢軍中竟然有胡人,不由得把目光落在霍去病的身上。

    “歸化胡!

    從文皇帝時期就已經建立了,以鮮卑,烏桓人為最,最初招攬這些人是為了訓練我大漢騎兵,後來匈奴人數逐漸增多,陛下就組建了胡騎三校尉。

    平日裏派遣作戰還算得力,也就這麼著了。”

    曹襄是一個標準的大漢貴族,大漢人能被他看起的都不多,更不要說這些異族人了。

    霍去病對誰參與搶奪已經不太關心了,他只想知道城陽王的部下能否抵抗得住這些如狼似虎的搶奪者。

    “我母親沒告訴我關於城陽王他們的事情,只是不允許我們參與,還要我告訴你們,去搶城陽王的珍寶,就等於自尋死路。”

    雲琅詫異的問道:“這些話你母親為何不親自對我們說?以前她總是喜歡管我們啊。”

    霍去病也很奇怪,這不是長平的做法。

    不過,他們很快就把這事拋諸腦後,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搞清楚,現在,先考慮怎麼才能從這場每三年就發生一次的私人戰爭中撈取足夠多的好處。

    轉變思路跟目的之後,霍去病的想法就贏得了包括伍長什長乃至部曲長的支持。

    他們也認為經過長時間訓練之後的騎都尉,應該見識一下真正的戰場是什麼樣子。

    李敢從北大營回來之後,心情很沉重,這一次,北大營的四大將軍,各自派出了一支搶奪寶物的軍隊,每一支軍隊都是由北大營軍中的佼佼者構成的,他們甚至準備動用重型武器,包括弩車!

    他的哥哥們警告李敢,無論如何要說服霍去病放棄參與奪寶這個危險的舉動。

    因為這一次的較量早就不是什麼奪寶活動了,而是梁王,淮南王,城陽王向陛下權威發起的一次軍事挑戰,保護寶物的軍隊總人數已經達到了五千人之多。

    如果城陽王他們贏了,陛下就必須放棄《推恩令》,並且斬殺主父偃以平息他們的怒火。

    如果陛下贏了,這些人就必須遵從《推恩令》,並且將封國之內兩百石以上官員的任命權,交付陛下。

    “這就是說,這是一場戰爭?”雲琅很不確定的問李敢。

    李敢喝口水道:“按照我大哥的說法,這將是一場慘烈到極致的大戰,他們的賭注下的太大了。”

    “機會選擇的不錯,在我舅舅領兵出關收服河套的時候發起這樣的考驗,這三位是不達目的不肯罷休啊。

    既然是這樣,我們更有必要去看看,即便是什麼都撈不到,看看也是好的。”

    面對不斷變化的局麵,霍去病已經放棄了最初想要奪寶的想法,更是在雲琅的建議基礎上,將騎都尉的身段放的更低了。

    兩隻猛虎打架的時候,小狗應該離遠一點,不論被那一頭老虎拍一爪子,都不是小狗能承受的起的。

    雲琅回到家裏,坐在二樓的平台上瞅著繁忙的雲氏,愣了很長時間。

    他發現自己這段時間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

    如果說以前他是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上看大漢國,現在,他已經不知不覺的跳進了大漢國這個爛泥坑裏了。

    “你們也想參與臥虎地奪寶?”

    大長秋陰惻惻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

    雲琅歎息一聲:“軍中還能不能有點機密了?”

    “機密?跟老夫談機密?即便是陛下,在做一些隱私事情的時候也從不避開老夫。你們算什麼東西?”

    “沒打算奪寶,我們只打算去開開眼界,順便看看能不能從戰場上撿點破爛,您也知道騎都尉有多窮。”

    大長秋挨著老虎坐下來,抬手撫摸著老虎毛茸茸的腦袋笑道:“還以為你們不知天高地厚,準備去送死呢。”

    雲琅看著大長秋道:“我們真的一點奪寶的可能都沒有嗎?”

