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南轅北轍
已經做好了沐浴焚香的李真大踏步走出了府衙,身後跟著杭城郡府衙的一眾大小官員。
全城百姓皆盡趕來,然後跪在了地上,滿眼羨慕的看著李真。整個杭城郡有史以來,唯一一個接到聖旨的人!
頭戴金硫平頂冠的傳旨大內官人,昂首挺胸的站在府衙門口俯視一圈整個杭城郡,朗聲道:「李真接旨。」
李真早已聽說了規矩,連忙左手拍三下右臂,右手拍三下左臂,寓意『淨塵』。
然後對著中州方向抱拳拱手。再對著聖旨四拜一叩。為『稽首四拜禮』。
「民,領旨。」
李真叩首後,又站了起來,他無需跪著領旨。只是站在那裡,低著頭就好。
大內官人看著李真,朗聲道:
「浩瀚九州,荀天子令:東南州彗星出世,為九州大興之兆。復興五項學術新意,使朕老淚縱橫。好你個百年來,天上地下九州第一狀元郎。宣你速速進京,有太多話想詢問你。
令,沿途各路每過一鏡,當地州督、郡主親迎、相送、陪護。使狀元風采橫穿九州,驗證朕登基以來唯一親自批分狀元,是否風采少年。畢。」
李真深吸一口氣,上前三步,單膝跪地:「民,領旨。」
大內官人笑了笑,將聖旨捲好珍重的放在李真的手中。
李真接過,轉身又交給了齊愣子。
身邊猶如戰神般打扮的齊愣子立即幫他接過,裝在了提前準備好的烏木盒子裡,然後雙手懷抱在胸膛上。
眾人起身,全都沉默的看著李真。
李真心知,此去遙遙無期了,從杭城郡踏出的這一刻,以後便很難再回到這生我養我之地杭城郡了。
心潮澎湃中,李真面對杭城郡眾多百姓,雙膝跪地,一叩首:「李真感謝十六年來,家鄉親朋好友善待我、呵護我之恩。」
百姓沉默,訝然。
李真二叩首:「李真感謝一路走來,教我、育我、指引我的老師們、教習們、長輩們,知遇之恩。」
此言一出,人群裡響起了劇烈的啜泣之聲。
公立高中的一眾人等,摀住了嘴巴,肩膀不斷的聳動著。想要放聲嚎啕大哭,卻又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音。
校長不斷的擦著眼淚,滄桑的眼裡一片欣慰之色。消極了二十年,終於有飛龍從這裡騰空了。
不斷有人發出啜泣之聲,靜默的看著李真。
李真對著杭城郡三叩首,郎喝一聲:「李真感謝十六年來,生我、養我、承載我的這片土地。謝杭城郡,養育之恩!」
眼眶泛紅的低下了頭顱,閉上眼睛輕吻這被無數人無數次踩過的熟悉的大地。
嘴唇觸碰到這杭城郡的土地上,感受著沙土獨特的粗糙感,似乎品嚐到了幼時母乳的甘甜。
伸手抓一把這故鄉的沙土,鄭重的放在袍服的兜裡,貼身存放。李真站了起來,郎喝一聲:「杭城郡,告辭了!」
沉默中,所有人都喊出了一句:
「此去龍騰四海!」
大內官人連忙爆喝一聲:「接狀元上車!」
『嘩啦啦』
殺氣騰騰的兵甲立即排出列陣,一千餘騎一字排開。
隨著甲冑的抖動,所有兵甲全部排開趴在了地上,從李真腳下,一直延伸到杭城郡外。
腳下的人全部爬著,往後,兵甲匍匐著。再往後,弓著身子匍匐、再往後四足著地跪服。一直延伸到城外,一輛奢華的馬車邊緣。
李真一驚:「這是做什麼?」
官人笑了笑:「請狀元踩著他們的背,一直走到馬車之上。寓意步步高陞。」
「使不得!」
「使得,使得。」
官人不由分說,攥著李真的手,拉著他踩上了第一個兵甲的背部。在李真的提心吊膽的一步步中,在用人組成的道路上,越來越高,走上了那馬車之上。
這不僅僅寓意著步步高陞。
還寓意著……一將功成萬骨枯。
每年狀元都是如此,要踩著兵甲的背部走上馬車。其中更深刻的寓意便是:可以犧牲無數的鮮血與枯骨,來換取一個有可能會帶領帝國復興的偉大學者!
