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崛起一萬年 作者：寶巨 (連載中)

第70章：機械之美

    九州物理院學子的熱情是極其高昂的，拿了經費出去，只是下午的時候，在柳驚鴻等人的重金之下。九州物理院生產的第一台蒸汽機，問世了。

    一輛平板車上，柳驚鴻帶隊，一眾人前呼後擁的推著平板車從泉城郡回到了復興大學。

    平板車上裝載的是幾口大木箱，份量極其大。據他們對蒸汽機的瞭解，空氣內能越大，蒸汽機的反應就越大。而想要讓空氣內能大，前提條件就是能裝的水夠多，前提條件是容器夠大，體積夠大，壓力夠大。

    所以，大。

    「我來推，讓我來推。」

    「不行不行，該我推了。你都推了那麼久了，讓我再推一會兒。」

    「你細胳膊細腿兒，累著了。快，讓我來推一下。」

    「不行，我來。」

    「……」

    一眾學子，爭著搶著去推手推車。

    平板車上，裝的是九州物理院的第一個科學成果，也是九州跨入蒸汽時代的種子。每個人都想記住這歷史性的時刻，每個人都想沾染一分這流傳千古的榮耀。

    柳驚鴻汗流浹背，光著膀子拖動這平板車。那幾口大箱子，加上鍋爐，足足有三四百斤的重量。而他不嫌累，不怕累，還反而覺得自己推的時間太少了。

    「柳學長，讓我來推一下車吧。」

    柳驚鴻搖搖頭：「你們是學弟，苦活累活應該由我這個當哥哥的來幹。好了不用說了，你們跟在一邊走就可以了。」

    一腳踏進復興大學。柳驚鴻不由得昂首挺胸，饒是拖著數百斤的份量，累得他這手無縛雞之力之人兩腿發軟。此時也是挺直了腰桿，目不斜視。

    跟隨板車附近的九州物理院學子，也全都停止了嬉笑打鬧，整齊的走在板車兩邊，目不斜視的往裡走。

    只是一進復興大學，整個大學瞬間沸騰了。

    「他們造出來了！」

    「他們把蒸汽機造出來了！」

    「都已經打造好模型運回來了。」

    「真的造出來了？」

    「快快，快去看。他們真的弄出來了。」

    「……」

    全校轟動。

    這簡直是歷史性的時刻。

    全校師生奔走相告，瞬間圍堵了他們，將這條通往大禮堂的道路堵得水洩不通。

    教學樓上，陽台上，到處都爬著人，每個人都探著腦袋往下去看。

    他們只是推著平板車，不斷的穿行在被人圍堵的水洩不通的路上，不斷的說著：「借過，借過。」

    眾人紛紛讓路，站在路的兩旁，對這一群驕傲的人行注目禮。

    「那箱子裡裝的就是蒸汽機吧？」

    「怎麼這麼大啊。」

    「竟然真的讓他們研究出來了呢。」

    「壯哉我復興大學，壯哉我九州少年啊。」

    「……」

    李真也得到了消息，叫醒了實驗室裡睡著的眾人：「快快，他們造好了。」

    「啊！」

    「這麼快！」

    「快，快。」

    「……」

    一眾人迅速驚醒，蓬頭垢面的往出去跑，每個人眼裡都充滿了激動的神色，那是一種狂熱。

    他們用狂熱面對科學，科學用成果報答他們。

    不求名利，只想追求這個世界存在的道理……

    剛出大禮堂，就看見了外邊密密麻麻的人群，以及指揮大家將箱子往下來搬的柳驚鴻。

    「李師！」

    李真快步走了過去：「成了？」

    「成了。」

    「快，組裝起來，咱們立即進行操作試驗。」

    柳驚鴻哈哈大笑：「原理全部契合，它肯定能成。」

    徐申學帶領一眾校領導走了過來，看著那一口口大箱子，不少人都感慨連天。

    「好，好，好！」

    「真好，哈哈。」

    他們只能說出好這個字，他們說不出其他任何的言語了。無法闡述科學工作者，對於成功的喜悅，是一種不同於其他任何喜悅的那種喜悅，狂喜！

    柳驚鴻打開一個箱子：「李師，這是曲柄連桿。我是找了學數學的同學，進行專門計算尺寸後，找最專業的老師傅打造出來的。」

    李真拿起那模仿手臂動作的曲柄連桿，不斷的點頭：「好，好。」

    「李師，這是水缸。這是汽缸。」

    「李師，這是活塞，活塞上有卡扣，可以完美的扣住曲柄連桿。」

    「李師，這個大圓盤是用純鋼打造的，質量過硬。圓的直徑是半米，重量是二十公斤，它的慣性足以帶動活塞復位。而空氣內能的壓力，也足以推動它進行旋轉。全部都是剛剛好。」

    李真看著那烏黑色的圓盤，看著那圓盤的邊緣還有一道整齊的槽，心中驚喜於他們終於學會了舉一反三。這圓盤上，竟然還有給傳動皮帶留下的卡槽。他們竟然能夠想到，這圓盤的旋轉，要化為旋轉動力，利用傳動皮帶去帶動輪子。

    李真很欣慰。

    「快點安裝吧。」

    柳驚鴻大喊一聲：「來，我來安裝，我來親自安裝。」

    有圍在這裡的同學自告奮勇：「我來幫你們，這太重……」

    話沒說完，九州物理院所有人異口同聲的喊道：「不需要！」

    這是九州物理院的成果，他們不允許任何人染指這輝煌的燦爛時刻……

    片刻後，柳驚鴻等人的合力之下，將蒸汽機組裝了起來。高約七十公分，不算太大，但卻也算是一個鋼鐵的龐然大物了。

    一眾同學看著這完美的機械形態，所有人都興奮了起來。無他，只是看見這鋼鐵結構，就足以讓人集體gao潮。

    徐申學眼神飄渺的喃喃一聲：「它太美了。」

    「是啊，多麼美妙。」

    「這是世界上最美的機械。」

    「機械的美，純純機械的美，蒸汽的美。」

    「希望它在這個世界工藝成熟的那一天。」

    「……」

    「點火！」

    柳驚鴻迫不及待的大喊一聲。

    李真笑罵：「傻了吧。水都沒有加，蒸汽的核心都沒有呢。」

    柳驚鴻一拍腦門：「啊對對對，快，水，水。需要十五升水。還有煤。」

    「水來了！」

    一大幫同學們挑著水桶，狂奔而來。從很遠的地方打來的水，挺重，但是跑的很快很快。

    「加水！」

    打開了那螺旋的注水口，『嘩啦啦』十五升水傾瀉了進去。

    「點火！」

    一根木柴扔進了鍋爐下的煤堆之中，熊熊烈火升騰了起來……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71章：飛輪

    火焰熊熊中，那鍋爐在加熱，其中的水不知是否在沸騰。

    而不得不說，柳驚鴻是很具有發散性思維的，他能想到很多很多的細節。

    火焰燒了三五分鐘後，柳驚鴻打開了鍋爐上的一個拴，給李真解釋說：

    「我想，我們也無法得知鍋爐裡的水到底有沒有沸騰，也無法知道鍋爐之中什麼時候會開始產生內壓。所以我在鍋爐上打了一個小孔，做了個哨子形狀。只要打開了這個拴，就打開了小氣孔。如果其中有了內壓，內壓從小孔釋放，就會吹響哨子。我就可以得知，汽缸已經產生動力了。」

    李真欣賞的看了柳驚鴻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你能想到這一步，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下次，咱們做個壓力表。看壓力表，就能得知內部壓力的數值，以及動力數值了。」

    「壓力表？」柳驚鴻疑問一聲，眼睛一動，他一點就透，從字面意思的理解，他心中就已經隱隱有了些想法。

    而不僅僅柳驚鴻一個人聰明，聽見壓力表這幾個字。九州物理院很多人都是一驚，開始沉思了起來。

    除了九州物理院的人，其他人都聽不懂。

    其他人沒有研究蒸汽機，沒有經過這一系列的學術過程。他們對於這些的概念及其模糊。

    大概六分鐘之後，眾人忽然閉上了嘴巴。

    「什麼聲音？」

    卻聽鍋爐中，傳來一種『嘶』的聲音。卻沒有白煙冒出來。

    柳驚鴻一拍手，哈哈大笑道：「其中已經開始出現空氣內能了。」

    話音剛落，那嘶嘶的聲音猛然轉變，變成了尖銳的『句句句』的聲音，於此同時，一縷縷淡淡的白煙從中冒了出來。

    「產生動力了。快，關掉氣拴，節省蒸汽動力。」

    有同學立即將那栓又再次插上，瞬間，『句句句』的尖銳聲消失了。

    「可以了麼？」

    「那聲音一響，是不是裡邊就充滿了能量，要開始運轉了？」

    「怎麼那個圓盤還沒動啊？」

    「……」

    圍觀者都騷亂了起來，而九州物理院的人卻都是滿臉嗤笑之色。

    終於輪到秦恩澤出來裝逼了，他走到這鍋爐前，大聲說道：「圓盤的質量超過了蒸汽動力的質量，所以通過理論來說，蒸汽是無法推動圓盤運行的。」

    話音落下，一陣陣的騷亂。

    「玩呢？」

    「無法推動？那有什麼用。」

    「所以你們只是證明火能把水燒熱麼？哈哈哈。」

    「在逗我們呢？」

    「……」

    秦恩澤哈哈大笑：「所以，這就需要一個原動力了。這個初時動力，便是用手撥動圓盤，讓圓盤出現第一縷慣性。在慣性的使然之下，推動活塞進行反覆運動。在慣性之下，激發蒸汽力，它就能一直循環，一直旋轉。」