    大長秋見雲浪問的認真,特意想了一下,認真的對雲琅道:“沒有,半成的可能都沒有。三個王裏面,最可怕的不是富甲天下的城陽王,也不是兵甲最鋒利的小梁王,而是陰沉的淮南王。

    自從劉安的父親劉長叛亂被先帝誅殺之後,先帝仁慈,認為不能絕了劉長香火供應,就裁減了淮南王封地,立劉長長子劉安就任淮南王。

    劉安就任淮南王之後,對朝廷畢恭畢敬幾十年,還給陛下上了《離騷傳》這樣的美文,陛下對劉安這個長輩也處處禮敬有加,每次回劉安信箋的時候,都要邀請文采出眾者再三研判才最終發出。

    此人心性堅韌,往往謀定而後動,平日裏他絕對不會與城陽王,梁王這些人走在一起的,這一次,他們不但結伴而行,而且還與陛下爭執。

    可見,劉安已經認為,他們這一次贏定了,所以才會如此的不管不顧。

    聽老夫的話,放棄吧,臥虎地這一戰,恐怕超乎尋常的凶險,國內可能有變!”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9 08:09
    第十一章任性的少年人

    在所有人眼中,霍去病,雲瑯,曹襄,李敢這些少年人依舊不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更不具備獨立自主的能力,他們的年紀還小,需要有引路人來帶領他們走到正確的道路上。

    毫無疑問,長平,李敢的兄長,以及大長秋都是這麼看的。也是這麼做的。

    沒有人否認這四個少年人是大漢少年人中的佼佼者,於是,那些跟他們有關係的人,都希望他們能夠走得更遠,更加穩當。

    他們期待少年們將來會建功立業,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他們現在就有建功立業的機會。

    阿嬌聽了大長秋的稟報無所謂的道:「去看看應該沒壞處吧?城陽王他們即便再跋扈,也不至於對一群少年人下手吧?」

    大長秋憂慮的搖搖頭道:「我更擔心霍去病他們對城陽王的護衛下手,一旦加入戰團,生死就顧不上了。」

    「雲瑯是一個膽小的!」

    「恐怕沒有您想的那麼膽小,能殺死十六名匈奴的人,再說膽小就是一個笑話了。」

    阿嬌笑了,她覺得雲瑯殺死十六個匈奴人的事情很可笑,尤其是一想到雲瑯哇哇大叫著挺著長槍從山坡上衝下來的模樣就更覺得好笑。

    將士殺敵本該慷慨激烈,氣勢慘烈,可是放在雲瑯身上,就有說不出的滑稽。

    「我總覺得他就不該出現在戰場上,他就是一個異類,殺個敵都讓人覺得好笑。」

    大長秋也忍不住笑了,雲瑯那一天來長門宮給阿嬌講述他殺敵經過的時候,張牙舞爪的樣子確實很可笑。

    「這是沒法子的事情,雲瑯現在也有一大群人跟著他吃飯呢,想要他莊子裡的那些婦孺有飯吃,他就只能硬著頭皮往敵陣裡衝殺,說起來怪不容易的。」

    「他一個少年人想要頂門立戶,又不願意讓追隨自己的人過的比別人差,不拚命如何能辦到?

    騎都尉是四個少年人建功立業的基礎,更是他們將來的親信部曲,現在連戰馬都配備不整齊,難為他們了。」

    阿嬌搖頭道:「貴族之所以高貴,就高貴在鬥誌上,一個總想著過安穩日子的貴族,也就不配稱之為貴族,而一個沒有鬥志的貴族,距離死亡也就不太遠了。

    你去告訴雲瑯他們萬事小心,這是我阿嬌唯一能給他們的幫助,就是祝願他們得償所願。」

    大長秋長嘆一聲,默不作聲,阿嬌為了維持自己的高貴付出了什麼大長秋是知道的,這樣要求幾個她看得起的少年人,也算是符合她的脾性了。

    雲瑯總覺得那些話是劉徹說的,因為這些話裡面帶著濃烈的漢武帝的影子。

    如果是歷史上的皇帝有誰更像一頭傳說中的龍,毫無疑問,劉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自私,多疑,暴戾,固執,冷酷無情卻又知人善任,豪邁,慷慨,目光長遠,澤被蒼生!

    雲瑯把大長秋勸告他的話對霍去病說了,霍去病拿出離京遠途訓練的文書,向雲瑯下達了全軍拔營離開驪山的軍令。

    沒有中軍府太中大夫的命令,騎都尉是沒有辦法離開駐地的,而超過百人的軍事調動,必須經過皇帝首肯。

    「我們就是去看看……」曹襄對暴跳如雷的長平如是說。

    「我們就是去看看……李敢對重新有了兄弟情誼的兩個哥哥如是說。

    「哦,我們就是去看看……」霍去病對中軍府的太中大夫如是說。

    「你覺得我們僅僅是看看而已嗎?」雲瑯瞅著一手抓著游春馬韁繩的的大長秋恨恨的道!

