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我要做門閥 作者:要離刺荊軻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3: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0 695903
V123210 發表於 2018-9-9 22:33
我要做門閥 第八百二十一節 異變(2)

    早春的夜晚,依然寒冷、孤寂。

    建章宮中,格外清冷。

    張越找人做了張躺椅,然後就躺在上面,仰頭看著西元前的星空。

    在他身旁,爐火滋滋的燃燒著。

    幾張烤餅,在高溫炙烤下,很快就散發出沁入心扉的香味。

    早就已經等在旁邊的,等待開餐的趙充國見狀,馬上就不問自取,從爐壁中夾出一塊焦黃的烤餅,然後裹上魚子醬和肉醬,大口大口的吃起來,一臉滿足。

    「賢弟,這廚藝真是獨步天下!」趙充國一邊吃,一邊讚歎著。

    可惜,張越入宮值班的日子,真的是少的可憐。

    哪怕他在長安,最多也就是七天入宮一次。

    剩下的時間,全在忙活著太孫宮的事情。

    叫他能夠享用這等美食的次數,屈指可數。

    而且,恐怕未來,會越來越少。

    想到這裡,趙充國就不免有些遺憾。

    「對了……」張越側過身子,看向正在狼吞虎嚥的趙充國,問道:「聽說大司農昨日上奏陛下,欲在朝鮮四郡,開設魚鹽署?」

    「然!」趙充國也不隱瞞,點頭道:「陛下已經詔許大司農之議,於朝鮮四郡、遼東、遼西,設置魚鹽署,專責魚鹽事務,除魚鹽署,禁官民私與魚鹽事務……」

    「此事,讓許多大臣頗為不忿,彈劾大司農與民爭利者,恐怕又要多上許多了……」

    張越聽著,暗自感慨。

    桑弘羊雖然搞經濟厲害,賺錢也很在行。

    但終究,還是有侷限性啊。

    鹽鐵官營、平準均輸,讓他嘗到了國家專營和壟斷的甜頭。

    故而,這些年來,他不遺餘力的將國營業務,向著其他任何暴利渠道推廣,幾乎就是一個西漢版的國進民退政策。

    只是……

    這麼做,招人恨。

    特別是在漢家前期,其實是民進國退的大背景下,尤其如此!

    要知道,當初黃老學派主政之時,別說鹽鐵了,金融也開放給私人。

    到現在,老百姓連捕魚,國家都要干涉了。

    想想看,天下士紳貴族地主,誰不恨桑弘羊?

    而且,張越也不看好桑弘羊的這個魚鹽國營政策的前景。

    因為,天高皇帝遠。

    更因為,不會有人答應!

    即使張越,也會反對這魚鹽國營政策。

    因為……

    魚鹽國營,會大大挫傷人民的冒險精神,阻止一些傳奇人物的誕生。

    只是,張越也不好明著反對。

    畢竟,他是不可能傻乎乎的跑去桑弘羊面前,告訴你你做錯了,應該聽哥的!

    那不是弱智嗎?

    所以,只好是在心裡感慨兩聲,只希望桑弘羊別輸的太慘。

    就在此時,一個值勤宦官,急匆匆地來到張越和趙充國身邊,稟報導:「啟稟兩位侍中公,尚書令張公和大鴻臚戴公,緊急求見陛下……」

    「嗯?」張越立刻起身,問道:「何事如此急切?」

    「上郡急報,天子欽使、侍中任立政,於數日前在烏恆榷市之中遇刺……」那宦官稟報導:「事態緊急,故而大鴻臚星夜入宮報與張令君,張令君不敢怠慢,連夜求見陛下……」

    這是大事!

    趙充國立刻亢奮起來,眼中閃現著小星星。

    上一次漢使在境外遇刺,是什麼時候來著?

    好像還得追溯到太初年間,宛王殺漢使,引發李廣利遠徵了!

    自那以後,漢使就成為了夷狄的禁忌!

    持著天子節旄的使者,哪怕是單槍匹馬,孤身一人,也可以直入夷狄王城,在千軍萬馬面前面不改色。

    因為,每一個人都知道,殺漢使,等於挑釁漢家。

    是自取滅亡,是自招災禍!

    縱然是匈奴人,也只敢扣押,而不敢殺戮漢使。

    就連漢家商旅,也非是一般人可以得罪的。

    玉門關上,每年都會掛上一批新的為漢軍剷除的夷狄貴族、馬匪首領的腦袋。

    甚至有些腦袋,還是烏孫人從萬里之外,送來漢家的康居盜匪首級。

    而這些人,無一例外,皆是曾殺害、折辱漢商的夷狄。

    故而,在白龍堆這絲綢之路的要沖,經常出現怪事。

    車師、蒲類諸國的軍隊,與樓蘭騎兵,對峙之時,一支打著黑龍旗的漢家商旅,大搖大擺,穿過戰場。

    而敵對雙方,皆偃旗息鼓,退避三舍,不敢彎弓相對。

    哪怕是車師人,也沒有膽子傷害漢商。

    因為,無數事實證明,漢家一定會報復那些傷害自己的商旅的人。

    無論他在那裡?躲在何處?

    太始三年,西域扶樂王自以為與漢有萬里之遠,且又得匈奴僮僕都尉保護,就驕橫跋扈,攔截漢商,殺掠漢家商旅。

    於是,兩個月後,漢校尉續相如率三十餘騎,引烏孫兵直入其王城,斬其首,破其國,滅其社稷,獲其臣民歸於玉門關。

    從頭到尾,匈奴人都作壁上觀。

    不是因為匈奴人怕了續相如的那區區三十餘騎和幾百烏孫醬油。

    而是在事前,漢貳師將軍海西候李廣利,親筆寫信給匈奴日逐王先賢憚,以千金、絲綢一千匹,樓蘭美人三十為賄,更許諾『若大王許之,本候承情也』。

    於是,在黃金絲綢美人和漢貳師將軍海西候的人情面前。

    匈奴日逐王親自下令,不許干涉漢家行動。

    畢竟,扶樂王,只是一條狗,還不是家養的,只是跑來討食的野狗。

    而漢貳師將軍海西候,則是漢家重臣,將帥之首,更有千金、絲綢、美人之賄。

    先賢憚用屁股都能做出選擇!

    如今……

    一位正牌的天子欽使,持節出外的侍中官,在邊境之外,出了意外。

    趙充國,只覺得熱血沸騰,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吶喊著一個詞語:戰爭!

    漢家欽使,持天子節旄,使於中外。

    節旄所至,如朕親臨!

    其若萬一不幸,等於有人一巴掌,扇在了大漢帝國的天子臉上。

    漢家朝堂,對此只會有一個態度:報復!

    凶手必須付出代價!

    而趙充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不過,在下一秒,他就垂頭喪氣。

    因為,他看到,張越比他更加興奮、亢奮!

    「賊子安敢輕我中國?」張越握緊了拳頭,正義凜然,對趙充國道:「趙兄,煩請兄長去請張令君和戴公,小弟這就去通知陛下!」

    趙充國傻傻的點點頭,就聽著張越義憤填膺的道:「任兄遇刺,此乃夷狄辱我中國,主辱臣死,不復此仇,吾輩妄為人臣!」

    然後就大踏步的走向了天子寢宮。

    張越此時,滿心都是歡喜和亢奮。

    任立政,他連面都沒有見過,只知道,其乃蘇武、霍光的舊友,為霍光舉薦,負責與匈奴談判,迎回曆代被扣押的漢使一事。

    前些日子,張越還聽說,任立政的談判,有了巨大進展。

    蘇武、常惠等人,即將回國。

    哪知,如今卻忽聞噩耗。

    雖然,還不知道,任立政目前的狀況。

    但既然都讓戴仁和張安世,星夜入宮,緊急報告。

    恐怕,任立政已是凶多吉少。

    講道理,蠻可惜的!

    但不知為何,張越卻全無遺憾與惋惜,反而興奮莫名!

    「烏恆!」張越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烏恆,本是東胡之後,為匈奴逐於漠南以北,後世的大興安嶺一帶的遊牧部族。

    霍去病出北平,擊匈奴之時,順手就將這個小弟收入麾下。

    然後,帶著烏恆人,猛攻匈奴的右賢王主力。

    在這個過程中,烏恆人作戰勇猛,不避鋒矢,讓霍去病非常滿意。

    故而特地上書天子,請求將原本是匈奴故地的上谷、漁陽、右北平等五郡長城之外的牧場賜給烏恆,令其居於長城之外,作為漢長城的屏障與預警。

    同時,建立長水校尉大營,以烏恆各部之中的精銳、勇士,為漢戰士。

    霍去病在世之時,烏恆人忠心耿耿,甘為驃騎鷹犬。

    追隨霍去病南征北戰,馬革裹尸,在皋蘭山、胭脂山、祁連山和狼居胥山、姑衍山,都留下了無數可歌可泣的故事。

    即使霍去病去世,烏恆各部也不改忠誠。

    為漢充當屏障、羽翼和盾牌。

    歷次漢匈大戰,更是少不了烏恆義從的身影。

    哪怕是現在,長水校尉的烏恆義從,也依舊是大漢天子最忠心的爪牙。

    只是……

    時間,是世界上最殘酷的武器。

    它令忠臣老朽,使猛將白頭,讓誓言空虛。

    如今的烏恆,早已不是霍去病麾下的忠犬。

    烏恆九部之中,除了內遷的三部,已經完成了漢化,編戶齊民,居於上郡、代郡,對漢依舊忠心耿耿外。

    餘者都已經滋生出了野心。

    更在未來,引發了一場大叛亂。

    當然,這不能怪霍去病,缺乏遠見。

    事實上,為了馴服烏恆,霍去病勒令烏恆人推倒匈奴龍城,掘冒頓等人棺槨鞭屍,挫骨揚灰!

    從此,烏恆就和匈奴,成為了死敵。

    烏恆、匈奴,變成了勢不兩立的仇人,再無和解的可能!

    只是霍去病英年早逝,其諸般設計和抱負都未來得及施展。

    故而,留下了許多問題。

    而素來自詡『冠軍侯門下走狗』的張越,當然願意為偶像,拾遺補缺,填補遺憾。

    這次,任立政遇刺,就是極好的機會!
V123210 發表於 2018-9-9 22:33
第八百二十二節 捨我其誰

    張越步入寢宮之中,侍奉天子帷幄的幾個貼身侍衛,立刻迎上來,問道:「侍中公何事?」

    這些侍衛,都是羽林衛的孤兒軍選拔的精銳。

    對於當今天子,忠心耿耿之士。

    幾乎沒有什麼人,什麼事情,可以動搖他們對天子的忠誠!

