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我要做門閥 作者:要離刺荊軻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3: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0 695863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9 07:07
我要做門閥 第兩百七十節餘波

    「蓋進賢受上賞,蔽賢蒙顯戮,今有士子xx縣xx年xx,恭文修武,於新豐公考之中,錄得文武之才,有郡縣之能…… 」

    一間雅室之中,一個年輕文士,拿著手裡的這封信函,激動的不能自已,大聲唸誦著其中的內容。

    他不能不激動,因為這是皇長孫寫給他的一封信。

    信上雖然沒有用什麼華麗的詞語和誇張的修飾語,只是簡單的形容了一下,他在新豐公考過程之中展現出了文武之才,並且表示肯定,希望他繼續努力『毋失孤望』『砥礪前行,行聖賢之道』。

    有這幾句話,就已經足夠了!

    而居於上首,聽著自己的兒子唸誦著信上內的父母,也都是同樣激動。

    這次新豐公考,自己的兒子雖然落選。

    但是,長孫殿下能親自修書,予以勉勵!

    這本身就是成功啊!

    「吾兒,長孫殿下不棄於汝,則汝不可背殿下!」坐於上首的一個中年文士,撫著鬍鬚微微勸誡著:「殿下,以國士待汝,汝必得以國士之才相報,方能不負殿下之信!」

    「兒子豈敢!」年輕人俯首拜道。

    此刻,在他內心之中,長孫殿下,就是三王五帝一般的明主聖君!

    是值得用盡一生去效忠和輔佐的君主!

    年輕人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從懷裡掏出另一封信,道:「父親大人,侍中領新豐令張公,還給兒子寫了一封舉薦信,大人可要聽?」

    聽到這話,端坐在上首的中年文士,猛地起身,道:「吾兒快唸給為父聽聽……」

    舉薦信,就是敲門磚。

    一位侍中官的舉薦信,若是運作的好,說不定可以讓自己的兒子,比其他人擁有一個更好的起點。

    年輕人於是興奮著打開手裡的帛書,驕傲的念了起來。

    中年文士聽著,臉上的喜悅之色,漸漸淡去。

    倒不是這信裡的內容有什麼不好,事實上,信上照例吹捧了一下自己的兒子,而且評價還蠻高的。

    只是……

    這封舉薦信,是寫給『縣道有司及諸邊塞州郡長官』的。

    而且行文之中,也說的很明白,只是見才心喜。

    換言之,這封舉薦信雖然有效力,但效力也就僅限於能讓持信者獲得一個被縣道有司和邊塞州郡長官接見的機會。

    能不能被用為官吏,還要看對方的。

    不是那種想像中一個侍中官用自己的名義,向他的一位同事或者朋友推薦一位有才能的年輕人的真正推薦信。

    但……

    話雖如此,但這封信的本身,也傳遞出了無數善意。

    一位侍中官,點評了自己的兒子,這事本身就是一個可以炒作的機會。

    至少,哄騙一下自己鄉亭的泥腿子,綽綽有餘了!

    要知道,這可是張蚩尤的點評!

    這樣想著,中年文士復又露出笑容,對自己的兒子道:「此番新豐公考,吾兒雖敗猶榮,往後要戒驕戒躁,繼續努力讀書,不可辜負了長孫殿下的一片苦心!」

    「諾!」年輕人恭身一拜,此刻他內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喜歡讀書,想要讀書。

    他要發憤圖強,做一個殿下期許的『文武之才』。

    …………………………………………

    相同的一幕,在數百個家庭上演。

    幾乎所有進入了面試,但沒有錄取的士子,都在之後三五日內,陸陸續續接到了兩封內容大相逕庭的書信。

    一封是長孫所寫,用印的勉勵書。

    勉勵著士子『邵修聖緒、砥礪前行』『毋失孤望,行聖賢之道』。

    另一封則是打著張越名義的推薦信,將該位士子在公考裡的表現和成績,大大讚譽了一番,然後推薦給『諸縣道有司及邊塞州郡長官』,說是『堪為鄉黨之才』。

    就這麼一手,什麼代價都沒有付出。

    張越和劉進就在關中大大的刷了一波臉。

    數百個士大夫家庭和地主豪商家庭,一起動起手來鼓譟輿論,宣揚著長孫的『英明』『張侍中』的賢能,然後順便帶上一句『吾兒有幸蒙長孫不棄,親筆寫信勉勵,張侍中甚至還給吾兒寫了一封推薦信呢』。

    但是呢『吾兒心志堅定,發誓此生效忠長孫,至死方休,如今日夜在家讀書,磨礪自身,好待日後公考』。

    然後,那些被錄取的家庭,也跟上這個節奏,到處宣揚『犬子不才,如今添為長孫殿下門下牛馬走,用為新豐吏』。

    於是左右街坊和鄰居,立刻投以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接下來,無數媒婆,帶著大包小包上門了。

    開口就是『xx鄉的x公有女,年方二八,待字閨中,聞君有麒麟兒,願結秦晉之好』。

    然後,就悄悄的暗示『x公素來寶愛此女,為其準備了嫁妝xx萬,奴僕xx個……』

    通常很少有人能抵擋如此猛烈的金彈攻勢。

    尤其是那些出身貧寒的士子家庭,原先不過是一個小地主的兒子,家訾滿打滿算也就幾萬錢。

    但現在,人家媒婆登門,開口陪嫁嫁妝就是幾十萬甚至上百萬!

    還附送奴僕、滕妾、土地一大堆。

    在這樣的條件面前,別說對方的女兒,未必就長的醜。

    即使是無鹽女,恐怕也會有人閉著眼睛點頭。

    至於那些出身士大夫家庭或者軍功貴族家庭的子弟,甚至遇到有名門世家、勳貴功臣想要下嫁女兒的。

    雖然只是旁系所出的庶女。

    但卻依然讓其家族震撼不已,更將這股風潮推至巔峰。

    於是,整個關中都知道了。

    這個世間多了一天顯貴之路,名為『公考』,一旦得中,那就可以改變人生,贏娶貴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而隨著這股風潮的愈演愈烈。

    劉進和張越的名聲被更多人知曉了。

    尤其是張越,他的『張蚩尤』綽號,甚至隨著商旅,傳到了關東地區和邊塞。

    以至於連匈奴人都聽說了,漢朝出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張蚩尤』,據說這位『張蚩尤』身高三丈,三頭六臂,殘暴不已,曾經將八個行刺他的刺客,全部撕成碎片!

    恐怖如斯,讓匈奴人驚懼不已。

    於是,信仰薩滿教,相信萬物有靈的一些匈奴底層牧民,甚至悄悄的在自己的穹廬裡用泥巴捏了個『張蚩尤』的神像,日夜供奉、祈禱。

    還別說,許多牧民自從請了『張蚩尤』神像,供奉之後,生活就似乎變得好起來了。

    牲畜很少生病了,偶爾還能從山林裡獵獲幾隻野物。

    甚至連病都很少生了。

    於是,在悄然間,『張蚩尤神』的信仰,在漠北的一些部族底層漸漸擴散。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9 07:09
我要做門閥 第兩百七十一節軍訓(1)

    延和元年夏六月癸卯(二十六)。

    新豐縣衙門口車水馬龍,兩百三十七人將本來就很狹小的縣衙門口,擠得水洩不通。

    「諸君……」一個官員從縣衙裡走出來,滿臉微笑,對著眾人拱手。

    「陳縣丞!」眾人連忙回禮,這位新豐縣的縣丞算是這些新新官吏們最熟悉的一個新豐官員了。

    自從公考開始以來,就是他在出面,組織考試、宣讀政策,並通知成績。

    許多人甚至對這位縣丞有著不錯的評價,認為他平易近人,平和儒雅,乃是難得的淳淳長者。

    陳萬年笑著走到眾人面前,拱手道:「讓諸君久等了,諸君請隨本官來吧……」

    說著就帶著眾人,向著新豐城外走去。

    這讓很多士子都在心裡打鼓:這新豐又要玩什麼花樣了?

    但沒有人敢質疑,人人心裡面現在都在想著怎麼給上司留下一個好印象,以便將來能分配到一個好位置,最好是親近長孫殿下或者那位侍中官的地方。

    所以,大家也就默默的跟著陳萬年,走出了新豐城門,在經過大約兩刻鐘的跋涉後,眾人抵達了目的地。

    此地有一個山谷,山谷前是空曠的原野,原野上和山崗上,隨處可見牛羊在安詳的吃著牧草。

    幾個騎馬的牧民,在這片地域之中不時巡視。

    遠方,十來個孩子在他們的母親的帶領下,歡快的嬉戲在牲畜群之中,不時還有著孩子騎著幾頭公羊,到處炫耀。

    「早就聽說新豐有一批輝渠牧民牧養著一個牲畜群,如今看來這裡大約就是新豐縣的牧場了吧……」很多人接頭交耳的議論著:「只是新豐縣能負擔得起這樣規模的牲畜群嗎?」

    當今之世,牲畜的主要用途,除了作為運輸畜力外,便是宰殺吃肉。

    在邊塞地區,有大畜牧主,蓄養數千牲畜,家訾不比佔有千頃良田的大地主少。

    但,這裡是關中,缺乏足夠的牧場和草料,像這樣規模的牲畜群,每年光是維繫費用恐怕就要花費上百萬!

    許多人都覺得,這些牛羊等牲畜最終的下場,大約都是被宰殺,然後賣掉肉,回籠資金。

    但……

    這些輝渠牧民,卻在不久前,在新豐入籍。

    這就透露出了新豐當局,似乎打算在畜牧業上大干一場?

    不少有見識的年輕士子,此刻都是憂心忡忡。

    畜牧業賺錢嗎?

    當然賺錢!

    當年,故御史大夫卜式,就是靠著牧羊,家訾積攢到數千萬。

    上林苑的水衡都尉衙門,近二十年來假民母鹿,收其鹿租,歲入數千萬之多。

    邊塞的很多豪強,都是廣蓄牲畜,因地制宜,發展畜牧業,家訾千萬,小日子過的別提多好了。

    但……

    在關中,在內地,還從未有過有人通過蓄養如此多牲畜發達的例子。

    因為,關中沒有合適的牧場。

    不少已經立志要在新豐做一番事業的人,甚至已經在心裡擬好了腹稿,打算勸諫一下張侍中和長孫殿下,說不定能得到看重!

    腦子裡正亂七八糟的想著許多事情。

    那位陳萬年陳縣丞卻已經帶著人,走到一處穹廬前,拜道:「張縣尊,所有新吏皆已帶到,合計兩百三十七人……請縣尊訓示! 」

    就聽著穹廬內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勞煩陳縣丞,先帶諸君換裝吧……」

    「諾!」

    當下,便有著官吏,推著幾輛鹿車(獨輪車,漢稱鹿車,大約在秦代被發明),載著許多東西,來到了眾人面前。

    大家定睛一看,發現皆是行縢、絮衣之類的軍用衣著。

    所謂行縢,乃是從宗周時代的邪幅發展而來的一種裹腳裝束,一般是自下而上,從足腕螺旋式纏繞到膝蓋一種亞麻布裝束,類似於近代軍隊的綁腿。

    詩云:赤芾在股,邪幅在下。彼交匪紓,天子所予。

    自戰國開始,宗周的邪幅就發展成為比較成熟的護腿裝束,廣泛裝備在列國特別是秦國軍隊之中。

    漢因之,並大力推廣,以至於『鼓吏赤幘行縢』,成為漢代地方基層官吏的標配。

    至於絮衣,則是一種軍用的護腿。

    前代的名臣晁錯曾經上書太宗皇帝,請求廣賜邊塞士卒『堅甲絮衣,勁弓利刃。益以邊郡良騎』以抵禦匈奴侵襲。

    而在如今,絮衣隨著漢軍出塞遠徵需求,而更加廣泛的被應用於各種野戰部隊,成為漢室軍隊裝備數量最多的一種防具。

    自然這種原始的護腿也很廉價。

    其以粗麻布填充一些絲絮之物,質地較厚,但很柔軟,不止可以有效的保護雙腿,讓士兵可以更加靈活的跳躍奔走,更具備一定的禦寒效果,特別適合在北方寒冷地區作戰。

    眾人見了,都是相互看了看,不知道這新豐的張侍中又要玩什麼新把戲。

    就聽著陳萬年說道:「諸君請盡皆換上這行縢、絮衣……」

    立刻就有著官吏,向著眾人逐一分發著行縢、絮衣。

    很奇怪,居然每人都領到了三套。

    這是要幹嘛?