    眾人面面相覷，解釋的很專業，但是聽不懂。

    秦恩澤走到了圓盤附近：「看好了。」

    說著，抓住了圓盤的邊緣，向著順時針的方向撥動了一下。

    經他一撥動，圓盤當即緩緩旋轉了起來。九州物理院的一眾人等紛紛瞪大了研究，尤其是李真，他比誰都緊張。

    能成麼？

    當圓盤旋轉了半圈的時候，鏈接圓心的曲柄連桿開始伸縮了起來，帶動活塞開始伸縮了起來。

    到了半圈那個臨界點，忽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停頓。

    這一瞬間，九州物理院所有知道原理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氣，只覺得這一個小小的停頓關乎到了生與死。這一個瞬間的停頓，似乎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可是下一瞬間，那個停頓不在。圓盤繼續向著順時針的方向旋轉。

    而這一次，卻是活塞推出來的。卻是活塞推著它進行旋轉的後半圈。

    『咚』

    九州物理院所有人的心臟，隨著這後半圈的成功，狂跳了一下。

    圓盤開始旋轉第三個半圈，到達第四個半圈臨界點之時，停頓的時間變少了。

    持續旋轉。

    第五圈，第六圈，第七圈。

    它旋轉的速度開始變得越來越快了，每一圈過後，它都開始呈翻倍狀態的提升了旋轉的速度。

    第二十圈……

    九州物理院所有人全身顫抖了起來。

    柳驚鴻眼眶通紅，喃喃一聲：「成……成功了？」

    「啊！」

    「成功了！」

    「哈哈哈哈，成功了！」

    「……」

    九州物理院所有人擁抱在一起，跳著腳仰天大喊，成功了。

    周圍圍觀的人全部愕然張大了嘴巴。

    圓盤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了，從最初的那半圈一卡頓，變成了如今飛速的旋轉。速度極快，大概一分鐘能達到一百多轉的樣子，而附近還有那高速旋轉傳出的破空聲。

    「這……」

    「他們成功了！」

    「他們真的成功了。」

    「這，這是什麼科學道理？」

    「為什麼，為什麼他只是手輕輕撥動了半圈，就能越轉越快？」

    「太神奇了，這就是蒸汽機麼？它究竟充滿了什麼道理？」

    「真的成功了！」

    「……」

    徐申學深吸一口氣，又重重的吐出一口氣，看著李真身後那『九州物理院』的牌匾，心潮澎湃。

    他們竟然真的成功了。

    「簌簌簌」忽然，旋轉的圓盤好像卡頓了起來。

    李真看著那圓盤旋轉的速度，喃喃一聲：「怎麼感覺是要停了呢。」

    方漢顯等人還沒看出來圓盤的異動，哈哈狂笑著：「這是否代表著整個九州，從手動轉換為蒸汽動力的時代？它的成功，足以撼動全世界。」

    「對，這圓盤足以帶動一輛馬車了。」

    「這預示著蒸汽時代就要來臨了。」

    這時，秦恩澤哈哈大笑著走到了圓盤跟前，驕傲的看著面前那一眾羨慕看著自己的同學們：「在李師的帶領下，我九州物理院可以驕傲的宣佈了。」

    李真忽然瞳孔一縮，他看見了那鍋爐上留了小氣孔的栓以一種高頻率開始跳動了起來，似乎在掙紮著。而那高速旋轉的飛輪忽然卡住不動了。就在一瞬間，從高速旋轉，變成猛然剎車。

    李真心中一驚，他知道哪裡不對勁了。他知道哪裡出錯了。

    「秦恩澤，快閃開！」

    在秦恩澤要宣佈什麼的時候，李真忽然狂吼了一聲。

    秦恩澤不解的回頭：「嗯？」

    『嘭』

    一聲巨響響徹了整個復興大學，白煙滾滾，瀰漫著整個現場。

    『嘶嘶嘶』水澆在了火焰之上，澆滅了火焰，發出更加濃烈的白煙。

    整個現場溫度瞬間上升了好幾度，白煙瀰漫了全場，水蒸氣充斥了整個空間。

    「啊！」

    一聲痛徹心扉的慘叫聲傳來。

第72章：蒸汽爆炸

    「啊！」

    所有人瘋狂的後退，驚恐的看著那不斷冒著白煙的鋼鐵巨物。驚恐的看著捂著臉，滿地打滾的秦恩澤。

    李真眼眶一紅：「恩澤！」

    飛快的衝了過去。看著秦恩澤滿地打滾，就要滾進火堆之中了，李真連忙拖住了秦恩澤的脖領子，用力的將他往後邊拖拽。

    「快，快來幫忙啊。快，用沙子先滅火，滅火。」

    李真歇斯底里的咆哮著。

    可是周圍人群只是在不斷的退散，卻根本沒有人上來幫忙。

    片刻後，九州物理院的人反應了過來，一個個急的雙目血紅，不斷的往人群之外衝去找沙子：

    「讓開！」

    「給我讓開啊！」

    「……」

    方漢顯衝了過去，同李真一起將痛到沒有感知，只知道咆哮的秦恩澤往出來拖拽。

    『嘭』

    又是一聲輕微的爆炸，那鋼鐵的怪物瞬間散架了。活塞掙斷了卡扣被噴了出來。『簌』一大團蒸汽從汽缸之中再次狂湧而出。而方向正是李真和方漢顯。

    李真和方漢顯兩人下意識的將腦袋往下一低，然後將眼睛閉上。

    只感覺到一股滾燙的熱流從身上劃過，片刻後，兩人裸露在外的皮膚傳來一陣陣的劇痛。

    「嗷！」方漢顯痛的臉都紅了，卻抓著發狂了的秦恩澤不松手，不斷的把他往遠處拖。

    李真也是瞬間感覺到兩邊肩膀，以及脖子、手，針扎般的刺痛襲來。整個人在這種劇痛下，險些失神了。

    而秦恩澤此時越嚎叫越淒慘，雙手捂著臉不斷的在地上掙扎，不斷的用雙腿亂蹬，甚至想要拿腦袋去撞擊地面以此緩解疼痛。

    正此時，齊愣子快步跑了過來，一把抓住秦恩澤的脖領子，提起秦恩澤就大踏步往遠處走。

    「水。」

    「冷水！」

    「快！」

    李真一把扯掉了自己的衣服，跳著腳咆哮。

    那些圍觀的老師同學全都被嚇傻了，他們根本不知道蒸汽機的原理，只知道這大傢伙爆炸了，很恐怖。沒有人敢接近，沒有人動，都只是在不斷的後退。

    關鍵時刻，還是只有九州物理院的人會來幫助他們自己人。

    這時，柳驚鴻為首的三五人，提著幾個大桶就衝了出來。

    「水來了！」

    說著，柳驚鴻要往蒸汽機和火焰上澆，李真暴怒：「用沙子撲火！蠢驢！」

    柳驚鴻也是心急如焚，經過李真的提醒反應了過來，當即明白這根本不能用水來降溫滅火。水澆在那鋼鐵之上，會瞬間沸騰，產生更大的蒸汽。而這鋼鐵的質量如果不行，甚至會在熱脹冷縮之下再次發生爆炸。剛才只是蒸汽爆炸和洩露，如果裡邊的開水在爆炸傾灑出來就不得了了。

    「水來這裡，快。」

    李真爆吼一聲，心焦無比的搶過一桶冷水：「齊愣子，把他雙手給我拿開！」

    齊愣子得令，雙腿跪在秦恩澤的肩膀上，將他兩隻死死摀住臉頰的手按在一邊。他剛分開秦恩澤的手，李真端起桶來，一桶冷水就照著秦恩澤當頭澆了下去。

    「啊！」

    秦恩澤不知是發出了一聲痛快，還是痛苦的呻吟，然後昏迷了過去。

    李真也不知道被蒸汽燙傷之後，用冷水給他處理到底對不對，也不知道符不符合醫學。但是他看見了秦恩澤的痛苦，只知道那一聲聲淒厲的慘叫猶如刀子一樣剜自己的心，只想讓他痛快一下。冷水大概能鎮痛的吧。

    而此時，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卻見，秦恩澤的臉已經完全沒法看了。臉上有皮膚的地方，全部都是一片鮮紅之色，表面的肉都已經燙熟了。眼皮和嘴角等地，出現了亮晶晶的水泡，看起來極其恐怖，只是看一眼就讓人感到無比的痛。