    「你們是在找死,騎著游春馬去作戰的軍司馬老夫還是首次得見!去死吧!」大長秋咆哮一聲,就離開了這群不知死活的少年郎。

    一千三百人加上曹襄的三百家將部曲,共計一千六百人在第二天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就帶著詛咒,或者祝福離開了營寨,向洛陽進發。

    路過雲氏的時候,梁翁,劉婆,紅袖,小蟲,孟家兄弟,站在門口目送家主離開。

    雖然傷感卻不凌亂,畢竟這只是一場軍事遠足而已。

    雲家現在有沒有雲瑯其實一樣運轉,經過一年多的磨合,梁翁管理外事,劉婆管理婦孺,已經幹的很熟練了。

    送走了雲瑯之後,雲氏的每一個人,立刻就忙碌起來了,眼看就要到孟春了,第一季春蠶就要開始吐絲了,蠶山需要盡快紮好,地裡的秧苗已經有一扎高了,又要開始除草了,澆水了。

    春日裡,雞鴨鵝的產蛋高峰已經到來了……農活如此之多,沒有人有閒工夫傷感。

    騎都尉軍中的少年,難得有機會離開京師,每一個人都顯得非常興奮,在每人都能分到一匹戰馬的情況下,一日就奔行了一百四十里。

    前往臥虎地的道路並不算難走,始皇帝早在一百多年前為了方便攻趙,早就修建了一條寬大的馳道,只是多年以來未曾好好修繕,風吹雨淋之下,變得崎嶇不平。

    眼看就要過華山了,雲瑯卻找不到潼關的影子,隱晦的問過霍去病之後才知道,這時候根本就沒有什麼潼關。

    一路上見到了無數的甲士正興沖沖的向臥虎地前行,看到了他們,雲瑯才知道自己對這些少年羽林軍實在是高看了,僅僅是身形,還未長成的少年人如何能與那些壯年大漢相比較,即便是騎都尉軍中的那些長門宮衛,跟那些雄壯的漢軍相比也至少差了一個檔次。

    大漢軍中藏龍臥虎,高手輩出,據霍去病講,有身披重鎧可以揮重戈千次而面不改色者。

    也有身負百斤重物,奔行十里依舊有力氣參與戰鬥者。

    有雙手投擲飛矛連環不斷,每一枝飛矛都能力透重甲者。

    也有身輕如猿猴,攀山,過關如履平地者。

    至於箭發連環,驍勇善戰者更是數不勝數。

    騎都尉也要參與奪寶,這在軍中並非什麼秘密,早就是長安這些年以來最大的一個笑話。

    每一支經過騎都尉馬隊的大軍,都用不懷好意的目光將這群少年人從頭到尾看一遍。

    好心一些的會大喊著要這群娃娃滾回長安去,好好訓練十年之後再來臥虎地找死。

    性情粗暴一些的,則會發出各種怪笑,看這群少年人如看已經長肥的牛羊。

    霍去病應對的很乾脆,掏出手弩一連射傷了三個口出不遜之言的北大營軍卒,這才讓那些捍卒們知曉了一個道理,眼前的這支軍隊雖然看起來如同弱雞,裡面卻全是功勛子弟,他們可以輕視,卻惹不起。

    下邽縣,地處渭河平原,以低矮丘陵以及大片平原為主,乃是京都向東最遠的一個縣治。

    臥虎地就在這裡,依靠青山綿延一百二十六里。

    建元元年,也就是劉徹登基的那一年,大漢真正的主人竇太后為了長安的長治久安,也為了防止諸侯國趁亂進京,下令收縮京師防禦圈,將下邽縣以東廣大地區,包括赫赫有名的函谷關全部納入了弘農郡管轄,交給了地方郡縣屯守,將京師龐大的軍隊進一步收縮,全部部署在長安三輔左近。

    也就是因為這個緣故,下邽縣外的臥虎地成了諸侯王甲士能抵達的最遠區域,百人以上的甲士一旦過了臥虎地,就罪同謀反。

    臥虎地不單是大漢捍卒們爭奪寶物的戰場,更是諸侯王剝掉最後一層保護色的傷心地。

    「過了臥虎地,兩眼淚不干,往前看,鬼門關,向後看,米糧川……」

    淮南王劉安坐在車上,瞅著起伏不定的綠色丘陵對身邊的梁王劉買道。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29 18:07
第十二章大王策

