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崛起一萬年 作者:寶巨 (連載中)

 
albert1225 2017-8-23 15:11:57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8 179005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7-8-23 19:10
第50章:灞橋!灞橋!

    「翻過這道梁子,就到灞河邊上了。帝都之咽喉命脈,灞橋。」

    明康喘著粗氣說。

    一隊人馬的氣氛都頗為低沉,死了兩個人之後,大家心中是一種憋火,和無奈的心酸。

    李真語氣有些低迷的問:「過了灞橋,就是長安?」

    「對,一過灞橋,長驅直入直撲八龍城。狀元,八龍城裡有繁花似錦,帝國皇權等著你。世人之最為榮耀。」

    「最為榮耀?」

    李真呢喃一聲,站在山頂上插著腰俯瞰濤濤灞河,眼裡盡收八龍城景色。

    齊愣子站在李真身邊,同他一起俯瞰八龍城,嘖嘖感慨:「好一個繁華帝都啊。九州命脈,普天王土之中央。」

    明康伸手指著各處,驕傲的不斷給李真介紹。

    而李真此時卻無心去聽什麼,心臟跳動的聲音更有力了,更狂躁了。那種心慌意亂的滋味,似乎是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似的。

    是不是誰在等我?

    看著這座灞橋,為什麼我的心是如此不安?

    像是……歸家的人?

    「走。」

    李真眼神有些發直,看著灞橋的方向,機械般的往那裡走。

    明康大喊:「小心啊狀元,陡。」

    李真此時卻充耳未聞,他似乎什麼也聽不見了。眼中只有那濤濤灞河,以及長安之衝要——灞橋。

    呼吸著炎熱的空氣,李真似乎嗅到了一種來自一萬年前,非常熟悉的氣息。

    渾身一震,全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眼眶朦朧中李真從走,變成了小跑,變成了狂奔。

    明康驚愕:「他怎麼了?」

    齊愣子也驚愕:「他發什麼瘋了?第一次看見八龍城也不至於這樣激動吧?」

    明康再往前眺望,卻見灞橋上人滿為患,老百姓拉著橫幅堵住了灞橋。橫幅上白底黑字寫著:「假狀元滾出八龍城。」

    看著這些,隨隊的所有禁軍,臉色陰沉了起來。

    柞水縣被趕走,回八龍城也不行麼?

    他們一路跟隨李真,知道李真的才華是多麼驚人。李真豁出性命去救禁軍之後,他們對於李真更是發自內心的尊敬。李真受辱,如他們受辱。

    看著狀元竟然狂奔向灞橋方向,禁軍不敢馬虎,狂奔著護衛而去。後方馬車幽幽,本是狀元金駕,此時成了靈柩,裡邊躺著兩具屍體。

    「快,他怎麼了?快跟上他。」

    「前邊那麼多刁民堵路,如果民亂,狀元有危險。保護他。」

    「……」

    禁軍連忙驅馬,向著李真追去。

    而此時,李真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眼睛看不見前方灞橋上的人滿為患,耳中聽不見身後馬嘶滔天,鐵蹄陣陣。

    他彷彿看見了一萬年前的繁花似錦,彷彿聽見了一萬年前的車水馬龍。彷彿嗅到了一萬年前素人清香。彷彿摸到了一萬年前佳人溫潤。

    『嘭、嘭、嘭』

    隨著越發的接近灞橋,他的心臟也不斷的快速狂跳了起來。

    「章至,是你麼?你在等我麼章至……我好想感受到了你的存在。」

    李真喃喃一聲,發了瘋的跑向灞橋!

    不知不覺的閉上了眼睛,世界黑暗了下來。但是在這種黑暗中,他似乎看見了前方有一滴眼淚在發光。

    ————

    一萬年前。

    站在灞橋上四處尋找什麼的少女驀然回首,看向了那車流不息的橋頭。

    這一個瞬間,美眸之中再也看不見什麼了,聽不見什麼了。

    她彷彿看見了一萬年後的滄桑悲涼,彷彿聽見了一萬年後的鐵蹄陣陣。彷彿嗅到了一萬年後那熟悉的男人身上的體味,彷彿摸到了一萬年後那個睿智男人瘦弱的身子骨。

    『嘭、嘭、嘭』

    她的心臟狂跳了起來,比以往任何的時候都要更加劇烈。

    邁開了步子,兩眼無神的向著橋頭跑去。似乎,那個地方是他對自己的召喚,她彷彿能夠感受到那來自一萬年後的呼喚。

    「李真!你是不是來了,你今天是不是到長安郡八龍城了?李真,是不是你……」

    瘋跑!

    風中,白色的太陽帽被吹飛了,一襲青絲如瀑布般垂下,又在風中狂舞。

    凌亂之中,是帶著患得患失而又激動慷慨的眼淚的臉,若隱若現。

    每次眨眼時,那一瞬間的黑暗,她似乎能看見黑暗中的前方有一滴晶瑩的眼淚。

    「李真!」

    哭喊一聲,她仿若一個瘋子。

    癲狂,是因為她到了橋頭,可是卻沒有看見……

    ————

    「站住!你是不是就是那個假狀元呀!」

    「休想進入八龍城,玷污我們千年帝都。」

    「想進八龍城,你只能爬進去!」

    一聲聲的喝罵,嘲諷,呵斥。

    讓李真停下了腳步,睜開了眼睛。

    哪有什麼黑暗中的眼淚,哪有什麼一萬年前的氣息。他看見的,只有灞橋橋頭上堵著路的老百姓,紛紛用手指指著自己說著什麼。

    有些聽不清。他似乎失聰了。

    「你們讓一下。」

    李真雙眼沒有任何的聚焦,推開堵住橋頭的百姓想要走進灞橋,他不知道這座橋上究竟有什麼在吸引著自己。但是總有感覺,好像走上這座橋,就能摸到她,就能距離她更近。

    「滾!」

    一個漢子一把推開李真。

    瘦弱的李真當即後退三五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依然雙眼無神的看著灞橋上的人頭攢動,在尋找什麼。

    「串通東宮太子,你個假狀元。就是你這假狀元佔了一個名額,所以我孫子才沒有考上的。你還我孫子的前途!」

    一個老太婆尖聲厲喝著,一個雞蛋就朝著李真的腦袋砸了過去。

    『啪』的一聲,雞蛋碎在了李真的臉上。蛋清蛋黃不斷流出。沾染上李真的頭髮,一股一股的,極其狼狽。

    可李真恍若未聞,根本感受不到那些黏糊糊的東西,擦都沒有擦拭一下,任憑它們流淌到了脖子和胸膛上。

    「讓開,你們讓一下,麻煩你們讓一下。拜託了。」

    李真站了起來,繼續往人群裡走。

    「滾,你這假狀元,還真的想要進八龍城啊?你做夢!」

    又是幾個人繼續推搡,李真繼續後退三五步,再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啊啊!」

    「放肆!你們休得傷害我家狀元!」

    「給老子去死,休想傷害我家狀元!」

    一千餘禁軍騎著戰馬,瘋狂的咆哮而來。

    『噌噌噌』軍刀不斷出鞘,寒光閃閃,伴隨那鐵蹄聲連成一片,金戈鐵馬!

    百姓見這一千餘大漢殺氣騰騰的撲了過來,都懼怕了,尖叫著往後退。畢竟他們是民,而他們是軍。

    「住手!」

    明康歇斯底里的吼叫著,因為太過焦急,嗓子都喊得沙啞。騎著馬狂奔而來,帶著哭腔說:「不要動手,不要動手啊!」

    禁軍微微猶豫,卻聽明康的,護衛在了坐在地上發呆的李真前方,停在了灞橋橋頭,暫時沒有撲進人群裡。

    明康焦急趕來,壓低聲音急促說:「不要,千萬不要動手。這都是聽信了謠言的八龍城百姓啊,這是百姓啊,不能動他們,一定不能動啊!否則一起民變,所有人都吃不了兜著走。」

    禁軍心裡一悚,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可是卻更加無可奈何了。這些是老百姓啊,你動也不能動。

    『咻』一聲破空而來。

    「小心!」

    有人大吼一聲。

    可是卻為時已晚,這一次飛向李真的不是雞蛋了,而是一顆石頭。半個拳頭那麼大。

    『咣』的一聲砸在李真的腦袋上,頭破血流。

    鮮血順著臉就流了下來,額角皮開肉綻。鮮血混進了臉上的蛋清蛋黃中,更是狼狽。

    李真仰面倒了下去,依然無覺,挺了挺身子又坐了起來,掙紮著想往起來爬。可是腿蹬了幾下,竟然又無力的坐了下去,然後又往起來爬。

    「狀元!」

    一千餘禁軍心痛的猶若刀絞,紛紛下馬組成了人牆護衛著李真。

    不少軍漢子看著李真現在的模樣,看著他額頭上那腫起來的包,還有包上綻放開的傷口鮮血狂湧。眼睛都紅了,他們寧願自己被插一刀,也不願意看見他們尊敬的人在他們面前受辱。

    齊愣子瘋了。

    「啊!」

    低沉的吼叫著。

    齊愣子抽出了背後的殺豬刀,眼睛直愣愣的看著橋頭上站著的一眾人,像是一頭蠻牛般衝了出去。

    他沒有任何的廢話,沒有任何的心思。他此時瘋魔了。

    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李真!

    「攔住他,快,攔住他啊!」

    明康此時急的雙眼通紅,眼中有淚水。

    禁軍也知道齊愣子有精神病,害怕衝進人堆裡去要出大問題。十幾個禁軍扔下刀就撲了上去,幾個人抱腿,幾個人奪刀抱手,惡狠狠的將齊愣子壓在了地上。

    「快,拿繩子來,要壓不住了!」

    一個騎在齊愣子身上的禁軍嘶吼一聲。

    卻見,齊愣子兩眼直勾勾的盯著那些百姓,整個人瘋狂的掙紮著想要爬起來,想要衝進去殺人。嘴裡無意識的不斷發出『呵呵』的低吼,狀若猙獰。

    用繩子將他捆綁了結實,拖到後邊去,場面這才鎮定下來。

    百姓後退了一陣,又站定了。

    人群裡,有一個賊眉鼠眼的年輕後生忽然一舉拳頭,大喊一聲:

    「我們是老百姓,他們不敢拿我們怎麼樣。打他們,把他們趕出八龍城!」

    「我們是老百姓,大家放心,他們不敢把我們怎樣的。一定要把這種假狀元,這種渣滓清理出八龍城啊!」

    「……」

    人群嘩然。

    「對,我們是老百姓,我們是八龍城的民,他們這些低下的禁軍不敢把我們怎樣。」

    「法不責眾,我們這麼多老百姓,大家團結起來他們就不敢如何!」

    「禁軍就是些不入流的武夫,咱們能住在八龍城的老百姓,都是有知識有文化的學者。武夫難道還敢對我們這些文化人出手麼?」

    「我們中大部分都是讀書人,這群武夫不過是領著軍餉保護我們的一群狗而已。咱們這些主人打狗,難道狗還敢咬主人?不要顧慮,打他們,他們不敢怎麼樣!」

    「打他們!」

    「……」

    不少老百姓紛紛撿石頭,或者是雞蛋,菜葉子,瘋狂的扔向眾人。

    「保護狀元!」

    禁軍頭子紅著眼爆喝一聲。

    一摘佩刀,猛然轉身背對著橋頭,面對李真。低下了腦袋。

    一千餘禁軍齊刷刷的一摘佩刀,轉過了身,將李真圍在其中。

    『咻咻咻』不斷有石頭,還要各種東西飛出來。

    『叮叮咣咣』

    不斷的砸在禁軍的背上、甲冑上、頭盔上。

    一千餘禁軍全部低頭。閉上眼睛,不少人垂著眼淚。

    那用來抵禦外敵,保護百姓的甲冑。此時在『叮咣』的哀鳴中,承擔著百姓的「憤怒!」

    明康站在人群裡咬牙切齒,拳頭捏的咯嘣響,看著一千多禁軍全部低頭站在這裡沉默,淚如雨下。

    「怎麼……你們能怎麼這樣啊。」

    「……」

    李真腦袋的包腫的越來越大了,眼神有些渙散,透過禁軍之間的縫隙依然看向灞橋的方向,喃喃著:「章至……」

    身子往後一倒,躺在地上,無神的看著藍天白雲。

    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那種感覺……消失了。



    PS:這兩天很多人吐槽不應該寫宮斗,嗯,可能確實不擅長這方面。這裡的一段情節只是想做鋪墊,以後會很少,或者儘量不出現權謀鬥爭。但是想要完全沒有還是不現實的,這個世界背景就是這樣,權謀爭鬥避免不了。