    「恩澤！」

    李真眼中噙著淚光，搖晃他兩下，卻感受秦恩澤呼吸相當急促，整個人已經陷入了重度昏迷。

    而這時，徐申學組織了提前反應過來的學生們，抬著擔架跑了過來：

    「快，把他弄上擔架。馬上去找大夫。」

    「去找醫生。」

    「快點，否則恩澤就要毀容了。」

    「耽誤不得啊。」

    「……」

    眾人七手八腳的將秦恩澤弄上了擔架，害怕秦恩澤中途醒過來，因為疼痛會去抓自己的臉。於是，又將他的雙手雙腿也全都綁住。

    害怕他在劇痛中失智，會咬斷自己的舌頭。有人又在他的嘴裡塞了一塊毛巾。將擔架放在馬車上，急匆匆的走了。

    李真看著柳驚鴻指揮著大家將沙子撲在蒸汽機和火焰上，那不斷外洩的蒸汽停止了，火也熄滅了。

    整個人心神疲憊的坐在了地上，只覺得心中疲累無比。

    「李真，你也得去看大夫。」

    齊愣子關切的說。

    李真愣了愣，這才猛然察覺到自己雙手，還有脖子、肩膀處傳來鑽心的劇痛。

    抬起雙手一看，卻見自己雙手手背上已經出現了大面積的水泡，亮晶晶的。

    歪頭看了眼肩膀，肩膀處也是如此，到處都是亮晶晶的水泡。而扭動脖子的時候，脖子的皮膚經過摩擦，李真只覺得一股劇痛襲來，整個人都快酥了。

    轉頭看了看方漢顯，方漢顯此時也是坐立難安。身體不斷的抽搐，一會兒打一個冷顫，伸手想要摸，但是手又不敢去。

    李真嘆口氣：「算了，還有後事要料理。齊愣子你幫我去大夫那裡拿點燙傷藥回來就好。」

    「那行吧。」

    齊愣子答應一聲，快步也離去了。

    在九州，醫學技術因為沒有市場，所以不發達。幾乎所有的醫生都無法處理內科病，搞不懂內科病，而事實上九州人也很少會得內科病。

    但是在處理紅傷、燙傷上，大夫們還是可以起到一定作用的。

    沒一會兒功夫，齊愣子就買了藥回來了，李真和方漢顯擦過了藥，卻還是痛的鑽心，坐立難安。

    可是這會兒也不是疼痛的時候，齊愣子悄聲告訴李真：「秦恩澤毀了。」

    「什麼？」

    「整張臉上全部都是水泡，大夫說這娃的臉毀了，以後沒法看了。唉。那娃和你同年的，今年才17吧……還沒娶老婆。」

    李真閉上了眼睛，深深的嘆了口氣，大踏步走進九州物理院，一拍桌子：「開會！」

第73章：慘劇

    「這一次的蒸汽機計畫，你們覺得成功了麼？」

    李真站在黑板前，看著場中的31個人說。

    柳驚鴻面色平靜的說：「理論成功了，它能夠完成動力工作，能夠運行，所以它成功了。但實驗上它不算成功，或許可以說成是它不算完善。」

    李真點頭：「反思一下為什麼失敗？」

    侯薔站了起來，沉聲說：「汽缸內空氣內能極具膨脹，產生出可怕的壓力。而壓力只是在推動活塞運轉，卻得不到一丁點釋放。而到了壓力的臨界點，那高速旋轉的圓盤其實是會突然卡住的。因為汽缸內部再也沒有任何空間可以容納活塞復位了。而事實上，圓盤的質量過大，慣性太強，又強行導致活塞復位。

    活塞強行不斷復位，不斷擠壓膨脹的能量。導致能量越聚越多，所以忽然產生了洩露和爆炸。」

    有人面色沉重的在筆記本上記錄，有人疑惑沉思。

    也有人發言：「強調著去追求空氣內能，卻忘記了空氣內能也需要釋放。在一個密閉的空間之中，它不斷的產生動力，不斷的膨脹，這是不對的。」

    李真點點頭，正要說什麼，外邊有學生快步跑來：「秦恩澤醒了。」

    李真等人連忙站了起來，催問道：「怎麼樣？」

    「那邊什麼情況？」

    「秦恩澤的狀態如何？」

    「……」

    那同學將一張紙條遞給李真：「秦恩澤一醒過來，就寫了一張紙條，拜託我用最快的速度交給你。給。」

    說著，那同學將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遞給了李真。

    李真攤開紙條來一看，只覺得全身一震，心裡出現了一種極其的震撼。紙條上的字歪歪扭扭的，看起來就知道是秦恩澤在很痛苦，很急促的狀態下寫的。

    字寫的很多，無法想像秦恩澤在這種極端痛苦之中，說這麼多話的。

    內容是：

    汽缸之中空氣內能不斷膨脹，不斷產生壓力，卻無法排出壓力。因為工藝原因，越發膨脹的壓力導致汽缸炸裂，發生蒸汽爆炸、洩露。

    我們之前忽略了最重要的是要去疏導蒸汽傾瀉。在汽缸之中設置『宣洩口、氣栓』。實時監測汽缸內壓，當壓力到達臨界點，危險點之時，打開氣栓進行釋放壓力。

    蒸汽機要重新構想，汽缸結構要重新構想……

    寫在紙上的字語無倫次，字跡潦草，卻不是秦恩澤的筆跡。李真能猜到應該是秦恩澤沒辦法寫字，這是找人代筆了。

    將紙條遞給柳驚鴻，讓大家挨個傳閱。眾人看後無不動容，場中的氣氛沉悶，而又壓抑。

    李真心中感慨，秦恩澤啊秦恩澤，你為什麼會讓人這樣心疼。

    被洩露的蒸汽噴在臉上，重度燒傷，那灼燒劇痛之下。那即將面臨毀容的狀態裡。從昏迷中醒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寫一張蒸汽機弊端，以及改良思路的紙條。

    在這種情況下，也是只想到大家的科研成果麼？

    李真心裡滋味莫名，有點想哭，忍住了。

    「將蒸汽機收回來，封存起來，不要讓別的學生觸碰。那還不成熟。」

    「知道了。」

    「然後。」李真話語一頓，看了眼眾人，語氣沉重的說：

    「每個人寫一份關於這次錯誤的檢討，這份檢討不要將重心放在強調個人失誤這種論調之上，從大方向上尋找錯誤。這份檢討裡，請大家著重的思想蒸汽機的改良方案。然後，我們拿著這份檢討，以及對於蒸汽機未來的改良方案去大夫那裡找秦恩澤。

    我覺得，也許我們反省了錯誤，不要被任何心態所影響，越挫越勇的繼續去努力鑽研它。帶上恩澤一起，立即重新開始。才是對恩澤現在最好的鎮痛藥。他害怕被我們拋棄，他害怕一個人躺在那裡修養而錯過了科學的每一個過程，他不習慣沒有廢寢忘食的日子。」

    「好！」

    眾人朗聲答到，許多人紅了眼。

    沒有一丁點的拖延，九州物理院31個人收拾了蒸汽機的殘骸後，清理了現場後，重新走進了大禮堂中。各自埋下了腦袋，開始寫起了自己的檢討。

    愧疚，每個人都愧疚。畢竟是一個17歲少年一輩子的毀容。

    首當其衝的是李真，他最後悔。他很後悔的是自己沒有面面俱到，在狂喜之中沒有細心的去留意到蒸汽會爆炸這個細節。疏忽了。忘記了。

    所有人，在曲柄連桿設想出現的那一個瞬間，腦海裡就只是想到了能量，不斷擴大能量。所有人都忽略了，能量是需要釋放的……

    聽說過，沒見過，所以忘記了。

    晚間，眾人匆匆用過晚餐之後，聯袂步行進了泉城郡。

    行走過程中，李真和方漢顯全程緊緊咬著牙關，痛徹心扉。

    身子骨相對單薄柔弱的李真，在這種鑽心之痛中臉色煞白，卻一聲不吭。

    「我背著你吧。」齊愣子心疼的說。

    李真搖搖頭。

    「那我幫你把水泡挑破吧。」

    李真苦笑一聲：「已經破了。」

    撕開了衣裳，齊愣子倒吸一口冷氣。卻見李真肩膀上的水泡，經過被衣服摩擦，還有行動之時皮膚自己的摩擦，全部都破裂了。脖子處的水泡，甚至都快被揭掉了，露出了裡邊的嫩肉。

    「疼麼。」

    「廢話。」

    齊愣子嘆口氣，看向方漢顯，方漢顯比李真也好不到哪裡去。

    進了醫館，眾人一眼就看見了秦恩澤。

    那個病房裡的人比較多，徐申學親自在這裡坐鎮，還有很多學校的老師，將這病房圍得水洩不通。

    李真等人連忙衝到近前，卻見，秦恩澤此時被綁住了手腳，整個人不斷的抽搐著，神態迷離。

    「怎麼了？」

    柳驚鴻問道。

    徐申學嘆口氣：「他太痛苦了。整張臉沒一個好地方，脖子、手、還有胸膛都被燙傷了。他老想去揉，大夫害怕他把皮撕爛了到時候更痛苦，只能把他綁起來。還有……」

    徐申學語氣沉重了起來：「蒸汽噴向他的時候，他沒來得及閉眼睛。左眼瞎了，左眼什麼都看不見了。幸虧的是右眼還好著，但現在也只能睜開一條縫。」

    李真聞言，哽咽一聲，強忍著淚水沒有掉落。

    瞎了？

    左眼瞎了？

    「李師你們來了？」

    秦恩澤忽然大喊了起來。他說話控制不住語調，聲音很大，似乎只有聲音大，才可以緩解疼痛吧。

    李真連忙走上前去：「來了，我們來了，都來了。」

    「嗯，那個紙條你有沒有看到啊？」

    「看到了，看到了。你說的很好，說的很對，你的理解非常到位。」李真忍不住語氣有些顫抖。

    「那就好……」

    說著，秦恩澤忽然大吼一聲：「大夫，給我點，再給我點那個東西。疼了，受不了了。」

    李真疑問：「什麼東西？」

    這時，一個年輕的大夫皺眉走了過來：「不行。你用的太多了，會上癮的。」

    「疼了，又開始疼了。你再給點，快，再給我點。」

    李真走上前去，低聲問：「什麼東西？」

    大夫有些皺眉：「鎮痛鴉片。」

第74章：不想被拋棄的人

    李真瞳孔一縮，竟然許久無語。

    方漢顯暴怒，一把將醫生按在牆上，壓低聲音吼道：「你……你怎麼能給我的同學用這種東西！你……你想死不成？」

    大夫一把推開方漢顯，皺眉說：「官府報備，這個可以用在醫學上。緩解劇痛患者的痛苦。」

    「你……你知道那是禁品，那是會讓人下地獄的東西。你，你還是人麼？」

    方漢顯豆大的眼淚往出來流淌，卻不敢大聲說話，害怕秦恩澤聽見。

    大夫解釋說：「你知道他這種燒傷有多嚴重麼？這種痛是正常人根本無法承受的。這種劇痛，會讓他全身的肌肉緊繃，會讓他的心臟在這種劇痛之中突然停止。會讓他全身器官衰竭，突然窒息死亡。你以為劇痛，真的只是痛一會兒那麼簡單麼？這種痛，會讓他死的。」