    因為,他們是天子親手撫養、看著長大的。

    他們的父祖,更是漢家英雄,戰隕沙場,或死於王事的將士、官吏。

    相當於漢家英烈。

    天子在上林苑,為這些人特地劃出一塊土地,安置他們。

    給他們聘請老師、教官,授文武之藝,每歲定期看望、巡視、接見、勉勵。

    及年二十三,選其精銳,充為期門郎、羽林郎。

    他們從小就是在當今天子的招撫和看顧下長大,耳聞目濡的是君恩如海。

    很多人,甚至連成家立業,也都是天子從內庫拿錢操辦。

    故而,忠心不二,無人可以動搖。

    侍衛帷幄之時,連眼睛都不眨。

    常常一站就是一宿!

    有了他們,漢家天子帷幄之中,就屬於絕對安全。

    「尚書令張安世及大鴻臚戴仁,有要事求見,吾要入禁中,喚醒陛下!」張越昂首道:「還請打開帷幄,令吾入內!」

    侍衛們互相看了看,然後自動退到兩側,掀開簾子。

    張越跨步入內,就看到了天子,安睡在塌上。

    幾個宮女,跪在左右床榻左右,小心侍奉著。

    張越走過去,躬身喊道:「陛下……陛下……」

    此時,天子正沉浸在夢境之中。

    夢裡不知身在何處,只覺,雲霧繚繞,仙光縈繞。

    神君,架著祥雲,身被羽翼,從他眼前飛過。

    他大聲呼喚:「神君,神君,汝還記得當初的諾言嗎?」

    可惜,神君卻充耳不聞,翱翔飛過。

    而在神君身後,又有一人,駕雲而來。

    此人,面目模糊,只是看著熟悉無比。

    天子連忙大聲呼喚:「仙君留步,仙君留步……」

    那人似乎聽到了天子的呼喚,回過頭來,露出一個熟悉的笑容:「陛下何事喚臣?」

    正是張子重!

    天子激動萬分,正要說話,夢卻醒了。

    「陛下……陛下……」天子睜開眼睛,看著連枝燈下,那個恭身立在身旁侍中官,神色古怪至極。

    「陛下,尚書令臣安世,大鴻臚臣仁,星夜來朝,敢問陛下,是否召見?」張越看著天子醒來,立刻報告。

    天子卻是置若罔聞,反而看著張越的臉,神情迥異。

    張越被他看的有些發毛,只好再道:「陛下,尚書令和大鴻臚求見……」

    天子這才醒悟過來,問道:「何事?」

    「臣聽說,任立政在烏恆遇刺……」張越低頭報告:「故而大鴻臚和尚書令不敢懈怠……」

    「任立政?」天子先是皺眉,然後就想起來了。

    他起身道:「傳大鴻臚和尚書令入覲!」

    …………………………

    一刻鐘後,趙充國領著張安世和戴仁,進入禁中寢居。

    「臣安世,恭問聖躬……」

    「臣仁恭問甚躬…………」

    「星夜來朝,還望陛下恕罪!」兩人齊聲俯首。

    「兩位愛卿免禮……」天子坐直了身體,對兩人道:「朕聽張子重說,任立政在塞外遇刺?」

    「情況如何了?」

    「回稟陛下!」戴仁俯首道:「據上郡太守、將軍郭昌奏報:欽使任立政,於烏恆榷市,遇賊刺殺,身中三刀,不省人事……護烏恆校尉楊永已領兵前往探視……」

    「廢物!」天子怒聲罵道:「護烏恆校尉,連朕的欽使也不能保護周全,朕要其何用?」

    「制詔:宣護烏恆校尉楊永,即刻回京述職!」

    「諾!」張安世馬上領命。

    天子又道:「傳朕的命令,去飛狐口,命令飛狐將軍張恢,令其隨時等候朕的命令!」

    「諾!」張安世再次頓首。

    張越卻是聽得目光灼灼,神采連連。

    飛狐軍,從高帝開始直至元光中,就是漢家備胡的總預備隊。

    在其成立的百年時間中,這支屯駐在古老的飛狐要塞的漢軍精銳,就一直承擔著對匈奴的戒備任務,直至衛青霍去病橫空出世,漢軍出塞,匈奴遠遁,其身為漢家長城防線的預備隊使命才告一段落。

    到現在,更是成為了一支二線的部隊。

    但,其作用卻一直未改,只是轉換了一下角色,從過去的救火隊,變成了今日的執法隊。

    沿著長城,從漁陽到九原,任何邊郡出了問題,天子都會派遣飛狐軍前去坐鎮、彈壓。

    而動用這支部隊,等於告訴天下,此事漢家絕不肯善罷甘休!

    必定要查一個清楚!

    這樣想著,張越就出列拜道:「陛下,侍中任立政,臣雖未曾謀面,但其心憂社稷,忠心陛下,臣仰慕已久,深以其為榜樣,如今,任立政遇刺,臣請命前往烏恆,調查此事,為任立政討還一個公道!」

    天子聽著,遲疑片刻,然後道:「此小事爾,何須愛卿出馬?」

    「卿當前的任務,當為輔佐太孫,盡快建好太孫莫府,處置諸般事務……其次,則為訓練士卒,編練新軍,卿可不要忘記,卿與朕之約?」

    張越聽著,連忙道:「陛下,臣依然堅持,請命出使,處置此事!」

    「臣不僅僅想查明任立政遇刺之事,處置好迎回漢使之事,更有心,為陛下震懾烏恆九部……」

    「臣聞,當初冠軍景恆侯,與烏恆各部貴人約:烏恆永為漢臣,各部君長,歲貢長安,隔年朝覲天子一次……」

    「然則如今,烏恆諸部,漸有不臣,有君長,甚至數年不朝不貢!」

    「臣實憂之,願持節往烏恆,約見各部貴人,申明舊約,鞭笞不臣,令彼輩不敢不朝貢於長安……」

    天子聽著,卻是疑慮起來。

    烏恆人的漸漸尾大不掉,這是朝野都知道的事情。

    天子本身就曾多次考慮,加強約束烏恆的事情。

    只是,一直騰不出手,也沒有好的藉口。

    如今,任立政遇刺,倒是一個合適的藉口。

    但……

    「卿可知,如今烏恆,再非過去之烏恆?」天子悠悠的道:「若要臣服其部族,至少需要兩萬精騎,數萬步卒……」

    這是漢家朝堂上曾經討論過的事情。

    當初,烏恆人從白山黑水的烏丸山,遷徙至右北平、上郡之間的牧場,為漢屏障時,其邑落不過一萬,戶口三萬多,人口不過十餘萬。

    如今,卻已經膨脹成為九部、七萬多邑落,二十幾萬戶,人口百萬的超級勢力。

    雖然,依然是一盤散沙,各自為政。

    但……

    卻再非一個漢使,就可以驅使如牛馬的小角色了。

    一旦逼反,那麼從右北平到上郡的數千里草原,就又將烽煙再起。

    考慮到如今匈奴未滅,不宜再起戰火,漢家朝堂才無視了烏恆各部的漸漸不穩。

    想著,等滅了匈奴,再來收拾這個二五仔。

    甚至,還想著,利用烏恆和匈奴的仇恨,讓他們彼此火拚,全部死了算逑。

    張越卻是俯首道:「啟奏陛下,臣不需要兩萬精騎,也不需要大軍出動……」

    「臣只需帶長水校尉本部,就可為陛下,臣服烏恆各部,令其入朝長安!」

    在張越看來,他甚至都不需要帶兵過去。

    只要一個天子節旄,就可以單槍匹馬,讓烏恆百萬之眾俯首。

    原因很簡單——他乃是大漢侍中,天子近臣,天子欽使。

    一人就可以勝過千軍萬馬,讓烏恆各部,戰戰兢兢。

    因為,他背後站著大漢帝國的百萬虎賁。

    是衛青霍去病的母國,是震懾天下,追亡逐北,滅國無數的大漢帝國!

    烏恆人或許敢背著漢家搞小動作,但現在絕不敢公然對抗漢家。

    更不敢舉起叛旗!

    再說,烏恆各部,也並非全是二五仔。

    也有忠心耿耿的大漢鷹犬,縱然是那些二五仔中,也不乏有忠臣義士,仰慕漢家的人物。

    故而,張越有足夠的信心,單槍匹馬就讓烏恆群雄束手。

    沒辦法,漢家積威,就是如此誇張!

    歷史上,傅介子當著樓蘭群臣的面,斬其王頭,樓蘭全國連個屁都不敢放!

    常惠持節,在西域喊了一聲,就有數萬大軍,隨其將旗,包圍龜茲,迫龜茲王出降。

    班定遠只帶幾十個人,就敢火燒匈奴使團。

    更誇張的,還是當年的霍去病。

    一人一馬,直入渾邪部中,讓渾邪王盡殺其部族的匈奴人和匈奴貴族,然後恭身投降。

    所以,在張越本來的計畫裡,他是打算倣傚偶像當年的故技,重演一人一馬,降服百萬之眾的傳奇。

    之所以,決定帶上長水校尉,也只是出於宣傳的考慮。

    讓塞外的烏恆英雄們,親眼看看效忠大漢的人,是何等風光?何等威武!

    讓這些英雄們,在當有今朝沒明日的夷狄和大漢忠臣之間做一個選擇。

    張越相信,只要他們不傻,就會做出正確的抉擇。

    而,只要這些人來投,那麼,烏恆各部的貴族,再有難耐,也逃不出張越的五指山。

    天子聽著,也是頗為意動,但卻有些捨不得。

    特別是,方才的那個夢,讓他舉棋不定。

    故而,想了想,天子道:「卿之請,朕知矣,只是,茲事體大,朕還需召集丞相、九卿共商……」

    張越聽著,只好恭身拜道:「臣踰越了……請陛下恕罪!」

    但,烏恆之事,他卻已經下定決心,捨我其誰!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1 23:16
我要做門閥 第八百二十三節 尷尬的韓說

    翌日,清晨,晨光漸露。

    光祿勳韓說,走在建章宮的閣樓間。

    身後,無數人竊竊私語,對他指指點點。

    「聽說光祿勳與張蚩尤乃是莫逆之交啊……」

    「可不是嘛?」

    「要不然張蚩尤何以每次都能抓住關鍵,一擊斃敵?那江充等人輸的不冤啊!」

    韓說聽在耳中,咬牙切齒,卻又發作不得。

    沒辦法,這些天來,整個長安都傳遍了。

    人人都說,他韓說早與那張子重有勾結,甚至還有人言之鑿鑿,他與張子重屬於刎頸之交,曾盟誓天地……

    搞得現在,很多過去的老朋友,都對他退避三舍。

    很多同僚,更是看他的眼神都有些異樣。

    現在,九卿有司,很多人都已經不帶他韓說玩了。

    韓說本想解釋,但奈何無人肯信!