    許多人心裡都有著疑惑,但還是聽從命令,換上了這些裝束。

    於是,半刻鐘後,在這牧場前的空地裡,兩百三十七名士子基本都換好了裝束。

    然後,穹廬的帳門就被打開,張越穿著一身甲冑,腰繫長劍,在兩名武士保護下,走了出來。

    「諸君安!」張越笑著對眾人拱手拜道:「吾就是新豐令張子重,諸君也應該都聽過本官的名字……」

    此話一出,人群立刻就議論紛紛。

    「這就是張蚩尤啊……」許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實在是現實與傳說的反差太大了。

    在大家想像之中,這位張蚩尤,即使不是身高丈二,起碼也應該有個八尺餘,膀大腰粗,一臉橫肉。

    但現在出現在大家眼前的卻是一個身高可能連七尺都不到(張越現在還在長身體),看上去眉清目秀,頗有些文弱之感的年輕武將。

    要不是這位侍中官身上穿著甲冑,活脫脫就是一個眾人腦海裡曾經臆測過的賈長沙般的文人。

    張越聽著議論聲,臉色也有些僵硬。

    張蚩尤?

    最近這些日子,他也聽說了,有些緩則,在私底下給他取了個張蚩尤的外號。

    這讓他有些不爽。

    哥哪一點像個肌肉男了?

    但也只是不爽而已。

    他微微抬了抬手,掃視著眾人,心道:「看吾不訓爾等個半死?」

    腦海裡,曾經大學和入職時,接受過的軍訓場面,一一浮現著。

    眾人此時才終於安靜下來,齊身拜道:「下官等見過張侍中!」

    張越回禮,拜道:「諸君免禮!」

    然後他就提著劍,走到人群前,說道:「本官首先代表長孫殿下,向諸君問安,新豐黎庶能得諸君相助,其生活一定會變好!」

    「不過……」張越輕輕笑著:「諸君也不能驕傲,因為,君等還不能被稱為『良吏』!」

    「何為良吏?」張越說道:「所謂良吏,堅決服從上官命令,堅決完成上官任務,堅決擁護大漢,堅決效忠社稷,堅決忠於宗廟、忠於陛下!」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來之能戰,戰則必勝!」

    「這才是良吏!」

    「這也是管子所謂的:令則行,禁則止,憲之所及,俗之所被。如百體之從心,政之所期也!」

    說到這裡,張越就咧著嘴,問道:「君等可願成為這樣的良吏?」

    眾人一聽,哪裡敢反對,紛紛拜道: 「吾等實皆願成如此之吏!」

    「請侍中訓示、教誨!」

    「善!」張越笑呵呵的道:「那自今日起,吾與諸君,就在此進行為期十日的軍訓吧!」

    「希望通過此番軍訓,可以矯正諸君的一些不良習慣,養成遵守紀律、命令、秩序的優秀習慣……」

    「所謂不教而誅是為罪,在軍訓之前,本官正告諸君:既是軍訓,則一切皆以軍法從事,凡觸犯者、違例者,皆當重罰!」

    「諸君若有不願參與者,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說完,他就掃視全場,凝視了數秒。

    沒有任何舉手或者有異議。

    相反,他似乎看到人群之中,充斥了名為興奮和亢奮的情緒。

    這就讓張越有些狐疑了,這是什麼情況?

    在他想來,文人士大夫在遇到軍訓這樣的事情時,肯定會有跳出來,大聲嚷嚷什麼『斯文掃地』什麼『此非儒臣之為』來抗議。

    至少,也該有渣渣跳起來讓他立下一個下馬威。

    但現在,情況卻和預計的完全不同。

    幾乎所有人,都是躍躍欲試,一副『侍中下令吧,吾等馬上就能開始』的神色。

    這就是他將漢代文人和後世文人混淆,才造成的偏差了。

    漢室文人士大夫,推崇和追求的,從來都是上馬能治軍,下馬能治民的文武全能模式。

    就連當年的司馬相如,也曾經持節入西南,招撫西南夷諸國,為國家立功。

    另一位文壇領袖嚴助,更曾持節領軍南下,鎮壓閩越的反叛。

    穀梁君子們,雖然嚷嚷著『莫如和親便』,要和平不要戰爭。

    然而,社會的風氣,卻是『軍中自有黃金屋,軍中自有顏如玉』。

    對於幾乎所有階級來說,軍功最高,是根深蒂固的觀念。

    換言之,其實穀梁學派現在主和,只是因為他們無力主戰,也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將領。

    甚至很可能,僅僅是因為公羊學派主戰,穀梁學派才要主和。

    不然穀梁君子們如何顯示自己的獨特性呢?

    這就像當年,在公羊學派沒有興盛前,幾乎所有儒生,聽到匈奴二字,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嚷嚷著要撅師塞外,收復新秦中(河套),與單于會獵於陰山之下一般。

    所以哪怕是現在在這些士子之中的穀梁學子,現在也是一臉興奮。

    所有人都在心裡狂喜:「張侍中果然有要領軍出塞的準備!」

    錯非這位年輕的侍中官,在心裡早有要領兵出塞,立功覓封侯的打算,他何必在這新豐做『軍訓』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而大家為何打破頭也要擠進新豐,爭奪著一個百石甚至連百石都不足的小吏名額?

    還不就是因為大家賭這個張侍中未來可能要領軍出塞,提前來這裡佔個坑?

    如今,張越宣佈軍訓,在眾人眼中無疑赤裸裸的表明了自己未來要出塞立功的志向。

    幾乎所有人都在心裡歡呼雀躍。

    常遠甚至有些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之色,想要引吭高歌。

    他來新豐,不就是想要這樣的一個結果?

    「我賭贏了!」常遠握著拳頭,在心裡說道:「父親大人,您等著,兒子一定會接您回來的!」

    而在常遠身旁,兩個身著漢服,但眼瞳卻是褐色的年輕人,更是相擁在一起,大聲的歡呼起來:「張侍中萬勝!」

    他們的舉動,立刻引爆了所有人的情緒,大家都歡呼了起來:「張侍中萬勝!」

    這一刻大家彷彿看到了,未來跟隨這位侍中出塞立功的光輝前景!

    只要成功獲勝,每一個人都將得到豐厚報酬!

    當年,貳師將軍李廣利遠徵大宛。

    戰勝之後,一次性為帝國貢獻了九位列侯,兩個九卿、十二個中兩千石和一百多位兩千石以及數百位千石官吏。

    就連軍隊裡的伙伕,也得到了賞賜。

    那些冒險追隨李廣利的死刑犯和奴隸,也全部獲得赦免,還得到了賞賜。

    而前代的名將衛青霍去病,就更了不得了。

    大司馬霍去病麾下,一共誕生了三十多位列侯,兩千石不計其數。

    大將軍衛青麾下也誕生了二十餘列侯,其中甚至包括了當朝的丞相!

    衛霍外戚軍功集團,甚至把持了國家權力二十幾年,直至長平烈候病逝,才開始漸漸衰落。

    而這位張侍中,一旦獲得領軍出征的資格。

    他的下限最低也不會低於李廣利,而上限卻可能是霍去病衛青!

    換言之……

    封候拜將,人人都有機會!

    出人頭地,光宗耀祖,根本不是夢!

    瞬間,士氣max,凝聚力max。

    張越卻是跟傻了一樣,看著這些年輕人,良久他才不得不感慨:「大約這就是漢家強盛的緣故吧!」

    連讀書人,文人都是好戰分子,都是戰爭狂。

    可想而知,這個民族的戰鬥力會有多麼恐怖。

    也就難怪,哪怕到了元成之際,也能出一個陳湯,帶著兩三千人,裹脅僕從軍,帥師遠徵數千里,斬郅支頭顱而歸,更可以喊出那句: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豪言。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9 07:09
我要做門閥 第兩百七十二節軍訓(2)

    既然大家都願意,並且很有興趣參與軍訓。

    張越也就不多說,立刻開始。

    他將眾人帶到了山谷之中。

    這個山谷,被輝渠人改造過,變成了一個簡易的球場。

    輝渠人閒暇之時,就會來此蹴鞠為樂,山谷兩側,還搭建了幾個簡單的木棚,作為修葺之用。

    張越領著眾人,走進這個山谷,隨即,就有期門軍的士兵,在山谷外建立起一道封鎖線,隔絕內外。

    張越穿著甲冑,轉過身子,看著眾人,微笑著說道:「今天,吾與諸君開始進行第一個訓練項目:列隊和正步……」

    眾人聽著,都有些意外。

    常遠等有著軍事訓練素養的人,甚至有些不以為意。

    列隊與整隊?

    大漢軍人後代,從八歲開始就已經在學習了。

    與後世宋明那些無組織無傳承無秩序無紀律的軍隊不同。

    漢軍的組織結構,承自戰國。

    準確的說,就是拿著秦代的製度和結構,稍稍改了一下名稱,就宣佈是自己的了。

    而秦軍素來以組織嚴密,紀律嚴明著稱。

    秦國軍陣更是號稱列國最強。

    當年,蒙恬率領的秦國兵團,用步兵把匈奴人、東胡人、月氏人懟的生活不能自理,不敢南下牧馬,豈是靠的匹夫之勇?

    當今即位之前,漢與匈奴爆發過多次大規模的騎步交鋒。

    沒有讓匈奴騎兵佔到太大便宜,更沒有靠過什麼個人的勇武。

    在這個時代,真正的精銳軍團,都是通過長年累月的艱苦訓練,再通過不斷的上戰場,打磨出來的。

    漢家祖制:士非教不得徵!

    沒有經過訓練,擁有並具備足夠作戰技能的人,是不許隨軍出征的。

    因為,那樣只會害死他和他的同袍。

    在這個時代,軍隊是專業化、職業化的。

    自然,沒有什麼人將張越選擇的這個訓練項目放在眼裡。

    大家都是信心滿滿,覺得一定可以讓這位張侍中大開眼界。

    可惜……

    很快,他們就發現錯了。

    「諸君看著我做一次……」張越笑著直起腰桿,抬頭挺胸,抽出腰間的佩劍,立在額尖,然後就像一個機器人一樣,踢起了正步。

    他踢的正步,幾乎與回溯中的解放軍儀仗隊的姿勢一模一樣,極具觀賞性。

    嗒嗒嗒!