    以後會儘量少寫一點。最近這段情節是為以後的發展方向做鋪墊,醬紫。

    因為大家把這個點說的很對,這建議我採納。今天加一更。後邊還有一章。謝謝諸位。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7-8-23 19:11
第51章:狠辣

    一萬年前。

    『吱——』一聲急剎車的聲音。

    『嘭』

    那在風中狂奔的女子倒飛了出去,伴隨著地上一大灘的鮮血,陷入了昏迷之中。

    「這姑娘,怎麼發瘋了一樣,橫穿馬路呢?不知道車這麼多麼?」

    「哎呀,挺好看的一個閨女,怎麼這樣啊。」

    「快,打120了沒?」

    「幸好,地上那麼大一灘血,應該是紅傷。那車剎的及時,應該沒有內傷,沒大礙。」

    「……」

    救護車很快來了,將她抬上了擔架盡快送走。

    救護車上,醫護人員迅速給她進行檢查,救治。

    「中等腦震盪。」

    「左胸肋骨有一根骨折。患者陷入昏迷了,沒有大問題,聯繫一下急救科準備手術。」

    「咦?她似乎在說什麼?」

    有護士趴在她嘴邊,卻聽那閉上眼睛昏迷中的人,不斷重複著什麼……

    「她在說:李真……我看見你了。什麼意思?看見誰了?」

    「……」

    ————-

    一萬年後。

    過了許久,李真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坐了起來。

    眼中有一絲惆悵,卻恢復了清明。

    遺憾於那種感覺突然的消失,遺憾於在消失之前,自己也沒跨上這座大橋。

    腦袋昏昏沉沉的,額頭上一陣陣的劇痛。李真隨手擦了擦臉,雞蛋清和血,已經糊住了眼睛。

    明康攙扶著李真站了起來,心急如焚的問:「你沒事吧?」

    李真默默搖了搖頭,看著自己面前圍了一圈,將自己包圍的水洩不通的禁軍。以及遠處橋頭上不斷朝著這邊扔東西的百姓,眼裡閃過一抹毒辣之色。

    「你幹什麼?」明康問了一聲。

    李真一言不發,徑直走向金駕馬車,鑽進這馬車之中片刻後又跳了下來,而手中,多了一個木盒子。

    看見這木盒子的瞬間,明康瞳孔一縮,心驚的後退:「這……慎重啊。」

    李真展顏一笑,輕聲道:「明官人,我有分寸。」

    明康看見了李真的笑,可是心頭卻更寒了幾分,因為他深切的看見那笑中,眼裡是深深的森寒。

    「啊……那就好。」

    「閃開!」

    拿著木盒子,李真走到禁軍面前一聲爆喝。

    禁軍不解,但是卻極其聽從李真的命令,嘩啦啦的讓開一條道路。

    橋頭上,百姓見禁軍開路,滿臉狼狽的狀元走了出來,也都停止了扔東西。

    「哈哈哈,你看他滿腦袋髒污。」

    「這就是九州第一狀元啊,哈哈哈,狀元,你怎麼滿臉雞蛋呢?餓極了吧?」

    「哇,狀元,你頭上流血了唉。你主子為什麼不保護你呢?」

    「垃圾!」

    「你還想上橋麼?」

    「……」

    李真拿著木盒子,一步一頓走到橋頭,站在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面前,淡漠的說:「為什麼阻止我?」

    說話的同時,李真眼睛一瞟,卻看見這漢子腰間竟然掛著一塊腰牌。他沒看清腰牌上寫著什麼,但是卻看見了腰牌是鑲著金邊的,只有皇室的腰牌才鑲金邊。

    不用猜了。這是八皇子的人。

    嗯,這是一個被別人派來,負責煽動百姓的人。

    果然,這漢子不像普通老百姓一般心中有忌憚,嗤笑一聲:「你就是條狗。老子組織你咋了?八龍城不許狗進城。呸。」

    說著,這漢子一口唾沫直接吐在了李真的臉上。他絲毫不懼,自己可是八皇子府上的人,幫八皇子做事的。這不過是個還無官職,沒有背景的狀元罷了。狀元又如何?不過是名,有權麼?有錢麼?

    而且他比普通老百姓知道的多些,雖然外邊盛傳他是太子黨的人。但他從八皇子那裡是聽說了,李真根本就不是太子黨,太子是不可能拉攏一個無權無勢的人進入羽翼的。所以他不懼。

    一口唾沫落在李真臉上,李真也不伸手去擦,渾然當做沒有發生。

    轉而又走到一個老太婆的面前,這老太婆是對著李真扔雞蛋了的。

    李真在她腰間沒看見腰牌,但是卻看見了她裡衣穿著的絲綢製品,衣領上繡著的小字是『內』。

    外邊裹麻衣,內裡是絲綢,衣領還有一個內字。不用猜了,這個老太婆也是八皇子府上的,應該是內府裡老奶媽或者保姆之類的身份。

    繼續走,又走到另一個年輕人面前,看見這年輕人腰間也有腰牌。

    李真繼續走,圍著百姓走來走去,每到一處都去觀察他們的腰間。默默的,心裡有數。

    百姓不懂他意欲何為,靜默的看著李真走來走去。

    片刻後,李真站定,郎喝一聲:「我是九州狀元,你們為什麼阻止我?」

    「呸!」

    又是一口唾沫飛了出來,吐在李真的臉上。

    「你就是個屁!」

    「還特麼狀元?誰給你臉了!」

    「……」

    那壯漢再次推搡,李真又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還沒起身,幾個人帶頭大喊:「砸他!」

    當即,人群裡有雞蛋朝著李真飛了過來。

    禁軍暴怒,就要上前,明康卻連忙阻止,輕聲道:「不要讓他白用功,等會兒……再等等,他就會安排的。」明康說這話,聲音是顫抖的。

    他知道,狀元今天要見血了!

    一顆顆雞蛋不斷的往李真身上飛,這些人也是有分寸的,砸李真不敢全用石頭。要是砸出好歹,事情就要鬧大了,誰都討不到好。

    雞蛋,菜葉子,全都向著倒在地上的李真而去。

    李真下意識的用手中的木盒子去抵擋,只是片刻,木盒子上到處沾滿了髒污。

    「啊!」

    一聲驚呼。木盒掉地。從中摔出一物。

    黃色絲綢的捲軸。

    眾人愣了愣,卻見李真倉皇的擦乾手,珍而重之的捧起了那黃色捲軸。

    片刻後,李真哭著轉過頭來看著百姓們,而有人,卻從那眼神裡看出一抹狠辣之色。

    「你們……你們竟敢玷污聖旨!」

    「啊!」

    眾人大驚失色。

    沒有給他們過多反應的機會,李真爆喝一聲:「禁軍在哪裡!」

    禁軍就算再傻,也明白了。一千餘,抽出軍刀如狼似虎的撲了過來。

    「在!」

    聲勢滔天!

    李真指著那人高馬大的漢子吼道:「拿下他!」

    「是!」

    四五個禁軍如狼似虎的撲了出去,終於得到了命令,他們心中的火焰瞬間爆發了。

    「幹什麼?你們幹什麼,救命啊,禁軍要暴亂,禁軍要殺害我這老百姓了!」

    那漢子瞬間嚇得臉都白了。吼叫著,卻有禁軍一拳就打在了他嘴上,牙齒崩飛,再也不敢吼叫了。

    幾個禁軍像是狼進了羊群一樣,將他生生的拖了出來,到李真身邊,將其按在了地上。

    李真眼裡閃過一抹森冷,陰沉的指著人群:

    「還有他。」

    「她!」

    「他!」

    「還有他,他他他!」

    「這個,他!」

    「……」

    一連,指了十個人!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7-8-23 19:12
第52章:斬!斬!斬!

    幾百個禁軍猶若虎入羊群,呲牙咧嘴的將每一個被李真點到的人拖了出來。

    橋上的百姓驚恐的後退,全身顫慄著,生怕下一個被點到的是自己。

    那些被擒住的十個人被按在地上,瘋狂的掙紮著,嘶吼著:

    「放肆!是誰給你這樣的膽子!」

    「你們這些暴兵,你們要幹什麼?」

    「放了我,要是敢動我一根毫毛,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打人啦,禁軍要打人啦!」

    「……」

    李真冷笑一聲:「打人?」

    一聲呢喃。讓場面為之一肅,現場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禁軍都看向了李真,李真沉聲說:「一字排開,讓他們對著八龍城的方向跪下!」

    『嘩啦啦』禁軍三個駕一個,踩著膝蓋,別著他們的手讓他們跪了下來。果然一字排開,排開在了灞橋橋頭。

    這時,這些人慌了,他們隱隱意識到好像不對勁了。他們想要喊叫了,可是禁軍卻用布條勒住了他們的嘴巴,他們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真站在橋頭上,雙手舉起聖旨,爆喝一聲:「侮辱聖旨,辱沒皇權,玷污九州朝廷。這全部都是帶頭挑事之人。」

    「斬!」

    嘶——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斬?

    這就斬了?

    玷污皇權?

    其實眾所周知,九州相對開化,你就算當著皇上的面罵他,也不會犯罪。但是這事可大可小,要是有人給你扣帽子你就吃不了兜著走。

    說斬,有些牽強,但是說得過去。

    但是,這就斬了?這麼快就要在這裡斬了?直接就斬了?十個人啊!

    明康心中狂跳,焦急的走到李真面前哀求道:「太多了,太多了。十個太多了。」

    禁軍抽出刀來,也有些猶豫,都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了明康和李真。真的要斬麼?十個人啊!

    李真沒搭理明康,第二次冷喝一聲:「斬!」

    「慢著!」

    「住手!」

    人群裡響起兩聲炸喝,一個少年和一個滿面驚慌失措的中年人狂奔了出來。

    一個是八皇子荀釋天,一個是官監署總署杜太平。

    他們在之前見到狀元吃癟,心中偷樂。也不至於真的不讓李真過橋,但是得刁難一下。他們篤定了九州的天子是不喜歡這個九州第一狀元的,所以他們篤定了就算這樣搞,事情也絕對不會被鬧大,結果是冷處理。

    但是忽略了一點,九州天子會大事化小,可是李真不會!