    前些天,衛伉被天子派人,押解出京,流放樓蘭。

    臨行前,衛伉與家人辭別,哭著說:吾有今日,皆拜光祿勳所賜,若有復歸之日,必復此仇!

    這事情傳的長安人盡皆知。

    就在昨天,衛伉的兒子衛延年,驅車來到他家門口,公開燒燬婚書,還將一把劍丟在韓府門口,揚長而去。

    一下子就引動全長安的八卦黨,興奮難耐,無數目光聚集而來。

    搞得韓說尷尬不已,渾身難受。

    要不是他臉皮厚,恐怕都要被這些流言蜚語給逼死了。

    本來,若只是如此,他還不會落到現在這個田地。

    畢竟,別人沒有證據,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但……

    他的那幾個傻兒子,卻在滿長安到處炫耀『吾父與張侍中,一見如故,相交莫逆,引為知己』。

    搞得他是黃泥巴掉褲襠裡,洗都沒辦法洗。

    「光祿勳……光祿勳……」身後,忽然傳來聲音。

    韓說回過頭去,就見京兆尹於己衍,氣喘吁吁的追上來,拜道:「下官見過光祿勳……」

    「京兆尹有事?」韓說皺眉問道。

    「下官確實有事……」於己衍笑著湊上前來,問道:「今日朝會,下官聽說,乃是要議侍中任立政遇刺之事……下官聞說,張侍中有意親自前往烏恆,調查此事……不知道是否如此?」

    韓說聽著,忍不住道:「京兆尹該去問張侍中啊……」

    「可是……」於己衍急了,道:「下官不敢去叨擾侍中公啊……光祿勳乃侍中莫逆之交,想必是知道的……」

    「還請光祿勳指點一二……」

    韓說聽著,幾乎就要暴走。

    你不敢打擾張子重,敢來打擾我?

    難道我就這麼好說話?

    啊呸!

    我和那張子重有個屁的關係!

    但,他不敢發作。

    因為,誰都知道,那張子重和天子的關係。

    他只要敢在大庭廣眾之下,主動自曝自己與張子重是仇敵。

    韓說敢打賭,他這個光祿勳,怕是連今天都做不完,就得被天子趕回家種田。

    沒辦法,韓說只好忍著噁心,道:「本官以為,張侍中大抵是真的想要爭取此次機會……」

    於己衍聞言,如獲至寶,立刻拜道:「多謝光祿勳指點……」

    如今,於己衍已經徹底的認清了自己的身份,那就是侍中張子重門下走狗!

    只是,奈何最近一直沒有機會去登門拜訪,這真的是遺憾啊。

    如今,既然知道張侍中要爭取主持烏恆之事。

    那麼,身為走狗,他自然知道,應該怎麼去做了。

    韓說卻是只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於己衍拱手道:「不必客氣!」急急忙忙的甩開於己衍,走向玉堂殿的台階。

    正要拾級而上,找個僻靜的地方呆著。

    結果,卻和十幾個將軍列侯,迎面相遇。

    為首的,乃是輕騎將軍司馬玄、前將軍敬安君黃焉等,太僕上官桀也混在其中。

    這些漢家隴右將門的代表人物們,有說有笑,似乎在談論著某事。

    看到韓說,幾乎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

    「光祿勳!」將軍們微微拱手,對韓說見禮,然後問道:「未知光祿勳可知,張侍中是否真欲親自主持烏恆之事?」

    韓說聽著,心裡面只有mmp三字。

    但,在隴右將門面前,韓說根本不敢有任何意見,連神色都不敢顯露半分異常。

    沒辦法!

    漢家天下,隴右將門乃是極為強大的一股力量。

    自太宗以來,隴右的軍功貴族就是國家的支柱,架海紫金梁。

    休說他這個光祿勳了,就算是丞相劉屈氂也不敢開罪!

    概因,這些傢伙手裡面,真的有刀槍劍戟,強弩精騎。

    「此事,大概是真的吧……」韓說不敢在這些人說假話,也不敢忽悠他們,只好低頭含糊其辭。

    他哪裡知道那張子重的什麼心思?

    真要知道,還能輪得到那黃口小兒囂張至今?

    此話一出,隴右將門的將軍列侯們,立刻都是眉開眼笑。

    「侍中真是憂國憂民啊……」司馬玄嘆道:「真乃吾輩楷模,忠臣榜樣!」

    其他人也都紛紛點頭稱是。

    上官桀更道:「侍中此行,恐怕已是下定決心,要解決烏恆之事了!」

    眾人聽著,眼露精芒。

    烏恆!

    在過去,在漢家大臣貴族們,特別是軍功貴族們眼裡,只是一個小弟,一個窮的掉渣的夷狄。

    但是現在……

    只是想著,烏恆九部,數萬邑落,百萬之眾,牲畜數百萬。

    就沒人能按捺得住內心的激動。

    數百萬牲畜,每年起碼可以產羊毛、羊絨數萬石乃至於數十萬石吧?

    這就是數十萬乃至於百萬匹的毛料。

    價值不可計量,哪怕只是吃點殘羹剩飯,也足夠大傢伙撐爆。

    在隴右將門們想來,他們與張越,已經是朋友關係了。

    大家也都送了子侄,去了新豐,加入了保安曲。

    彼此幾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自然,他們都相信,張越是不會虧待他們這些朋友的。

    如今,親口聽得傳說中張子重『莫逆之交』的光祿勳韓說,親口承認此事。

    隴右將門的貴族們,只覺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吃完烏恆吃西羌。

    無盡的羊毛與毛料,在向他們招手。

    家鄉的父老子弟,從此就可以擺脫貧窮,邁向吃肉喝酒的幸福世界。

    只是想著這個,每一個人都是神清氣爽。

    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韓說已經用了百米賽跑的速度,消失在他們面前。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1 23:16
我要做門閥 第八百二十四節 難道是天意

    今日朝會,只是常朝。

    故而,與會大臣不多。

    只是三公九卿、部分在京列侯、將軍與會。

    不過,討論的事情,卻相當具體。

    有司的日常匯報、三輔各縣的大體情況,以及北軍、關中郡兵的安排。

    幾乎都有涉及,只是太瑣碎了。

    聽得張越昏昏欲睡,有種回到後世的辦公會議的感覺。

    因為,這些事情,都有制度和規矩可依。

    朝臣們也早就安排好了具體措施,甚至部署了執行方案。

    之所以拿來在朝堂上說,只是為了刷存在感,免得天子以為他們沒做事。

    這也是官僚的痼弊,古今中外,向來如此。

    不過天子卻聽得津津有味,甚至興致勃勃,精神抖索。

    這就讓張越非常佩服了。

    概因,權力來源於對細節的掌握。

    如今不是後世信息大爆炸的網絡社會。

    對於宅在皇宮,一年未必能出現溜躂幾次的皇帝來說,他最有效獲取信息的途徑,就是來自天下郡國官員的奏報。

    主要是州郡刺史的密報、派出去采風的使者的報告,以及朝堂上大臣的匯報。

    對一般人來說,可能索然無味,甚至毫無價值的很多東西,對君王而言,卻是幫助他瞭解天下和世界的途徑。

    穿越前,張越曾看過一個新聞,講得是4v的故宮博物館,放出了大量滿清時期皇帝與各地包衣、奴才們之間的奏疏往來。

    多數奏疏,在很多人看來,是垃圾信息。

    講的也都是些過時、無用的事情。

    但滿清皇帝們,卻堅持批覆。

    這讓很多吃瓜群眾,紛紛笑話,帶起了一波節奏。

    直到有史學研究大拿,將這些垃圾奏疏的報告人以及他們與皇帝之間的關係坦露出來。

    大家才知道,這些垃圾奏疏,只是表面,沉澱在其下的是,君王為了集權而做出的制度設計。

    正是靠著閱讀這些記錄了各地瑣碎事務的所謂垃圾奏疏,滿清君王由是得以在北京知道廣州下雨,而且下了好幾天,彎彎有芒果,味道還不錯,杭州那裡米價又漲跌幾文錢,某地出現了叛亂,領頭的人是誰?

    當這些信息彙總到一起,滿清的統治階級就掌握到了國家的第一手訊息。

    如今,漢室沒有我大清那麼好的包衣奴才可用,能夠瞭解天下事務的渠道不多。

    這朝政匯報,就成為了重中之重。

    一個合格的君王,必須學會掌握,如何在海量的信息中,尋找到有用的東西,作為自己決策的參考。

    這也是為何,在中國,欺君是重罪的緣故。

    概因,隱瞞信息,欺騙君王,可能會導致國策出現重大紕漏。

    也因此,勤政成為了人們評判封建帝王執政能力與水平的標竿連勤政都做不到的皇帝,你能指望他能做出什麼真正有效的決策?

    怕不是得被人騙成豬頭!

    典型的例子,就是唐玄宗李隆基!

    天寶一膨脹,沉迷溫柔鄉,於是就因為信息不對稱,而被安祿山給攆去了蜀地。

    坑了自己還不要緊,連累子孫,才是真的悲催!

    想那唐憲宗、唐武宗、唐宣宗,隨便放之後任何王朝,都足可制霸一世,無敵當代。

    結果卻因為李隆基之故,只好一輩子把力氣用在爬出藩鎮割據的大坑裡。

    別人是坑爹,李隆基是坑兒坑孫。

    內心想著這些事情,張越就不由得為劉進默哀兩聲。

    劉進矢志要與其父祖比肩……

    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理想。

    只是,等他登基,面對這君王的現狀,他能堅持幾年呢?