    腳步有力的踏著地步,極有節奏的前行。

    在眾人面前走了一圈,張越走回原來的位置,然後一個漂亮的轉身,將劍收回劍鞘,稍稍放鬆,然後問道:「諸君看懂了嗎?」

    「本官的這個列隊,要求是每隊二十人,分作十二隊,每一個人都必須如本官這樣,做到標準,然後……」他微笑著道:「每一隊的隊列,都必須筆直,二十人進退如一人……」

    想了想,張越補充道:「做不到的,今天就不許休息……」

    當代漢軍的戰術素養,當然是很高的。

    某些紀律嚴明,有著悠久傳統的精銳部隊,甚至能排成一個只有在近代軍隊身上才能看到的嚴整方陣,冒著敵人的箭雨前進。

    各個作戰部隊之間的協調也保持的相當好。

    步騎協同做的非常完美。

    某些部隊,甚至規定了,敵人在距離多少時弓弩狙擊,敵人靠近多少步時,騎兵衝擊,怎麼追擊,如何防守。

    然而……

    卻有一個致命的漏洞。

    基本上,各個軍隊都有自己的特色。

    主將的個性與喜好,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他所率領的軍隊的作戰特色。

    譬如前代名將李廣和程不識就是極好的例子。

    李廣的軍隊,是出了名的紀律散亂,但作戰勇敢。

    常常是雞血一打,就嗷嗷叫著衝上去。

    也不考慮敵人有多少,更不管戰場局勢如何,跟著李廣衝了再說。

    而程不識所部,則是紀律嚴密,組織嚴格。

    據說,程不識的軍隊連在什麼地方修整、如何修整?吃飯的時候,先喝湯還是先吃飯都是有規矩的。

    這些特性,使得漢軍各部幾乎都有著濃郁的主將特色。

    將主的性格和學識決定了軍隊的個性。

    這固然使得漢軍各部,能在自己的將主率領下,在戰場上打的有聲有色,一個優秀的將主帶的軍隊,甚至可以創造奇蹟。

    但卻也導致了,實際上漢軍各部都極難統合。

    歷史上李廣為什麼到了衛青部下就立不了功,甚至成為了著名的迷路大將軍?

    與李廣所部和衛青的部下格格不入是分不開的。

    更麻煩的是,因為這些制度和規矩,都沒有形成文字,只是將主自己的規定。

    將主一死或者調任,這支軍隊就會陷入混亂之中。

    只有少數歷史悠久,有著內部傳承的部隊,可以無視這個限制。

    這也導致了,漢軍的許多精銳,常常只能強盛一代。

    歸根結底,就是缺乏統一的操典和統一的規矩。

    有趣的是,據張越所知,同時期的羅馬軍團也有這個毛病。

    來一個好將軍,能夠統合起軍團,軍團戰鬥力立刻飆升上去。

    換一個渣渣,又馬上跌落下去。

    而後世的近代軍隊就沒有這個問題了。

    在統一的操典訓練之下,所有軍人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沙皇俄國,就是靠著幾百萬隻會喊烏拉的灰色牲口,成為了歐陸憲兵,經常跨國執法。

    當然了,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和近現代的火器戰爭是兩回事情。

    前者組織和紀律固然重要,但軍隊本身的勇武,也同樣重要。

    而後者,組織和紀律壓倒一切。

    排隊槍斃的時代,不需要勇士,只需要能跟上鼓點的機器。

    張越現在就想要探索一下,一個冷兵器時代的軍隊訓練操典,到底應該如何編寫。

    而他也有底氣這麼做。

    前不久,天子給他送來了霍去病的手稿。

    雖然只有兩卷,但卻讓他受益匪淺,通過閱讀哪位偉大的軍神記錄的文字,他瞭解和明白很多當代軍隊的常識。

    有了這位軍神在手稿裡敘述的一些事情,張越得以窺見當代軍隊的面貌和組織結構。

    但要摸索出一套適合冷兵器時代訓練士兵的操典,還是付出無數心血和時間來實踐。

    不過,他年輕,有的是時間。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29 07:09
第兩百七十三節李廣利回朝

    「周文!挺直胸膛,提臀收腹!」

    「常遠!你沒有吃飯嗎?腳步用力!」

    ………………

    山谷之中,回想著張越的咆哮聲。

    兩百三十七名准官吏,在他的咆哮聲下瑟瑟發抖,戰戰兢兢,身心俱疲。

    此時,已經差不多臨近下午了。

    但,眾人卻依舊沒有哪一個人能做到這位侍中官要求的列隊姿勢和行進姿勢。

    這讓很多人心裡產生了深深的恥辱感。

    在這種恥辱感的作用下,竟無人吭聲,也無人異議。

    大家都是咬緊了牙關,堅持著一遍又一遍的練習。

    而這正是漢代士大夫和貴族們的特性!

    知恥然後勇!

    不知恥,沒有羞恥心的人,在這個時代,是很難混下去的。

    孔子說: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

    又說: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謂之士也。

    孟子說: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也。

    而當代風行的公羊學派,則將這種思潮和思想,推至極致,甚至上升到了道德和『是不是人』的高度。

    原因嘛,也很簡單。

    因為公羊學派的歷史觀認為人注定是歷史中的存在。

    簡單的來說,就是個人的行為和個人的選擇,可以影響歷史。

    而公羊學派的生命觀又認定,人注定只有今生,不存在什麼來世啊轉世之說。

    就像刑天一般,哪怕身為神魔,也不會有什麼來世。

    死了就是死了。

    於是,在這兩個觀點的影響下,漢人普遍認定,假如你今天被人羞辱,你若不準備報仇的話,那就永遠也得不到公正和公義。

    你將終身受辱!

    同樣的道理,在家國問題上也是如此。

    親人被辱和國家被辱,一定要想辦法,發憤圖強,然後去復仇。

    不然,家國之辱,永生不去。

    而作為當事人,自也會被永遠釘死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受春秋之誅,被後人鞭笞。

    越是年輕人,就越認同這種觀念。

    更何況,現在在這山谷裡的,都是經過篩選後的人。

    從一千五百多人裡挑選出來的合格者。

    素質和忍耐力都遠超一般的文人。

    於是,就出現了現在的這一幕。

    兩百三十七個年輕文人,綁著行縢,穿著絮衣,像武士一樣在這山谷之中翻來覆去的練習著後世軍隊的隊列和正步。

    哪怕如今豔陽高照,氣溫接近了三十度,人人汗流浹背,也沒有人喊苦。

    這讓張越看的,真是嘖嘖稱奇。

    但他毫不手軟,繼續嚴厲操練。

    經過固化的記憶,更是使得他能夠隨時隨地,喊出任何一個動作不規範的人的名字。

    這更令這些年輕人畏懼、崇拜和服從。

    於是,就這樣一天操練下來,到了夜幕時分時,他們竟也能走一個像模像樣的隊列出來,正步也能踢的有些水平。

    雖然不能與後世的軍隊相比,但比起那些大學校園裡,接受過軍訓的大學生要好的多了。

    張越很滿意。

    於是,便讓輝渠人宰殺了幾隻羊,做了一個全羊宴。

    ……………………

    傍晚的蕭關,巍峨壯麗。

    夕陽垂在山巒上,將這個巍峨的關塞渲染的格外顯目。

    遠方的穀道上,一支大軍,列著長長的長蛇,蜿蜒而來。

    當先一面將旗,被人高高舉起。

    「海西候貳師將軍李!」旗幟上的文字,張牙舞爪,向世人宣告著這支軍隊的將主的來歷。

    「貳師將軍回朝述職?」蕭關的守將,遠遠望著遠方的這支回師的大軍,眉頭緊鎖著:「朝廷的旨意不是說,貳師將軍要在居延駐屯到明年春天嗎?」

    「據說,此番貳師將軍回京,是欲向陛下親自懇求,討伐車師!」一個文吏恭身說道:「車師王狂妄無禮,龜茲王苛待漢商,邊塞商民,群情激憤,請求討伐也不是一兩年了……」

    「哦……」守將目光灼灼的盯著遠方的大軍。

    他知道,這位海西候自從在大宛得勝後,就沉迷上了馬上取功勛。

    特別是,當他聽說,長安城有人私底下傳言說什麼『貳師將軍不過中人之姿,都尉之才,陛下拔苗助長,竟用為大將,託付軍國這事……』

    他就發誓,一定要證明給天下人看,他李廣利不是靠裙帶關係,而是靠著真才實幹,打下來的戰功。

    於是,在天漢二年和天漢四年,相繼說服當今,發動了天漢戰役和余吾水戰役,主動對盤踞在漠北的匈奴王庭發起攻擊。

    特別是餘吾水戰役,這位貳師將軍甚至身先士卒,帶領漢軍對匈奴騎兵發動了一輪又一輪的猛攻。

    傳說匈奴的且鞮侯單于甚至一日之內三次轉移大蠹。

    不過,無論是天山戰役還是餘吾水戰役,這位貳師將軍都沒有在匈奴人手裡佔到太多便宜。

    漢匈的戰損比接近了二比一。

    一位漢軍將士竟只能換到兩個胡虜。

    更關鍵的是,漢軍雖然能得到斬首,但卻無法擴大戰果。

    天山戰役,雖然擊敗了匈奴右賢王的主力,但沒有攻陷天山,沒有得到哪些被匈奴人轉移到天山之後的牲畜人口。

    餘吾水之戰,更是先勝後敗,只能勉強全軍突圍。

    所以,軍方內部已經有些不滿。

    大家率部跟著李廣利,是為了封妻萌子,光宗耀祖,一起發財的。

    可不是跟著他去跟匈奴人這樣消耗的。

    於是,這位海西候在餘吾水之戰後,就一門心思的想要對西域用兵。

    似乎打算先找車師、龜茲這些匈奴人的狗腿子的麻煩,和大宛戰爭一樣,用勝利和財富來安撫、拉攏軍隊。

    所以,這位貳師將軍急匆匆的回朝,確實有可能是為了說服朝野,支持他對西域『不臣蠻夷之鞭笞』。

    但……

    事實可能並非如此……

    守將轉過身子,面朝長安方向,他想起了最近傳到蕭關的一個傳聞。

    當今天子,最近有了一個新的寵臣。

    侍中官張子重。

    據說,宮廷有傳聞,這位陛下將這個寵臣稱為『小留候』。

    所以……

    「這貳師將軍大約是被人踩到尾巴了……」守將在心裡猜測著。

    「若果真如此,那麼……」守將握著自己的劍柄,心裡面腦洞大開:「或許我該早點去那位『小留候』面前表表心意……」

    能令貳師將軍不得不提前回朝,以爭寵的人物。

    未來的成就,一定小不了!

    ……………………………………

    遠方的大軍,漸漸接近蕭關。

    直到此刻,人們才開清楚這支大軍的面容。

    幾乎全部都是騎兵,十五騎為一隊,人馬相連十餘裡。

    許多騎兵身上,都穿著制式的鎖甲,配著長劍,背上掛著弓弩,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正是李廣利的親兵部隊,全部都是從中山、河間以及邯鄲遴選的燕趙兒郎。

    這支部隊號為'拔胡',據說是為了向當年大司馬驃騎將軍的'破奴'軍致敬。

    自組建以來,這些騎兵就跟著李廣利南征北戰。

    他們中的老兵,甚至參與過兩次大宛戰爭,身上被創數十處,是匈奴人最畏懼的戰士。

    此刻,李廣利騎著他最愛的那匹棗紅馬,手裡拿著大宛戰爭時繳獲的一柄鑲著黃金和白銀的寶劍。

    據說這是大宛王毋寡賜給其王宮第一勇士煎糜的寶物。

    而這個號稱大宛無敵的勇士,在大宛王都大宛城外,帶著五千名大宛士兵,擺出了一個據說是大宛先王留下的軍陣。

    五千士卒,人人大盾長矛,列成一個刺蝟。

    然後,李廣利就親自率領漢軍騎兵,從側面鑿開了那個看似堅固的軍陣。

    將那個看上去奇奇怪怪的軍陣撕成了碎片。

    回想著那一戰,李廣利也是得意不已的摸著自己的髯鬚。

    他今年剛好四十五歲,生得高高大大,足有七尺五寸高,長期的軍旅生涯,領他的皮膚看上去黝黑無比,毛髮也都相對粗糙。

    遠遠看著就像一個黑臉張飛。

    但,在二十年前,他還是長安城裡出名的小白臉,不知道多少貴婦人的床榻上都留下過他的身影。

    二十年軍旅生涯,不僅僅讓他的身體變得粗壯,心思變得細膩,更讓他的抱負也變得更大了。

    「此番回京,務必要說服陛下和朝臣,支持吾等對車師、龜茲的鞭笞!」李廣利對著左右的兩個心腹大將說道:「車師人狂勃,不識天數,龜茲人狡詐,屢次陷害和綁架漢使、漢商,若不予以懲戒,西域諸國何知大漢威嚴?天朝教化?」

    「君候說的極是!」一個跟在李廣利身邊的大將嚴肅的道: 「若不懲戒彼輩,西域諸國恐怕會輕漢之威,以至於重演當年絲路斷絕的危機!」

    古老的絲綢之路,自從博望侯之後就變得繁榮無比。

    中國的絲綢、香料和其他商品,沿著這條道路,銷往遠方的異域。

    為漢室帶回來了大量的財富。

    特別是黃金和白銀!