    他們更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了。

    看見李真將這十個人拖出去,他們就心道不好,但是也沒敢想李真會這樣做。

    李真說了斬,他們卻著實驚出了冷汗。還好看見了明康出面,這才安定下去。

    可是李真……他竟然連明康都不管了,第二次喊著斬。他們再也坐不住了,不能斬,不能斬啊。

    其中那個老太婆不是八皇子府上的,是杜太平老婆的大姐,關係是杜太平的大姨子。

    那個人高馬大的漢子,是八皇子的貼身護衛。

    這能讓斬了?

    明康一看見兩人,瞳孔一縮,驚呼道:「八皇子!杜大人!」

    李真也是微微一愣,隨即沙啞著嗓子嘶吼一聲:「我說,斬!」

    「斬!斬!斬!」

    一連三聲斬。

    禁軍再也不敢猶豫了,一咬牙,手起刀落。

    十個人跪在地上瘋狂的掙紮著,在『嗚嗚』最後的絕響之中,人頭落地。

    『噗噗噗』聲音連串。

    十顆人頭向著八龍城的方向,依次排開在這灞橋之上。

    人頭落地,脖子就如噴泉一樣瘋狂往出來噴血,最遠的噴了十幾米。

    十個人頭整整齊齊的掉在地上,血光衝天!

    「啊!」

    「我的媽呀!」

    灞橋上,老百姓尖叫了起來,看著十個人在自己眼前瞬間人頭落地。嚇得全身血都涼了。

    真……真的斬了?

    他們想起剛才狀元點兵點將一般,不斷的讓禁軍把人拖出去。一陣陣的後怕,差點……是不是差點就點到自己了?

    此時,看向那站在血泊中,手中拿著一卷聖旨的少年。只覺得他無比的恐怖。

    那瘦弱無比的身子,此時就如最恐怖的魔鬼一樣。

    百姓中,不斷有人被嚇暈,背過氣去。不斷有人嘔吐。不斷有人崩潰痛哭,然後尖叫著逃走……

    場面混亂到了極致。

    李真踩著血一步步走向了定格在那的兩人。

    荀釋天看著那十個人頭,眼裡閃過一抹恐懼之色,眼眶有些發紅。

    杜太平全身顫抖著,彷彿失了魂一樣看著那老婆婆的人頭,整個人都懵了。

    沒有人想到李真如此狠辣果決,竟然說斬,就真的手起刀落,沒有一絲猶豫的就斬了。如此狠辣的手段,讓他們的無窮後續手段無計可施了。這點不說……李真嚇著他們了。

    更重要的是,兩人此時心痛萬分。但是,卻不敢上前相認。甚至連眼淚都不敢往下流。

    李真緩緩走到兩人近前,抹了把臉上的血水混合物,笑道:「明官人,介紹一下啊。」

    明康雙腿打著擺子,臉色煞白的走到近前,顫聲說:「這位是……官監署總署杜大人。這位是八皇子。」

    李真對著杜太平笑著點頭:「久仰了,杜大人。」

    轉頭,看向那悲哀中帶著仇恨目光的八皇子,又莞爾一笑:

    「久違了,榜眼。」

    「……」

    將聖旨遞給明康,李真雙手往身後一背,郎喝一聲:

    「進城!」

    誰人敢阻攔?

    他沒有什麼可以畏懼的。斬殺玷污聖旨,玷污、謀殺狀元之人,道理上說得通,屬於自衛。

    沒斬一個普通百姓,不怕有誰的家人去鬧。那些死人背後的主子,自然會大事化小的抹了這事兒。

    身後站著一個所有人都覺得不可能的東宮太子。

    他有什麼好怕的?

    八皇子?

    現在不過也只是一個皇子罷了,他現在又不是太子。他能把李真如何?玩陰招,使絆子而已。

    李真自信,玩這些東西……荀釋天大概還不是自己的對手。

    在規則之內,走規則的漏洞,這是一個聰明人必備的要素。

    一千餘禁軍浩浩蕩蕩的跟在李真身後,踩著那十具無頭屍體,以及滿地血泊前行。

    前方零星站在灞橋上的百姓,驚恐的不斷後退,看著身材瘦小的李真一步步走來,猶若見到了魔鬼。

    「啊!」

    一個百姓被嚇瘋了,雙手抱著腦袋,痛哭流涕的轉身就跑。

    這人一跑,氣氛蔓延。剩餘的百姓看著那少年一路走來,滿地血腳印。魂飛魄散,作鳥獸散。誰還敢擋在他的面前?

    這一刻,整個中州的人都明白了一個嚴肅的問題。這個九州第一狀元,不僅僅是一個讀書人。

    聯想到他蕩平燕子磯,再看著在灞橋上將十個人說斬就斬,三聲斬,神鬼都無法阻止。難道還不能明白他是個怎樣的人麼?

    荀釋天吞口唾沫,看著已經過了橋離去的一隊人馬,喃喃道:「他……」

    周圍終於沒人了,杜大人哽嚥著看著那老婆婆的屍體,終於流出了眼淚,嗚咽說:「我後悔啊,我怎麼會將我大姨子安排過來鬧事。我後悔啊,怎麼辦啊……這怎麼辦啊。」

    杜大人擦了把眼淚,顫聲說:「我只是覺得我這大姨子胡攪蠻纏,鬧事是有一套的,就讓她來了。可誰想到,誰想到,他說殺就殺。他真的殺。這怎麼辦啊?」

    「我回去怎麼交代啊。」

    「……」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7-8-23 19:13
第53章:有緣再見

    走過了灞橋,踏上了通往八龍城的主幹道上。

    李真不斷的回頭看向那座橋。

    眾人以為他在擔憂著橋上的兩位身份尊貴之人,在擔憂著那十個人頭如何收場。

    並不是。

    他不會去擔心那些東西。

    李真只是深深的將這地方記在腦海之中,喃喃著:「我在八龍城應該會呆一個月的時間,這段日子裡,那我便每天都在這個時間坐在橋頭上等你。每天我都來,總會碰上你的。」

    李真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情不自禁的傻笑著,心中暗道:今晚就在夢裡告訴章至,雖然我們跨越了時空,但在同一片星空下卻依然會相遇。以後便約定個地方,時常碰面吧。

    穿越一萬年時光,這片星空不變。經歷滄海桑田,我們依舊擁有交集……

    穿過燕舞門進入了八龍城之內,李真見到了不少磚瓦結構的房屋,顯然和沿途其他地方不一樣。

    整個八龍城之中的建築,多為混凝土結構。

    水泥這種東西嘛,很久以前就被覆原出來了。但是配方被商人保密,以此牟利,物以稀為貴,將水泥的價格炒的很高。那並不是普通人能夠用得起的建築材料。

    鋼筋混凝土的建築,目前只流行與京城,富貴人家。

    李真嘆口氣,其實九州的科學並不差,但是保密制度太強大了。基本都是壟斷的。而壟斷必出奇價,高價之下就得不到推廣,其實反而不適用於遍佈百姓了。這一點是社會的弊端,李真也只能是感慨罷了。

    進了八龍城主城,周圍的繁華讓李真和清醒過來的齊愣子有些側目。商品門面琳瑯滿目,可是沿途百姓卻都沉默的站在街邊指指點點,顯得又有些冷清。

    李真知道,八成是自己剛到八龍城就在灞橋上斬首十個人的事情,已經傳遍整個京城了。

    百姓現在對自己的態度很朦朧,害怕自己,或者不齒自己?

    本打算沿途走,一路好好逛逛這八龍城,可是看著百姓們畏懼的模樣,李真卻只能苦笑著搖頭作罷。

    「加快速度,進宮吧。」

    李真跳上了馬車,坐在車台上。

    禁軍會意,一拍馬屁,加快了速度向著皇宮內城而去。

    八龍城中央,一片被高強圍起來的建築,此為皇宮。

    那城牆高達十米,宏偉的不像話。人站在城牆之前,竟然感覺自己多麼的渺小。

    皇宮只有兩個門,東門,西門。李真等人到了東門前,卻看見那鐵質的朱紅色城門一扇高達五米,寬約三米。通體全部都是金屬製,不是木門。

    厚重無比。

    一扇門頁,竟然有四十釐米左右的厚度。粗略估計,這一扇門怕是重量不下兩三噸吶。

    紅門只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只能容一個人鑽過去,可是身後有馬車,大家也都騎著馬卻也進不去。

    明康只好叫門:「當值的侍衛,麻煩開門。狀元要進宮。」

    『嘩啦』門楣上,忽然打開一個只有兩巴掌大小的窗口。李真驚得往後一跳,他都沒發現這六米之上的門楣裡,竟然有一個房間,這裡竟然還開了個窗戶。

    窗戶裡探出一個腦袋,冷聲道:「朝野大員下班的時間是下午四點,還差兩個小時才開東大門。先登記,填表,驗明身份,然後等著吧。」

    『啪』

    說著,窗戶裡的人扔出來一個本子。上邊是來者登記的信息欄,要填寫每個進入人的姓名等信息。

    填表這事兒明康是經常寫,但其實驗明身份是最麻煩的。你別看這門給你開了一道縫子,可以容納一個人進出。但是你只要沒辦好所有手續,敢伸一下脖子,一刀就宰過來了。

    明康從李真手裡拿過聖旨,喊道:「我們是受天子召見,帶聖旨進宮的。」

    窗戶裡的人愣了愣,吊下來一個籃子:「把聖旨放進來看看。」

    明康將聖旨放進籃子裡,他又用繩子吊了上去。在裡邊檢查片刻,又將聖旨放在籃子裡吊了下來。

    「開門!」

    門中。

    一個兵甲走到了門後,左邊那扇鐵門後邊是一個汽車方向盤一樣的絞盤。那兵甲單手抓著絞盤開始向著逆時針方向不斷的轉動了起來。

    很輕鬆,他單手就能絞動這絞盤。

    而隨著絞盤一轉,那一扇重達數頓的左邊門頁竟然緩緩的開了。

    一丁點聲音都沒有!

    看著那厚重無比的鐵門開啟,齊愣子驚呼一聲:「這麼重的門,得多少匹馬才能拉得開啊。為什麼開門竟然連聲音都沒有?」

    明康高深一笑:「這種事情你要問狀元了。」

    李真呵呵一笑:「看來帝國的機械工程學很發達了。」

    「我也不懂。」

    李真心中微微有些驚愕,驚愕的不是堂堂九州帝國把機械工程學研究透了。驚愕的是,帝國的鍛造工藝竟然也這麼精密了麼?

    別看這只是一扇門,別看只是簡簡單單一個小絞盤就能開門。這門裡,不知道有多少機械齒輪在運轉著。這是機械工程裡的齒輪學。

    造出咬合非常精密的齒輪,這得車床和標尺才能造出來。齒輪已經屬於精密儀器了。可是李真敢保證,九州絕對沒有車床一說。

    所以他驚奇萬分,門裡加裝的不知道多少的精密齒輪又是怎麼造出來的?他敢保證這些齒輪絕對精密到錯差不大於一毫米,因為只有精密到極點,齒輪運轉時才不會發出聲音。

    難道,還有帝國研究出了超脫於車床之外的東西?