    心中胡思亂想之時,就聽得天子起身道:「朕昨夜接得大鴻臚急奏……建節使,侍中任立政於烏恆榷市遇刺……如今生死不明……」

    「卿等都說說看,此事,朕該如何決斷?」

    張越立刻打起精神,臨襟正坐,兩隻眼睛,在與會大臣們身上掃來掃去。

    就見大鴻臚戴仁,起身出列,奏道:「臣大鴻臚仁,昧死以奏陛下:侍中任立政,身負欽命,使於烏恆,今其遇刺,臣愚以為烏恆諸部君長,難辭其罪!」

    「陛下宜當遣將軍,分列侯,統大軍,問罪於彼!」

    這話真的是殺氣騰騰,就差沒有說,假如陛下不這樣做的話,我漢家就要顏面掃地,臣恐怕將來夷狄會輕中國。

    這也是大鴻臚的本性了。

    漢之大鴻臚,寫作大鴻臚,讀作戰爭部。

    名義上是管外交的,實際上卻是拚命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的主。

    早在元光之前,大鴻臚就是鐵桿的主戰派,鷹派的大本營。

    歷代大鴻臚的座右銘都是:不要慫,就是干!

    馬邑之謀,就是大行(大鴻臚)王恢搞出來的。

    至於為何如此?

    你仔細看看大鴻臚的職責和權力範圍,就大概可以明白了。

    大鴻臚掌諸侯蠻夷及朝覲禮儀。

    所以呢,它不是後世理解的外交部,而是一個獨屬於朝貢體系的中央帝國的機構。

    其負責的領域就是歸義蠻夷、屬國、附庸。

    其權力大小,與歸義蠻夷、屬國和附庸的多寡直接掛鉤。

    譬如,太宗和先帝時,大鴻臚就只能管管諸侯王和宗室諸侯的朝覲,以及朝會禮儀。

    名為九卿,實為廢物。

    但現在呢?

    如今的大鴻臚,僅僅是屬國都尉麾下,就編有五支常備野戰力量。

    更擁有管轄從居延至九原的數千里草原上的所有歸義、內附和附庸屬國部族的權力。

    其權柄在九卿之中,僅次於大司農、光祿勳、執金吾。

    其僱員,更是在三十年內,翻了十倍不止。

    如今,下轄十署五丞,六百石以上文武官員數百。

    大鴻臚跺跺腳,從交趾叢林到塞北草原,都要來一次地震。

    這樣的大鴻臚能不好戰嗎?

    即使坐在大鴻臚位置上的是鴿派的古文儒生,怕也會被下面的人推著走向戰爭。

    更何況,迄今為止,所有漢家的大鴻臚,都是軍伍出生。

    戴仁更是從將軍轉職而來的他曾擔任過居延校尉、九原將軍、屬國都尉等要職。

    戴仁這一叫囂,立刻就引發了將軍列侯們的一致贊同,紛紛出列拜道:「臣等附議!必以雷霆,而威烏恆!」

    這是漢家朝堂上的日常。

    無論在什麼問題上,將軍列侯們,都只有一個聲音打!

    不打不是人!

    概因,利益相關!

    軍人天生追求和嚮往戰爭,追求戰爭。

    這是他們的本職,他們的使命與義務。

    若軍人都主和了,朝堂上還有什麼人來主戰?

    張越看著是毫無意外,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因為,在後世,人類燈塔的軍方也是如此。

    遇到問題,別人問他怎麼解決?

    當然是送民豬自由嘍。

    不然,你還指望他們主持正義,主持和平不成?

    所以……

    壓力一下子就到了丞相劉屈氂身上。

    到了朝廷上的文官集團身上。

    假如連他們都支持戰爭的話,那麼,戰爭必將到來!

    因為,天子不可能否決文武的一致意見。

    只是……

    劉屈氂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大司農桑弘羊和守少府公孫遺,見這兩位掌管漢家財政的同僚,都是低頭眼觀鼻,鼻觀心。

    劉屈氂就暗罵了一聲:「一群狐狸!」

    但他是丞相!

    而且是實權丞相,不是石慶、公孫賀那種擺設。

    沒有辦法,他只好硬著頭皮出列拜道:「陛下,臣以為不可!」

    「如今春耕在即,國家不宜興兵動武,且夫去歲關中大旱,太原倉軍糧奉命入關賑災,今其存糧已不足百萬石……」

    「此外,家上南下,奉詔督辦治河之事,所需耗費甚大,國庫無力在此時抽出錢糧……」

    劉屈氂說的自然都是實話。

    聽著他的話,戴仁和將軍們,沒有半分沮喪和不滿。

    因為,其實他們也只是想試試而已。

    反正,試試又不要錢,萬一天子同意了呢?

    那不就是賺到了?

    雖然說,他們都清楚,這是不可能的!

    不然,去年天子就已經批准了李廣利的那幾個作戰計畫,現在朝堂上應該談論的內容,就該是如何與匈奴單于會獵於天山之南的事情了。

    如今,他們鼓噪和宣揚戰爭,目的也只是為了造勢。

    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嘛。

    所以,戴仁立刻就道:「陛下,臣以為丞相所言非也!漢使,天子使也!持節出使,如天子親臨,若使者在外,為人殺戮,而朝堂不能有所回應,夷狄恐怕將以為中國無人也!」

    「雖然丞相所言,不無道理,然則臣以為,漢家威嚴,決不可輕侮!」

    這就是在給張越造勢了,讓張越聽著,非常滿意。

    劉屈氂聽著,卻是不知此事,立刻回道:「大鴻臚所言差矣,且不說如今使者遇刺之事,事實未清,不宜早下定論,且夫,烏恆諸部,本為漢藩,輕易刀兵相見,恐怕是親者痛,仇者快!」

    劉屈氂看向天子,深深俯首,拜道:「臣愚見,當遣使持節,往烏恆釐清真相,再做決定!」

    天子聽著,卻是滿臉古怪。

    昨夜張子重毛遂自薦,請纓出使,鎮撫烏恆,這個事情好像沒幾個人知道吧?

    最起碼,劉屈氂不清楚吧?

    這難道是天意?

    天子感覺糊塗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1 23:16
我要做門閥 第八百二十五節 香餑餑

    劉屈氂忽然感覺,這朝堂上的氣氛有些死寂。

    他回頭,看了看同僚們,所有人都是低頭看著玉芴,彷彿在神遊天外。

    他又抬頭,小心的瞥了一眼天子。

    發現,天子的神色,也很古怪。

    「吾說錯話了?」劉屈氂百思不得其解:「好像沒有啊!」

    不能興兵動武,當然只能遣使震懾了!

    除非那些烏恆的酋長,蠢得和當年的且蘭王一樣元鼎中,漢家樓船南下,平定南越呂嘉之亂時,有漢使奉命調西南夷列國兵馬南下。

    時且蘭國也在徵調範圍,在開始,且蘭王也服從了詔命,點齊兵馬,打算隨漢使南下去捅南越的菊花。

    但是……

    忽然有一天,且蘭王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哥要是帶兵出徵了,留在國內的孤兒寡母,豈不是要被人欺負?

    於是,他一合計,覺得與其將來被人欺負,不如現在就反了漢朝!

    於是,造反殺漢使,隔絕滇道。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平定南越的漢軍,在班師時順手分了一支精銳過去。

    從此,且蘭成為了一個歷史名詞。

    漢家百年,也就見過這麼一個逗逼。

    烏恆人再蠢,也不可能蠢到這個地步!

    就聽著天子問道:「丞相屬意何人出使?」

    劉屈氂一聽,只覺毛骨悚然。

    不僅僅是天子的語氣,讓他感覺很怪,就是這個問題本身也是天坑!

    因為,在漢室,舉薦別人出使夷狄,就和明擺著要坑某個傢伙一樣,屬於政治鬥爭之中的王牌。

    特別是對於士大夫們來說,讓他們出使夷狄,其實就是流放!

    只要有可能,不會有人願意做這種事情。

    甚至,哪怕被逼無奈,也可能有人掛印而去。

    就像太宗時,賈誼的好基友宋忠就在出使匈奴的途中,騎馬跑了。

    故而,漢家使者,一直是天子親自從勳貴、宦官之中選擇,再張榜招募願意出使的隨從。

    有漢以來,自願出使的人,不過是陸賈、劉敬、張騫、終軍等聊聊數人。

    劉屈氂眼珠子一轉,立刻就拜道:「啟奏陛下,天使自當陛下擇之,臣雖愚鈍,不敢踰越!」

    天子聽著,面色一緩,然後就扭頭看了一眼張越。

    「看來,劉屈氂並未在宮中有眼線……」

    這讓他稍稍安心了一些,對劉屈氂也就沒有了隱含的敵意,微微擺手道:「丞相不必惶恐……」

    「昨夜,朕聞奏報,侍中張子重就主動請纓,願為使者,出使烏恆,震懾夷狄,查清任立政遇刺真相……」

    「卿等以為張子重之請,如何?」天子掃了一眼群臣,輕笑了一聲,坐回御座。

    「陛下,臣以為,張侍中真乃是高風亮節,漢家棟樑!」太僕上官桀立刻就出列拜道:「陛下可准其請?」

    京兆伊於己衍也拜道:「微臣附議……」

    天子聞言,有些不高興。

    昨夜的那個夢,他可是記得很清楚的。

    神君之後,就是張子重!

    他現在,恨不得把張子重留在長安,連西羌也別去了。

    只是……

    他也不敢做的太明顯,免得令張子重學起神君,白日飛昇,羽化登仙,卻不帶他一起飛昇。

    所以,他臉上沒有明顯的流露什麼態度。

    只是沉吟片刻後,道:「張卿年少,朕恐其出使後,夷狄輕之……」

    話一出口,天子就後悔了。

    因為,他發現,整個朝堂上,一下子就亮起了無數雙眼睛。

    「陛下,臣願為張侍中副使,拾遺補缺,輔佐侍中,震懾烏恆各部!」輕車將軍司馬玄第一個跳出來。

    然後,一堆的列侯將軍封君,也都紛紛出列,恭身拜道:「陛下,臣亦願為副使,隨張侍中出使,必定輔佐侍中,完成天命!」

    天子甚至還看到,九卿之中,也有人似乎蠢蠢欲動。

    譬如上官桀、公孫遺……

    只是,大約為身份所限,不敢妄自降了逼格。

    「什麼情況?」天子不解的疑惑起來。

    丞相劉屈氂和光祿勳韓說、奉車都尉霍光等重臣也被這架勢嚇了一大跳。

    因為,現在,幾乎大半的與會大臣貴族,都已經表態,願意為張越的副使了。

    甚至,還有士大夫文臣,也混雜其中。

    這簡直出乎他們的意料,甚至大大超出了他們的想像!