    “叔王何出此言?我等乃是大漢宗親,劉徹即便再不講道理,難道還敢扣留我們不成?”小梁王不屑地道。

    劉安嗬嗬一笑,親自執壺給劉買倒了一杯酒道:“叔王老了,想的難免會多一些,總是喜歡把事情向最壞的地方想,不像你們青春年少,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看事情總是要歡快一些。”

    坐在同一輛馬車裏的城陽王挪動一下肥碩的身體,看著馬車外麵的甲士歎口氣道:“劉徹但凡能退讓一些,我們也不至於跟他兵戎相見。”

    劉安苦笑一聲道:“你以為我們是在用五千甲士跟劉徹講道理嗎?我們是在用五千甲士的性命哀求劉徹,求他給我們一條生路。

    我的王兄啊,據我所知,劉徹此子自從十歲之後就沒有跟任何人講過道理,哪怕是他的太傅劉禰也只能按照劉徹的選擇給他講他愛聽的課業。對付劉徹,放棄尊嚴去懇求,要比威脅更有用。”

    城陽王譏誚的瞅著劉安道:“既然如此,王弟為何還要參與進來?五千甲士裏面可有你的一千部屬,不僅僅如此,你還派來了你淮南八駿中的第一人雷被掌軍,這可不像是你說的求饒啊。”

    劉安對城陽王的諷刺的話像是沒有聽見,瞅著馬車外面的臥虎地長歎一聲道:“這樣的比試不過是飲鴆止渴之計,以一隅敵全國本非明智之選,奈何我們每隔三年就要來送死一次,就像我們身上有一個永遠都無法愈合的傷口,遲早,我們的血會流乾的。”

    小梁王劉買皺眉道:“我們可以不幹。”

    城陽王冷笑道:“一旦你梁國兩百石以上的官員都需要由劉徹任命,屆時,我等不過是劉徹豢養在王宮的豬狗而已。”

    劉安苦笑道:“且熬著吧,看看還能熬多少年,總有一些人熬不住會主動出手,我們到時候再看風向……”

    城陽王很胖,可以說非常的胖,(野史記載這家夥有四百斤重)因此他乘坐的六匹馬拉的馬車也寬大無比,走在官道上,前面需要常備兩百民夫替他擴展或者填平道路。

    常有走齊地的商賈說,希望城陽王能夠每年入京一次,如此,關中到齊地之路當常用常新。

    三位王爵已經到了臥虎地,卻不能在這裏停留,朝廷派來的使者已經在下邽縣備好了儀仗準備迎接他們進京,早日與皇帝共敘親族之情。

    雲琅在小梁王的車隊中間看到了司馬相如,一年多不見,這個男子似乎變得更加偉岸且風采照人。

    同一時間,坐在沒有蓋子的馬車上的司馬相如也看到了雲琅,微笑著拱手施禮。

    曹襄用肩膀頂頂雲琅道:“你的連襟正在對你施禮呢,為何要裝作看不見?”

    雲琅面無表情的道:“這件事你準備說多久?”

    曹襄賤兮兮的挖挖鼻孔道:“先來三十年,如果三十年後我還沒死,再繼續。”

    “賤人!”

    雲琅恨恨的咒罵一聲,也拱手向司馬相如還禮。

    說起來,司馬相如的能力還是很強的,安撫,幫助如同劉買一般心懷悲憤的王侯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這家夥在小梁王王府裏擔任屬官雖然只有一年半的時間,卻非常的受劉買尊敬。

    就是因為有司馬相如從中斡旋,劉買跟皇帝劉徹之間的關係才沒有變得更壞。

    見到司馬相如,雲琅也就不由自主的想起卓姬。

    那個女人去了蜀中之後就再無音訊,同時沒有音訊的還有平叟這隻老狐狸。

    去卓氏冶鐵作坊也探聽不到她們的消息,唯一令雲琅感到安慰的是,十天前收到了平叟從蜀中運送過來的春茶。

    茶葉來了,卻沒有信箋……

    劉安看到了騎都尉的戰旗,轉過頭對劉買道:“連一些未成年的娃子們也來奪寶了。”

    劉買冷笑一聲道:“自尋死路!”