    沒有什麼機會多想,李真當即騎在了一匹高頭大馬上,帶頭走進了門裡。

    一個長長的甬道。

    長有至少一里地,而這甬道寬卻只能兩架並驅。甬道兩旁就是高聳無比的混凝土建築的城牆,高達十多米。

    李真能夠看見,牆上不少磚石之間縫隙都是非常大的。不難想像,這在戰時,如果有敵人衝進了甬道。會從這兩邊的牆壁裡不斷的伸出奪命的武器。

    甬道兩旁,全部站著禁軍。每個人都腰垮軍刀,手提火銃,全副武裝目不斜視。

    眾人一進來,下意識的就緊張了起來,齊愣子不敢說話了,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邊走。

    李真昂首挺胸的在前邊,臉上的雞蛋清等污穢已經洗乾淨了,可是額角的傷口還是鮮紅。

    穿過甬道,又過了一道鐵門,長驅直入,路變得寬廣了起來。

    「軍甲止步!」

    門裡一聲厲喝。

    「是!」

    跟隨李真這麼久的一千餘禁軍齊聲郎喝,然後齊刷刷的摘掉佩刀、火銃、甲冑。

    禁軍頭子裂開嘴角,對李真笑道:「狀元,終於讓您平安無事的到了皇宮,哥們兒也算是完成任務了。我們這就要回軍營報導了,您……」

    說著,禁軍頭子兩眼一紅:「此去一別,江湖再見。」

    李真心中有些酸楚,一路走來,這些人忠心耿耿的陪著自己,守護自己。在燕子磯,說蕩平兩座山,他們便陪著自己蕩平兩座山。他們是最忠誠的兵。

    在沙漠裡前行,他們噓寒問暖,怕自己白天熱著了,晚上凍著了。怕自己餓著了,渴著了。他們又是最細心的保姆。

    在柞水縣受困,他們陪著自己走窮山惡水而過。那山其實根本就不能過馬車,有些路段,他們幾乎是抬著馬車走山路的。大部分時間都是邊鋪路,邊走路,死了兩個。他們是一群偉大的勞動者。

    在灞橋上受難,當自己被人用雞蛋和菜葉砸的時候,他們一千多人將自己團團圍住,用身體幫自己抵擋百姓的怒火。而本來砸自己的是雞蛋和菜葉,到了他們身上,換成了石頭。百姓想著,他們不是狀元,他們是奴僕,是狗,打傷了打死了也沒事兒。

    但那時候,李真認為,他們是兄弟。是這帝國很偉大的一群捍衛國土,捍衛百姓利益,捍衛國家利益的勇士。

    受委屈了。

    李真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一千多丟盔棄甲的禁軍,雙手抱拳,眼睛掃過每個人的臉,希望將每個人記住。

    深深的鞠了一躬,腰身一彎到底。

    「啊!」

    「受不得受不得。」

    「狀元這是干什麼?」

    「……」

    李真郎喝一聲:「一路走來,委屈各位哥哥了。李真在這裡,謝謝!」

    皇宮裡,不時有人走來走去,看見這一幕紛紛竊笑:「自降身份。」

    「還去對那些武夫行禮?」

    「一個知識分子,去對一些沒唸過書只能當兵的莽夫行禮?有辱斯文!」

    「……」

    跟隨李真的一眾禁軍吶吶站在當場,不知道到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思想,他們又不會表達……

    皇宮裡,那門前,甬道中,城牆上所有禁軍全部看來。

    紛紛側目,從高往下看,從前往後看。扎堆在一起看。

    看這九州第一狀元,對他們低賤的戰友行禮。

    不禁動容。深深的看著那身材渺小到似乎一拳就能打死的少年,又覺得這一鞠躬,他的身影反而高大了。

    長躬不起。明康攙扶了李真起來。

    李真再次一抱拳,郎喝一聲:「王元祥。」

    護送李真的禁軍頭子大喊一聲:「在。」

    「有緣再見。」

    言罷,李真轉身大踏步走向那明康所說的——世人之最為榮耀之地。

    王元祥看著李真的背影遠去,心下疑惑。沒有告訴過他自己的名字,他怎麼知道?

    喃喃一聲:「有緣再見……」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7-8-23 19:14
第54章:詭異的朝堂

    九州朝堂。

    九階樓梯之上,金鑾,金座,金頂冠。

    年近古稀的荀天子高高在上,看著下方朝堂上整齊坐在各自座位上的當朝大臣們,輕聲開口:「李真入京了?」

    說話的聲音很小,可是傳遞出去,整個朝堂上所有人都聽得見。

    朝堂上沒有安裝麥克風,但是卻有建築學家將朝堂設計成了類似於教堂一樣的建築結構。一種聲學之極,整個朝堂就像是喇叭形狀一樣。

    金鑾殿上,就算荀天子放個蔫兒屁,下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而九州的朝堂不像是一萬年前的封建制度,挺人性化的,每個官員都有座位。每個座位前都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有茶水,有飲品之類的東西。每個座位都有固定的職位坐。官越大,越往前邊坐。

    有官員稟報:「已經進了皇宮,在賓客殿等待召見。」

    這皇宮之中,各官員也不是一天到晚都坐在這裡的。皇宮裡有各個行政單位,每個單位都有一棟小樓,而官員上班就是坐在辦公室裡坐班。

    是因為狀元來了,他們才被臨時召集過來坐朝的。說是坐朝,其實就是氣氛比較莊重的開會。領導坐在主位上,下屬坐在下位上。

    荀伽源(九州天子本名)低垂著眼簾:「宣。」

    「宣狀元李真進殿。」

    有官人立即傳達了話語,喊李真去了。

    朝堂上沉默了下來,眾多官員心中其實都極其疑惑,他們疑惑的一點在於李真是剛到京城,這剛到就能被召見?

    按道理來說,應該是先安排李真住進皇宮的賓客房,住一天。明天一早上朝的時候,才會順便將他招進金鑾殿。

    但是今天竟然這麼急,人剛到,天子就立即召開了大家,然後召見狀元。用得著這麼急的看見九州第一狀元麼?

    眾官員不禁發出會心的笑容,天子愛才啊。

    李真被召見,心中也是有些驚愕,轉頭問明康:「帝國中樞的人做什麼事情都這樣雷厲風行麼?」

    跟隨李真一起走的明康滿臉疑惑之色:「不知道。以往的狀元來了京城,都會先在賓客房住上一兩天,才會被天子召見。你這次算是獨一味。」

    李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狀元,這邊請。」

    「謝謝官人。」

    那官人善意的對李真笑了笑,在前邊領著路。

    約莫走了十分鐘左右,到達了金鑾殿。看著這氣勢宏偉,讓人心生嚴肅的金鑾殿,李真鄭重了起來。

    往裡邊一看,金座之上高高在上的坐著一個看不清臉的人,李真自然知道這就是九州天子,帝國權力中樞的最高掌權者。

    「杭城郡考生李真,參見天子。」

    李真按照規矩行跪拜禮。

    荀伽源微微一笑:「李真,你一路千里迢迢,風塵僕僕。辛苦了。進來坐吧。」

    官人連忙做個請:「狀元,請。」

    李真低著頭,跟隨官人走進了這『世人之最為榮耀之地』朝堂,第一次進入朝堂,說不緊張是騙人的。他知道,這裡邊坐著的每一個人都是各總署之掌權者,隨便一個跺跺腳,九州都要震動一番。

    而自己,現在與他們同處一室。每個人都對自己善意的點頭。李真也挨個的點頭致敬。

    將李真領到前排一個空著的座位前,李真卻沒有落座,站在那裡。

    荀天子再次笑道:「坐吧。」

    「謝天子。」

    荀天子站了起來,背著手在金殿上幽幽走了兩步,看似在活動筋骨,不經意的說:「早就聽聞了你一身絕世才華,果然少年出英雄。咦?你額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說著,荀天子停下了腳步,一雙虎目掃了過來,眼裡的神色有些冷峻。

    場面為之一肅,眾官員都屏住了呼吸。

    李真沉默了片刻,心中權衡著,到底說還是不說?

    不經意的,李真想起了幾日前在金州郡和太子的對話,當時太子嚇到了自己。因為荀釋飛竟然知道自己一路上都在調查各郡的民生情況。

    心中忽然驚悚了起來。

    李真明白了,天子不是在問自己的額頭是怎麼回事,天子只是想知道,自己會怎樣回答。

    心中不寒而慄,第一次,感受到了傳說中的君王之心不可測。也是,在天子腳下發生的事情,天子如果不知道,那這個朝廷豈不是就完了?

    自己進京斬首了十個人。這麼大的事情,朝廷的人會不知道?而明知故問,這裡邊意思就多了。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之中,沉默的李真展顏一笑:「有勞天子掛心,這額頭上的傷勢,是小民入了八龍城之後急著趕路面見聖上,不小心撞了。」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氣氛更沉默了。所有的官員全部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什麼也沒聽見。

    金鑾殿上,天子荀伽源似乎也沒有想到李真會是這樣的回答,沉默了一會兒,眼裡的神色鬆了下來,笑道:

    「年輕人就是毛躁,做事情要有條有理,穩一點嘛。」

    「謹遵天子教誨。」

    明白了。李真什麼都明白了。如果從荀天子問問題的時候還有些茫然的話,那麼這一句年輕人就是毛躁之後,就什麼都明白了。

    他根本問也不問八皇子的事情。他根本問也不問關於造謠的事情。他根本不理會天子的權威是否被謠言抹黑了。他都不操心,都無所謂。

    這說明,他根本沒有想過要將自己放在心上……

    果然,荀天子話鋒一轉,說:「帝國理工,復興大學。你選哪一個?」

    「復興大學。」

    荀天子開門見山的問。李真果斷利落的答。

    朝堂中的人都低著頭不說話,他們隱隱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善。這下,幾乎所有官員都明白為什麼天子這麼急的召見李真了,不是愛才心切。

    只有一個原因——不待見李真!

    只想趕緊把所有的事情了了,然後就不見他了。想明白這事之後,眾官員心中都開始猜測了起來,那麼,天子為什麼不待見李真呢?沒有原因啊。

    是因為和八皇子發生了衝突麼?不像,這件事情太小了,在天子眼裡,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眾人不由得想起了前段時間錢茂說的一句話:「天子不也年少成名?」

    而那時,天子回答了一句:「錢大人將他和朕相比?朕是他能相提並論的?」

    難道……難道是因為這句話?

    可是眾官員心中更加震驚,更加疑惑。這……不可能的啊,如果說和八皇子的衝突算是小事,那這只是一句話而已,微不足道的就像是灰塵。

    而,是因為這個麼?

    不少官員的面色變得嚴肅了起來,如果,真的是因為這句話為起因的話……那麼天子,是不是現在已經變得太過自負了呢?帝國的皇權,與人才的突出,衝突麼?不衝突……

    皇子與狀元的爭鋒,事情大麼?不大,兩方都遊走在規則之內,誰也沒有去破壞這規則。天子甚至可以假裝不知道。

    兩件事情加起來,是天子不待見他親封的九州第一狀元的原因麼?

    眾官想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微不足道的事情,權力的首腦會去計較?