    在過去,只要涉及出使,哪次不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現在這樣的場面,在過去,根本無法想像!

    傳出去,甚至怕是會立刻成為長安市井議論的焦點!

    他們哪裡知道,在如今的長安公卿貴族們眼中,張越已經是等同於小號的衛青霍去病雛形了。

    衛霍外戚,當年有多麼牛逼。

    未來的張氏集團,就可能有多麼牛逼!

    這麼大的粗大腿,不知道趕緊抱住的,肯定是傻子!

    只是,張越一直深居淺出,除了霍光、金日磾、張安世等朋友和同僚,他很少去和朝臣交往。

    若無必要,他甚至連上朝,都不會隨便與人說話。

    這叫無數想抱大腿的人,徒之奈何!

    如今有了機會,可以與之親近,傻子才會拒絕!

    更不提,跟著張蚩尤出使,會有危險嗎?

    肯定不會有啊!

    從過去的記錄來看,說不定,這趟出使,將是一個蘊藏無數功勛的寶藏!

    青史留名,陞官發財,封侯拜將就在眼前。

    誰願意放過這個機會?

    沒看到,連以前素來避免與夷狄接觸,生怕沾染了腥羶味的士大夫們,也都是踴躍參與了嗎?

    這樣的盛況,讓天子也犯難了。

    如今,他已經沒辦法拒絕張越的請求了。

    只好道:「既然卿等皆以為侍中張子重可以出使,朕雖不捨,為天下社稷,也只好割愛……」

    「張卿……」天子轉身看著張越。

    張越立刻起身,恭身頓首拜道:「臣毅恭問聖命!」

    「其以卿為侍中領護烏恆校尉,建節使,持節往烏恆查清任立政遇刺之事!若遇事,朕許卿便宜行事,烏恆諸部,列侯以下,皆可先斬後奏!」

    「臣謹奉詔!」張越歡天喜地的大禮參拜:「必不辱使命!」

    烏恆有列侯嗎?

    並沒有!

    所以,潛台詞就是:烏恆那個池塘,朕承包給你了!

    這可是天大的特權,等於允許張越在烏恆轄區,為所欲為!

    除非烏恆人敢叛亂,不然就只能任由張越擺佈!

    而他們敢嗎?

    烏恆人在全盛時期,尚且被漢征東將軍曹阿瞞同志一波帶走。

    如今,一盤散沙各自為政的烏恆諸部,連漢家的一個指頭都承受不起!

    就聽著天子接著說道:「至於副使及使團人選,依故事,卿自決之!」

    「朕會下詔給長水校尉,命長水校尉受卿節制!」

    天子如今也想開了。

    既然無法將張越留在身邊,那還不如大方一點,給他全權。

    這樣說不定,若有朝一日,真的如夢中那樣的情形出現,他還可以撘個便車。

    況且……

    天子知道,張子重是一柄利刃。

    烏恆、西羌,都是他的磨刀石。

    等其開鋒,必將光寒天下!

    而昨夜,只是一個夢而已。

    未必會成真,但張子重成長起來,漢家就可能再出一個霍驃姚!

    屆時,他的歷史地位和人生成就,未必就比三王五帝低。

    說不定,可以死而封神,依舊能夠長生久視。

    在做出這個決定後,天子沒由來的心情放鬆了下來。

    但張越卻是忽然感覺毛骨悚然,彷彿為群狼環伺。

    因為……

    無數雙眼睛,都如餓狼般,死死的盯到了他身上。

    每一個人,都彷彿餓鬼,欲要撲將上來,將他吃個渣滓都不剩!

    這讓他打了冷戰,決定散朝後,馬上就跟著天子去後殿,避開這些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1 23:17
第八百二十六節 組建班底(1)


    散朝後,張越立刻以香港記者的速度,跟上天子,直接閃人。

    但,這卻根本難不倒神通廣大的漢家朝臣們。

    到夜幕時分,張越步出建章宮,打算回家摟著淳于文好好睡一覺的時候。

    「侍中公留步!」司馬玄的聲音,就從斜刺裡響起。

    張越回過頭去,就看到司馬玄驅車從宮闕城樓的一個哨所裡走來。

    「輕車將軍安……」張越拱手行了個禮,好奇的問道:「如今已是宵禁時分,將軍如何在此?」

    司馬玄嘿嘿的笑了笑,道:「如今,已經沒有霸陵的醉尉了……」

    張越聽著默然無語。

    霸陵醉尉,乃是當代一個非常著名的典故。

    講的是當初李廣罷官的時候,某次喝醉了酒,半夜在霸陵的野外亂逛,跑到了霸陵尉的軍營的時候,就想著裝一次x,想要夜入軍營,找個地方睡一覺,順便發洩一下內心的不滿。

    結果,卻遇到了當時的霸陵尉。

    被其制止,禁止入營。

    李廣當時就火了,甩出自己的印信,大聲呵斥:「吾乃故李將軍也!」

    那霸陵尉也是個硬氣角色,當時就駁斥:「今將軍尚且不得夜行,何況故將軍?」

    直接把李廣晾在軍營外,讓他吹了一晚上冷風。

    但那個霸陵尉萬萬沒有想到,此事給他招來了殺身之禍!

    隔年李廣起復,立刻招那霸陵尉入軍,然後隨便找了個藉口,以軍法殺之。

    此事,若在後世,必然霸佔輿論頭條,震驚uc部。

    然而,在當代,卻只是一個貴族們口中的小事情。

    李廣死後,依舊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在後世,更是被人洗白,成為了懷才不遇的英雄被小人刁難的模板。

    只是……

    從此,漢家的宵禁,對貴族成為了一紙空文!

    有權有勢之人,觸犯宵禁,乃至於三更半夜跑出家門,縱馬馳騁長安城,驚擾閭裡,只要沒有人去報告天子和廷尉,低級官員根本不敢管!

    司馬玄看著張越的模樣,知道自己怕是說錯了話,連忙道:「當然,末將是不敢違禁的,之所以能如此,乃是因為末將今夜輪值……」

    張越聽著,笑了一聲。

    司馬玄的話,他可不信。

    輕車將軍,在漢家將軍序列裡,也是排名靠前的,怎麼可能淪落到要輪值管宵禁這種小事情的地步?

    司馬玄見了,立刻急了,連忙拿出印信,在張越面前晃了一下,道:「末將真的是今夜的輪值將官!」

    「從執金吾那裡,求來的人情……」他緊接著補充道。

    為了搶到今夜的輪值任務,司馬玄可是動用了他夫人的關係,才在王莽那裡搶到的他夫人與王莽的夫人,自幼相識,乃是無話不談的閨蜜!

    張越聽著,哦了一聲,問道:「將軍何苦如此?」

    「末將這不是見賢思齊嗎?」司馬玄笑著拱手道:「侍中公有所不知,末將自從邊塞回京後,已在長安呆了三年了!」

    「每日都是酒宴、女人……」

    「嘴裡都要膩出味了!」司馬玄砸吧了一下嘴巴,對張越道:「吾輩大丈夫,既蒙父母大人,生得這七尺昂藏之軀,若都用在了酒宴和女人身上,豈非愧對父母先祖?」

    「所以,末將冒昧,懇求侍中公,此番出使帶上末將!」

    「末將保證,一切行動聽指揮,侍中叫俺怎麼做,俺便怎麼做!」司馬玄拍著胸膛保證。

    張越聽著,感慨萬千。

    恐怕也就只有在漢代能找到這樣的將軍貴族了。

    酒肉與女色,無法滿足他們。

    對他們甚至是折磨!

    而且不止一個人如此!

    即使是衛青霍去病這樣的巨頭,也是這樣!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漢代,最堅挺和最可靠的東西,從來都是軍功!

    只要有軍功在手,布衣為卿相,奴婢而至大將軍,都是可能的。

    自元光至今,類似傳奇已經上演無數次了。

    多少家族興起,是以軍功為本的,又有多少家族覆滅,是因為沒有軍功?

    事實告訴貴族們,萬般皆下品,唯有軍功高!

    「承蒙將軍厚愛……」張越拱手道:「小子榮幸之至!」

    司馬玄都主動跑來,丟掉節草,也要貼上來了。

    張越要是拒絕,那等於平白樹敵。

    他可不會做這樣的傻事。

    只是,司馬玄乃是輕車將軍,雖然連關內侯都不是,但也是將軍!

    這就不好安排了。

    畢竟,叫司馬玄這堂堂將軍給他這個小年輕打下手,雖然你情我願,但也太過駭人聽聞。

    哪怕當年霍去病,初出茅廬的時候,也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啊!

    想了想,張越就拜道:「若將軍不棄,小子願上書天子,請以將軍為烏恆將軍,為小子坐鎮後方!」

    司馬玄一聽,立刻眉開眼笑。

    雖然,他為撈軍功和刷存在感,已經決定丟掉節草了。

    但,假如能保全顏面,不給世人留下一個為了抱大腿,連節草也不要的印象,那自然最好不過。

    況且……

    這烏恆將軍,乃是新職位。

    只要這次表現的好,說不定可以轉為常設將軍銜。

    這肯定將留名青史,日後的所有烏恆將軍,都要靠後站!

    司馬玄立刻就拜道:「侍中公抬愛,末將感激涕零……」

    張越扶起司馬玄,打斷他的肉麻話,道:「皆為國事,將軍不必感恩小子,只需記得忠君奉上,小子就已經滿足了!」

    這次帶上司馬玄,可不是為了收小弟。

    張越的主要考慮,還是將來征服西羌的時候,需要得到隴右將門的支持。

    畢竟,他們是地頭蛇。

    司馬玄自然是連番稱是,只要張越肯帶他玩,他就心滿意足了。

    他心裡面也差不多明白,張越其實也有關係戶。

    所以才要甩開他,讓他去做那個什麼烏恆將軍。

    不然,就該是舉他為副使了雖然,表面上看副使和烏恆將軍,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但,若這次張子重真的臣服烏恆,使其重新朝貢、入質,乃至於成為受控制的附庸。

    那麼,這功勞可就潑天了。

    哪怕副使,大約也可以封侯!