    漢家現在每年對外出口絲綢、香料和其他商品,歲入黃金數千金!

    僅僅是大夏人(貴霜王朝),每年都要求購數萬匹上好的蜀錦。

    正是絲綢貿易帶來的巨額黃金收入,維繫著漢室的貨幣供應平衡。

    當然,賺的最多的,還是商人。

    在事實上來說,現在最支持漢軍對外擴張的,就是北方的商賈了。

    「陛下前些時日,命人下發給了各部校尉以上將帥一本書……」李廣利忽然問道:「公等有什麼看法?」

    聽到將主的問題,左右將校都有些一楞,然後就如實的說道:「話糙理不糙!」

    「近些年來,王師對於夷狄蠻夷,確實太過於客氣了!」一個都尉說道:「對於敵人,那裡需要講什麼仁義?殺過去就是了……」

    其他人也都道:「俺也覺得,正該如此!」

    對於大漢的軍人來說,朝堂上的文官,有些礙手礙腳。

    特別是博望苑裡的穀梁學派的文人們,簡直就是一生之敵。

    這些年來在輿論的箝制下,漢軍各部不得不收斂了一下自己的殺心,像是大宛戰爭中順手屠掉頑抗王師的輪台國的事情,再也沒有發生過了。

    李廣利聽著眾人的議論,眼中流露出一絲忌憚,旋即就消失。

    「嗯!」他笑著道:「此番回朝,本將帶諸公去見一見那位張侍中如何?」

    「要得!」大家轟然笑著,點頭應允。

    李廣利心裡卻是生出了更多的提防。

    「小留候?」他在心裡低聲沉吟,旋即冷笑:「且讓俺來試試你的成色!」

    對他來說,毫無疑問,這個忽然冒出來的侍中官,已經成為了一個最大的威脅。

    因為,他很清楚,當今天子,是可以為了自己的寵臣,做出許多不合常理的事情的。

    就像他當年,不過是長安城的紈袴子。

    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這位陛下不計代價和成本的用資源堆砌。

    第一次大宛戰爭遇挫,立刻發動第二次,而且加大投入!

    正是經過了大宛戰爭的洗禮,在失敗和挫折之中,他學會了用兵,學會了觀察地理,預測敵人的手段。

    更學會瞭如何團結部下,激勵士卒。

    而這些是書上學不到,無法用文字來傳承和意會的東西。

    當年,這位陛下可以如此培養他。

    現在,同樣能培養一個小留候。

    李廣利很清楚,他之所以能有今天這樣的威勢和權力,靠的就是他是漢軍之中最能打的大將。

    從前還有個李陵能威脅到他。

    但自李陵沒於浚稽山後,這漢軍能野戰的大將,就剩下他這一支獨苗了。

    然而,一旦冒出一個新的更年輕的,可以打勝仗的大將。

    那麼,他的權勢就會迅速消退。

    他可沒有忘記,驃騎將軍霍去病崛起後,大將軍衛青就只能抱病在長安修養的故事。

    想到這裡,李廣利就忽然說道:「對了,本將離開居延時,聽說居延都尉路博德病重,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回稟君候……」一個年輕校尉策馬上前報告道:「末將曾去都尉府看望老將軍,老大人這次恐怕是撐不過今年冬天了……」

    李廣利聽著,嘆了口氣,道:「老將軍一生戎馬,為社稷立功無數,可嘆晚年卻要遭此冷遇……本將有心為之說情,奈何……」

    說道這裡,他就擠出幾滴眼淚,十分的傷感:「我聽說,侍中官張子重,素來簡在帝心,若能得其應允,向陛下求情,或能給老將軍一個哀榮,一份風光!」

    這話一出,其他人紛紛來了精神。

    居延都尉路博德,在居延屯田二十餘年,帶領居延軍民,從無到有,將那片蠻荒之地建設成了塞外江南,漢家樂土。

    因此,他在居延、張掖廣受擁戴和敬仰。

    可惜,因為當年李陵之敗,這位老將軍備受冷遇。

    這讓很多人都同情著這位老將軍。

    如今,有機會能為這位老將做點事情,大家自然都是踴躍不已。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 21:53
我要做門閥 第兩百七十四節 李廣利來訪(1)

    朝陽初升,山谷之中,卻已經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

    一隊又一隊,排的整整齊齊的年輕人,踢著正步,邁步前行。

    雖然,類似的情況已經持續好幾天了,但附近的輝渠牧民,依然對此充滿好奇。

    十幾個年輕的牧民,甚至騎著馬,在山谷附近打轉,遠遠的觀察著此處的動靜。

    「這位張侍中,果然有馬上取功勛的打算……」年輕的輝渠牧民們興奮不已的交頭接耳的討論著。

    他們的父祖,都曾是聞名遐邇的勇士,曾經服役於漢軍,追隨過許多大人物南征北戰,立下赫赫功勞。

    為了酬功,他們才被獲准,可以為太僕牧馬。

    為漢天子牧馬,這是現在所有草原親漢部族牧民最大的心願。

    因為這意味著,安定、富足的生活。

    可以遠離飢寒,遠離戰爭。

    讓老有所依,幼有所教。

    但,這些出生在漢室境內,成長在和平之中的年輕人,卻都有些厭倦了這簡單、枯燥的生活。

    他們嚮往著自己的父祖曾經建立的豐功偉業,想要和自己的祖輩一樣,建立屬於自己的功業。

    但很可惜,最近十幾年,執掌著漢家太僕衙門的是主和派的公孫家族。

    自從大將軍長平烈候薨後,公孫家族就一門心思的忙著撈錢。

    連本職的馬政工作也是搞得一塌糊塗。

    更別提,在太僕衙門之中,認真挑選年輕的輝渠人,進行訓練這種費錢費力的事情了。

    所以,當這些輝渠牧民來到這個陌生的新豐縣,見到了一個可能將他們帶回戰場的漢家貴人。

    他們立刻就決定了,落戶於此。

    年輕人要的是未來的沙場征戰,快意恩仇。

    而年長者,也同樣需要為自己的子孫,找一個靠譜的大人物庇護。

    君子之澤,三世而斬。

    作為胡人,輝渠人不可能永遠受到漢天子的庇護。

    只有不斷為漢天子立功,才能庇護子孫,繼續享受這和平、富足與安寧的生活。

    經歷過戰爭,更曾在草原上顛沛流離,有過朝不保夕生活經歷的輝渠老人們,比任何人都深知,能夠得到漢家庇護,並且接納到底有多麼珍貴?

    它比黃金更重,比珠玉更美。

    只有最忠誠、最勇敢,最無畏的胡人,才有資格獲得這一恩賜。

    令自己與自己的子孫後代,永離蠻荒,並享三世富足。

    數十年來,漢人踐行了他們的承諾。

    哪怕那位當初許下諾言的大人物早已離世。

    但就像誓言和盟約約定的那樣。

    君子之澤,三世而斬,三世之後,編戶齊民。

    如今,看著年輕的子侄們,聚集在哪位漢家貴人『練兵』的谷地之外。

    輝渠的老人們遠遠的望著,恍恍惚惚間,彷彿穿越了時光,回到了那年的胭脂山下。

    年輕的他們,就像現在那些年輕的孩子一樣,騎著馬,好奇的在一個漢朝大人物的營盤外面打量。

    那位大人物每次推開他的大帳,總能引發無數人的歡呼。

    那時,烏恆人匍匐在他腳下,休屠人戰戰兢兢,跪到在地,渾邪人牽著牛馬,為他驅策。

    小月氏人騎著戰馬,不遠千里、萬里,來投奔他的戰旗。

    他的軍旗,席捲了整個草原。

    從浚稽山直到狼居胥山。

    自瀚海一直到蒲昌海。

    所有的世界,所有的部族,所有的英雄豪傑,都在共同恐懼而崇拜的向他獻上自己的忠誠與膝蓋。

    他的馬鞭一響,便是萬馬奔騰。

    無人能阻攔他的前進!

    匈奴人恐懼萬分,做歌哀鳴著:失我胭脂山,使我婦女無顏色;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繁息。

    他就是野蠻的敵人,文明的使者,所過之處,一切野蠻殘忍和愚昧退散,而文明的火光點燃。

    他是夏日的雷霆,冬日的狂風,冷酷無情的對待著所有與他為敵之人。

    不知道多少部族,在他的馬蹄下毀滅,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但在同時,他還是春日的陽光,夏日的雨露,和秋日的微風。

    溫暖和激勵著所有追隨他的將士。

    無論是漢人,還是烏恆人、月氏人、輝渠人,甚至是匈奴人。

    全部一視同仁,功必賞,過必罰!

    在他麾下,有七個匈奴人、五個月氏人、三個烏恆人和兩個輝渠人,被拜為列侯。

    他就像太陽,散發著無窮無盡的光與熱,讓所有人都心甘情願的追隨在他的戰旗下。

    當年的自己,就是被他吸引,被他俘虜,從而心甘情願,為他衝鋒陷陣。

    就像現在的這些年輕的子侄孫兒們,圍在那山谷之外,充滿了期盼和嚮往,滿是崇拜與敬仰。

    只是……

    只是……

    老人們低下頭,默默的唱起了曾經在軍旅生涯之中學會的一首戰歌:「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

    低沉的歌聲,迴蕩在穹廬之中。

    不懂事的孩子們,只是覺得新奇,也跟著祖父們催聲唱起來:「為我謂烏:且為客豪!野死諒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孩子們不懂戰爭,沒有見識過那些殘酷的戰場,也感受不到歌詞之中的意境,甚至渾然不覺,自己的祖父們已是熱淚盈眶,淚濕雙襟,他們只是單純的跟著吟唱:「水深激激,蒲葦冥冥;梟騎戰鬥死,駑馬徘徊鳴。梁築室,何以南?何以北?」

    稚嫩的歌聲隨著吟唱,傳到了遠方。

    老人們的聲音卻已經哽嚥了起來,再也唱不出聲了。

    當年追隨驃騎戰旗,出征匈奴,橫掃草原,席捲大漠的輝渠騎兵們,在最後能如他們這樣可以活著卸甲,享受漢室供養和優待的老兵,只餘三百餘。

    而當年,從四面八方,各個部族之中,蜂擁而至,爭先恐後投效驃騎的輝渠牧民卻足足有五千之多!

    皋蘭山上,屍骸纍纍,瀚海之中,無數同袍手足,埋骨黃沙。

    有漢人,有月氏人,有烏恆人,也有輝渠人。

    望著遠方的那些如同自己等人當年一樣崇拜、期待和興奮的子侄孫兒們。

    老人們知道:太陽很溫暖,但靠的太近,是會被燒成灰燼的。

    他們,這些自己的兒孫們,未來能有幾個活著回來?

    而現在這些在自己身邊嬉戲玩耍的稚童們,又將有多少,騎乘上戰馬,追隨那位貴人,遠赴異域,再不歸來?

    老人們不清楚,也不敢去揣測。

    但……

    老人們忽然笑了。

    他們撫摸著自己身上的那些傷疤與箭創,感受著其上隱隱傳來的痛楚。

    讓他們回憶起那往昔的一場場戰鬥,一次次勇敢而無畏的衝鋒。

    那金戈鐵馬的沙場上,似乎還在迴響著同袍的吶喊聲:「為驃騎將軍而戰,吾等死而無憾!」

    是啊,戰士最幸福的事情,難道不就是為了一個值得去死的人而戰?難道不就是為了一個可以去死戰的信念而犧牲嗎?