    接著聯想到了近些年來荀天子做的一些事情,不少官員眼裡都閃過了憂愁之色。

    「李真,你怎麼不選我們帝國理工呢?」

    王中書繃不住了,他終於站了起來當面發問。

    王中書的話語落下,朝堂中不少官員都忍不住發出了嗤笑之聲。

    傻了吧?王吉祥是你兒子,李真帶隊去把你兒子治下的燕子磯都蕩平了,這梁子結的那叫個結實。他還去帝國理工,那是他傻了不成。

    嬉笑之後,眾官員又莞爾,好吧,這件事王中書本人是不知道的。李真蕩平燕子磯都傳遍朝野了,可大家礙著面子都沒告訴王中書。而他兒子王吉祥,恐怕是還沒想好怎麼說,王中書自然是不知道的。

    聽聞李真不選帝國理工,心中還是氣憤:「我們帝國理工的教學質量,不是復興大學可以比擬的。」

    這時,徐申學站了起來,用一種嘲諷的目光看著這政治智商不高的王校長:「這話說的……王校長怕是有偏見吧?」

    徐申學懶得和他辯駁,徐申學知道燕子磯的事情,心裡明白李真無論如何也不會選擇帝國理工,心中根本不在意王中書怎麼說。所以不軟不硬的回了一句。

    王中書還想說什麼,荀天子看不下去了:「好,就由李真自己決定吧。」

    天子一拍板,王中書只能無奈的坐下了,心中猶自悶悶不平,李真為什麼不選帝國理工呢?奇怪啊。

    接著,天子就說起了別的事情,帝國的策略啊,哪裡有問題啊。開始了例行的朝會。再也沒有提李真。

    李真便坐在那裡始終低著頭沉默,眼珠子不斷轉動,揣摩起了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天子?

    八皇子麼?

    不可能吧,堂堂天子的心眼會這麼小?自己在規則之內玩遊戲,天子難道真的會忌恨上?天子就算是心裡不舒服,也只會不爽八皇子啊。自己是他親封的狀元,而八皇子卻造謠打了他的臉。為什麼會忌恨自己呢?

    想不明白。

    這態度……

    一個小時後,朝會落幕,散會的時候荀天子又笑呵呵的開口:

    「李真。」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7-8-23 19:15
第55章:倉促離開

    李真忽然聞聽天子的傳喚,心中往下沉了沉,笑著站起來:「在。」

    荀伽源一步一頓的走下了那象徵『數之極』的九層金鑾梯,慈祥的笑著走向李真。

    走到近前,伸手摸了摸李真的頭髮,和藹的說:「你是我九州百年來第一狀元,你想要什麼賞賜?」

    李真連忙抱拳行禮:「謝天子盛寵,民下只想報效九州,不敢談什麼賞賜。」

    荀伽源詢問:「金幣?」

    「天子,民下不要獎勵。」

    「官職?」

    「天子,民下不要獎勵。」

    荀伽源聽著聽著,眼裡出現了一抹笑意:「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朕既然說了要獎勵你,便必然要獎勵你,只是不知少年人喜好什麼,要不……」

    李真忽然打斷了天子的說話:「要不先欠著?民下也是凡人,也是有需求,但如今不知道需求什麼。所以,如果可以,能否等到民下想好自己需要什麼的時候再提?如此一來,也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天子對民下的賞賜。天子的賞賜,必須要用在刀刃上,要為百姓服務,要為九州天下服務,天子的隨意一丁點恩賜,都將會在民下手中發揮巨大用途……」

    聽到前半段的時候,荀伽源心中有些冒火。

    他賞賜李真金銀可以,但是卻不能讓李真說出先欠著,等以後想好了再說。誰知道他以後想要什麼賞賜?獅子大開口呢?給還是不給?

    荀伽源心中是有憤怒的。

    但是李真接著話鋒一轉,卻誇起了天子的獎勵是有多麼多麼重要,多麼多麼慎重的時候。荀伽源心中莫名的,竟然怒火蕩然無存。自己也覺得,對,自己的賞賜對於這些民夫來說的確很重要,也不能亂賞啊……

    話說到這種程度,一個又一個的高帽子戴了出去,荀伽源只能默然點頭:「好,言之有理,那便先欠著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朕。但是,你這少年人可莫要獅子大開口哦,哈哈哈。」

    雖然開玩笑的一句話,卻讓李真心中更加的不舒坦了。

    他總隱隱覺得,這天子……似乎和百姓傳言中的那個英勇神武的天子,不太一樣。

    不少官員先是被李真的機智逗的想笑。但是聽見了天子的一句暗含威脅的玩笑話,不少官員的腦袋卻更低了,沒人發出聲音。

    什麼時候開始……氣吞山河九州的上天之子,氣量已經這麼小了?

    「散朝!」

    「……」

    眾人聯袂快速退出了朝堂,李真站起身來,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現象。進朝堂之前,對自己點頭善意笑著打招呼的那些官員,此時都低著腦袋快速的退散,看著自己,眼神有些躲避。

    李真心中苦笑,最納悶的是他。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進了京之後沒有任何狀元的風光,卻是一種詭異的風波。

    他想不明白。

    這時,肩膀被人一摟,卻見是復興大學的校長徐申學笑眯眯的趴住了李真的肩膀。

    李真連忙行禮:「徐校長。」

    徐申學呵呵一笑,趴著李真的肩膀往出走,笑呵呵的說了幾句開場白之後,語氣一凝,低聲道:「我在灞橋等你,你現在回賓客殿裡收拾你的東西來灞橋找我。連夜出京。」

    「啊?」

    李真駭然瞪大了眼睛,他想要問什麼,但是徐申學笑了笑面不改色的立即走了出去。

    李真一個人站在原地,猛然回頭,看這巍峨深宮,心中有了一絲無力感。是一種智慧上的無力。

    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卻感受到了這皇宮之中,各種複雜的關係,以及根本就看不懂的——君心。

    一個人站在這裡發呆之時,又走來一個身穿大紅色官袍的中年人,笑著拍了拍李真的肩膀:「好一個俊朗的少年,就是身子骨有點瘦弱。」

    「見過大人,不知道如何稱呼?」

    李真收了心神,連忙行禮。

    「好說,教育總署錢茂,你的試卷我是八龍城裡第一個看到的。」

    李真聞言,連忙鄭重的往後退了一步,一撩長袍便準備行大禮。

    錢茂上前一步扶住了他:「呵呵,不要在這裡行大禮。」

    「學生,謝錢總署知遇之恩。沒齒難忘。」

    錢茂哈哈笑著,隨意的說了一聲:「日落之前,離開八龍城,去東洲報導吧。」

    李真心中一緊,連續兩個人告訴了自己即刻啟程離開八龍城,究竟是怎麼回事?一刻也不能多呆麼?

    第一個告訴自己的人是徐申學,第二個告訴自己的人是錢茂。

    李真再看向那些其他的腳步匆匆離開的官員,他雖然依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是卻知道了,徐申學和錢茂兩人對自己是真心好的。不含任何利益夾雜關係的。

    「是。謝錢總署點撥。」

    錢茂點點頭,幽幽說道:「記住一點,你是被人趕出京城的。少年人心裡埋下一點不服輸,我等你第二次回京之時風光無限。」

    李真愕然片刻:「是被八皇子麼?」

    「不全是,說不清很複雜。你慢慢的會明白的,其中有一點我的因素吧,呵呵。」錢茂苦笑著搖搖頭,李真分明感受到了,錢茂的苦笑中有一絲落寞。

    錢茂繼續說:「你所有的資料我都仔細看過,所以我明白你是我九州需要的人才。有些人被矇蔽了雙眼看不見,我看得見就好。我最不同意的便是你去大學。知道為什麼麼?」

    「不知道。」

    「我怕你會埋沒下去,六年以後泯滅於眾人,天才失色的例子太多了。所以,我最不建議是你去大學。」

    李真側耳:「請大人點撥。」

    「此去東洲,千萬不要做一隻埋頭的書呆子。你去東洲要做事,做大事。做能夠讓八龍城都聽見的事。我等你回來的那一天。」

    李真眯了眯眼,他的心中有些明悟了,沒有說話。當李真醒過神來的時候,抬眼一看,錢茂已經和另一個官員勾肩搭背的走遠了。

    沒有任何的猶豫,李真立即跑回了被安排的住所裡。

    『齊愣子,收拾東西,走。』

    「啊?走?去哪裡?」

    「快點,別廢話了!」

    「……」

    沒有多少家當,兩人草草收拾了一個行囊,當即大踏步向著宮外走去。

    路遇明康,明康沒問他要干啥,只是和李真來了一個擁抱,一句話都沒說。

    李真也沒有說什麼,不需要多言了,明康是宮中內官,他什麼都明白。

    走出皇宮的那扇鐵門,重新踏上了八龍城的街道上,李真驀然回首,幽幽嘆息。

    「我是被趕出去的麼……」

    齊愣子皺眉:「什麼?」

    「沒什麼,走吧。」

    「……」

    兩人雇了一輛馬車向著灞橋而去,到了灞橋橋頭已經夕陽西下,橋頭停著一隊馬車,徐申學站在那裡等自己。

    李真兩人連忙隨著徐申學進了一輛大馬車之中,沒有停頓,沒有任何的猶豫。馬伕一拍馬,車隊迅速離去。

    探出頭來,看著這八臂哪吒城越來越遠,李真咬了咬嘴唇,一言不發。

    看著那越來越遠的灞橋,李真心痛如刀絞。本來已經決定,在京城裡每天都要來灞橋上等,繼續等她,等那種感覺的。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剛來,便又走了,時不待我……

    李真看著灞橋越來越遠,不禁潸然淚下,他捨不得!

    捨不得離開這即將要見到她的地方啊!

    捨不得離開這很重要的地方!

    狠狠的一捏拳頭,李真喃喃一聲:「我會盡快回來的,你等我。」

    徐申學側目,眼裡有一絲疑惑。

    誰等你?

    一個重要的人,一個絕對不能忘記的人……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7-8-23 19:16
第56章:病危的朝廷

    夜了。

    深宮之內。

    荀伽源在寢宮的書房裡負手而立,明亮的燈光之下,他看著牆上整整一面牆的水彩畫。

    從頭看到尾,時而陷入唏噓感慨,時而豪情萬丈,時而又眉飛色舞。

    那一面牆,都掛著荀伽源的畫像,全是他。

    第一幅,是數十年前荀伽源登基時,在皇位上寶相莊嚴,萬官來朝,九州歸一,周邊各國敬獻的場景。那一年,他意氣風發。

    第二幅,是荀伽源英勇神武騎在馬上,眼中閃爍著火光,看著滿地伏屍羅剎人的場景。那一年,他戰無不勝。

    第三幅,是荀伽源與另一個人一起站在泰山之巔,大笑著指著一個發光物的場景。那另一個人,是國家科學院院長,直流電之父。那一年,直流電問世,在荀伽源的治理下有人帶著這個世界從黑暗走向了光明。他與直流電之父在泰山之巔宣告這個世界,終於是九州領先了一步。

    那一年,他對這國家的未來充滿了希望,豪情萬丈!

    第四幅,他的年齡大了點,一襲龍袍加身面色冷酷的站在金鑾殿上,他的腳下跪著一個黃色頭髮的人。是不列顛的遠洋艦撞毀了南州漁民的船。不列顛舉國驚恐,害怕九州發兵那另一片大陸,而派出的求饒道歉的使臣。

    那一年,他一腔戰無不勝的血液在流淌,震攝了這個世界。

    第五幅,他的鬢角斑白了。坐在金鑾殿上,而旁邊的金座上出現了一個少年。那天冊封太子,他最驕傲的兒子成了九州狀元,也成了九州儲君。

    那一年,他覺得自己老了。未來還得靠後生。

    第六幅,他的皺紋遍佈了臉頰,頭髮全然花白,老老實實的坐在金座上,大馬金刀寶相莊嚴,可畫師的高明卻畫出了他的垂暮之氣。

    那一年,是去年。那是荀伽源在位五十餘年的最後一張畫。是未來會在荀家氏族掛在祖祠裡的畫,遺像畫……

    六幅畫記載了他的一生,從當年英武神勇意氣風發,到如今夕陽西下。

    朕老了麼?