    但……

    司馬玄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

    所以,千恩萬謝後,帶著人,親自護送張越回到戚裡的建文君府邸,又戀戀不捨的再三感恩,才辭別張越。

    ………………………………

    張越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的人定時分了(亥時前後,相當於後世的八點到十一點)。

    主人回府,當然是全家上下都來迎接。

    淳于文更是早早的準備好木屐,在房門口,為張越親手換上。

    然後又讓侍女,端來洗腳水,親自為張越洗腳。

    只能說,不愧是女官出身,服侍男人的本領,遠超貴族家的小娘。

    坐在軟塌上,張越閉著眼睛,一邊享受著美人的服侍,一邊問道:「為夫離家這些日子,家中可有變故?」

    淳于文柔聲答道:「卻是不曾有什麼變故,只是,南陵的嫂嫂大人,遣了下人,給夫君送來了臘好的肉脯,還捎來了一封書信……」

    說著就將一封帛書,遞給張越。

    張越接過來,打開一看。

    卻是嫂嫂的親筆信,講的也都是家裡的事情。

    張越看了一遍,就笑了起來,道:「不想,我那兩位世叔,還挺會鑽研的!」

    信裡面,嫂嫂講了金少夫在南陵養胎一切順利,也講了家中莊園諸事妥當。

    更談了,近日來,守少府公孫遺和北軍護軍使任安的媳婦,常常去南陵長水鄉串門。

    除了她們,嫂嫂還『偶遇』了上官桀的夫人,又因金少夫之故,認識了『剛好來南陵遊玩』的幾位貴戚夫人。

    所以,嫂嫂告訴張越,叫他在長安安心,不要擔憂家中的事情。

    淳于文何等聰明,一聽張越的話,就立刻領悟了,連忙道:「夫君,今日有自稱『北軍護軍使夫人』的貴戚婦人,遣人登門,送來請帖,請妾身明日過府……」

    「妾身不敢拿主意,請夫君示下……」

    但兩隻眼睛,卻是水汪汪的看著張越,一臉期待。

    張越看著,就笑了起來,道:「文兒旦去無妨!」

    「北軍護軍使任公,乃為父世叔,與吾家有舊!」張越道:「文兒受邀前去,只需不失體面即可……」

    淳于文聽著,歡喜壞了,連聲音都帶上了嬌嗔,柔糯柔糯的:「妾身謝夫君!」

    能夠被准許,參與貴族婦人的宴會,這對淳于文來說,乃是全新的突破,意味著她得到了張越的授權,可以參與和主持一些貴族間的事情。

    對於像淳于文這樣沒有背景,也沒有靠山,只是一個無名無分的侍妾的女子來說。

    這等於得到了保障。

    不必擔心,哪一天人老色衰了,或者引得不滿了,會被隨手丟給下人去做生育工具這樣的侍妾下場,在漢家貴族裡,乃是屢見不鮮的事情。

    淳于文就有幾個表姐,遭此厄運,生不如死!

    張越聽著,卻是握住淳于文的手,對她道:「往後類似宴會,文兒少去為妙……」

    淳于文聽著,如墮冰窟,以為張越嫌棄她了,趕忙道:「妾身知道了……」

    臉色卻是變得煞白。

    張越見著,笑道:「為夫不是不許,而是,吾家樹大招風,我恐有人會暗害文兒……」

    「往後若是出外,文兒就帶上田苗兄弟,叫他們為文兒開路……」

    淳于文聽著,內心就像吃了蜜糖一般。

    只覺得自己的選擇,真的是沒錯!

    豪賭被她賭贏了!

    概因,漢家貴族,哪裡會關注小妾和婢女們的安危?

    妾室什麼的,和家裡的花瓶一樣,碎了就再買一個好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

    「妾身知道了……」淳于文展顏一笑,猶如牡丹花開,身子更是一下子就軟了下來,靠到張越大腿上,一雙好看的眼睛,都能泛出光影,燈光下,嬌媚非常。

    張越看的,內心火熱,但想著還有事情,只好壓抑住將這美人就地正法的衝動,但手卻不老實的深入那滑膩的深處,輕輕的揉捻起來。

    「文兒……」張越輕聲道:「明日去了任世叔府邸,無論世叔夫人說什麼,你都不要正面答應,更不要許諾……」

    任安的訴求,張越大抵能猜到。

    無非就是想要謀求副使的事情。

    講道理,張越應該答應他,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但是……

    卻不能叫他輕易得逞。

    西遊記裡,唐僧經歷九九八十一難後,想要求得真經,尚且需要真金白銀的向人購買!

    何況,這如今已經是香餑餑的副使之位?

    沒有投名狀,張越豈會輕易付出?

    連司馬玄都知道,要丟掉節草,放下身段。

    任安不想付出,就想得到,不可能!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4 22:33
我要做門閥 第八百二十七節 組建班底(2)

    翌日清晨,張越從溫柔鄉中醒來後,就開始了謀劃。

    雖然,這次天子名義上是叫他去調查任立政的事情。

    但實則,卻是叫他去烏恆當太上皇!

    概因,如今的烏恆,與後世被米帝駐軍的霓虹、南棒相差無幾。

    別看烏恆如今,與長安的政策漸漸背離。

    私底下也是野心勃勃,想要有所作為。

    但實際上,烏恆人根本反抗不了漢家!

    就像後世的霓虹、南棒,表面上看著光鮮亮麗,實則只是米帝養的小妾。

    霓虹所謂的自衛隊,根本沒有任何進攻能力,只能給米帝的第七艦隊打下手。

    而南棒更慘!

    連戰時指揮權,都不在自己手裡!

    烏恆雖然還沒有慘到這個地步。

    但卻也差不多。

    烏恆內部,一盤散沙,沒有任何強力人士。

    漢家更設置了護烏恆校尉,監視和打壓烏恆各部。

    所以,如今的烏恆,與後世的霓虹、南棒在張越眼裡相差無幾。

    都是野心勃勃,想要掙脫主人控制的惡犬。

    只是……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典型的小姐的心,婢女的命。

    烏恆人想掙脫漢家控制?

    除非未來和歷史上一樣,李廣利兵團全軍覆沒,漢家力量被迫全面收縮。

    他們才有一線生機。

    不然的話,旁的不說,護烏恆校尉加上親漢的烏恆三部,就足可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再隨便從上郡、上谷,調點郡兵,就能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爸爸的愛』。

    沒辦法,實力差距太大了!

    漢家一個指頭就能捏死烏恆人。

    所以,烏恆內部的野心家,也知道分寸,只敢背地裡搞小動作,趁著漢家的力量被匈奴人牽制在居延方向的時候,悄悄的積蓄力量,用著各種藉口聽調不聽宣,做著漢匈之間大變時趁勢而起的美夢!

    對此,張越只能說,他們真的是想多了。

    哪怕是在原本的歷史上,烏恆人真的等到了『漢匈劇變』的機會,趁著漢家力量收縮,趁機獲得了獨立和自主,正打算走上人生巔峰。

    卻被漢與匈奴聯手陰了。

    昭帝元鳳三年,匈奴人忽然以『烏恆掘我先單于棺槨』的名義,發動對烏恆的戰爭。

    隨即漢家朝堂立刻反應過來,以范明友為度遼將軍,領兵『援救』烏恆。

    這一戰,漢匈的默契,真的是達到了盟友的地步。

    范明友前腳出塞,匈奴人後腳就帶著戰利品撤退。

    在烏恆人還沒反應過來前,漢軍長驅直入,對著『援救對象』大開殺戒,斬首六千,殺烏恆三部首領,繳獲、俘虜無算。

    加上匈奴人的手筆,烏恆人數十年的積蓄,被席捲而光。

    大烏恆帝國的美夢,從此驚醒。

    這就是小妾想要翻身的代價!

    思慮著這些事情,張越就知道,此行難度不大。

    他去了烏恆,就等於米帝的太平洋司令兼參謀聯席會議主席到了霓虹。

    烏恆人不洗白白等著臨幸,那就只能去死!

    故而,張越將心思,轉移到了如何徹底馴服和控制烏恆的事情上。

    烏恆九部,百萬人口,牲畜數百萬,控制著數千里的草原。

    想要徹底馴服和控制,難度很高。

    要完成這個目的,需要一個高效的團隊和成熟的制度。

    團隊的話,此番出使,張越打算趁機組建起來。

    司馬玄的烏恆將軍,是張越肯定要爭取和設立的。

    因為,張越打算將之,變成一個類似後世英國的東印度公司一樣的機構。

    前期,對烏恆各部進行經濟殖民和控制。

    烏孫人的皮毛、奶酪資源,是一塊巨大的肥肉!

    運用的好,說不定可以為漢室經營漠南,提供良好的經濟支撐。

    當然了,經濟殖民,只是前期的手段,作為過渡的政策。

    講真,英國人還是太小家子氣了。

    畢竟是島國,格局狹隘,氣量太小。

    所以,在後世,他們連英倫三島都要守不住。

    蘇格蘭、愛爾蘭,都要鬧分裂!

    諸夏民族,就完全不一樣了!

    春秋王正月,大一統!

    用後世的話說就是我全部都要!

    人也好,地也好,資源也好,統統都是我的!

    只是,諸夏的同化政策,需要時間來發酵。

    潤物細無聲中,就悄然瓦解了異族的文化和信仰,輕鬆將之變為諸夏。

    但張越不想等太久。

    他希望盡快做到!

    所以,儒生就是必不可少的!

    論洗腦和強化向心力,儒生真的很牛逼!

    都不用看其他地方,就只看現在的南越、閩越和駱越,這些在數十年前,還是蠻夷之土,不毛之地的化外疆域,就能知道了。

    現在,南越、閩越、駱越的人民、文化、風俗,都幾乎與中國一般。

    在這個過程裡,儒生真的是功不可沒!

    尤其是楚詩學派的儒生,真的是於國有大功勞!

    正是他們,從太宗開始,就不斷深入百越,傳播儒學,教化當地的貴族。

    才能讓漢家南下後,一路勢如破竹,人民簞食漿壺,以迎王師。

    漢家一到,立刻就能推行郡縣,一法律,同度量。

    可惜,如今的楚詩學派,已經衰微。

    新崛起的毛詩學派,又讓天子不喜歡。

    張越思來想去,只好打起招募的主意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嘛!