    方漢顯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李真吶吶著：「沒有別的方式緩解這種疼痛麼？」

    「唉，他太痛了，一般的鎮痛方式對他不起作用。」

    「……」

    一眾人等全都沉默。

    徐申學嘆口氣說：「李真，這是我批准他們用這個『藥』的。我簽的字。他……太造孽了。我心疼。」

    「大夫，問你話呢。藥呢，我要藥。我疼，現在特別疼。」

    秦恩澤又大喊了起來。

    大夫冷聲說：「忍忍吧。上次用藥的效果還沒有過去，你還能多忍一會兒的。到了時間，不用你說，我們自然就會給你打藥。」

    李真連忙說：「嗯澤，你先別急著用藥。那個藥用多了不好。」

    秦恩澤慘笑了一聲：「不就是鴉片麼？呵呵，不好？又能不好到哪裡去呢？」

    「嗯澤……」

    「我毀容了，一隻眼睛瞎了。還會有更壞的結果麼？」

    李真嘆口氣：「可是你靈魂還在。」

    「靈魂？」

    柳驚鴻心頭火起，沙啞著嗓子說：「你的靈魂是干淨的。你的靈魂之中是有信仰的。這蒸汽毀了你的臉，但是毀不了你外表之下的思想。對科學永無止境探索的思想，你想毀掉這樣的思想麼？」

    秦恩澤哽嚥了起來，接著，嚎啕大哭：「可是我痛啊。」

    眾人能夠感受到，秦恩澤此時有些語無倫次，在疼痛的刺激下，在心靈受創之下，他現在是迷亂的狀態。

    卻無不沉默。

    一句『可是我痛啊』，讓人心疼。

    李真擦了擦眼淚，低聲說：「嗯澤，知道你痛。但是痛也沒有辦法，你只能咬咬牙忍住，只要忍過了今天，明天就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你就不會那麼痛苦了。我們都來陪你了，我決定暫時把咱們還沒固定場所的九州物理院，搬到這病房裡來。咱們32個人，一個都不能少，輕傷不下火線，你不能跑咯，得跟我們繼續一起研究完善的，完美的蒸汽機。」

    秦恩澤忽然坐了起來，努力的睜開那能夠看見的右眼：「真的？」

    「真的。我們不拋棄你，咱們就是得一起研究，才能得到更大的進步。」

    秦恩澤啜泣了一聲：「李師，我就害怕我在這病床上躺下去，就死在這裡了。」

    「放屁，就燙了一下，怎麼會死？」

    「我怕我的信仰死了……」

    秦恩澤哭著說：「人生唯一一次能跟隨你加入九州物理院，和大家一起追求自己的夢想。我害怕我在這裡躺下去，整日心中都是灰暗，然後信仰死掉了。信仰死了，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我怕錯過了這一次，我害怕錯過每一個環節，每一個過程。最怕的是我一個人在這裡，死了。我不求名，不求利，我只想活著。」

    李真狠狠的擦了把眼淚：「所以我們都來陪你了。既然大家都是在一起的，現在我們距離成功就差一步，就只差那最後一步了。你自己跑掉了怎麼行？所以你就算在這病床上，我們也得尋著你來。就差最後一步，我們就能讓這個世界更加偉大，不能少了任何人分享這樣的榮耀。嗯，世間最為榮耀！」

    「李師。謝謝。」

    「我們都是帶著檢討來的，我先念我的檢討啊。」

    「……」

    說著，李真拿出了自己的檢討，開始輕聲念了起來。聽見前邊的李真自我檢討疏忽，秦恩澤心中煩躁，好幾次想要打斷說這不是哪個人的問題，是大家真的沒有想到的差錯。但是只能耐心聽下去。

    聽到後邊，李真話鋒一轉，在檢討裡說經過這次事件後，蒸汽機的弊端是什麼，怎麼去解決。

    說到了蒸汽機的事情，秦恩澤努力的將腦袋探過去，努力的側耳傾聽。

    李真唸完，秦恩澤陷入了沉思。

    柳驚鴻站了出來：「該我念了。檢討，對於這次事件，我本人……」

    秦恩澤煩躁的打斷：「說重點。」

    柳驚鴻無奈嘆口氣：「所以，以後一定重視這方面……」

    「你能不能說重點！」秦恩澤吼了一嗓子。

    柳驚鴻愣了愣，苦笑一聲：「對於蒸汽機的改良，我認為，應該從汽缸入手……」

    秦恩澤的煩躁瞬間煙消雲散，努力的側耳傾聽。

    徐申學識相的招呼無關人等離開：「走吧，都出去吧。這是九州物理院的……機密！」

    眾人散了，整個大病房裡只有九州物理院的人在了，而氣氛，也變得鬆懈了下來。秦恩澤再也沒有喊疼了。

    方漢顯第三個念：「檢討，鑑於本次……」

    「直接說重點。」秦恩澤打斷道。

    眾人苦笑，不禁想起李真之前讓大家寫檢討，說讓大家著重寫未來的發展設想。看見此情此景何嘗不讓人苦笑，又何嘗不讓人驕傲。

    31人念檢討，只有第一個念的李真是全部唸完的。後邊所有人的檢討，基本上都是念檢討這兩個字，後邊直接就接未來發展設想了。不倫不類的檢討，但卻是對秦恩澤這狂熱分子最好的心靈慰藉。

    許久，秦恩澤對李真說：「李師，其實大家沒有任何人對不起我。也不需要任何的愧疚。這是意外，而我明白在未來會有更多的意外等著我們。每個人都會疏忽，像你所說，我們是在摸著石頭過河，哪裡水深哪裡水淺，我們怎麼能夠知道呢？溺水一次無所謂，只要不淹死，我們就會努力往對岸游。對不對？」

    「對。」

    「像你以前說過的。科學，沒有一帆風順。就是在一次次的試驗中，找出不足，不斷完善的。我們就是在進行一次次的試錯而已，有危險很正常。不要愧疚，我無所謂。不要將我區別對待，我會很不自在，我只是一個不想被心中的信仰所拋棄的人。」

    眾人再次集體沉默。

    一個不想被心中信仰所拋棄的人。



    PS：李真看著秦恩澤受到如此重大的打擊，心中難受，啜泣著說：「恩澤都已經這樣了……你們不投推薦票真的好麼？推薦票這種東西，是不是我不求，你們就不投了？還有打賞這個東西，我不求，你們是不是就不給我了？」

    「沒打賞，沒經費。沒推薦票，沒動力。我還怎麼研究蒸汽機嘛。」

第75章：氣閥

    他們說，要將九州物理院搬到這醫院裡來，真的就搬到這醫院裡來了。

    九州物理院居無定所，沒有固定的場所，大禮堂只是一個駐紮地罷了，換個地方又有何妨？

    它只是在等待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到來，那個時候才會正式的宣佈它成立了。

    當這大病房的門關上，所有人席地而坐，手中拿著筆記本認真工作的時候。醫院外邊也吵翻天了。

    大夫呵斥：「你們看看，把這裡搞成什麼樣子了？烏煙瘴氣的。」

    徐申學苦笑給人陪著笑臉：「我保證他們不會打擾到其他人的。」

    「那不行，這太影響我們工作了。除非你們加錢。」

    「好好好，加錢。你說加多少錢吧。」

    「兩千幣。」

    「…好。」

    徐申學當場付了兩千幣給大夫，大夫這才滿意的走了。

    有老師皺眉：「這成何體統啊？你看看他們這一個個的，席地而坐，甚至還擅作主張將秦恩澤的繩子解開了。秦恩澤那全身的傷，不好好修養，竟然還在這裡用手寫寫畫畫，還在那裡廢寢忘食。這是治病麼？這成何體統。」

    徐申學沉默著。

    透過窗戶看著安靜的大病房裡，所有人都靜悄悄的隨便找個地方坐下，或者就地蹲著，在筆記本上記錄。在圖紙上畫畫，整個大病房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安靜的構思。

    似乎回到了大禮堂，似乎這裡不是醫院，而是九州物理院的駐地大禮堂。曾經在大禮堂中，他們不也是如此麼？放浪形骸著，不顧學生的禮儀和儀容儀表，什麼也不管不顧。累了，找個地方隨便一躺。醒了，又趴在那裡苦思冥想。