    荀伽源心中出現了一個聲音。

    他的面孔變得極其猙獰了起來,忽然瘋狂的嘶吼著:「天子永不老!」

    垂嘆:「第七副呢?為什麼不再有第七副畫了,六幅畫就能終止我的一生麼?不,我是上天之子,我是這九州之神,我會創造出讓世人再次高歌的輝煌。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人,我永遠不會老。未來不屬於後生,未來依然是屬於我的!」

    他用了第一人稱。沒有說朕。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荀伽源抹了抹臉,猶若打了雞血一般精神抖擻的從這不允許任何人進來的書房走了出去。

    他已經垂暮了,但是他不認這個命運。未來屬於後生,青黃相接永不停歇,他不信。他認為自己永遠都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神,永遠都是那個站在最高處被世人歌功頌德,被老百姓發自內心擁戴的神,他甚至覺得自己能永遠不死。

    但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似乎他再也沒有站在最高處被世人歌頌了。神的隕落麼?不可以。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被世人歌頌的人,似乎都不再是自己了。自己成為了深宮之中,一個沒有存在感的人了麼?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了麼?沒有人再為我歌頌了麼?為什麼被歌頌的不再是我了。

    埋藏在荀伽源內心深處的秘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知道。

    百姓感覺不到這位帝王的喜怒哀樂,距離太遠了。

    只有朝中官員會覺得似乎這位曾經英勇的帝王變了,不知道是哪裡變了,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了。他開始嫉妒了,開始頑固了,開始執著了,開始小氣了。

    有人還記得十年前,太子成為狀元的時候,荀天子在金殿上冊封太子之時,說的第一句話不是:我兒,父皇為你驕傲。

    而是生怕有人搶了他的功勞一樣,宣告世人說:「孩子,你所取得的成就,都是為父辛苦的栽培啊。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負了我。」

    似乎,從那時候開始他就變了吧?

    他總覺得自己沒有存在感了,他總想不斷的向所有人宣告自己還活著,即使從未有人覺得他死了。

    「咦?陛下經歷了什麼?為何老奴覺得您忽然煥然一新,滿身都是蓬勃朝氣啊?」

    在書房外等候許久的老官人走上前來,上上下下打量著荀天子說。

    荀天子哈哈一笑,抖了抖身子骨,大踏步往前走:「好你個袁成啊,找著機會就要誇你自己。」

    老官人嘿嘿一笑:「真是瞞不過您呢,老奴說的如此隱晦都被您看出來了。唉,沒有別人誇我,我自己誇自己慧眼如炬都不行。」

    荀天子哈哈一笑:「好,朕誇你。你的眼睛就算在這黑夜裡也是明亮的。」

    「那可不,要不然老奴怎麼能看出陛下身上的王霸之氣呢?」

    「哈哈哈哈。」

    荀天子開懷大笑。越發的欣賞這個老官人了。

    不經意的問了一聲:「李真離京了麼?」

    「離京了。」

    「什麼時候走的。」

    「散朝就走了。」

    荀天子沉默片刻,莞爾一笑:「他沒這小聰明,估計是徐申學那個老幫子提點了他。行吧,既然走了就好,省的杵在這八龍城礙眼。」

    老官人袁成輕輕一笑:「聽說這位狀元可是很威風了,在灞橋上斬了十個人頭。」

    「朕知道。」

    「其中有一人是八皇子的侍衛,還有一人……是杜太平的大姨子。」

    「朕也知道。」

    袁成面露驚色:「陛下神通啊。老奴是剛剛才花重金去探聽到的消息,揣著寶一樣來向您匯報。沒想到陛下竟然提前知道了,陛下真是神通廣大遍佈耳目,什麼都瞞不過您。」

    荀天子得意一笑:「這是自然。喏,朕要去繼續研究那上古年間的書了,袁成,你去幫我把各州奏摺批閱一下。」

    袁成連忙點頭:「是,陛下。唉,世人都不知道陛下的苦心啊。」

    荀天子深有體會的嘆息說:「是啊,朝中大臣都不斷勸諫,讓朕不要再去痴迷於上古時代傳說中能遨遊宇宙的船了。他們知道個屁,朕都不屑於去研究一些沒名堂的東西。要研究,就要去研究那可以衝出這星球表面的絕世科學,一舉讓世人震驚。哼哼,讓世人知道知道,朕這九州天子的智慧震古爍今。」

    「對,老奴就一直堅信陛下總能造出上古的那種船,嘿嘿,到時候您帶著老奴一起遨遊宇宙。您坐在船頭,老奴給您划槳。」

    「必然的。現在已經有些眉目了,只要擺脫了引力就能飛到宇宙裡去。現在朕只需要去研究怎麼擺脫引力就夠了,快了,不出三五年,朕肯定就能飛進宇宙了。對了袁成,你批完奏摺來寢宮,朕昨天又畫了一個『船』的圖紙,你來品鑑品鑑。」

    「是的陛下。」

    目送著荀天子帶著一眾人等遠去,袁成眼裡閃過一抹嗤笑之色,什麼話都沒說,開心的批閱奏摺去了。

    爬都沒有學會,荀天子想飛。

    科學家有這種狂想,有這種痴迷,是好事。

    但一位帝王有這種狂想,有這種痴迷,卻是國之哀傷。

    你說他幼稚吧,他在位五十餘年,這麼大歲數了。

    你說他傻吧,他卻將權謀帝術玩的深邃。

    他的一身毛病其實只是來源於兩個因素——自負,而又天真。

    對自己的要求太高,總想做一個被世人歌頌的神,卻偏偏沒有那麼大的胸襟去海納百川,去氣吞山河。

    幻想中的東西太過遙遠與美好,卻偏偏看不見現在的科學基礎才發展到什麼地步,卻忘記了自己不是一個科學家,而是肩膀上扛著國家這個擔子的帝王。

    一萬年前,曾經有位帝王喜歡研究木匠活,酷愛造出各種小玩意兒,卻懶得搭理朝政,所以他在位的時候是國之哀傷,萬民皆苦。把國家弄得遍體鱗傷,幾十年後就改朝換代了。

    一萬年前,還有一位帝王酷愛研究字畫。他的字畫能與王羲之等齊名,一心撲在了字畫之中。所以他差點亡國。

    你肩負著什麼,你便去為你肩負的東西負起責任……

    少有人知道,荀伽源這位帝王,其實從五年前開始就已經很少批閱奏摺了。

    少有人知道,從五年前開始,這帝國的運轉就全靠那袁成,一個六年前才學會認字的老官人……

    袁成的居所之中,天子的印章隨意的仍在桌子上,燭光戳戳,岸上擺了一米多高的奏章。

    他倒是認真的很,每天都要熬夜到凌晨。

    「南州又有水患了?唉,怎麼又發洪水了啊,可憐了南州的百姓啊。」

    憂心忡忡的看著這份奏章,袁成不禁潸然落淚。尋思良久,在奏章上回覆道:

    「令,南州各大小官員嚴正以待,首要搶救百姓財產。調動南州所有駐軍、衙役一齊趕赴前線抗洪,不得怠慢。官糧、官銀優先分配受災最重之百姓家庭。朝廷暫撥十萬金幣,務必將每一分都用到百姓身上。國運當前,嚴懲貪腐。朝廷不日派遣稽查隊,調查每一筆朝廷救濟款去向……」

    有條有理,穩當的很。

    畢竟是批閱了五年奏章的老官人(官人其實就是太監,只是沒有閹割而已。)

    荀伽源身邊的袁成,按道理來講算是大奸巨奸。可偏偏袁成他一生不貪污,不腐敗,愛民如子。比荀伽源這九州天子,還要更愛惜九州百姓。

    多麼的諷刺。

    這也是國之大幸。袁成走上了和一萬多年前魏忠賢一樣的道路,卻偏偏清廉、有智慧、目光長遠。

    他不好女色,不好吃喝嫖賭,對錢沒興趣。

    他甚至對權力也沒興趣,從他不培養黨羽就能看得出來。

    但是,他唯一的愛好就是批閱奏摺……他酷愛那種掌控這國家命脈的感覺,美滋滋。

    哎呀,是那種普通人根本無法體會到的靈魂昇華的滋味。是那種超脫的滋味。哎呀,說不得說不得,就是那種毛孔都要全部張開的感覺。那種當一瞬間神的感覺……

    他很認真的忙碌到很晚,這老官人為帝國的運轉操碎了心。

    荀天子也很認真的研究宇宙飛船到很晚,這天子為人類何時才能登月也操碎了心。

    這是一個荒誕的帝國,這是一個荒誕的朝廷。也許他們兩人換一個位置,這個國家會更好。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已經睡下的袁成一個猛子坐了起來,慌忙的跑到桌案前,將所有的奏章全部藏到床下,將那天子的印章也連忙藏進了枕頭裡,這才連忙穿戴:「來了。」

    打開門,外邊站著一個俊朗的少年。

    袁成往他身後打量了一下,見只有他一個人來,心裡鬆了一口氣。

    袁成自己也心知肚明,自己幫天子批閱奏章的事情傳出去,那保準要不了明天自己就要被千刀萬剮了。朝堂官員會喝自己的血,吃自己的肉的。別說什麼他把天子伺候的舒坦,有天子做靠山。事情傳出去,九州天子都不敢保他,九州天子都要為了撇清自己的罪名說一個:「是這奸賊蠱惑朕。」

    「八皇子,這麼晚了有事麼?」

    袁成平靜的笑道。

    八皇子抱拳笑了笑:「袁大人,敢問……李真他人呢?為何沒住在賓客堂?跟他一起的那個大個子也不見了。」

    袁成眉頭一皺,滿臉疑惑的看著八皇子:「日落前,李真已經離京了。」

    「什麼!」

    八皇子厲喝一聲,呲牙咧嘴的嘶吼道:「離京了?怎麼會,他怎麼走的這麼快?他離京了?」

    「是的。」袁成淡淡的道。

    八皇子當即一雙瞳孔充血,氣的全身顫抖了起來:「這孫子跑的好快啊,鼻子好靈啊。跑的真快,你嗎的,就差一步啊。」

    袁成消息靈通的很,他自然知道這些年輕人之間的那些事兒,不想捲進去,淡然道:「早點歇息吧八皇子,沒事的話我先睡了。」

    「哎呀我的袁大人啊,他走的時候你怎麼不通知我一下?」

    袁成一愣,怪我咯?