    至於模式?

    那是現成的,隨便抄抄後世的援邊幹部政策的制度就可以了。

    這世界,為了能當官,有的是人願意出賣青春,冒險去邊疆的。

    旁的不說,長安城裡,不就有好幾千的長漂,每天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嗎?

    現在,有一個出仕的機會,只要敢去草原,奮鬥幾年後,回來就可以授官。

    張越相信,肯定有人心動的!

    想到這裡,張越就找來白紙,開始寫起奏疏。

    寫到一半的時候,張越又將其撕掉。

    因為他發現,自己好像也狹隘了。

    憑什麼援邊只能讓儒生去?

    黃老、法家、墨家,甚至是方士術士,也都可以去的嘛!

    教化夷狄,化夷為夏,又不是儒家的專利!

    講道理啊,法家教化西戎,也是很有一手的嘛!

    秦國人就成功的將犬戎徹底同化,讓義渠成為一個歷史名詞!

    這都是很好的例子!

    於是,張越提筆,重新開始寫起來。

    中心思想就是一個蓋有非常之功,必用非常之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4 22:34
我要做門閥 第八百二十八節 書呆子外戚

    奏疏寫到一半的時候,田苗就來稟報:「主公,太孫殿下有請……」

    張越連忙放下筆,問道:「是誰來通知的?」

    「回稟主公,據說是太孫宮左監……」田苗答道。

    「哦……」張越點點頭。

    所謂的太孫宮左監,其實就是劉進的舅舅,剛剛被天子冊封為靜武君的史恢。

    張越見過幾次,感觀還可以。

    至少,在外戚家族裡,史恢算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最起碼,沒有被酒肉美色所擊垮。

    這就夠了!

    張越立刻放下筆,跟著田苗出門,在門口就見到了新紮上任的太孫宮左監史恢。

    他看上去四十來歲,留著當代貴族士大夫最喜歡的髯鬚,身上穿著一件很大眾的絲質深衣,頭戴著一頂儉樸的無幘冠,整個人看上去相當文雅。

    「靜武君安好……」張越上前一步,長身作揖。

    「見過建文君!」史恢也長身作揖,還禮拜道:「太孫殿下,聞建文君將出使烏恆,特命吾來詔君望太孫殿會之!」

    「辛苦足下!」張越笑道:「既然是太孫詔,還請足下入內稍候片刻,待吾更衣往之!」

    本來,張越去見劉進,從來不需要講什麼規矩。

    只是,如今,格局不同了。

    劉進進位太孫,那就是漢家的儲君之一,是社稷的未來。

    自然,就要守規矩,立規矩了。

    史恢聽著,也是滿意的點點頭,道:「固所願爾,不敢請也!」

    一刻鐘後,張越與史恢,聯袂登上宮車,然後前往已經更名為太孫宮的舊桂宮。

    趁著同車的機會,張越對史恢拱手問道:「聽說靜武君素喜文書,未知靜武君心善何論?」

    史恢聞言,笑了一聲,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道:「不敢瞞閣下,吾素以誠為道……」

    張越聞言,臉色有些古怪,遲疑了一會,才問道:「心誠如神?」

    「久聞侍中張子重,博覽百家之言,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史恢笑著拱手,道:「仁義禮智聖,五行輪轉,從來不休,人知之,則可以知家國興衰,近憂遠慮……」

    張越聽著,只好呵呵的笑了兩聲,心中卻是感慨不已。

    想不到,這漢家將來的國舅爺,居然是如今儒家內部一個古老學派的擁泵。

    而這個學派的名字叫思孟學派。

    這是一個無比古老的學派。

    早在戰國初年,這個學派的主張就已經為人所知了。

    戰國晚期的著名大噴子,荀子先生就專門批判過思孟學派的理論和主張。

    認為這些傢伙,都是異端,應該消滅和打擊。

    至於為什麼呢?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簡單的解釋一下吧。

    戰國時期,陰陽學家出了一個大能,叫鄒衍!

    看過尋秦記的人,應該不會陌生。

    著名的五德終始理論,就是鄒衍提出和完善的。

    但,鄒衍的五德終始說,並非原創,而是從思孟學派的五行道德說基礎上發展而來。

    知道這一點,你便大概知道,荀子為何要批判和打擊思孟學派了。

    概因,儒家的天人感應,君權天授,乃至於讖諱思想的源頭,都是從思孟學派的理論基礎上發展而來的。

    儒家從一個樸素的唯物主義學派,變成唯心學派,也是始於思孟學派。

    荀子能忍得了,那才見鬼了!

    當然,思孟學派,也並非全是糟糠,沒有可取之處。

    他們是儒家內部少數的民本思想推崇者,民貴君輕的主張者。

    所以,在戰國時期,思孟學派一度鼎盛非常。

    韓非子所說的八儒裡,思孟學派就佔了三個。

    子思、孟子、以及孟子弟子樂正氏。

    若再算上,與其主張類似的,還有子游、曾子。

    可謂是鼎盛非常,聲勢浩大。

    可惜,秦始皇一統天下,首先開刀的就是思孟學派。

    故而,到了漢季時,思孟學派這個曾經帶頭大哥,因為喪失了太多經典,又沒有抓住機會。

    因而淪為了少數派,變成了儒家內部的一個小學派,再不復當年盛況。

    別說是公羊、谷梁這等巨頭了,就連新興的古文學派,也能騎在思孟學派頭上耀武揚威。

    講老實話,張越對思孟學派的理論和主張,本身沒有意見。

    但……

    對於思孟學派,他卻很警惕!

    警惕他們在政治上有所作為!

    因為……

    孟子是戰國時期的頭號大憤青啊!

    將夷狄開除人籍,視為兩條腿走路的禽獸,就是孟子開的頭!

    如今那些嚷嚷著『夷狄非中和氣所生,王道不能化,禮儀不能教』的傢伙,統統是被孟子思想影響的。

    若只是如此,張越也不會有意見。

    但問題是,在通常情況下,這些傢伙還同時主張『禹貢無其圖,春秋無其治者,中國得之無益,不如棄之』。

    這走極端可要不得!

    更何況,思孟學派比谷梁學派,還要唯心。

    唯心到了,以為依靠道德,就可以橫掃天下,令六合俯首。

    在張越看來,子思、孟子、樂正氏的學問和思想,拿來當心靈雞湯,看一看很不錯。

    拿去當治國理政的方略,就是純屬坑爹了。

    當然了,在表面上,張越不會傻到去當面苛責和鞭笞史恢信奉的東西。

    他又不是當初的那個張子重了。

    沒必要再靠著踩人和打臉來刷聲望。

    區區的思孟學派,也沒資格讓他出手。

    毆打小朋友,就算贏了,也沒意思,對吧!

    故而,張越就隨便和史恢敷衍了幾句,然後就讚道:「吾聞孟子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故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善哉,誠為至理!」

    史恢一聽,立刻就眉開眼笑,以為找到了知己一樣,對張越道:「足下深明大義,倘太孫也能知此,那便好了!」

    張越呵呵的笑了一聲,心裡面卻是打算,回頭就和劉進仔細講講荀子的《非十二子》,讓劉進認識到,這思孟學派乃是儒門異端的真相!

    史恢不知如此,還以為張越是同意了,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甚至感覺,未來無比燦爛、光輝。

    讓張越見著,微微抿了抿嘴唇,心說:「這位靜武君,怕不是被魏其候竇嬰附體了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4 22:34
我要做門閥 第八百二十九節 火眼金睛張子重(1)

    太孫宮門口,劉進翹首以待,望著東方。

    他身後,站著數十名衣著各異的年輕人。

    與劉進不同,這些人都是內心忐忑,神色緊張,有些像後世等待高考成績出爐的考生。

    「張侍中是一個怎樣的人呢?」有操著吳地口音的男子,小聲的問著身邊的小夥伴。

    「張蚩尤足下都沒有聽說過嗎?」一個貴戚子弟睜大了眼睛,身邊的其他人更是彷彿發現了全新物質的科學家一般,圍觀起這個小白。

    「張蚩尤!?」被圍觀的男子搖了搖,道:「吾一直在長沙國為官,卻是未曾有聞……」

    「哦……」眾人頓時釋懷,長沙來的土鱉,不知道張蚩尤也情有可原。

    只是……

    「足下是因何被選的呢?」有人悄悄的問道。

    「在下為長沙國湘南縣縣令,賴天子洪福,社稷護佑,在下治湘南,連續三年課為乙,故此得選……」這人低頭說著,似乎有些自卑。

    其他人聽了,也都是抬起眼簾,目視前方。

    一個基層的土鱉罷了,沒有關係和資源,根本不是對手,不值得關注。

    能形成的威脅,還是那些出生名門的勳貴子弟啊!

    那人見了這個情況,也是低著頭,識趣的站到一旁。

    過了一會,忽然,前方隱約有聲響傳來。

    眾人紛紛抬頭,只見一輛宮車,從遠方的橫門大道而來,停到了太孫宮的宮闕門口

    太孫劉進見了,立刻就帶著人,走上前去。

    只見一個年輕的不像話的男子,身著朝服,頭戴侍中貂蟬冠,腰間繫著一柄寶劍,從馬車上走下來。

    「臣毅恭問殿下安……」他微微屈身,長身而拜:「勞煩殿下親迎,臣感激不盡!」

    太孫殿下卻是笑著上前,旁若無人般的扶起這個年輕人,道:「卿來,孤可安心矣!」

    這話說的,讓所有人都是羨慕嫉妒恨,恨不得自己取代那個侍中官的位置。

    只是……

    莫名的,幾乎每一個人都不得不承認,那位侍中官,確實當得起太孫殿下如此重視和厚愛。

    生子當如張子重!

    長安城裡的諺語,如今已經是傳到了關東。

    不知多少貴戚、名門、鴻儒,在教訓子侄時,都會嘆道:「汝若能有張子重半分能耐,吾便不止於此!」

    其本人的豐功偉績與赫赫聲威,更是遠播四方。

    連臨淄人都知道,長安有張蚩尤,凶狠霸道,生平從來睚眥必報。

    而其文名與主張,更是在年輕一輩的士大夫之中,幾乎可以用如雷貫耳來形容。

    無論是其推出的『漢家堯後,當建太平』的理想,還是其描述的三世發展理論,對於當今的年輕人,都有著莫名的巨大吸引力!