    當初,大司馬驃騎將軍,就是一個這樣值得每一個人,無論他是漢人還是胡人,無論他是金發碧眼還是黑髮黑眼,都可以賭上性命和所有,誓死為之奮戰的英雄。

    這位英雄,也灌輸了一個所有人都願意去死戰的信唸給他們。

    他告訴漢人和烏恆人、小月氏人:諸君,吾等為了復仇而戰!匈奴人曾經施加給我們的罪孽,一定要討還!

    血債只能血來還!

    匈奴不滅,死戰不休!矢志於此,至死方休!

    他告訴輝渠人、休屠人和渾邪人:匈奴稽粥氏率獸食人,欺壓、盤剝爾等,公等可願隨我一同討滅之?將漢天子的仁德遍灑寰宇!

    雖然沒有幾個人能懂這些,但,至少,他們有了信念了。

    有了為之奮鬥和奮戰的東西了。

    哪怕身被數十創,縱然深陷重圍之中。

    也沒有人後悔,更沒有人退縮。

    這一生,他們無悔!

    只是……

    那位張侍中,那位與當年的驃騎將軍一般年輕的漢家貴人,能否讓人值得死戰?又能否拿出一個可以讓人為之死戰不休的理念?

    老人們不知道,也無法預測將來。

    但他們明白。

    雛鷹大了,總會要去翱翔蒼天。

    「願兵主庇佑和祝福你……」他們在心裡祈禱著:「願君常勝不敗,所向睥睨!」

    這也是他們,曾經的驃騎將軍破奴營的老兵們如今所剩不多的能給予那位年輕的貴人的幫助了。

    只願他能如當年的驃騎將軍一般,席捲八荒,橫掃寰宇,追亡逐北,最終消滅匈奴,在草原上建立一個新的秩序。

    將真正的和平與安寧,帶給這滿目瘡痍和遍體鱗傷的世界。

    這也是這些老兵們真正的願望。

    就像當年,那些漢人軍官之中的文士,曾經告訴過他們一般。

    武人的使命,不是為了戰爭,而是為了結束戰爭。

    遠古的先王,創造武器,是為了制服野獸,保衛家園,而非傷害他人。

    所以,他們投筆從戎,加入大軍,為了終結戰爭,也為了給天下帶來安寧,給世人帶來和平。

    真正的和平。

    一個沒有戰爭,在天子的統治下,老有所養,幼有所依,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的大同世界。

    然而……

    「禾黍不獲君何食?願為忠臣安可得?思子良臣,良臣誠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歸!」老人們拄著枴杖,起身北望。

    在那遙遠的北方,在山與河的遠方。

    在皋蘭山和祁連山,在瀚海和狼居胥山上,埋葬著無數個曾經抱著這樣的念頭,奮勇投軍的年輕同袍。

    那些戰死之時,嘴裡還唸誦著詩書的英雄。

    「朝行出攻,暮不夜歸!」驃騎將軍的老兵們,反覆吟唱著這一句,陷入了對故去同袍與手足的緬思之中。

    ……………………………………………………

    遠方,直道上,一隊人馬整齊而來。

    忽然,領頭的騎士勒住了韁繩,側耳聆聽著從遠方傳來的蒼涼歌聲。

    「《戰南城》啊……」騎士們默默的低下頭顱,向這首戰歌和吟唱者致以敬意。

    漢匈戰爭延綿已經三十年了,這場戰爭的規模,已經超越了戰國與春秋所記載的一切戰爭。

    無數手足同袍,埋骨異域。

    但這場戰爭的結束之日,卻遠沒有到來。

    遠方的歌聲,飄入耳中,動人心魄,令人惻隱。

    良久,為首的騎士抬起頭來,對著左右說道:「武以止戈,正是吾輩在居延、在酒泉、在張掖和西域的奮戰與犧牲,才讓這惶惶中國,巍巍大河,遠離了戰爭,才讓這阡陌田園,安寧祥和!」

    「君候教誨,吾等謹記於心!」眾將士齊聲應諾,眼中放射出崇拜和敬仰的神色。

    來者,正是剛剛回朝述職的漢海西候、貳師將軍李廣利。

    此時的李廣利,意氣風發,壯志滿懷。

    前年剛剛結束的余吾水之戰,雖然受挫,但也讓他證明了自己是有能力指揮和領導一場國戰級別的史詩戰役的。

    此刻,在李廣利胸中,依然充盈著戰勝匈奴的信心。

    所以,他來了。

    不止是要來見一見這位未來可能的競爭對手或者合作夥伴。

    更重要的是,他希望能得到支持。

    此番回朝,他發現,朝中格局大變。

    江充死了,馬家兄弟失寵。

    那位讓他在居延都有所耳聞的新貴,以不可阻擋之勢崛起。

    在他知道了這些事情後,他就將原本的算盤,全部拋棄和放棄。

    這位侍中官的威脅雖然顯而易見,且近在咫尺。

    但,比起將來,他現在顯然需要得到這位侍中官的支持,至少也要得到對方的中立。

    欲發動對車師和龜茲的懲戒戰爭,他就必須爭取對方贊同。

    不然……

    對方只需要在天子面前稍稍提一下,就可能將他的一切努力付諸東流水。

    「走吧!」李廣利策馬趨前:「哪位張侍中據說就在前方不遠的山谷,訓練著他的官吏……」

    這也是李廣利回到長安後得到一個情報。

    這位侍中官,明目張膽的在新豐搞了個公考,然後將所有選中的官吏,拉到了新豐城外進行』軍訓『。

    這樣的態度,幾乎是毫不掩飾他的野望和抱負——率軍遠征,馬上取功名!

    這讓李廣利在忌憚之餘,也升起了一絲絲的好感。

    作為軍人,他理所當然會對一個有相同志向的同類有所好感。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 21:53
我要做門閥 第兩百七十五節 李廣利來訪(2)

    張越穿著甲冑,站在一座搭建起來的高台上,目不轉睛的盯著下方訓練的官吏們。

    今天,已經是軍訓的第九天。

    經過九天的操練和演練,這些年輕的文人,基本上都學會了張越從後世的大學生軍訓裡搬來的一些基本技能。

    譬如,列隊、踢正步、整隊、報數還有匍匐拳等,都能做的似模似樣。

    不少養尊處優的人,甚至在這裡學會了整理內務。

    而軍訓的目的培養他們對命令的服從,並灌輸一些近代文官的做事風格的目的也基本上達到了目的。

    至少,現在在這個山谷之中的准官吏們,已然能夠迅速區分左右,並對12345等張越搬運創造的簡化數字有所概念。

    最起碼,能夠認識這些數字了。

    星星之火,已經播撒。

    想到這裡,張越就微微有些得意了。

    作為穿越者,他總算能在這個世界留下一些印記,獨屬於他的印記。

    接下來兩天,再突擊訓練一下,讓他們學會寫近現代風格的公文,這次軍訓就算大功告成。

    不過,張越的心思現在明顯不在這裡。

    他的腦海中,現在浮現著幾個網頁格式。

    這些是他在軍訓之時,突發奇想,從回溯的無數信息之中提煉出來。

    網頁上的標題,基本都是u震驚部的格式。

    什麼:震撼!兩千年前的黑科技!

    又或者:震驚!疑似穿越者的遺留!

    而其內容更加驚悚。

    除了文字,還有圖案。

    現在,在張越的眼前,就浮現著這樣一個誇張的圖案。

    圖中是一件被陳列於博物館的文物。

    其下有註解:王莽時代青銅游卡標尺。

    很顯然這件青銅造物與張越在後世所見的那些標尺工具,近乎沒有區別了。

    要不是這圖上注目了是出土的王莽時期的造物,且有證據顯示,類似的造物在兩漢各個時期都有出土,張越都要懷疑是不是偽造的了。

    實在是太像現代的游卡標尺了!

    同樣有著固定尺,同樣有著活動尺。

    更關鍵,也更讓後人驚奇的是:幾乎所有出土的類似兩漢標尺的精確度都無比接近,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當然,這在當代卻不算稀奇。

    大一統的中央帝國的標誌就是統一度量衡。

    漢室少府卿每年都會組織工匠,製作各種官方標準。其中就包括了大量的民間常用度量器具的標準、大小與格式。

    從張蒼時代,漢室就將技術工具標準的制定與測定,設定為了國家大事。

    若說游卡標尺可能還算古代勞動人民在長期實踐之中沉澱下來的智慧結晶。

    那麼,另一個網頁中出現的東西,卻讓張越也是審思良久。

    因為,此物乃是近代工業的瑰寶:齒輪。

    從回溯的信息來看,齒輪在戰國就已經出現了,不過是作為止動機械存在。

    早期齒輪,也基本都是被用於城門、官倉和要塞的大門之中。

    但進入漢季,出土的青銅齒輪越來越精密,用途也越來越多了。

    看著網頁中的那些齒輪形狀,張越的嘴角流露著得意的笑容。

    他雖然不是工業系統出生的官僚,也沒有系統的學過機械製造。

    但齒輪的存在,意味著他或許可以嘗試打造一些屬於後世的機械。

    一些簡單的人力器械或者加工器械。

    而那些事物,只要成功製造出一台,就足以改變世界,加快文明的進程了。

    想到這裡,張越就笑的更開心了。

    這時,一個官吏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來張越面前,拜道:「張侍中……張侍中……貳師將軍在山谷外求見……這是將軍的拜帖……」

    張越聞言,猛的抬起頭,貳師將軍李廣利?!

    他怎麼來了?

    從張越得到的信息來看,這位貳師將軍回京都不超過五天,屁股蛋子都沒坐熱吧,怎麼有閒情跑來新豐見自己了?

    他不是應該在長安城,與桑弘羊等人扯皮嗎?

    張越聽說過這位大將回朝的目的發動對車師、龜茲及其蒲昌海地區的反漢賤種的征討戰役。

    戰役目標,最終是要臣服這一地區素來桀驁不馴的車師國及其親戚們,並穩固漢室在西域地區的通道,保護絲路暢通。

    戰爭的理由和藉口,都是現成的:車師王狂妄,屢次侵害漢商、漢使,與匈奴勾結,龜茲人無禮,拒絕大漢的善意。

    若不加以鞭笞,那西域諸國怎麼看待大漢?

    漢家威嚴,上國臉面往哪裡擱?

    所以必須打!

    只是規模有些大……

    幾乎就是又一個大宛戰爭的翻版。

    據說這位貳師將軍打算出動五萬步騎混合的作戰力量,再召集烏孫和樓蘭等國的兵力,夾擊蒲昌海地區的車師、龜茲。

    而如此規模的兵力出塞,而且打的是西域地區。

    張越覺得,桑弘羊大約要被他逼瘋。

    少府卿更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

    因為,少府哪裡還有什麼錢?

    隨手翻了一下拜帖,張越輕聲唸著:海西候、貳師將軍李敬問侍中領新豐事張公諱毅足下,願得相見,以敘遠方之事。

    「遠方之事?」張越皺著眉頭,問道:「長安城最近可有什麼大事?」

    「本官是指,除了征討車師之屬外?」

    「回稟侍中……」這個小官吏的消息比一直宅在這山谷裡,潛心操練官吏,順便整理過去回溯的資料與信息的張越要靈通多了:「下官聽說,最近,與貳師將軍一同回朝的許多武將勳臣,在朝野串聯,說是要給故伏波將軍、丕離候、強弩都尉、居延都尉路博德說情,請求天子將其調回長安,給與榮養,功成身退……」

    「給與榮養?」張越凝神問道。

    「然……」這官吏輕聲答道。

    張越撥動著手指,感覺有些頭皮發麻。

    路博德是霍去病的大將,但更是隴右李氏的死敵!