    他很想說一句,老夫憑什麼通知你?但因為這是八皇子,他卻沒這麼說。

    「我也不知道你要找他啊。呵呵,八皇子這怪罪倒是莫須有的很。」

    「得罪了得罪了。我太急了,有口無心,袁大人不要見怪。唉,袁大人晚安。」

    「早點休息。」

    「……」

    重新關好門,袁成嗤笑一聲,喃喃道:「跟你老子一個德行。一天不從自己身上找問題,啥都怪別人。還想爭皇儲?這要是讓你當了天子還得了?唉,朝廷重蹈覆轍不怕,最怕就是年輕一輩,再也沒有這樣一個忠貞、正義、智慧的我了。」

    袁成仰面長嘆,又開始為帝國操碎了心,一晚上都沒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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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bert1225 發表於 2017-8-23 19:16
第57章:那一輪月

    三個小時前。

    得到了杜太平的認可,荀釋天終於想到了一個歹毒無比的計謀。有些幼稚,卻非常的歹毒。

    他將一份『羅剎國』的一份要圖謀九州的迷信,帶到了皇宮賓客殿,企圖將這一份密信偷摸塞到李真的包裹之中,加以謀害。

    這種幼稚的計謀其實是行不通的。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卻行得通。

    因為今天朝堂之上天子對於李真的態度,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天子不待見李真。

    如果天子欣賞李真,那麼一切的誤會天子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他不待見,甚至還有些排斥。從急招李真上朝,再到散朝的時候天子立即許諾出獎勵,就能看得出來天子不想再看見李真,想讓他趕緊走,趕緊打發了。

    而這種態度,就讓他們這個計謀擁有得逞的可能性,很高。即使無法得逞,也能讓李真難受好一陣子。無所謂,只要李真在京城,總會有無數的手段降臨的。這種癩蛤蟆爬腳面的噁心人手段,只是第一步罷了。

    但是當八皇子廢了半天勁,摸到賓客殿之後,卻發現人去樓空。

    八皇子焦急的到處找,找遍了整個皇宮都沒有找到李真,這讓他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找到了袁成,這才得知人家下午的時候就已經出京了。

    八皇子氣的肺都要炸了,自己的侍衛和杜太平的大姨子,都讓那歹毒之人給當眾斬首了。這口氣嚥不下去,這仇根本就報不了啊。還想著他在京中逗留幾日,要用最殘酷的手段報仇。

    可李真這就走了,要去的還是東洲,距離中州十萬八千里,天高皇帝遠。八皇子他還有什麼辦法?

    「啊!」

    「我不服!」

    深夜,深宮,一陣陣不甘的咆哮。

    ——-

    路途之中,馬車連夜趕路,李真也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

    只是秉燭夜談,聽徐申學給自己敞開了肚皮講皇宮中的複雜關係和情況,他才會知道,提早離開京城是有多重要。

    「天子最後問你想要什麼賞賜,言外之意其實是: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領了賞就早點出京吧。所以李真你要識時務,天子如今只是不待見你,可千萬不要讓他變得討厭你。而八皇子會有無窮的手段,讓他從不待見你,變得討厭你,那個時候就是你大難臨頭的時候。」

    李真深刻的點頭:「謝謝徐校長點撥。」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學生了。維護你,是師者的責任。」

    李真在馬車裡站起來,對著徐申學深深的鞠了一躬:「學生拜見老師。」

    徐申學受了一禮,笑著說:「你也千萬不要有任何憋屈的想法。我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

    徐申學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七十多歲的人了,他還能活多久呢?都看得出來,他現在說話都中氣不足,氣數已經快要盡了。你又有什麼好擔憂的?只要在這段時間裡在東洲好好的待著,做你的事情,不要再關注朝堂。等東宮太子上位之時,就是你飛黃騰達之際。」

    李真心中狂跳,背後發寒啊。這話……果然是夠大逆不道的。

    不過心中卻充滿了感動,徐申學連這話都敢對自己說,這是真正的將自己引入門了。是真的當自己是他門生,是信任自己,看重自己。

    徐申學繼續道:「不用猜我就知道,你和太子的關係應該是比較親密的。」

    李真猶豫一陣,苦笑道:「從金州郡離開的時候,他引入我為太子黨了。」

    「這便是了,你還有什麼可擔憂的?荀釋飛上任的時候,就是你龍騰四海之時。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待在東洲好好打基礎,我不會讓你在學校裡浪費六年時光的。我會為你謀求一個官職,你從現在開始,就鋪墊自己的未來吧。我眼光素來不會錯,你以後的天空很廣闊的。現在鋪墊的基礎越強大,以後便越會一路通暢。也許你不願意做官,但是你需要實力,你只有背後的靠山越大,才會在科學上發展起更輝煌的道路。」

    李真笑著點頭:「我明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不排斥做官。」

    「那就好。早點睡吧。」

    「是的,校長。」

    「不要擔心,你回八龍城的日子不會等太久。趁著這段時間平靜下去,也好用時間去平息了百姓對你的負面傳聞。不得不說八皇子這一招歹毒。」

    李真眼睛一轉,忽然發問:「老師您說,八皇子有可能成為儲君麼?」

    徐申學沉默一會兒,說:「不會。這裡邊的黨派之爭太多了,更多的是,八皇子沒有任何資源優勢能夠吸引當朝官員們向他傾斜。而如今朝中八成人都是太子黨。除非天子敢冒天下大不違,強勢擁戴八皇子。除非太子死了。」

    李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幽幽的在馬車裡睡了過去。

    這一夜,夢見了章至……

    一覺醒來,恍若隔世。

    李真看著依然顛簸的馬車之外天光大亮,而自己淚流滿面。

    他突然忘記了,自己做的夢的內容究竟是什麼。

    他突然忘記了之前做的夢的內容。

    他只記得這一夜夢見了章至,但是忘記了夢的內容,也忘記了兩人說過什麼話。

    「我怎麼會忘記呢?」

    「我不能忘記。」

    李真皺著眉頭,苦惱的使勁拍打著自己的腦袋,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這夢的內容到底是什麼。

    「到哪裡了?」

    「已經出了中州!」

    馬車外,騎馬的齊愣子回答一聲。

    出中州了?

    李真心裡咯噔一聲,心裡竟然有種迫切的想要回八龍城的感覺。

    他隱隱似乎記得誰好像在夢裡說……灞橋再見之日,便是重逢之時。

    他隱隱覺得,似乎自己再回到八龍城,就能見到她。

    ————

    一覺醒來,恍若隔世。

    章至頭上裹著紗布從病床上醒來,眼中含淚,喃喃一聲:「我夢見他了。但是……我記不清夢的內容是什麼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夢麼?可是為什麼記不住夢裡發生了什麼?」

    「可是為什麼我會知道,我要在灞橋一直等他。」

    「我為什麼會覺得,等到他的時候,我就可以見到他了。」

    「我要等他。」

    「……」

    一萬年前。

    柳亭路,灞橋頭。

    「請問這裡的房租一年多少錢?」

    「最近漲價咧,單間一萬二。」

    「謝謝。」

    「不會。」

    「……」

    將公寓租到了很遠的地方,她覺得,要在這裡等他很久。

    白天她去學校上課,晚上,她去坐在附近一個廣場上等著。每晚雙手托腮,坐在那裡看著天邊的一輪月亮。每天都要在那裡坐很久,等很久。

    一個月後,漸漸地,她忘記了自己在等什麼。

    「我在等什麼?」

    32天後的夜晚,她忽然低頭自問了一聲。

    似乎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似乎忘記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她忘了自己為什麼會住在這裡,忘了為什麼每天都要來這裡等待。忘了自己要等什麼。也忘了曾經做過很奇怪的夢。

    她看著手臂上,上個月去紋身店裡做的紋身,喃喃道:「我為什麼會在手臂上紋『李真』這兩個字,我害怕忘記什麼?我究竟忘記了什麼?李真什麼?為什麼我覺得這兩個字好眼熟,為什麼會覺得這兩個字會讓我很難過……」

    「這段時間,我究竟錯過了什麼,我在等什麼,我又忘記了什麼?」

    章至抬頭,看著黑夜中的月亮,忽略了廣場上的人來人往。似乎總是幻覺自己會來到一個寂靜無比的黑暗空間裡,那空間裡只有一個月亮,還有一個記不清是什麼樣子的人。

    她經常會忘記,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喜歡看夜晚的月亮。

    忘記了等什麼。

    「但我會一直在這裡等……」

    似乎是在等一個很重要的人。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來,不知道他還會不會來,不知道他什麼模樣,不知道他是誰。

    只知道是一個很重要的人。一個在自己內心留下一滴淚的人。

    「天不生我君,萬古如長夜。」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7-8-23 19:17
第58章:挑戰

    一萬年後。

    32天後。

    東洲,泉城郡。

    整個東洲的沙化狀況,是比東南州要好的多的。東洲還是有很多的綠意盎然,比如泉城郡這東洲州郡主城,復興大學落地之處,就是濕潤的土壤,大面積植被種植。

    泉城郡,趕牛嶺。

    那帝國唯一的兩所大學之一,復興大學就坐落在趕牛嶺的山下。在山林之中落戶,頗有種隱居世外的感覺。

    夜晚。

    復興大學最高的教學樓樓頂之上,李真一個人坐在天台上,認真的看著黑夜裡的那一輪圓月。

    「總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我曾經還在哪裡看見過這樣的黑夜,這樣的圓月。會覺得是一個曾經很重要的地方,可我記得我之前並不會有時間去看月亮的。」

    「這段時間,我似乎忘記了什麼。似乎錯過了什麼。似乎……八龍城的灞橋邊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在等我,她親口告訴我要在那裡一直等我。是誰在等我?一個很重要的人,但是她叫什麼名字?」

    李真喃喃著,眼裡有些莫名的神傷。他從懷裡拿出了一張很久以前寫下的紙,他莫名的會覺得這張紙很珍貴,莫名的會覺得這張紙上的東西不能忘記。

    「章至……這兩個字代表了什麼?會覺得很眼熟,但是我卻想不起來這兩個字代表了什麼。看見這兩個字,我為什麼會覺得心痛。」

    紙上,重複的寫著『章至』二字。他確定這是自己的筆跡,但是李真再也想不起來這究竟是自己什麼時候寫下來的,再也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寫下這兩個字,它又代表了什麼?

    會覺得很重要啊。

    李真有些苦惱的抓著頭髮,他很懊惱自己為什麼會想不起來了。似乎這一切如夢似幻,他有些模糊了自己曾經經歷過什麼。

    總是隱約記得,32天前似乎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想不起來內容的夢。似乎有人對自己說,回八龍城之時,便是重逢之日。

    他確定確實有這樣的人說了這樣的話,很肯定:在同一片星空下,時光也無法阻隔……

    但他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不知道是誰說的。

    「八龍城……我想回去。」

    李真站在天台上,吹著徐徐夜風,眺望中州那個方向,目光深思卻想不起來任何一切。他記得自己是被趕出來的,他記得被迫離開的八龍城。

    「是誰在等我,我為什麼會覺得心裡好痛。」

    「……」

    呢喃著,他抬頭繼續看著天空中的月亮,眼裡竟然有淚光。似乎想從自己感到熟悉的場景裡,想起來自己究竟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但卻想不起來那絕對不能忘記的一切。

    「我就知道你肯定又在這裡看月亮,你說你到底有什麼煩心事啊?自從來了東洲之後,每天晚上都要來天台上看月亮看到很晚。月亮有什麼好看的嘛,你現在研究天文學麼?」

    齊愣子大大咧咧的聲音傳來,魁梧的身軀在月光下的陰影將李真完全覆蓋了。

    李真站了起來:「有什麼事?」

    「你們理科班的學長今天又研究出了一個超級神奇的現象,到處找你,想請你去掌掌眼呢。哼哼,我才不會告訴別人你每天晚上在這裡犯神經,所以乾脆我來找你吧。」

    李真默然的點點頭:「走吧。」

    「……」

    復興大學化學實驗室,今夜燈火通明。

    主修化學的學生,從大一新生,到大六老生全部都蜂擁而來。將整個化學實驗室圍堵的水洩不通。

    每一個學生都是激昂慷慨,面紅耳赤的不斷議論著:

    「沉寂了一個禮拜,終於又有人要挑戰九州第一狀元的權威了。」

    「今晚又有好戲看了。、」

    「只是看戲麼?別忘了,我們都是帝國的棟樑,我們要從中攝取到書本里根本學不到的知識。要學習啊。」

    「是啊,每次九州狀元都會給大家帶來極其多的驚喜,真的,帝國得此一人,是九州大興之兆啊。」

    「之前狀元剛來的時候,多少人質疑他?老師質疑他,學長質疑他,同期新生質疑他。結果怎麼樣?多少人挑戰他的專業學術,多少人從此之後見他便抱拳行禮,尊稱一聲——李師。」

    「上一次挑戰他的,是物理學的學長吧?這變態,怎麼每一科都精通呢?」

    「……」

    不僅僅是學生們,化學系的老師教授們,也都端坐在了化學實驗室裡。左顧右盼的等待著什麼。

    剛入學的時候,徐申學曾說這個學校沒有人能夠教給他什麼。老師們是不服氣的,但是現在,徹底服氣了。他們不奢望能夠再教給李真什麼知識,只想能多看見李真弄出一些東西帶給他們驚喜。

    「齊同學發現的這個現象非常奇怪,不知道李真能不能給出解釋。」

    「我看懸哦,李真到底只是人,不是神。他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但是這也很了不起了。」

    「這個現象我覺得根本無法解釋,不奢望李真能解釋。但我只想看見李真被提問。」

    「唉,怎麼還不來啊。」

    「……」

    一個戴著眼鏡的青年男子,此時也是坐臥不安的在桌案前左顧右盼,他叫齊登明,是復興大學大六的學霸。曾經是復興大學叱咤風雲的學長,但自從李真來了之後,這一切都改變了。他心裡是不服的。

    看著桌案前自己的報告,以及發現的現象。希望李真能夠在自己手上摺戟,但是卻又希望李真能夠贏了自己,能夠解釋出這一切是為什麼。

    很矛盾,很複雜的心態。

    復興大學鼓勵學生之間比拚學術,只有研究,只有比拚,才會百花爭鳴。

    徐申學也坐在角落裡靜靜的等待著,眼裡充滿了希望,對於李真的每一次到場,都充滿了希望。而每一次,他都沒有讓任何人失望。

    片刻後。人群忽然沸騰。

    「來了來了!」

    「李真來了。」

    「我看見他的保鏢齊愣子了,齊愣子一來,那李真肯定就走在他後邊了。」

    「果然來了。好帥啊,李真越來越帥了。唉,要是身體再結實點就好了。」

    「人無完人。李真又不是戰士,要那麼結實的身體幹什麼?」

    「可是也確實太瘦小了,和個子大點的女生差不多。」

    「……」

    齊愣子耀武揚威的走著,他喜歡這種狐假虎威的感覺。自己大搖大擺的走在前邊,然後數不清的少男少女為自己歡呼。雖然他知道,其實是在期待著自己身後的這個被自己身材擋住的人。但他就是喜歡這種感覺,可以選擇性忽視。

    李真抬眼,一把扒拉開齊愣子:「別擋路。」

    齊愣子悻悻低頭,乖乖的又走在了李真後邊。

    一眼看去,整個教學樓被堵得人滿為患,左邊是女生,右邊是男生。沿走廊站立,都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

    所有人眼裡都充滿了崇拜的目光,都期待著自己。

    「李同學來啦。」

    「李師晚上好。」

    「李師來啦。」

    「……」

    沿途走過,學生老師不斷的給李真打招呼。

    李真也都笑著點頭回應。

    走進了實驗室裡,看了眼桌案對面侷促站著的人,李真靦腆的笑了笑:「齊學長好。」

    齊登明清了清嗓子,不知道是不是被鬼摸了頭,有些吶吶的說:「你……你別跟我套近乎。學術比拚成敗論英雄,你,你今天要是贏不了我,那……那你得拜我為師。」

    李真莞爾:「好。」

    「那你要是贏了我,我也拜你為師。」

    「……不必了。」

    「我不管。這就是賭注,說定了。」

    『噗』

    現場不少人竊笑,心道這齊登明還真是好算盤。

    「要比什麼?怎麼比?」

    李真開門見山。

    齊登明揭開桌上的一層布,露出其中許多的瓶瓶罐罐:「我發現了一種可以點水成冰的化學現象,你只要告訴我這其中的原理是什麼。你只需要告訴我這究竟是因為什麼。就算你贏。」

    點水成冰?眾人有些嘩然了。這和點石成金又有什麼區別?假的吧?

    「……」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7-8-23 19:18
第59章:你這甚至不是水

    點水成冰?

    李真也愣了愣,心中驚奇不已,難道他發現了硝酸銨?可是看了眼桌子,桌子上卻顯然沒有硝酸銨這麼一種東西,甚至沒有硝酸鈣。

    只是有一堆白色的結晶體。

    李真沒有經過驗證,也不知道那白色的晶體是什麼東西。心中有些驚愕,難道齊登明真的發現了一個神秘的現象?是自己不知道的東西?

    「齊學長,還請您演示一下。」

    李真迫不及待的說。

    齊登明看見了李真請教自己的姿態,心中飄飄然,哈哈笑著:「李學弟不用急,先說好了,如果你輸了你可得拜我為師。你答不答應?」

    「我答應。」

    「好,這麼多人見證……」

    「你有完沒完啊?」

    「快點開始行不行啊?」

    「急死個人了,你就不能快點嘛?」

    「……」

    周圍的學生忍不住齊登明開始裝逼了,紛紛出言打斷。

    齊登明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說:「好,李學弟你看好了。不過不知道也沒有什麼關係,這也是我偶然試錯發現的情況。學海無涯苦作舟,你以後的路還長,不要氣餒。」

    李真點頭:「對,復興大學的校訓便是謙虛、謹慎、實事求是。齊學長教訓的對。可以開始了麼?」

    齊登明面色一正:「看好了,這是一杯水。」

    齊登明指著桌子上的一杯透明清澈的水。

    『呼啦啦』眾人全都圍了過來,外邊的人瘋狂的往裡邊擠,墊著腳往裡邊看。

    李真也是瞪大了眼睛看著那杯水,不知道齊登明下文是什麼。

    卻見齊登明高深莫測的一笑,伸出一根手指頭:「看好了,大家都看好了哦。這是一根手指頭,我有魔法,我只用這一根手指,便能讓這杯水結冰,你們信不信?」

    「可拉到吧你。」

    「你在做夢麼?還魔法?」

    「你要是能用手指頭就讓這杯水結冰,我把杯子吃下去。」

    「……」

    而李真卻愣住了,單純只需要一根手指頭麼?他的眼裡出現一抹笑意,大概猜到這是什麼現象了。好吧,本以為有人會給自己一個驚喜……

    齊登明臉紅脖子粗的吼道:「你們不相信是吧?看好了。你們不要眨眼,都看過來,看好了哦。」

    就連齊愣子和徐申學也被調動起了好奇心,紛紛和學生們擠在一起,紮著脖子猛看。

    卻見,齊登明的食指漸漸的探向那燒杯,然後輕輕往水面上一點。

    詭異的現象出現了。

    隨著他手指的離開,整個水面上立即開始凝固,形成了結晶體。然後結晶體迅速的向下蔓延。

    只是短短的幾秒鐘,在現場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那一杯清澈的水徹底凝固結成了冰。

    「啊!」

    「見鬼了!」

    「他真的會魔法!」

    「這不可能,這根本就不科學。他手指上什麼都沒有啊。我剛才還看見他用那根手指抓饅頭吃了,他手指什麼都沒有。」

    「他真的會點水成冰。」

    「臥槽,齊學長你太帥了,這是怎麼做到的啊。這不可能!」

    「見鬼了見鬼了,這是一種什麼現象?現在剛入秋啊,天氣還沒轉冷呢,水怎麼可能在夏天結冰呢?」

    「……」

    『嗡』的一下,整個教學樓都炸開了。

    化學樓的轟動引起了全校的轟動,全校別的系的學生發了瘋的往化學樓跑,拚命的往裡邊擠。

    「聽說齊學長真的點水成冰了!」

    「他就用一根手指頭就做到了。」

    「這根本不可能,我不相信,現在這天氣還是秋老虎呢。他怎麼可能……」

    「他會魔法。」

    「快,同學,讓條路啊,讓我進去看看啊!」

    「別擠別擠。」

    「……」

    徐申學倒吸一口涼氣:「齊同學,這是怎麼回事!」

    齊登明笑而不語,高深莫測的看著李真:「拜我為師吧。」

    李真苦笑一聲:「我可不可以摸摸這冰。」

    「可以。」

    李真伸手摸了摸,又是一聲無奈的苦笑,幽幽說道:「齊學長,能發現這個了不起的現象我很佩服你。但是……也許你下次研究出第三種結冰方式會更好。對了,下次研究出真正的點水成冰更好。我說的是真冰,不是這個假冰。」

    「假冰?」

    齊登明憤怒道:「大家親眼目睹了水結冰的過程,你憑什麼說這是假冰。」

    徐申學卻眼前一亮,不斷呢喃著:「第三種?第三種?意思是李真知道兩種結冰方式?」

    李真嘆口氣:「這在化學裡,是一種熱冰現象。所謂熱冰,就是溫度高於0度以上,與室溫齊平,或者高於室溫的水凝固現象,這稱之為熱冰。而事實上,水的凝固點在0度以下,隨著大氣壓的不同而結冰。所以這熱冰,嚴格來說屬於假冰。」

    「熱冰!」

    有人驚呼一聲,伸手去摸燒杯裡的冰,卻覺得手指尖有種滾燙的感覺。

    見鬼般的尖叫著:「嘿,這冰真的是燙的。」

    「啊,真的是。」

    「是熱冰。」

    「這溫度得有四五十度吧?四五十度的水怎麼可能結冰?這太神奇了。」

    「真的是燙的。」

    「……」

    齊登明臉有點紅:「對啊,是熱冰啊。但這還是冰啊。」

    「這不是冰。」

    「你不要信口開河,大家都看見這是水凝固了,你怎麼睜著眼睛說瞎話呢?水凝固的物體,不是冰是什麼?」

    李真說:「你這也不是水啊。」

    「你放屁!這怎麼不是水了!」

    齊登明有些抓狂了。

    同學們也吶吶道:「李學弟,我們都看見了,它透明清澈,確實是水啊?」

    李真搖頭:「你只能說這被稱之為『液體』,但是你不能說它是H2O水。」

    齊登明埂了梗脖子:「那你說這是啥?」

    「醋酸鈉過飽和溶液。」

    此言一出,齊登明『噗』的一聲被口水嗆了一口,震驚的看著李真:「你……你,你怎麼會知道?這是我做實驗的時候偶然之間發現的一個新現象,你是怎麼知道的?」

    李真笑說:「桌子上那些白色結晶體就是醋酸鈉結晶了吧。我剛開始還不確定那是什麼,但是我看到熱冰現象,我就知道那肯定是醋酸鈉結晶體了。」

    「對!」

    齊登明點點頭。桌子上的那些白色粉末結晶體,確實是醋酸鈉結晶體。他心中苦笑,本來是打算的所有人都搞不懂的時候,自己再拿出來給大家解釋,給大家演示。沒想到李真竟然一眼看破了。

    「而事實上除了這醋酸鈉過飽和溶液之外,你的手指甲裡應該還沾染的有少許三水合醋酸鈉晶體。」

    齊登明驚恐的看著李真:「你怎麼知道!」

    要知道,齊登明為了掩蓋自己這根手指上什麼也沒有,就是憑空點水成冰,增加神秘感。故意在之前還用這隻手吃饅頭了。卻沒想到,李真連這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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