所以,一將功成萬骨枯。
而往年為狀元鋪路的兵甲,規矩是只用180人。
而今年為李真鋪路的兵甲,卻有1280人。
鋪路的兵甲也都是心甘情願,他們願意……
坐上了馬車,齊愣子也從邊上跳了上來,他就算再愣,也不敢享受和李真一樣的待遇。他可不敢去踩那些兵甲的背。
「出發吧。」
「駕!」
領頭的兵甲一勒韁繩,護送著馬車走進了黃沙之中。
杭城郡的百姓,以及官府之人慌忙的衝了出來,站在城門前相送,淚別。一直到馬隊消失了很久,眾人這才幽幽的散去……
車行約莫二十分鐘左右,李真笑著問了一聲:「官人貴姓?」
「好說好說,我叫明康。狀元稱我一聲明哥哥就可以了。」
李真心道這官人是好說話的主,看來,也比較會來事了。
「明哥哥,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狀元儘管說給我就行。」
李真笑問:「咱們是從哪裡去中州?」
「自然是走蕪湖郡,過廬陽郡、一路往西北方向,筆直大道直通長安。」
「可否……順路陪我去一趟嘉禾郡?」
說著,李真眼裡閃過了滔天寒芒,竟然刺的明康心裡怦怦直跳。
「去嘉禾郡?那不是順路,那是南轅北轍啊。」
「小生有一件事沒有辦妥,此事一直乃心頭刺,如果沒有妥了,也許為此生之憾。」
明康也不是聽之任之的人,心中立即權衡利弊了起來。思索再三,明康還是捉摸不定,只能苦笑發問:「且不知……狀元郎有什麼事沒有辦妥?如果可以的話,我派人幫你辦了就是。」
「我需要親自去,親自看見,才能安心。」
「可否讓我知道知道呢?到底要辦什麼事?」
「呵呵,殺人。」
明康眼皮子一跳,看著李真笑嘻嘻的說出這兩個字,心中發寒,這個狀元跟往年的不一樣。太不一樣了。
十六歲的少年,其實是心性還未經啟蒙的。而他,那種渾身滔天的殺意,竟然讓明康有些吃驚。
明康可是個老油條,心裡當即一個突突,他敢肯定,這個狀元不是那麼斯文的讀書人……他絕對殺過人,手上絕對沾過血。他敢肯定。因為殺過人的人,和普通人不一樣。說不清哪裡不一樣。
「殺什麼人?」
「一群曾經殺了我同學、老師,差點將我永遠留在那裡的人。明大人,如果今日您不答應我,上了皇宮我也會將此事稟報天子,料想……天子也許也不會放過那些人的,到時候還是會派人來殺。您,權衡一二。」
明康猶豫了片刻,探出腦袋對外喊叫一聲:「掉頭,嘉禾郡!」
李真聞言,哈哈笑著說:「大恩不言謝,如果以後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明哥哥儘管吩咐。」
「小事無需言謝。狀元郎日後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也儘管吩咐。」
兩人相視一笑,心裡滋味各自莫名。
同乘馬車的齊愣子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眼睜睜看著李真的復仇,竟然拉上了皇宮禁軍陪他,簡直突破了想像啊,那多威風?
齊愣子激動的捅了捅李真,壓低聲音說:「你他娘的可真是個人才!」
李真沒搭理他。他繼續又說:
「張郡主不敢辦的事,你竟然辦了。帶著皇宮禁軍幫你去滅燕子磯,虧你想得出來。」
「……」
李真悠哉的坐在馬車裡,看著窗外的景色,嘴角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不由得想起當日自己的一句誓言——
「若有一天我官爵加身,蕩平整個燕子磯!」
「若有一日我權傾朝野,掃蕩了這個世界所有的馬賊。」
「若真有那一天,我肯定承載你的夢。」
「那一天若是無法到來,我便來燕子磯陪你們葬身九泉!」
「……」
隨著風光流逝,李真閉上眼睛輕輕訴說:「劉全,老子幫你報仇來了。老師們……我說過會蕩平燕子磯,這就來了。你們在天上看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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