    隴右李氏的很多人一直覺得李陵沒於浚稽山,路博德按兵不動,見死不救,起碼要承擔七成責任。

    不然,以李陵的那支強大的軍團的戰鬥力,只要能有人接應,怎會全軍覆沒。

    所以,路博德罪大惡極,罪不容誅!

    這位貳師將軍一回朝就掀起這樣的波瀾,現在還跑到自己門上來。

    恐怕……

    來者不善啊!

    但,沒有辦法。

    人家遞貼求見,張越不能不給面子。

    況且,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

    要知道,再過幾日,就是霍光續絃的日子。

    到時候,張越必須去長安赴宴。

    想了想張越就吩咐道:「去將貳師將軍安排到縣衙休息,本官換好官服,隨後便來!」

    李廣利來的事情,必須先去跟劉進通個氣。

    因為,現在李廣利在朝野搞起來的風浪,可是直接與劉進的老爹有關。

    太子據有個寵妃,是李敢的女兒。

    而且李敢有個兒子,正是博望苑的大人物。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隴右李氏是太子一系在軍隊裡為數不多的親信。

    李廣利現在這麼玩,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啊!

    但……

    偏偏張越是樂見其成的。

    伏波將軍!

    一共有兩位名垂青史。

    一是路博德,一是東漢馬援。

    前者底定了番禹、交趾,在那百越之地播撒下了文明的種子,後者則重定乾坤,鎮壓猴子,兩人聯手將交趾、日南等地留在中國疆土千年,始終穩定,幾乎就是自古以來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土了。

    可惜,五代時期天下土崩,其後軟弱的北宋王朝不思進取,讓交趾郡和日南郡成為了絕唱,終不再復漢唐版圖。

    但這樣的一個英雄的晚年卻是淒慘悲涼的。

    因為一個錯誤,他沒有得到應有的評價和待遇,長眠於居延。

    若有可能,張越願意出點力氣,讓他得到應有的榮譽。

    然而,這必須說服劉進幫忙。

    劉進不幫忙,這事情就不可能成功!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 21:53
我要做門閥 第兩百七十六節長孫的決定

    張越將軍訓的事情交給陳萬年盯著,自己換上官服,急匆匆的趕到了太上皇廟外的行宮。

    此時,劉進正和桑鈞下著五子棋。

    這是當下最流行,同時也是貴族們最尋常的日常休閒活動。

    昔年,公羊學派的巨頭,董仲舒的得意門徒吾丘壽王就以精通五子棋而聞名天下。

    「殿下……」張越走上前去。

    「張卿來了……」劉進連忙放下手裡的棋子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貳師將軍來了……」張越低頭問道:「臣何以對?」

    「貳師將軍?」劉進也是皺眉,對於這位他的皇叔昌邑王的親舅舅,劉進素來忌憚不已,作為漢家目前職權最高,統兵最多的大將,這位貳師將軍也素來和他父君有些嫌隙。

    甚至可能是頭號大敵!

    這個手握重兵的外戚,始終是他這一系最大的威脅!

    沉吟片刻,劉進問道:「海西候來新豐做什麼?」

    「不知……」張越輕聲道:「不過,臣猜測,大約是為了車師之事或者路博德之事……」

    說到這裡,張越就觀察了一下劉進的神色,發現這位長孫殿下並沒有惱怒,這才放下心來問道:「殿下的意思是?」

    劉進卻是凝神看著張越,說道: 「前幾日,卿和孤談過車師之事,如今滅亡或者臣服車師的條件並不成熟……」

    數日前,當李廣利回朝並打算爭取朝野支持車師戰役時,張越就和劉進分析過這個事情。

    結論當然是車師一定要打!

    不僅僅是為了震懾,更是因為車師、龜茲等國,剛好卡在了漢輪台城與居延地區的咽喉。

    扼守著漢軍西進西域的戰略通道,更關乎絲路暢通和安全。

    更重要的是,只要能夠將車師、龜茲打服,甚至滅亡。

    那麼,漢軍就能前出蒲昌海,從而與烏孫王國的勢力範圍接壤。

    如此,西域的反匈奴聯盟的力量就能連成一線,從而反過來扼住匈奴的咽喉。

    歷史上漢與匈奴五奪車師的背景就在於此。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奪取車師、龜茲,其實就等於奏響了匈奴滅亡的樂章。

    匈奴人一旦失去了車師和龜茲,就等若失去了在西域地區最堅定的盟友。

    其意義幾乎與二戰時期盟軍登陸意呆利,解放羅馬相提並論。

    而失去西域的匈奴,將失去所有的戰略活動空間,將被餓死、困死在漠北的大漠之中。

    到時候,匈奴人只有一個選擇主力盡出,與漢決戰。

    然而……

    最終,張越和劉進等人商議的結論是現在,滅亡或者控制蒲昌海地區,進而經略西域,斷匈奴右臂的戰略條件還不成熟。

    因為,匈奴人現在還有力量可以支援車師等國。

    歷史上漢與匈奴五爭車師,殺的血流成河,精疲力盡,就是最好的證明。

    更因為,如今漢-烏孫聯盟的基礎還沒有成熟。

    烏孫人未必會願意站在漢室這邊。

    歷史上漢-烏孫的聯盟,是因為有解憂公主的不懈努力。

    然而如今,這位大漢帝姬,才剛剛嫁到烏孫,根基並未牢固。

    最重要的是烏孫人至今依然和匈奴維繫著鬥而不破的局面。

    匈奴且鞮侯單于的親妹妹,就是如今的烏孫昆莫的左夫人!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張越沒有跟劉進說。

    漢室無馬了……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

    在巔峰時期,漢太僕治下三十六苑五監六廄,養馬數十萬匹,其中合格戰馬幾近四十萬匹。

    而彼時,漢尚未破匈奴,沒有得到河套、河西之地。

    但在今天,並有河套、河西,佔有大批牧場的漢室,卻連遠徵大軍所需的馬匹都湊不齊了。

    天漢二年,李陵所部奉命出居延,在側翼響應貳師將軍李廣利的主力。

    然而,他在居延等了兩個月,太僕衙門連一匹馬也沒有送到。

    使得李陵不得不在沒有戰馬的情況下,全軍徒步出塞,最終這支耗費了漢家無數資金,花費了足足六七年才訓練好的精銳兵團,沒於浚稽山中。

    張越在蘭台看過一些太僕衙門上報的文牘。

    所有報告的內容,提煉出來,精簡下來,其實就是一句話:太僕無錢,快快打錢。

    可問題是,國家已經給了太僕太多太多的資金和資源了。

    少府每歲週轉數萬萬,給付太僕養馬,大司農平準資金無數,也都基本投入了太僕的窟窿。

    為了養馬,當今天子甚至向百姓徵收口賦和馬口錢。

    結果,太僕三十六苑五監六廄,歲得戰馬加起來不超過兩萬匹!

    這些錢,這些資源,到那裡去了?

    沒有人說得清。

    但很顯然的事實是丞相公孫賀家族掌握太僕有司幾近二十年。

    而太僕的在欄馬匹數量,正是在這一時期不斷下降的。

    與之相反,公孫家族的財富與日俱增,葛繹候的侯宅金碧輝煌,列有無數珍寶。

    其連襟衛氏諸子,雖然失候,但也富貴無比。久看中文網

    只是這些事情,張越限於身份,不能直接告訴劉進。

    不然,說不定就會被人扣個翔盤子在身上,洗都洗不乾淨了。

    且,如今張越的力量,還是太弱小了。

    若只是要和公孫家族掰掰手腕,或許可以。

    但,要去撼動整個太僕上下的官僚和利益集團,卻是力有未逮了。

    想到這裡,張越也是輕輕握緊了拳頭。

    其實,貪官什麼的,張越不恨。

    但公孫氏連貪官都當不好,這就太可恨了!

    更可恨的是,因為這群渣渣的緣故,很可能將來張越若是出擊匈奴,也要面臨缺乏戰馬的窘境!

    就聽著劉進說道:「只是,孤也聽說了,車師王與龜茲王,常常凌辱、為難甚至襲殺漢商、漢使,若不給彼輩一些懲戒,恐怕他們的氣焰會更囂張吧?」

    「如今,貳師將軍既然來了,那孤就和卿一起去見一見吧……」劉進起身笑著道。

    左右聞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位長孫殿下居然要親自去見貳師將軍李廣利?

    那不是以前他儘量避免,甚至逃避的事情嗎?

    然而,他們哪裡知道,如今的劉進,早非過去的劉進了。

    早在兩個月前,劉進就已經明白了他是漢室的皇長孫,是諸夏的皇長孫。

    不是匈奴人或者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夷狄的皇長孫。

    如今,李廣利親自上門了,他當然想要藉此機會,瞭解更多的有關匈奴、西域的事情。

    以便他能認清天下,認清四夷。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 21:54
我要做門閥 第兩百七十七節李廣利眼中的張越(1)

    李廣利一行被新豐官吏們戰戰兢兢的引領到縣衙正廳坐了下來。

    「君候,張侍中片刻便到,請您在此先休息片刻……」

    耳中聽著一個小吏的聲音,李廣利沒有怎麼在乎,只是揮了揮手,自顧自的在這縣衙的正廳裡巡視起來。

    托幾位前任的福,新豐縣縣衙修的挺不錯。

    但在李廣利眼中,卻是不值一提。

    他曾在大宛王國,見過用黃金用裝飾的神廟,也曾在輪台王國,見過當地的蠻夷,將珠玉陳列在先王的遺骸之中,作為神明供奉,他甚至聽說過,在遙遠的大夏,佔據大夏的月氏貴族們,用黃金給泥塑的雕像粉漆,並日夜頂禮膜拜,禱告讚美。

    與這些所見所聞相比,這新豐官衙,不過爾爾。

    但,讓李廣利動容的卻是這官衙四面牆壁上,懸掛的那幾幅堪輿。

    只是看著這幾幅堪輿,整個新豐境內的亭裡、道路、河流與民居,幾乎一目瞭然。

    更讓李廣利的驚訝的是——這幾幅堪輿的繪製技術和精度,竟比他在軍中所用的堪輿還要精細。

    「看來,這位侍中官,果然有些能耐!」李廣利喃喃自語著,作為一軍之主,手握數萬精銳,在居延和張掖與匈奴對峙的漢軍大將。

    李廣利當然知道一副好的地圖的重要性!

    當年,第一次打大宛,就是因為不瞭解當地地理,漢軍吃了不小的虧。

    等第二次大宛戰爭時,李廣利就高價僱傭了幾十個大宛商人做嚮導,於是勢如破竹,直逼大宛王都,陣斬了大宛國內最極端的反漢貴族鬱成王。

    其他部將也都是看著大廳裡的地圖堪輿,紛紛點頭。

    「聽說,這位張侍中與尚書令張安世等人,最近一直在暗中籌備和計畫繪製『大漢一統天下寰宇圖』,作為給陛下明歲三月登基禦極四十七週年之獻禮……」有消息靈通的部將低聲說著:「如今看著新豐堪輿,這位侍中官果然在測繪地圖堪輿之上有著奇技!」

    「這還不止!」令一位穿著校尉服的武官道:「我聽說,這位張侍中曾經帶長孫殿下去見過故浚稽將軍趙公,邀請趙公加入『大漢一統天下寰宇圖』之繪製工作……」

    「能令長孫主動邀請一位德高望重的武臣參與如此大事,這位張侍中可謂功在社稷矣!」

    其他人紛紛點頭。

    對於大漢軍方而言,其實,自元封五年,大將軍長平烈候薨於長安後,最大的敵人就已經從匈奴轉為了活躍在太子據身邊的那些儒生們。

    特別是那些嚷嚷著『莫如和親便』的儒生。

    簡直就是一生之敵!