    有學生低聲嘲諷：「看來一次爆炸，還沒有將他們弄怕啊。一個毀容了，瞎了。兩個傷了。還不肯罷手。」

    「是啊，這明顯是行不通的嘛。都爆炸了，那肯定是錯的唄。」

    「有道理，既然錯了，就不要繼續去研究蒸汽機了啊。遠古時代的東西，那豈是我們能搞明白的？蒸汽機這種東西，我們絕對搞不明白，不知道他們一天浪費這時間幹嘛，還危險。好好學習現有的知識不好麼，盡出幺蛾子。」

    「唉，一群可憐人啊。」

    「……」

    徐申學靜默的看著房間裡埋頭工作的人們，冷著臉呵斥一聲：「難道，這種精神不值得學習，還要去貶低麼？貶低了他們又能證明什麼？證明你是一個知難而退的智者？還是證明他們是一群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愚人？」

    「科學不就是像李真說的，摸著石頭過河。錯了又何妨？總會對的。看見有人溺水了，就永遠不敢往前游了麼？」

    有一個學生嗤笑著，低聲喃喃一聲：「切，所以說他們有毛病啊。聰明人才不會跳進不知深淺的河裡。」

    徐申學暴怒：「因為你沒有下水的資格。」

    「……」

    一夜過去了。

    李真等人的到來，成為了秦恩澤的精神支柱，但是卻也沒有逆天的成為緩解他肉體疼痛的藥劑。

    在半夜，他還是注射了一次那個東西。

    眾人心裡有些沉甸甸的，他們害怕秦恩澤從此沉迷。

    「數學，是化學、物理的基礎。三門學科在一定的程度上是相交織的，我們物理院的人，也是一定要將數學學好。」

    翌日一早，李真在閒聊之中，偶然談起了他很久沒提過的數學。

    眾人如痴如醉的聽著，從李真嘴裡講出來的他們從未聽說過的關於數學的概念：

    「而數學，是研究數量、結構、變化、空間、信息等一系列概念的學科。從某種角度上來看，數學屬於一種形式科學。我們物理，需要將數學透徹到精密。我們一定要有嚴謹的數學邏輯，而不是用大概、估計、約莫這樣模糊無比的形式，來創造科學的產物。

    就如同我們這一次的失敗，與其說是疏忽了在汽缸上建立排氣閥。倒不如說是我們忘記了計算汽缸、鍋爐質量的承受度，以及蒸汽力的膨脹數據。如果我們在此之前，計算出了這些東西，會規避今天遇到的問題。」

    「……」

    眾人聽邏輯的概念，數據的概念。而不是那些加減乘除的直觀感受。

    一個全新的理論。

    病房外，有醫院裡的醫護人員，也有其他的病人，將窗戶圍得水洩不通，靜悄悄的看著這間擁擠的病房裡發生的事情。

    看著裡邊的人討論著，交流著，記錄著，學習著，思考著，反省著。

    「這復興大學的學生，真的是……唉，好有熱情。」

    「嘿嘿，還挺有意思的。早上一起來，隔壁病房裡就已經陷入了學術討論的熱潮裡，挺有意思的。」

    「聽得懂麼你？」

    「聽不懂啊。但是聽不懂無所謂啊，我看著這群年輕後生一步步成為棟樑，我就為我大九州自豪。」

    「是嘛，這才是學生的態度。你看那個娃，聽說昨天做實驗眼睛被燙瞎了，臉也毀了。這會兒一點病人的樣子都沒有，還站在那裡發表意見呢。他不疼麼？他不難過麼？以後都毀容了啊。」

    「也是可憐，這麼小還沒娶媳婦兒呢吧？就毀容了，瞎眼了。」

    「我倒是覺得他挺幸福的，你看他這會兒說的滔滔不絕，這是內心有追求，有精神。這外在的折磨，他不在乎。」

    「……」

    秦恩澤勉強睜著左眼，已經完全忽略了疼痛，面紅耳赤的和柳驚鴻爭執：「你憑什麼就認為一定要在鍋爐上做研究啊？我覺得應該是在汽缸上做研究才對。」

    柳驚鴻絲毫沒有因為秦恩澤是個病號就不跟他爭，跳著腳吼道：「在氣缸上開孔，那豈不是就影響了推動活塞時的力量了？你想想看，在氣缸上弄個排氣閥，那推活塞的時候，還漏氣呢。」

    「你放屁，汽缸和鍋爐是一體的，是通的。你在鍋爐上開個氣閥對力的影響，和在氣缸上開氣閥，有個毛的區別。空間是一體的，壓力會遍佈整個空間各個角落，是平均的。你把地點弄在哪個位置，沒有任何的影響。反而在汽缸上開氣閥，效果能更大。」

    「怎麼就一樣了？在鍋爐上開氣閥，我可以變得方便，變得自由。壓力一到臨界點，我隨時就可以打開氣閥釋放壓力。汽缸上開口，會很容易破壞汽缸的內部結構。活塞甚至不潤滑了，到時候要是壞了，修都不好修。而我在鍋爐上就不一樣了……」

    「……」

    李真靜靜的看著兩人爭執，心裡其實都不同意。他覺得這兩個方案都太死板了。

    外邊的人看的開心。

    「嘿，吵起來了。」

    「你看那傢伙生龍活虎的，哪像是個重傷的人呢。」

    「他們在聊什麼啊？」

    「聽不懂。」

    「唉，好希望自己能聽懂啊。」

    「無所謂，聽不懂就聽不懂吧。感受一下這種活力，自己對未來的生活也充滿了動力呢。似乎是在為一個科學產物而爭論，我相信他們能成功的。人不能死啊，得有意義，有追求。」一個坐在輪椅上，沒有雙腿的姑娘喃喃一聲。

第76章：九州等不等

    復興大學裡，一片叫衰。

    大家仍舊恐懼於幾天前的那一次蒸汽爆炸，讓所有人都深刻感覺到了，科學是危險的。

    蒸汽機，是更危險的。

    一萬年前的蒸汽機，也是隨時會爆炸麼？

    還是說，李真等人復原出來的根本就不是蒸汽機？

    除了九州物理院的人，沒有人明白蒸汽機的具體原理是什麼。不明白原理，所以害怕，打心眼裡開始害怕這種機械怪物了。

    「唉，不知是哪個校領導腦子抽了，給他們批准這樣的經費。」

    「五萬幣的研究經費，這不是純粹浪費錢麼？而且，還讓秦恩澤同學毀容，失明了。浪費錢不說，還害人。」

    「要我說，就該永遠把蒸汽機這個項目封存起來。這種高端的技術，怎麼可能是咱們的同齡人能夠研究的出來的呢？」

    「是啊，蒸汽機這種非常厲害的東西。恐怕也只有國家科學院的大佬能夠發現端倪。校長真的是腦子有坑，竟然指望一群和我們年齡一樣大的少年去研究這個項目。」

    「上古的科技，除非有超級強大的運氣能夠得到樣品。否則那怎麼可能研究的出來？大家都不會，怎麼學嘛，怎麼研究嘛。連前人留下的樣品都沒有，可笑他們還妄圖想要復原？」

    「如果上古科技真的是那麼容易就能復原的，國家科學院的人早就弄出來了，還等他們？」

    「這復原遠古的科技，首要的一條。你必須要得到上古留下來的樣品啊，你得照著做，才能弄得出來。就算知道了原理，那也不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人能夠搞清楚的。必須要得到樣品才可以，咱們只能寄希望於古科的專家去發掘到古籍，期盼他們能夠發掘出遠古時代的樣品吧。」

    「……」

    這個社會病了。

    不僅僅是九州之殤，也是這世界之殤。

    當擁有了前人可以借鑑的東西之時，人類的思維狀態出現了改變。大多數可以統稱為一句話來概括

    「古人都給我們留下遺產了，我們挖掘出來照著做就好啊，我為什麼還要去研究其中的原理，我為什麼要去費力不討好的思考一些沒用的學術性問題，我瘋了啊？」

    人類的思維是最複雜。是會隨著環境的變遷而不斷改變的。

    新曆一萬年的人類不是不知道創新了，而是慣有的思維告訴他們——沒必要。

    有哲學家曾將人類分析的透徹。苦寒之地的人，普遍都聰明而又勤勞。富庶之地的人，普遍都不願意動腦子，而又懶惰。

    在苦寒之地居住的人，如果你不勤勞，如果你不去鑽研。你就會餓死。

    在富庶之地居住的人，他已經不愁吃穿了，他沒有必要再去勤勞了，沒有必要再去鑽研了。他可以飽暖思**了。

    這是一個哲學家對於廣義的人性的定論。

    而如今的世界，終於還是成為了那被定義為富庶之地的可憐人。

    一萬年前的古人，給他們留下了太多的等待發掘的遺產。所以他們的思維世界觀裡，不再有創新、鑽研之類之說。

    他們的共同思維裡只有，學好基礎的科學夠用一生。因為只需要學會基礎的東西，發現了遠古產物，就會更能夠將它復原出來。

    這也許不是一個復興的時代。

    是一個復原的時代吧。

    照貓畫虎的時代。

    大部分人確實是那樣想的，而能夠提早看見科學走了岔路，能夠提前看見世界走錯了方向的人太少了。

    復興大學之中很少，而九州物理院中，李真正帶領大家改變這樣的一種思維。將固化思維，轉變為發散性思維。

    九州物理院充滿了激情。

    但這個社會不看好，不叫好。

    沒辦法，這個世界病了。

    復興大學物理系的主任看著火爐上坐著的茶壺，看著那騰騰冒出來的熱氣，喃喃失神：「多半應該是會失敗告終吧？要不，結束了吧……蒸汽似乎會產生很大的危險啊，學生應該以身涉險麼？已經重傷了一個，輕傷了兩個。如果再研究下去，再有學生發生意外，我復興大學又如何能擔當得起這樣的責任？每一個都是未來的棟樑，每一個，都是被帝國恩惠的苗子啊。」