    城陽王笑道:“該有一點賞賜的,不把他們的眼睛弄紅了,到時候本王擔心他們不敢衝上去!”

    說著話,抬手敲敲一座金鍾,喊進來一個內侍,吩咐一聲,那個內侍就打開一個箱子,從裏麵抓了一把金錢朝路邊的騎都尉隊伍裏撒過去大喊道:“王賞!騎都尉接著。”

    霍去病不動如山,任由金錢掉在身上,然後跌落,雲琅探手抓住一枚金錢瞅了瞅,有些羨慕,城陽王確實有錢,隨手散出來的錢也是真正的金錢,不是銅錢。

    鑒定完金錢,又隨手丟掉,這時候可不能壞了霍去病的氣勢。

    不動如山的不僅僅是霍去病,騎都尉其餘軍卒也巋然不動,內侍沒有看到自己期待的一幕,不由得有些憤怒。

    又撒出一大把金錢大叫道:“拿著,你們這些破落戶,王給的賞賜你們竟然敢讓他掉在地上。”

    霍去病擺頭避開一枚飛過來的金錢,臉上已經有了怒色,手放在戰馬脖頸皮囊裏的短矛上。

    雲琅很確定,隻要那個內侍再敢撩撥一下霍去病,他很可能會遭殃。

    “一顆珠子,我賭那個內侍會死!”曹襄悄悄地在雲琅耳邊道。

    “不用賭,去病已經把短矛丟出去了,——全軍戒備!後退!”

    雲琅眼看著那個內侍氣急敗壞的指著霍去病罵——賊球囊的,然後,霍去病就很自然地將手裏的短矛丟出去了。

    不到兩丈的距離,精鋼短矛才脫手,就刺進那個囂張的內侍胸膛,將他牢牢的釘在馬車上。

    城陽王的護衛甲士蜂擁而至,雲琅大喊全軍戒備,都不過是頃刻間的事情。

    甲士高舉大盾將馬車與騎都尉隔離開來,高舉大盾的甲士猛地向後退縮一步,一排舉著長戈的甲士脫陣而出,一步步的向騎都尉逼近。

    距離太近,不利於騎兵,雲琅在大喊一聲之後,霍去病就調轉了馬頭,隨著大隊在弩軍的掩護下緩緩後退。

    精鋼短矛刺穿了內侍的身體,也同樣刺穿了馬車車廂,兩寸長的矛尖帶著血跡,出現在三個王的面前。

    不論是劉安,還是劉買,抑或是城陽王都沒有多少吃驚的意思,劉安探手撫摸一下矛尖道:“武器不錯!”

    城陽王笑道:“我現在該發怒還是該大度的一笑了之?”

    年輕的劉買笑道:“我們只有兩百九十七個甲士,不一笑了之又能如何?不過,您的國相應該去找劉徹的使者,交涉一下。或許劉徹能賠償您幾個錢。”

    劉安也笑道:“劉徹的小走狗也敢對三位大王下手,這樣的事情應該傳揚一下,您不妨說的嚴重一些。

    另外,也不要表現的這麼臨危不懼,流點眼淚,慘叫兩聲更好!畢竟,這裏看熱鬧的人多,傳出去也能讓別的大王更加害怕一些。”

    城陽王劉喜點點頭,重新敲擊一下金鐘,又有一個內侍跪在馬車門前,劉喜輕聲的吩咐兩聲。

    頃刻間那群舉著大盾的甲士身後,就傳來淒慘至極的哭聲。

    正在與甲士對峙的雲琅突然聽到淒慘的哭聲,就對霍去病道:“你把人家弄哭了。”

    霍去病怒道:“不要說話,繼續向後退,我們打不過這些甲士。”

    雲琅重新審視一下距離他只有七八丈遠,並且繼續逼近的甲士,連連點頭道:“全部身披鐵鎧,我們確實啃不動,不過,他們跑不快,我們再走的遠些。”

    雲琅很希望這些甲士能夠繼續追擊他們,如果能繞過那邊那個山根就更好了,隻要他們敢過來,雲琅就敢用鐵臂弩把這些人弄死,然後剝下他們身上的鐵鎧,那東西在大漢實在是太稀少了。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0-30 14:15
第十三章差距