    軍隊上下,不知道多少人擔心,萬一有朝一日宮車晏駕,新君即位,詔命與匈奴議和、罷戰。

    那大家該怎麼辦?

    邊塞的百萬軍民,又該何去何從?

    是服從新君詔命?

    還是……

    起義師清君側……

    每一個人都清楚,無論選擇哪一個,軍方和國家都會吃大虧。

    所以,近些年來,邊塞軍隊之中,已經隱隱有著風潮了。

    有關扶蘇與蒙恬的故事,更是風行在居延和酒泉之間的軍民身邊。

    甚至還衍生出了許多個版本的蚩尤戲。

    有人私底下說:向使當初扶蘇拒亂命而不從,蒙恬起大軍而趨咸陽,板蕩中國,清除佞臣,則秦社稷未必傾覆,而宗廟可得安寧,新秦中之地(河套)則不必蒙胡腥百年。

    醉翁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但偏偏,邊塞軍民都深以為然,對長安的太子系,深惡痛絕。

    這其中,既夾雜著國仇家恨,更夾帶了無數人的利益!

    對匈奴戰爭,持續至今幾近三十年。

    無數利益鏈、無數家族,都依靠著戰爭而生。

    你長安說停就停?

    真當邊塞二十餘郡的官吏軍民是吃草長大的?

    他們可是喝著鮮血,吃著胡虜的血肉長大的!

    如今,長孫漸漸傾向主戰和堅持對匈奴用兵的態度,浮現於水面之上。

    這個事情傳到軍隊裡,不知道多少人淚流滿面,欣慰無比。

    時刻緊繃的神經,也終於能鬆懈片刻,緊握在刀柄上的手,也終於能鬆開少許了。

    李廣利聽著左右的議論,心裡面也是有些沉悶。

    他不知道,這位素未蒙面的侍中官,將給他的命運帶來怎樣的改變。

    他甚至很清楚,對方的所作所為,其實與他的訴求南轅北轍。

    但,他現在卻不得不爭取對方和其身後的勢力的支持。

    理了理衣襟,李廣利在腦子裡整理一下回朝這些日子以來,所見所聞所知的這個侍中官的信息。

    據說他是南陵人,學黃老之學於驪鄉黃冉處。

    今年大約十八歲,有說身高丈二的,也有說溫文爾雅的。

    但,根據李廣利自己得到的宮廷情報說:張侍中年不過弱冠,高不過七尺,貌如婦人好女,有君子之風。

    但長安市井之中,卻都傳說,張毅張子重,號為張蚩尤,有萬夫不敵之勇,有千鈞之力,能生撕虎豹,亦能於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

    半月前,曾有刺客,攜帶大黃弩,刺殺這位侍中。

    結果刺殺不成,竟被其單人匹馬,徒手反殺五人,生擒三人。

    主使者江充惱羞成怒,親身來刺,被弓弩射殺於新豐城中。

    蓄養刺客的太原白氏,為執金吾所破,白家家主倉皇之中企圖帶著家奴逃亡匈奴,卻被太原尉王義捕殺於太原北。

    全族上下兩百餘人和家奴三百多,全部被格殺,首級被石灰浸泡,正在送來長安的路上。

    這就讓李廣利更加好奇了。

    這位張侍中,看上去似乎相貌與體格,乃是文弱書生,宮裡的人甚至說其貌似趙婦,膚白勝於女子。

    但,無數的證據和事實,卻都證明著這個侍中官志在疆場,欲建功立業於沙場之上。

    可現在又看到了眼前的這些堪輿圖,這似乎又證明,這位侍中官似乎是個類似留候一樣的幕僚智囊。

    他所獻給天子,然後由天子下令傳給邊塞軍官閱讀的所謂《戰爭論》,似乎也證明了他更接近於類似張良、蕭何般的謀士。

    「世上難道真有文武全能,上馬可斬將奪旗,沖萬軍之陣,下馬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人?」李廣利在心裡喃喃唸著,對此表示深深的懷疑。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 21:54
我要做門閥 第兩百七十八節李廣利眼中的張越(2)

    在官衙之中,等候了大約半個時辰後,李廣利就聽到門外有禮官唱諾道:「長孫殿下駕到……」

    李廣利眉毛一揚,感覺有些奇怪。

    皇長孫劉進的性格與喜好,素與乃父太子據相似。

    溫文爾雅,恭謙平和。

    李廣利曾見過這位殿下幾次,但加起來說過的話卻不超過十句。

    一般都是『臣李廣利拜見殿下』、『將軍言重,孤擔不起……』這樣的對話。

    甚至有些時候,李廣利能在這位長孫眼中看到一些名為厭惡的神色。

    太子系素來是主和派。

    太子身邊的人,也一直在鼓動和平。

    還別說,他們也差點促成了和平!

    那是元封年的事情,彼時李廣利還在長安城中廝混,是一個紈褲子弟。

    當是時,匈奴人在戰場上被打怕了。

    加之,趙信死於漠北,於是就想著與漢媾和。

    於是,趁著一次兩國使節來往的機會,當時的匈奴單于烏維告訴漢使王烏:吾欲入漢見天子,面相約為兄弟。

    王烏回國,將此事稟報給天子,天子狂喜,這可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更是臣服匈奴,雄霸世界的偉業。

    於是命人在長安為單于起豪宅,等待著烏維入朝。

    結果,烏維單于又改變心意了,他告訴前去匈奴的漢使:非得漢貴人使,吾不與誠語。

    意思就是說:漢朝先拿出誠意,派一個尊貴的大人物來俺們這裡意思意思,不然俺就不去長安。

    使者回報,太子系歡呼雀躍,馬上就在朝堂上鼓動起來。

    選來選去,最終選了大鴻臚路充國充當使者去匈奴。

    漢朝意思意思了,匈奴也意思意思一次回來了。

    於是,烏維單于從他的兄弟裡選了一個人,前往長安,面朝漢天子。

    本來,此事若繼續下去,漢匈之間的和平,恐怕已經實現。

    縱然不能,兩國也能建立良好的互信。

    然而……

    這注定是不可能的!

    因為,大漢帝國真正的主人不答應。

    那數十萬大軍,那數以千計的軍功貴族不答應。

    和平?媾和?

    是在講笑話嗎?

    更別提,在事實上,所謂的議和和和親,只是匈奴烏維繫和漢家太子系一廂情願的事情。

    漢家朝廷和匈奴的王庭裡,有一堆人不肯答應!

    那位匈奴貴人,甚至沒有在長安活過當年冬天!

    雖然朝廷對外宣佈,匈奴貴人是得病而死。

    而且給與了等同漢室王子的葬禮禮遇進行下葬。

    但事實上,包括匈奴在內的很多人都清楚,這位匈奴的貴人的死因,十之八九就是被病死。

    於是漢匈兩國距離和平最近的外交努力破滅了。

    更可怕的是這個貴人死後不過兩年,主導與漢議和的匈奴烏維單于暴卒於王庭。

    其子烏師廬立,這就是兒單于,因為其年少,國家大權落到了烏維的弟弟,右賢王句犁湖之手。

    之後的事情,李廣利就比較清楚了。

    因為那時候已經到了居延,開始準備遠徵大宛。

    兒單于即位後,匈奴內部的烏維繫和句犁湖系打的不亦樂乎。

    旁觀的吃瓜群眾漢室也沒有閒著,派出了大量使者,前往匈奴,挑撥離間,煽風點火。

    在短短四年內,就搞得匈奴上下離心,烽火四起。

    兒單于即位不過三年,就暴卒在軍中。

    句犁湖剛剛得勝,又病死在幕北。

    然後,其左大都尉、右大都尉等高級貴族輪流叛亂,單于庭血流成河,死者數以萬計。

    也正是這一段時間的匈奴內亂,使得其無力顧及漢室的遠徵。

    以至於哪怕他第一次遠徵大宛受挫,匈奴人也力氣來管。

    等到第二次遠徵大宛勝利班師回朝的時候,匈奴人都還在忙著清剿『叛賊』。

    匈奴的此番內亂,持續了差不多七八年,直到天漢二年才開始結束。

    新即位的且鞮侯單于笑到了最後,整合了匈奴的力量,在衛律等人的輔佐下,開始勵精圖治,學習並且模仿漢軍的製度,訓練軍隊,並西入西域,拉攏車師、龜茲等國,又下嫁自己的親妹妹給烏孫昆莫,拉攏這個西域強國,漸漸恢復元氣。

    並成功的抵禦了漢軍接連發動的兩次攻擊。

    甚至全殲了李陵部!

    而至此,現在的匈奴內部,對漢家充滿了仇視。

    漢匈外交甚至已經中斷了五年了!

    但在長安,太子系卻越發沉迷於所謂的『弭兵』『修和』,甚至喊出了『莫如和親便』的口號。

    妄圖要終止戰爭!

    這簡直就是不可理喻!異想天開!

    當年,烏維在的時候,和平尚且不可得。

    如今,漢匈舊仇未去,新恨又添!

    無論是漢家在烏維死後挑撥離間,在匈奴人的傷口撒鹽的事情,還是匈奴人報復性幾次入寇邊塞,殺掠軍民,都使得兩者的仇恨越來越深。

    所以,在李廣利眼裡,太子據和他身邊那幫儒生,完全就是在閉門造車,根本就是在拿軍國之事開玩笑。

    腦中回想這些往事,李廣利也不免滿心狐疑:「長孫難道真的變了?」

    若真是這樣,那就有些麻煩了。

    長孫的立場,倘若果真傾向了主戰。

    那他幾乎就能收穫軍方的忠心!

    劉氏施恩百年,在軍隊裡有著龐大的影響力。

    李廣利很清楚,只要在位的天子沒有失德之事,哪怕是自己麾下的大軍,也是一紙詔命就可以倒戈相向的。

    想著這些事情,他內心就彷彿被蒙上了一層陰霾,但臉上的神色卻沒有變幻,甚至露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提著劍帶著部下,連忙出迎。

    「臣李廣利,拜見長孫殿下!」走到門口,遠遠的就看到一位身穿冕服,頭戴冠琉的年輕人在十餘名期門郎簇擁下走來,李廣利立刻便恭身敬拜著。

    他身後的將校們,也都各自紛紛恭拜:「末將等拜見長孫殿下……」

    一個個紛紛抬眼,打量著那位走來的年輕長孫,想要從其身上和神色上找出一些東西,一些渴望的特質。

    「將軍辛苦!」劉進微笑著上前,扶起李廣利,又對其他將校說道:「諸公辛苦,快快起來吧……」

    就聽著這位長孫說道:「公等於塞外,番衛國家,守衛桑梓,勞苦功高,聞公等歸朝,孤本欲親自登門求教,未想公等居然屈尊降貴,親來新豐,實令孤汗顏……」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 21:54
第兩百七十九節將星璀璨

    李廣利望著自己面前這位笑容滿面的長孫,一時間有些恍惚,甚至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微微定了定神,李廣利只能是再拜道:「殿下關愛,臣代諸將拜謝!」

    「末將等拜謝殿下關愛!」身後的幾位將校,恭身敬拜著。

    「下官張子重,敬問君候與諸公安……」張越適時的站出來,拱手行禮,同時眼睛不停的掃著這些將校,在心裡面猜測著這些大將的名字。

    在後世的史書上,除了一個李廣利外,其所部將校的名字,恐怕已經沒有幾個人清楚了。

    甚至,錯非有《史記》與《漢書》的存在,人們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在兩千年前,曾有一支諸夏軍隊,遠徵中亞,飲馬錫爾河,並征服了這一區域。

    至今為止,大宛的軍事、外交皆受漢室指導。

    大宛國王的冊立之權,屬於漢天子。

    長安城的大鴻臚衙門裡,更有一位大宛王子為質。

    若有需要,漢軍隨時可以帶著他,帶著大軍返回大宛,將這個王子扶持上位。

    至於,那些曾經在大宛戰爭之中奮勇當先或者智計百出的英雄豪傑之名,更是幾乎不見於史。

    只有幾個名字,在史書的某一頁的某個角落裡有著殘餘。

    他們在歷史上憑空出缺了。

    這是因為李廣利當了叛徒,他背叛了漢室。

    所以統治者想方設法的貶低和醜化了他的一切,抹掉了他的大部分功績。

    但在此刻,李廣利麾下的那些猛將謀士們,卻是名震天下,如雷貫耳。

    譬如,以布衣從軍,從一個夥伕做起,積功為漢前將軍的承父候續相如。

    此人智勇雙全,曾帶著幾十個漢兵就滅亡了一個名曰扶樂曾虐殺漢商的西域王國,俘虜兩千五百人,雖然這是在他借了一千多烏孫兵之後做出來的成績,但也確實很強了!