    主任幽幽嘆息著，眼裡的神色猶豫不決：「蒸汽機，又豈是一群少年能夠復原出來的呢？困擾了九州數百年的難題，指望一群少年麼？如果不危險，也許我們要鼓勵這樣的科研熱情。但是……它會爆炸，很危險啊。」

    一個人在辦公室裡沉思了良久，物理系主任找到了副校長，以及一眾學校領導說了自己的想法。

    開會！

    徐申學被動而來，看著一眾人等開會，自己竟然是最後一個被通知，心中有些鬱悶：「什麼事？」

    副校長是個姓劉的女人，劉校長面無表情的說：「徐校長，今天開會，想要討論一件事情，以及反省一件事情。」

    「什麼事？」

    「論，九州物理院組織是否解散，蒸汽機項目是否停止。反省這次爆炸事故，學生重傷，以及造成大範圍恐慌事件。」

    說完，劉副校長端起熱水抿了一口，不動聲色了。

    徐申學整個人一愣，驚疑不定，卻竟然無法開口了。

    物理系的主任站起身來，沉聲道：「這個項目是時候停止了。再讓他們研究下去，可能會再次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他們的第一次實驗，造成了秦恩澤同學全身大面積燒傷，毀容，一隻眼睛失明。李真、方漢顯，小面積燙傷。在全校同學裡造成了大範圍的恐慌。他們繼續研究下去，第二次實驗呢？第三次呢？還會有人重傷？還是甚至有人死亡？

    這些全部都充滿了未知性。而我校的理念從來是以人為本。他們每一個都是帝國未來的棟樑，每一個都會在日後成長起來。也許在未來某一天，他們其中會有人終於研究出了蒸汽機。但絕不會是現在，不會是這群意氣風發，熱血上頭的少年。

    科學不僅僅需要熱血，需要的是經歷、閱歷、經驗、知識儲備量。不是我不相信我大九州之少年，而是我不敢讓我九州之少年再受到任何傷害，在他們成長的過程中。」

    徐申學坐在椅子上，許久許久都沒有一句話，他無法反駁。

    沒有進入九州物理院的人，永遠無法感受到其中那股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狂熱信念。外人無法理解這群科學者隨時做好了奉獻一切的準備。

    同時，他們也不知道……快了。就差一步，就只有一步之遙了。

    許久，徐申學沙啞著嗓子說：「我從他們身上，看見了清晨八點升起的朝陽氣息。還有迎難而上的精神。我無法做出這次的決定，我想鼓勵他們，這是一群少有的先驅。」

    劉副校長站了起來，一字一頓的道：「九州不需要先驅。復興大學更不需要先驅。我只想看著這群孩子健康、平安的走出去，走進帝國的各個機構。科學的事情，是他們未來的事情，九州可以等。」

    劉副校長的話有些委婉。

    但徐申學的內心在痛惜——九州等不了。

第77章：九州少年強

    沒有人敢對32名學生的安危負責任。沒有人敢對他們的生與死負責。

    徐申學在矛盾的狀態中，無法反對在場所有人的舉手錶決。

    嘆口氣：「取消九州物理院吧。收回大禮堂實驗室。收回校方撥款的經費，責令停止研究蒸汽機項目，違背者，扣除學分，記大過。」

    說完，徐申學背著手有些意興闌珊的離開了。

    他無法反抗校董會所有人的意見。

    就像是他也無法擔當32名同學的安危。蒸汽機，被紅字標註，那是一個——危險項目！

    就像是徐申學也無法反駁劉副校長的最後一句話：「學生要有學生的樣子，在他們這個年齡做好他們該做的事情就是完美學好現有的知識，記好現有的知識。不需要他們去創新，不需要他們去先驅。古科的大能們，自然會像是外出狩獵的老鷹，噙著獵物回來哺育這群嗷嗷待哺的小鷹。少年要做的，只是好好消化老鷹為他們帶來的食物就好，這是本份。

    學校不指望他們發現了不起的事物，九州亦不指望。帝國的依靠是國家科學院，而不是九州物理院。

    摸著石頭過河？淹死了怎麼辦？就算僥倖發現了一個現象，又怎麼證明它的對錯？萬一發現的東西是錯的怎麼辦？那豈不是浪費了時間。沒有遠古的鐵證依據，又如何去證明對錯？」

    也許，劉副校長說的這番誇張、誇大的話，只是為了決定徐申學決策的籌碼，也許是她故意小事化大，大事化巨的在談論。

    可是也由此可見，整體存在的思維之差異。

    九州少年想強。

    九州不讓少年強。

    「只差一步了，就差一步了。」

    柳驚鴻激動的癲狂，在病房裡睜著佈滿紅血絲的眼睛吼道。

    這幾天眾人都沒有休息好，回到了在大禮堂中的那種走火入魔狀態。終於在昨晚，取得了突破性進展，是李真提出的氣閥說。

    「在汽缸上設置氣閥，活塞不動時，氣閥處於密閉狀態。活塞往後復位時，活塞上的連桿帶動氣閥，打開氣閥。活塞復位時，汽缸進行排氣減壓。活塞向前時，氣閥自動關閉，汽缸內再次充滿壓力。而活塞復位的同時進行排氣，卻又有效的減少了活塞復位時的阻力，再次提高了飛輪運轉的動力……」

    這是李真提出的自動式均衡氣閥說。

    這個說法被提出來之後，九州物理院所有人精神一振，連夜開始將這個自動式氣閥的假象完善、圓滿。

    終於在今天早上，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這些天，秦恩澤臉上的水泡都被挑破，已經開始結痂了。他不再那麼痛苦了，但是一張臉卻沒法見人了。

    挺著一張恐怖的臉，秦恩澤癲狂的蹦跳，哈哈大笑著：「快，盡快改造汽缸……」

    柳驚鴻點頭道：「除此之外，鍋爐也需要進行改造。鍋爐上設置一個手動開關的排氣出口，同時內部建立壓力檢測器。當內部壓力過線之時，人工手動打開鍋爐氣栓進行人工減壓。或者在鍋爐上設置自動式減壓，當壓力表過線時，內部機構自動打開氣栓進行放氣。」

    「對，驚鴻兄的建議非常完善，雙重保險。」

    眾人熱火朝天的討論著，病房門被推開。

    劉副校長帶著兩個學生會的同學走了進來，笑著給眾人打招呼問好，然後關心了一下秦恩澤的傷勢。

    問候片刻，劉副校長說：「李真。」

    「劉校長。」

    「進度怎麼樣啦？」

    李真不由自主的洋溢起笑容：「我們已經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只要設置氣閥，就能完美的解決……」

    劉副校長笑著打斷道：「是這樣的。校方開會討論，經研究決定。取消九州物理院，收回剩餘經費，責令你等不允許再進行這個項目了。」

    「……」

    房間裡，眾人面面相覷。

    李真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乾笑著說：「劉校長什麼意思？我……」

    劉副校長笑著重複：「校方的意思是說：因蒸汽機項目極其危險，為學生安全進行考慮。責令，所有學生立即停止蒸汽機研究項目。退還校方經費。若有學生違背，扣學分，記大過。意思就是說，李真你們必須得停止了，不要再去研究這個了，好好學習吧，你們未來的路還遠，還長。經費還剩多少錢？」

    李真滿臉驚愕的坐了下來，吶吶的道：「為什麼會突然停止？我們剛剛取得了進展。」

    劉副校長依然溫和的道：「是校方為了各位棟樑的安危著想，校方是為了你們好。」

    柳驚鴻瞪著一雙血絲遍佈的眼睛，嘶吼著：

　「噢。說讓我們放棄就放棄了？你們知道我們為了這蒸汽學付出了多少麼？你們知道恩澤現在就是為了它而活麼？你們知道我們多少個日日夜夜廢寢忘食麼？你們知道我們有多麼熱愛它麼？你們嘴皮子一動就讓我們放棄了？憑什麼？」

    劉副校長有些皺眉：「柳驚鴻同學，校方理解你們的難處，也明白你們的付出和辛苦。但是你們也要理解一下學校的壓力，好麼？」

    柳驚鴻的眼淚滾滾而下，歇斯底里的吼叫著：「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李真緊咬牙關，從懷裡拿出剩餘的四萬五千幣，以及一個花費報銷的賬本：「剩下的經費都在這裡，每一筆都有記賬，我退還校方批准的經費。但是……」

    劉副校長將經費揣進兜裡：「但是什麼？」

    「但是，我們不要這些經費了，錢的事我們自己想辦法。可以不取消麼？」

    劉副校長拍拍李真的肩膀，苦笑說：「李真。你為難我了。這是你老師對你下達的文件。」

    一張紙遞來。

    李真看著那紅字標註的題目「立即廢除九州物理院，立即停止蒸汽機研究」，內容是，立即停止，立即停止，立即停止，如果再繼續研究下去，參與人員扣除學分，記大過處理。

    下方，是徐申學親筆簽字。

    記大過，是一種極重的懲罰，畢業後，基本也就會與好的工作崗位絕緣了。

    看著這份文件，李真的雙手都在顫抖。

    秦恩澤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那恐怖的臉在抽搐著，雙眼努力的睜開。左眼沒有任何的神采，右眼卻是無比的渴求，他用卑微的姿態看著劉副校長：