    當年劉邦奪得天下之後,學習周武王將天下分給了自己的直系血親,他希望這些直系血親能夠跟皇帝一起來護衛劉氏天下。

    他甚至對自己最忠心的部下蕭何說,即便諸侯王造反,奪得了天下,而天下依舊姓劉,他的陵墓一樣會有人祭祀。

    這明顯就是我死之後哪管他洪水滔天的心態,更是家天下的開始。

    很明顯,他的後代劉徹對此有不同的看法。

    按照最初的大漢典籍規定,諸侯國的稅賦歸諸侯王、有鑄幣權,郡縣官吏歸諸侯王轄制,諸侯王有自己的衛隊、並且可以指揮王國轄下的郡縣軍隊。

    這一切讓劉徹這個對權力有著無窮貪欲的人難受至極,想方設法的要改變這種局面,最終達到大權獨攬的目的。

    臥虎地的紛爭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大背景下出現的。

    當初城陽王一個小小的炫耀,送禮的舉動,被皇帝稍微改換了一下,就變成削弱王國的一種有效手段。

    甲士,重點就是甲士。

    在大漢,只有部曲長以上的人才能稱之為甲士,因為他們身上覆蓋著皮甲,他們在戰場上的生存能力遠超一般軍卒,乃是帝國最強悍武力的象征。

    後來,隨著戰爭越發的殘酷,國家越發的富裕,皮甲變成了防禦力更加高的鐵鎧,大漢軍中,身披鐵鎧的人也從部曲長擴散到了伍長什長一級,即便如此,若大的北軍大營,鐵鎧武士也不超過三萬人。

    每隔三年,皇帝就會收割一次諸侯國的甲士,他不願意讓諸侯國積累更多的戰力強悍的甲士,即便要付出一定的犧牲,這也比諸侯國甲士如雲的場面要好的多。

    低沉的號角聲傳來,追擊霍去病的執戈甲士停下腳步,前隊變後隊,秩序井然的向本陣退卻。

    雲琅非常的失望,他已經在淺淺的土層裏埋下了繩索,一旦這些甲士衝過山腳,他就準備用這些突然拉緊的繩索絆倒甲士,然後活捉他們,剝掉他們身上的鐵鎧……

    一個持戈甲士突然停下腳步,大聲對霍去病吼道:“王曰:浮滑小兒殺我內侍寵臣,此事必不與衛青干休!”

    曹襄瞅瞅腳下埋繩子的地方,又看看遠去的執戈甲士,非常的不甘心。

    李敢抽出刀子道:“要不,我去把他們引過來?”

    霍去病搖頭道:“沒機會了,剛才是最好的機會,再來,就是我們無理了,攻擊藩王,走到哪裏都不好交代。”

    曹襄瞅著被甲士簇擁著離開的藩王,低聲道:“我們惹不起那五千鐵甲,難道還惹不起這三百個甲士嗎?”

    雲琅踢了曹襄一腳道:“你能不能想點好主意?陛下是不喜歡藩王,可是還沒有放任到任由我們幹掉藩王的地步。

    也就是因為我們對他們造不成威脅,人家才允許我們靠近,要不然,那些甲士早就開始驅趕我們了。”

    “小子們,膽子再大一點就好了,可惜了!”一個粗豪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雲琅等人趕緊朝山包上看去,隻見一個彪形大漢,手裏提溜著兩個用力掙扎的騎都尉少年,似笑非笑的瞅著他們。

    霍去病見部下被人活捉,大怒,催動戰馬就上了高坡,不由分說手裏的長矛就捅了出去。

    壯漢大笑一聲,提起一個軍卒迎著霍去病的長矛送了過去,霍去病連忙收回長矛,卻看見那個大漢竟然將他的手裏的少年軍卒朝他丟了過來。

    少年軍卒倔強地咬著牙齒不做聲,霍去病見來勢甚急,只好丟掉手裏的長矛,探手捉住同伴,胯下的烏騅馬猛然受力,昂嘶一聲,向後連退兩步才穩住身形。

    壯漢見霍去病接住了少年軍卒,大笑一聲道:“還不錯,再還你一個。”

    說著話,另一個少年人也被他丟了過來,霍去病鬆手丟下接住的少年人,探出手臂再次去接另一個部下。

  壯漢大笑,身體隨著丟出去的少年人糅身而進,張開蒲扇大小的爪子惡狠狠的抓向霍去病。

    他的手剛剛探出去,忽然聽到一聲弩箭的嗡鳴聲,臉色大變,前衝的身體,撲倒在地,即便如此,他的耳邊也一陣陣的發燙,探手在臉上一摸,居然摸了一手的血。

    怪叫一聲,身體在地上連續翻滾,兩個起落之後,就已經藏在一顆巨大的柳樹後面,小心地朝弩箭飛過來的地方張望。

    霍去病放下接住的部下,重新拿起插在地上的長矛衝著柳樹後面的壯漢吼道:“連蟄,你給老子滾出來!”