    又譬如,李廣利麾下還有一個大將,號稱海西候之犬,此人名為賴丹,是西域扜祢國王子,曾被龜茲人扣押,乃是李廣利西征大宛時率兵解救出來的。

    從此,這位扜祢國王子就成為了李廣利的腦殘粉,加入其軍,從隊率做起,屢立戰功到現在已經成長為了漢家校尉。

    這可是野戰軍的校尉!

    歷史上賴丹最終成為漢室解決龜茲問題的引子——宣帝大將常惠,以『龜茲十三年前殺漢校尉賴丹』為名,發天子節,調烏孫、樓蘭和車師兵,問罪於龜茲,龜茲王斬殺了國內的反漢派,獻表稱臣。

    又有邯鄲人趙新弟,勇猛無雙,據說曾在大宛戰爭中多次先登,最後更立下了斬殺大宛仇漢派首領鬱成王的戰功!

    ………………

    其他有名有姓,戰功赫赫的戰將,更有十餘人。

    這些人,共同構成了李廣利麾下的漢軍精銳主力。

    「只是不知道,這些大將有幾人隨李廣利回京了?」張越心裡想著,他特別有興趣與這些人談談。

    因為,他們最瞭解,同時也最清楚當前漢與匈奴在西域方面的勢力糾葛與對峙情況。

    很多事情,問他們是最好的途徑。

    當然,在這些人中,最重要的還是李廣利!

    身在此世,張越早就清楚李廣利根本就不是那個歷史上已經臉譜化的反派。

    事實上,李廣利的風評很好。

    特別是在軍隊裡,他的評價很不錯。

    所謂功必賞、過必罰,他可能沒有做到,但相對公平和公正,卻是做到了。

    大宛戰爭中,李廣利上表朝堂,列了一個總人數多達一千五百餘的功臣名單。

    並竭力爭取,為了他們申請到了最好的賞賜。

    光是兩千石就有一百多人,千石以上一千餘。

    坊間有傳言,當年跟隨李廣利出塞的士兵,哪怕是個夥伕也拿到了不少於四萬錢的賞賜!

    這年頭,能給手下爭取福利和待遇的,才能再平庸也是好大佬!

    更別提李廣利軍中的將校,大部分都是靠著軍功爬上來的。

    幾乎沒有什麼裙帶關係的存在。

    也只有他這樣地位的外戚,才能杜絕裙帶關係和侵佔軍人軍功的能力。

    只是……

    當李廣利兵敗、投降後,他所做的所有都是錯的。

    無論好壞,全部都是一棍子打死。

    他手下的部將,不是隨他投降,就是逐漸被貶斥、外放。

    就像現在在他麾下積功到將軍的賴丹,數年後竟被龜茲人所殺。

    而彼時漢室朝堂上,竟無人為他討一個公道,竟要十三年後,一個與他沒有半分關係,甚至都不認識他的常惠打著『春秋大義』的旗號為他復仇。

    這樣想著,張越也是嘆了口氣。

    歷史就是如此。

    休說李廣利了!便是霍光有扶保社稷之功,號稱『當代周公』,最後不也落得一個人走茶涼,全家灰灰,甚至連提都不能提的地步?

    要不是阿秀哥給他平了反,恐怕霍光的歷史地位,也和李廣利差不多。

    成為一個臉譜化的反派。

    想到這裡,張越就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眼前的這位海西候、貳師將軍李廣利。

    這位天子的大舅子,現在大約四十來歲,可能是因為長期屯兵、駐守在居延、張掖,代表天子震懾匈奴和西域諸國,所以他的膚色都被太陽曬的黝黑,皮膚也很粗糙,但他很愛乾淨,將自己的髯鬚和衣著都打理的非常整齊,腰間挎著一柄似乎鑲嵌了珠玉黃金的寶劍。

    一開始張越還以為他這是在炫富,但仔細觀察了之後,張越知道他是在炫耀武功!

    因為那柄寶劍的裝飾和形狀,不是中國式的長劍。

    而是帶著希臘文化特徵的寶劍,劍鞘上甚至雕刻著不知道是雅典娜還是誰的形象。

    毋庸置疑,這是他的戰利品!

    回溯過歷史的張越知道,大宛王國在歐陸史書上被稱為『巴克特里亞』,乃是亞歷山大東徵軍的後代所建。

    而現在,這些馬其頓殖民者與中亞塞人的混血後代,卻臣服在漢室腳下。

    可能幾十年後,這個王國就要不復存在,甚至淪為漢室的一個郡縣。

    這樣想著,張越就覺得似乎挺有意思的。

    ……………………

    張越在觀察李廣利,李廣利自也在觀察著他。

    「這個張子重還真是年輕的過分了!」李廣利凝視著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侍中,心裡想著:「我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沉迷於鬥雞走狗之中……」

    而且,這個侍中官和宮廷傳說的一樣,身材不是很高,最多七尺,體型修長,倘若不知道他曾經的所作所為,李廣利幾乎都要以為這個年輕人是齊魯的儒家名門子弟了!

    但……

    已經混跡政壇和軍隊二十幾年的李廣利,早已經明白了一個真理——上位者,無論昏庸還是優秀,無論年長還是年少,既然其能身居高位,必有其材!

    小瞧他人,是一定會吃虧的!

    所以,當下李廣利就輕身對張越拱手還禮,笑道:「張侍中,久聞大名,今日相見還望侍中不吝賜教!」

    他身後的諸將紛紛拱手道:「還請侍中多多賜教!」

    「不敢當!」張越笑著拱手請道:「還請君候與諸位將軍入座……」

    說著就和劉進帶著眾人,入了官衙正廳。

    賓主各自落座,劉進自然端坐上首,而張越和李廣利則分坐其左右,其餘諸將則各坐兩列。

    立刻有著下人,奉上茶點。

    「還請君候為殿下介紹一下諸位將軍……」張越落座就笑著說道。

    李廣利聞言忙恭身道:「這卻是臣疏忽了……」說著就起身對劉進和張越脫帽一拜,然後才道:「請容臣為殿下及侍中介紹……」

    他先走到左側,對著那位坐在第一位,看上去身材高大,但看上去頗有些文雅模樣的將官介紹道:「此乃臣的長史王宣……」

    「王公昔年曾入讀於太學,太始中聞得西域車師等國侵害漢商,憤而投筆從戎,十餘年來殫精竭慮於佐軍之事,軍中大小事務多賴王公輔佐之!」

    王宣立刻起身,對劉進恭拜道:「末將王宣拜見殿下……」

    然後他就目光灼灼,像看美人一般盯著張越。

    當年董仲舒在世時,他曾旁聽於茂陵,後來更成為太學生,算是董仲舒的門徒,與董越也算有些交情了。

    所以,他知道現在公羊學派是將未來希望押注在這位侍中官身上的。

    更知道,這位侍中官獻《春秋二十八義》於太學的事情。

    自然對張越充滿了好感!

    張越對他,更是有著無窮好感!

    因為,若張越沒有猜錯的話,這個王宣大約就是歷史上,李廣利帶著大軍深入郅居水時,想過發動兵變,捕拿他的那位無名長史了。

    這樣的人,確實是值得尊敬的。

    李廣利卻是繼續來到下一人面前介紹著:「此乃將軍李哆!」

    「李將軍素有奇謀,曾與臣共伐大宛,多次獻策,出奇計破大宛城塞無數!」

    張越一聽也是肅然起敬,將軍李哆!

    這可是一個智囊型的名家,他的成名戰不止是一個大宛戰爭。

    在天山戰役中,據說就是他獻策,使得李廣利找到了匈奴左賢王的破綻,擊破之,陣斬一萬多!

    李哆身材就比較粗矮了,身高可能與張越相差無幾,看上去低眉順目的,屬於那種一聲不吭的老實人。

    若李廣利不說,張越根本想不到他就是哪個被匈奴和車師人稱為『狐狼』的漢將了。

    狐是形容他的狡詐、多謀,而狼則是對他凶殘的概括。

    據說,只要被他找到破綻,他就會立刻抓住,並狠狠的撕咬上去。

    大宛戰爭中,還只是校尉的他,就曾經連出計策,不斷調動大宛鬱成王的主力,最終為漢軍主力創造全殲那個大宛貴族部隊的機會。

    「臣李哆見過殿下……」李哆微微恭身,很矜持的向劉進和張越一一致意。

    ………………

    李廣利一路介紹下來,將隨行的十餘位將官都介紹了一遍。

    比較遺憾,張越想要認識的趙新弟、賴丹等人似乎沒有隨行而來。

    但,張越卻也認識了好幾位在當世聲名顯赫的猛將。

    譬如,第一個先登大宛王都貴山城的漢將李循,率軍攻破了輪台國,並率部開始屯田輪台的輪台都尉王申生,曾在大宛戰爭中順便帶部隊去康居國打了一回醬油,第一個率部跨越蔥嶺的諸夏將領時任校尉現任居延破虜塞都尉上官相如(雖然當時真正的領軍人物是起父將軍上官桀,但現在這位故少府卿已經老邁,歸於田園)。

    尤其是上官相如,張越一聽他的名字,再聽介紹,就眼裡冒光,心裡癢癢的很。

    或許在這個時代,已經有不少漢商和漢使,越過了蔥嶺,走向了中亞、南亞和西亞。

    但是,真正帶著成建制的漢軍,突入蔥嶺的,卻只有上官桀父子了。

    這個意義無比重大!

    這是有史以來,諸夏軍隊到過最遠異域。

    要幾十年後,才被陳湯打破這個記錄——陳湯徵討郅支單于,打過了溈水(阿姆河)。

    再然後就要等到盛唐時期,安西都護府的大唐軍隊了。

    再之後,就沒有諸夏軍隊越過這個極限了。

    毫不誇張的說,上官桀父子那次去康居打醬油算是中國軍史上排名前十的遠徵了。

    可惜無論是當事人還是當代人或者史官,在如今都沒有意識到這個事情。

    老上官桀在朝的時候,甚至都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只是帶著大約三千漢軍的步騎部隊,追著大宛鬱成王的殘部,追進了康居境內,然後和康居王打了個照面,在兵鋒下康居人交出了鬱成王和他的部下,然後老上官桀和上官相如就心滿意足的帶著俘虜離開了康居境內。

    中間和康居軍隊小規模的'切磋'了一下,大約'深入交換了意見''表達了大漢帝國對於康居庇護戰犯鬱成王的嚴重不滿'。

    至於,漢軍追擊戰犯,為何追到了康居境內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自然不會有人提起。

    但別人不懂,張越懂!

    西域諸國,那些與漢室不接壤的國家裡,對漢室敵意最大的,就是這個康居了。

    歷史上,就是康居人庇護郅支單于,才導致了陳湯遠征。

    哪怕就是在現在,康居人也是野心勃勃。

    不過呢,康居的渣渣們,屬於西元前的大波波,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他們每一次想要插手東方事務,都被嚇得屁滾尿流。

    大宛戰爭如是,後來的漢匈戰爭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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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