    「劉校長……能不能，不要從我生命裡剝奪了它。」

    「呵呵，恩澤同學說的什麼話。」

    「劉校長，校方真的不給任何迴旋餘地麼？」

    劉校長笑著搖搖頭，沒有回答：「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就離開了。」

    「留步。」

    「還有事麼？」

    秦恩澤顫聲說：「我申請退學。」

    「恩澤，你……」

    方漢顯鐵青著臉：「我也申請退學。」

    柳驚鴻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用幾乎咆哮的聲音吼道：「我申請退學！」

    「我也申請退學！」

    「我申請退學。」

    「劉校長，我申請退學。」

    「我申請退學。」

    「都申請退學？好吧，我也申請退學。主動退學，總比記大過，開除學籍要好的吧？呵呵。」

    「申請退學！」

    李真深吸一口氣，用全部的決心沉聲說：「我，也申請退學。」

    「……」

    32人，大滿貫。

    站成一排，再也不夾雜任何的一絲哀求、卑微。是一種堅定，還有嚮往。

    劉副校長，以及學生會的兩名學生後退幾步，驚愕的看著面前這32人那堅定的模樣，聽著那堅定的聲音。

    研究一個危險無比，不確定能百分百成功的蒸汽機，竟然會比光明前途更加重要麼？竟然會比復興大學的畢業證，那輝煌的未來更加重要麼？

    是的。

    答案是肯定的。

    沒有人能夠在九州物理院這種狂熱的氛圍中，再產生任何其他的心思了。他們是一群信仰相同而聚集起來的人。

    九州不讓少年強。

    九州少年偏要強！

    劉副校長自知事情大了，鬧的太大了。復興大學無法承擔32個學生的安危問題，同樣，也無法承擔32名同學同時退學的後果。那即將是聲譽的掃地，那即將是朝廷的怒火，那即將是民間恐怖的以訛傳訛。那也即將是領導層，那些高端知識分子一輩子的痛。

    劉校長幾乎是狂奔了回去。

    李真關上了病房的門，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朗聲道：「九州物理院，依然成立！沒有人可以將我們取締，也沒有人可以阻擋我們邁過這最後一步的腳步。」

    「九州物理院依然成立！」

    「九州物理院的項目，依然繼續！」

    「走吧，離開吧。」

    「恩澤已經結痂了，可以了麼？」

    「可以的，離開吧。」

    「……」

    32人從病房中收拾了所有的東西，大踏步走出了這醫院。卻發現走廊裡早就站滿了人，所有的病號，醫護人員都靜默的看著這32個本來前途無量，但是前一刻卻突然集體宣佈退學的少年。

    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是替他們惋惜？還是為他們驕傲？

    惋惜的是他們的前途。驕傲的是他們的信念。

    直到他們全部都走了出去，醫護人員這才搖頭嘆息著：「倔強的一群人。」

    「這段日子接觸他們久了，我自己的內心也充滿了活力。」

    「這九州有病，他們這群人是藥。可惜了，他們的力量太過渺小，治不好病入膏肓的體制。」

    坐在輪椅上沒有雙腿的女孩，眼裡一片明亮之色，喃喃一聲：「這群哥哥們為了那未知的成果，可以放棄他們的一切。這就是活著？有信仰的活著。他們一定會成功的。」

    「他們肯定會成功的。」

    「什麼都阻擋不了他們，他們絕對會成功的，我相信。」

    「……」

    這群看客替他們惋惜。

    卻對他們無比的信任。

    這裡沒人懂他們所討論的那些複雜的原理，但是這裡的人卻莫名的知道，他們肯定能成功。

第78章：那就放他飛

    當32人重新回到復興大學的時候，全校都轟動了。復興大學所有人都已經得到了消息，他們，竟然要集體退學。

    李真站在校門口說：「大家迅速的收拾一下各自的行李，十分鐘之後在校門口集合。」

    柳驚鴻滿臉輕聲的問：「我們去哪裡？」

    秦恩澤抓了抓有些發癢的臉，無所謂的說：「隨便去哪兒吧。我們得盡快把這次實驗做了，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我也是，任何一切都無法阻止我的腳步了。」

    「我現在只想趕緊找到我們新的基地，然後立即開始著手準備第二次實驗。」

    「錢的事情先不操心，我們大家一起湊。肯定能湊夠數的。」

    「快回去收拾東西吧。」

    「……」

    校園的主路上，密密麻麻的學生們靜默的看著這三十二個走向宿舍方向的人。沒有話說。沒有話問。

    震驚於他們竟然有這樣強大的決心要退學。

    震驚於九州物理院究竟有怎樣的魔力。

    震驚於蒸汽機的研究究竟有怎樣的魅力？

    有物理系之前被拒絕加入的學生輕笑一聲：「幸虧我當初沒加入，要不然現在也得退學了。」

    「哈哈，一群傻子。自毀前程。」

    「不不不，這是一群瘋子。慶幸於自己沒加入吧。」

    「神經病！」

    「你們看這群可悲的人。」

    「你們看這群可憐的人。」

    「……」

    方漢顯在前邊走，聽著周圍的議論聲，面色有些悲憫。忽然，柳驚鴻扒住了他的肩膀，伸手指著周圍密密麻麻的同學，用一種嘲諷的語氣笑道：

    「漢顯，你看這一群可悲的人。」

    方漢顯一愣，看向那圍觀自己等人的眾生相，莞爾一笑：

    「他們說我們可悲。」

    「那才是真正的可悲。你看著吧，總有一天我們會輝煌，而他們只能為了曾經的嘲笑而慚愧。那一天不遠了。」

    兩人相視一笑。信念更加堅定了。

    「齊愣子。」

    在單獨宿舍裡睡覺的齊愣子驚醒：「啊？」

    「收拾東西。」

    「幹啥？」

    「走！」

    齊愣子揉了揉眼屎，一邊穿衣服一邊問：「走哪兒去？」

    「離開復興大學。」

    說完，李真拿起一張紙，一支筆趴在桌案前寫了起來。標題是——退學申請。

    洋洋灑灑數百字，邊寫，邊發出不屑的笑容。顯得自己多麼不在意。

    只有他內心知道，其實我不灑脫，只是裝英雄……

    杭城郡父老鄉親們的希望，而現在，才過了多久啊。自己這杭城郡唯一的大學生，卻要退學了。

    恥辱！

    但是他只想追尋更大的夢想，恥辱又算什麼？卑微又能如何？

    為這個世界掃盲，只是說說而已的麼？

    與此同時，復興大學校董會召開緊急會議。眾人聽完了劉副校長帶點添油加醋成分的匯報，全體震驚。

    徐申學一個猛子站了起來，脖子上青筋起伏，嘶吼著：「你竟然把李真等人逼的退學？」

    劉副校長滿臉委屈，滿臉愧疚：「我……我也沒想到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們32人油鹽不進，就是一心鑽進了那蒸汽學裡，偏要繼續研究。他們寧肯退學，寧可放棄自己的所有的輝煌前途，也要扎進那充滿危險，充滿未知的狗屁蒸汽機裡。」

    另一個副校長沉著的道：「事情已經出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想對策吧。怎麼挽救？或者怎麼體面？」

    徐申學咬著牙道：「什麼意思？」

    「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只有兩個方案，一個是批准32人的退學申請，而復興大學失掉臉面，成為別人的談資，接受朝廷專員的審查以及盤問，甚至怒火。第二個方案是，批准他們繼續研究蒸汽機。可後果是，復興大學顏面盡失，開了這個學生聯合起來逼宮的先例。以後的學生們是否會更加肆無忌憚？復興大學將威嚴不在……」

    此言一出，全體人員都沉默了下來。

    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徐申學說：「我去勸告李真，讓他組織人收回退學申請。然後將這件事情壓下來，低調處理。」

    劉副校長嘆口氣：「徐校長。我當時帶著兩個學生會的同學和我一起去的，現在全校已經傳開了這個消息。你看看窗外吧。低調處理？」

    徐申學連忙打開窗簾往下看，卻見整個校園裡人頭攢動，所有人都在奔走相告。一眼望去，一片腦袋瓜子。

    一個老師站起來說：「現在，我們是要開一個學生逼宮的先河，同意他們繼續研究？還是如何？大家都已經看見了，他們連退學都不在乎，還會在乎徐校長的責令禁止研究蒸汽機麼？他們會在乎記大過，扣學分麼？他們連前途都能毀滅，還在乎你在他們白紙上畫幾條污點麼？他們不在乎。」

    「不行。不能開先河。一旦校方妥協了，那麼以後的學子就會變的肆無忌憚。會讓學生覺得，既然聯合起來逼宮能讓校方就範，那就可以隨心所欲咯？這個先河不能開，否則我復興大學將顏面無存，否則我復興大學將成為這天下的笑柄。成為笑柄並不可怕，他們還要繼續去研究那個玩意兒，禁止不了，反而會變本加厲的去研究。如果到時候再傷幾個呢，再死幾個呢？誰能承擔這後果？這種事情一旦發生，朝廷會清洗復興大學所有領導層的。」

    徐申學嘆口氣，滿臉愁容，但心中卻是莫名的歡喜。

    他說不來這是因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歡喜？難道是因為……終於海高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麼？難道是因為，終於放李真回歸這自然了？他終於不再需要被禁錮在復興大學裡了？