    壯漢連蟄緊張的朝四面張望,剛才那兩支弩箭真的嚇壞他了,其中,第一支弩箭絕對是奔著他的腦袋去的,他雖然身披重鎧,卻不敢指望重鎧能夠攔住那支弩箭。

    就在剛才,他看的很清楚,從他耳邊擦過的那支弩箭,整枝箭都鑽進黃土裏麵去了,這樣的力道之下,他不認為重鎧能夠攔得住。

    “霍去病,弩車不是你們這支三流軍隊該有的東西,你就不怕陛下降罪嗎?”

    連蟄話音未落,又有一支弩箭重重的紮在柳樹上,入木半尺有餘。

    連蟄小心地將身體藏好,揚聲道:“霍校尉,都是軍中同僚,不用硬要看某家出醜吧?”

    曹襄從山腳下緩緩走上來,瞅著;連蟄笑道:“你羞辱我騎都尉,這已經不是私仇可以比擬的,連大統領,你在北軍跋扈也就是了,羞辱到我騎都尉,只能怨你命不好。”

    連蟄笑道:“一場玩笑而已,侯爺不用在意吧。”

    曹襄停下腳步笑道:“好了,弓弩手終於到了你的後面,耶耶還是離你遠一些,免得被你活捉。”

    曹襄見霍去病似乎有找連蟄單挑的想法,連忙又道:“去病,能智取就莫要力敵。”

    霍去病搖頭道:“此人乃是北大營五部中的第一猛士,雙臂有千斤之力,我不是他的對手。”

    連蟄笑道:“不如你讓開道路,我們就此別過如何?”

    霍去病又對曹襄道:“此人乃是軍中出了名的心胸狹窄,眥睚必報的性情更是赫赫有名,今日放他離開,來日一定會復仇,因此,放它不得!”

    曹襄皺眉道:“殺自家手足不好吧?”

    雲琅的聲音自草叢中傳過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殺之,就說是被城陽王所殺。”

    雲琅話音剛落,連蟄就怒吼一聲,雙手護住頭臉,蠻牛一般的從柳樹後面衝出來,兩個軍卒挺著長槍刺過去,連蟄雙臂用力,夾住長槍,稍微一用力,就將兩個不肯放開長槍的少年人連人帶槍一起丟了出去。

    弩弓機括激發之聲狂響,連蟄雙手抱頭,竟然把全身縮成一個肉球一骨碌從山頂就滾落了下去。

    雲琅提著鐵臂弩自草叢中走出來,瞅著一溜煙逃走的連蟄笑道:“跑的真快,真不甘心啊,好想一箭射死他。”

    曹襄冷哼道:“既然想弄死他,剛才為何故意射偏?”

    霍去病看著跑遠的連蟄歎息一聲道:“走吧,向北三十紮營。”

    一日之間見識了兩種不同風格的悍勇,這對騎都尉的打擊很大,不論是城陽王部屬整齊劃一一往無前的氣勢,還是連蟄動如脫兔的驚豔,都讓這些少年人感到了極為沉重的壓力。

    霍去病猛然站立在戰馬上,面對自己的部屬大聲嘶吼道:“再給我們三年,定教這天下猛士皆拜伏在我們腳下!”

    雲琅,李敢,曹襄立刻接話吼道:“定讓校尉如意!”

    其餘少年也立刻跟著怒吼,小小的山谷裏頓時回蕩著騎都尉部屬的誓言。

    一個上了年紀的長門宮衛拱手道:“校尉,我等已經多年不曾上戰陣了,即便如何訓練也不足以成事,不若請校尉稟報阿嬌貴人,准許末將等人挑選家中子侄前來應役如何?”

    霍去病看著那個長門宮衛道:“定讓你等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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