    潛龍在淵的他，終於飛龍在天了麼？

    是吧？

    不是吧？

    不知道是不是。

    「給出一個決策吧。」

    劉副校長發言：「我有一個折中的計畫。」

    「請講。」

    「校方不能這麼被動，應該主動出擊。這次事件已經是騎虎難下了，任何的措施，都會讓復興大學攤上大事。而只有這一個折中計畫可以行得通。」

    「你快說啊。」

    「選出帶頭的那幾個，校方不要等他們的退學申請了。主動開除他們。其餘人等，採用懷柔策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勸服他們回來繼續上課。軟硬兼施，用反間計讓他們內部的團結瓦解，然後各個擊破。」

    「絕妙！」

    「開除帶頭的，那麼李真必然在列。」

    「不行。」

    「不能開除李真！」

    「李真不能開除，九州第一狀元不可以。」

    「時間緊迫，那就用這個方式吧。排除掉李真，重新選擇幾個最活躍的開除。然後駁回其餘人的退學申請，再明令禁止觸碰蒸汽機項目。」

    「好，就這樣吧。」

    「唉……當時真的不應該同意李真成立九州物理院。」

    「禍害啊。這九州物理院，是我復興大學之禍害。亦是九州之禍害啊。」

    「……」

    徐申學默默的走出了校董會辦公室，一個人坐在樓梯間發呆，深呼吸一口氣，神傷。

    心疼。

    心疼這一群有夢的少年。心疼他們與這主流思想格格不入。也心疼他們不被世人所理解。

    更心疼他們明明是照亮九州的星星之火，卻在即將發光的時候，被澆滅了下去。

    如果一切順利，他們是會成為九州之東方最明亮的存在。現在，可惜了。

    不過也還好，徐申學覺得，九州物理院可能是不會吃反間計這一套的。希望他們不會吧……

    自己對李真的期望太高了，自己從一開始就知道，復興大學沒有資格留住他！

    放他飛！逐夢去吧，少年！

第79章：嶗山

    拿著自己寫好的退學申請，背著行囊帶著齊愣子從單獨宿舍裡走出來。

    李真看見了其他人也零星的背著行囊，手中拿著退學申請從男生宿舍裡走出來。

    周圍的看客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有些在惋惜，在嘆氣。有些在嘲諷，在揶揄。

    正此時，全校的電喇叭響起一聲嘯聲。

    全校為之一靜，心中大概清楚校方的代表要宣佈什麼了吧？

    李真也停了下來，抬頭看著教學樓高出的電喇叭。

    「喂喂。」清了清嗓子。

    「介於我校學生私自成立的非法組織，九州物理院的亂紀、危險、違背學生操守等行為。校方特此開出以下通知。」

    話音落下，全場更加寂靜了。

    李真皺起了眉頭，這個時候發言？是學校的主動出擊，為了挽回顏面麼？

    「五天前，學生組織九州物理院騙取校方經費，以研究蒸汽機為名，製作出極其危險、極其無用、極其誇張的機械。造成爆炸事故，導致三名同學被燙傷。其中一名面部毀容，左眼失明。在全校範圍內引起巨大恐慌，影響惡劣。」

    「今日，九州物理院個別人不聽勸，還要繼續進行這項違背規則、亂紀危險的活動。甚至採取聯合鬧事等措施，威脅校方，博取同情。行為、影響極其惡劣。是我校成立數百年以來首例。嚴重影響我校百年樹人建立的威嚴、名聲、影響力。而校方，絕不會對此事姑息，特開此以下通知。」

    李真深吸一口氣，聽著學校竟然來了一個倒打一耙，心中憋著一口怒火。

    所有人也都緊張了起來，屏息凝神的聽著校方給與的通知。

    「柳驚鴻、方漢顯、侯薔、蕭升耐、阮名學。這五名同學，校方予以開除學籍、驅逐出校處分。請以下五名被唸到名字的同學，即刻收拾行李，離開學校。」

    「李真、藍尋苛、侯尚傑、崔加元、明震、余小蘭。六名同學，校方予以記大過處分。希望能夠改頭換面，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進行反省。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求學機會，爭做九州棟樑之才，不要放棄家鄉父老，親朋好友對你們寄予的厚望，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六年大學生活。你們都是前途無量的芊芊學子，不能被眼前的熱血所矇蔽……」

    聲音說完了。整個學校寂靜無聲，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開除。

    竟然是開除！

    復興大學成立以來，除非是犯了重大過錯的學生，其他人，怎麼都不可能嚴重到開除這樣的結果。可是今天，竟然開除了五人。

    開除，這將是人生最大的恥辱。

    柳驚鴻幾人雖然已經做好了退學的準備，可是卻沒有想到學校竟然提前一步將他們開除了，拿著手中的退學申請，心情複雜，表情黯然。

    李真深吸一口氣，將退學申請遞給齊愣子：「幫我交給校董會。」

    齊愣子苦著臉：「真的要離開麼？這大學，是你的夢想啊。」

    「我已經有更宏遠的夢想了。」

    言罷，李真大踏步走向了校門口，轉頭對柳驚鴻等人郎笑一聲：「我在學校門口等半個小時。」

    這話其實是說給那些沒有受到開除處分的同學的。半個小時，給他們考慮的時間。

    半個小時，是他們抉擇未知的前途，還是選擇輝煌的前途的時刻。

    柳驚鴻慘笑一聲，攬住方漢顯的脖子：「漢顯，走吧。」

    「走吧。」

    「難過麼，漢顯？」

    「難過。」

    「我也難過。哈哈哈。」

    柳驚鴻擦了擦眼淚，笑著說。

    方漢顯低垂著腦袋，他不知道自己選擇的路到底是對還是錯？風華正茂，歷經著滄桑……

    被開除的幾個人，心中難受，卻都灑脫的大踏步走向校外。

    蕭升耐聳聳肩膀，故作輕鬆的笑道：「呵呵，竟然是被開除的。」

    轉身對周圍鴉雀無聲的同學們抱拳：「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各位同學，咱們江湖上再見。現在我先你們一步去享受快樂自由的生活了，哈哈哈哈。」

    阮名學卻流著眼淚和他同宿舍好友擁抱作別：「這一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

    「別哭。」

    「我得走了，你們好好保重好自己。」

    「名學。」

    「嗯？」擦了把眼淚，阮名學啜泣的回首。

    「你後悔麼？」舍友詢問一聲。

    阮名學深吸一口氣：「不後悔。」

    「為什麼？」

    「這是你們永遠無法理解的夢想，也是你們永遠無法理解的狂熱。雖然很難受，但是值得。我願意跟隨李師去做照亮這世界的明月！」

    「……」

    在學校門口，李真和那被開除的五人聚首。

    柳驚鴻笑問：「狀元沒被開除，怎麼也出來了？」

    李真嗤笑道：「這九州物理院是我創建的，我自然會如影隨形，帶領它走向這世界之極。」

    「你說，原本的32人，在聽了那些話之後，還會有多少人出來？」柳驚鴻又問。

    李真苦笑著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希望一個都不要再出來了，我對未來的不確定性，不敢影響他們的前程。會讓我壓力很大。」

    「可是你的願望落空了。」

    方漢顯說了一聲，指了指學校的大門。

    眾人抬眼望去，九州物理院剩餘的26人拖著行囊，說說笑笑的走了出來。老遠，給李真等人揮手，笑著喊：

    「我們去交退學申請了的。」

    「李師，你們是沒看見劉副校長的那臉色啊。」

    「哈哈，是不是以為我們不會出來了？那怎麼可能，你們休想獨吞那遠比復興大學畢業生更加燦爛的榮耀。」

    「恩澤你別笑了，你現在笑起來比鬼還要難看。」

    「我樂意笑。我就知道，我們肯定會重新起航的。」

    「……」

    26人身後，是上萬名復興大學的普通學生，跟在他們身後指指點點。

    有些人臉色沉重，有些人面色輕佻揶揄，有些人唉聲嘆氣想要挽留，有些人嘲諷他們狼狽的像條狗。

    徐申學站在最高的教學樓樓頂，看著校門口重新聚首的九州物理院32人，有些解脫的輕笑一聲：「我就知道肯定會是這樣。」

    劉副校長透過窗戶看著校門口談笑風生，全部退學準備離去的32人，面色鐵青。

    一眾校領導集體沉默。事到如今，一切的挽留都將是空談。

    為何心中會出現一絲後悔呢？

    也許，這真是一群能幹大事的人才吧。

    唉。

    李真背著行囊，大喊一聲：「啟程！」

    眾人擦了擦眼淚，哈哈大笑：「終於離開這該死的破地方了！」

    李真回眸，最後看了一眼這復興大學，以及校門內站著的烏泱泱的學生，眼裡閃過一絲堅定之色。

    總有一天，九州物理院會成為世間榮耀之最，總有一天，它能掩蓋住復興大學的光芒。

    它會發光！

    32人背著行囊行走一陣，李真苦笑道：「對了，咱們去哪兒？」

    柳驚鴻哈哈大笑：「去我家。」

    「你家？」

    「青島郡，嶗山縣。」

    「為什麼去你家？」

    柳驚鴻驕傲的笑道：「家父是嶗山縣縣守，在那裡，我們能得到各種優先待遇。還有，依山傍海，我家是可美的地方了。」

    「看不出來啊，官二代。」

    「厲害了，縣二代。」

    「呸！」

    「哈哈哈。」

    「走吧。蒸汽機將在你家問世。」

    「這算我爹的政績了。哈哈哈。九州物理院也在我家問世，這也是我爹的政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