    更不提,這位侍中官,現在還掌握著大家的去留。

    一言就可以決己前途未來。

    所以,每一個人都深深鞠躬,拱手拜道:「末學後進等,見過侍中公!」

    ………………………………

    張越聽到聲音,再看著劉進身後,那些的陌生的面孔,眼中閃現出疑慮。

    劉進見了,連忙解釋道:「張卿,此皆太常、少府及宗正所推薦而來的庶子、洗馬、舍人候選!」

    「孤已經看過檔案和文字了,只是……」劉進面露難色,道:「孤有些難以決斷,故而請卿來此,助孤一臂之力!」

    張越看人的眼光和準確度,這是毋庸置疑的!

    新豐上下的官員,幾乎都是張越親自選拔的。

    每一個人都表現出色,有些人甚至超出了劉進的預想。

    若是那些張越親自出馬去延請的人才,那就更是絕頂的人才了!

    像是趙過、丁緩兩人,更是堪稱國士!

    自然,劉進知道,選拔人才找張子重來幫自己掌眼,等於萬無一失!

    所以,當少府、太常、宗正將這些未來的太孫屬官送過來讓他選擇時,他馬上就派史恢去請張越過來。

    張越聽著,眼中釋然,點點頭,道:「為殿下效命,臣萬死不辭!」

    劉進笑道:「既然如此,那卿請入宮,孤已經命人將諸生的檔案、過往記錄,都已經準備好了……」

    於是,張越便跟在劉進身後,進了太孫宮。

    如今的太孫宮,已經煥然一新,連迴廊的雕欄,都已經換上了新的紋飾。

    至於各宮室,也全部都換了名稱。

    主殿被天子親自賜名,更為『麒麟閣』。

    劉進帶著張越,與眾人走到麒麟閣前,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兩隻巨大石製麒麟雕像。

    宮門之上,更是懸掛著天子親筆題名的宮名麒麟閣的牌匾。

    這是為了給劉進造勢!

    如今,張越當年抄的《漢家堯後論》,已經為天子通過邸報,廣發給了漢家十三州,一百零三郡的兩千石以上主要官員,左庶長以上的勳貴大將。

    自然,漢家堯後,孔子獲麟而知後世有范氏劉姓王天下,成為了漢家的政治正確。

    誰不同意這一點,誰就是別有用心,妄圖顛覆大漢社稷的逆賊!

    而太孫宮主殿以麒麟閣名之,自然是蘊含著極大的政治信號。

    張越仰頭,看著那龍飛鳳舞的牌匾,心裡也是感慨萬千。

    劉進能為太孫,這本身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但他幫助劉進做到了,這徹底改變了歷史走向。

    未來的路,從此將大不一樣!

    這對穿越者來說,是壞事,也是驕傲。

    壞處就在於,從此,他熟悉的一切,都將面目全非,再也不能靠著熟悉歷史來作弊了,失去了先知先覺的能力。

    畢竟,南美洲一隻蝴蝶震動翅膀,尚且有可能形成颶風。

    何況,這從高層結構上,徹底改變的變量?

    這一變量,將徹底顛覆原本的一切。

    它不止將影響中國、亞洲,說不定還能輻射到歐陸,促成某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而驕傲之處,也在於此。

    穿越者,若不能改變歷史,促進生產力發展和社會進步。

    那就是穿越者之恥!

    連老天爺都會看不下去的!

    顛覆歷史,就是穿越者的使命!

    帶著這樣的想法,張越跟著劉進,步入麒麟閣內,轉入一間宮殿之中。

    而跟隨在兩人身後的臣子和年輕人,則都被太孫宮的衛兵,攔在宮外。

    …………………………

    「張卿,這些都是從太常、少府、宗正官邸送來的庶子、洗馬、舍人,檔案、經歷……」劉進指著被堆放在一個個案几上的簡牘,說道:「孤已經全部看過了一遍,只是,實在難以決斷!」

    張越聽著,掃了一眼這些檔案,然後對劉進拜道:「殿下因何疑慮?」

    「臣聞說,漢家精英,十之**,皆聚於太常之庶子、宗正之洗馬、少府之舍人!」

    「歷代以來,自庶子、洗馬、舍人之中,三公九卿,名臣大將,層出不窮!」

    劉進點點頭,道:「卿之言,孤知之!」

    漢家建儲,第一要務,就是衛儲。

    怎麼個衛法?

    當然是為儲君挑選最好的年輕人!最優秀的軍官,最優秀的勳臣子弟,最優秀的官員!

    讓他們日夜侍奉儲君,為儲君講解貴族、軍隊和地方的基本情況,以供參謀。

    同時,為儲君調查國家現狀,研究和分析國家遇到的問題和難題。

    除此之外,這些人還相當於國家為儲君設定的一個保險。

    有了這些人,只要儲君不徹底令天子和朝野失望,那麼天子就很難廢黜!

    就像高帝當年想廢惠帝,另立劉如意。

    結果,不止士大夫文臣們哭天喊地,堅決反對。

    功臣貴族和元老大臣,也都是寧死不從。

    就連已經徹底歸隱,埋頭修仙的留候張良,都拖著病軀,重新出山,為劉盈請出了商山四郜。

    為什麼會這樣?

    難道高帝的元老功臣們,都不知道其實,劉盈性格軟弱,優柔寡斷,難為雄主明君?

    他們當然知道。

    但可惜,他們已經被劉盈綁架了!

    早在高帝二年,有鑑於秦二世而亡的教訓,高帝便預立太子,令太子劉盈坐鎮櫟陽,同時下詔命令所有在關中的諸侯子弟、列侯功臣子弟,皆『聚於櫟陽,以衛太子』。

    在當時,這自然是很好的政策。

    然而……

    等到劉邦平定了天下,掃平了一切反對者後,打算更改儲君時,這個當初的保險就成為了最大的障礙。

    因為,幾乎所有諸侯王和列侯功臣的子弟,都已經是劉盈的臣子了。

    劉盈若廢,這些人怕是統統難逃一死!

    即使能活命,也將徹底喪失政治前途。

    功臣列侯和諸侯王們,敢捨得下這麼大賭注嗎?

    答案是不能!

    等到太宗從代國入繼大統,便吸取高帝的教訓,將儲君制度進行改革。

    一方面削弱了儲君的強大吸附力,另一方面,又將劉邦的規矩制度化和常態化。

    於是,漢家儲君的庶子、洗馬、舍人三系統確立。

    出於制衡和分權的考慮,也出於當時的政治需要。

    太宗將庶子的選拔權,給了太常,將洗馬的選拔權給了宗正,將舍人的選拔權給了少府。

    以此防止有人一手遮天,壟斷儲君身邊的大臣名額。

    同時,保證了儲君身邊,總能出現人才!

    這個改革,被歷史證明是成功的。

    自那以後,從儲君身邊,走出了無數名臣大將。

    遠的不說,當今天子的庶子、洗馬、舍人裡,就出了汲黯、司馬安、鄭當時、王卿、公孫賀等官至三公九卿的大臣。

    更湧現出了兩千石以上、關內侯等大將數十人。

    故而儲君的庶子、洗馬、舍人官,素來被人認為是未來的兩千石、封疆大吏和三公九卿的搖籃。

    而這些優秀的年輕人、勳貴子弟和貴族子弟,反過來也是儲君本身的保險。

    除非當朝的天子真的無法忍受儲君的胡作非為,覺得這個儲君要是登基,劉家就藥丸。

    不然,他無法輕易下決心,廢太子另立!

    因為,廢一個太子簡單。

    但廢太子的同時,將犧牲掉一大批的優秀貴族子弟和官吏。

    先帝廢粟太子,就犧牲掉了條候周亞夫,以及無數的優秀青年。

    連魏其候竇嬰,也差點被牽連其中。

    這個制度保證了,劉氏政權,能夠最大可能的平穩過渡。

    同時,也保證了,劉氏的儲君,只要願意學習,總能成長為優秀的統治者。

    作為已被冊封的太孫,劉進自然已經在丞相劉屈氂、太常商丘成等大臣的介紹和解釋裡,知道了漢家儲君系統的運作程。

    他這個太孫,因為沒有先例,所以呢,一切制度和規章,都是照抄的太子制度。

    建太孫太傅、太孫少傅,以教文法,立太孫家令、太孫門大夫,以掌內外大小事務。

    但重點,還是太孫庶子、太孫洗馬和太孫舍人這三個系統。

    因為,他們將負擔和負責未來的太孫食邑及其具體的行政。

    並輔佐太孫,初步學習和熟悉國家事務、法令、政策。

    劉進聽得時候,自然熱血沸騰。

    但,事到臨頭,卻亂了方寸。

    因為他怕,自己和自己的父親一樣,選人不當,最終釀成郁夷之災。

    那就太悲催了!

    所以,劉進對張越道:「孤內心惶恐,不安非常,昨夜甚至做了噩夢,夢見孤所用非人,致宗廟不安,社稷動搖……」

    「故而,孤請卿來此,為孤建議、臧否……」

    張越聽著,內心有些莫名的感動,劉進如此信任他,真的是很難得的。

    只是……

    張越明白,現在的劉進,已經不是曾經的劉進。

    他現在是太孫,未來會是太子、天子。

    君王這種生物,掌權前和掌權後,你應該將他們看成兩種人。

    前者,自然求賢若渴,說不定願意與你稱兄道弟,抵足而眠。

    但後者嘛……

    可以參考劉邦……

    其實劉邦還算好的,至少,他念舊情,有人情味,只要不造反,富貴權力都可以滿足,朱元璋才恐怖!

    整個中國歷史上,也就一個劉備劉玄德與諸葛亮,能夠始終彼此敬重和理解對方。

    所以呢,提前打給自己打個預防針,留一個退路,還是有必要的。

    畢竟,老劉家出影帝,這是公認的!

    想了想,張越就拜道:「未知殿下,如今可有屬意之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9-14 22:34
第八百三十節 火眼金睛張子重(2)


    劉進當然有喜歡的人選。

    只是,他缺乏自信,而且對這些人也不瞭解。

    縱然檔案再漂亮,印象再好,他也不敢輕易下決心。

    實在是被谷梁的『君子』們坑怕了,坑出陰影來了。

    聽到張越問起,他才試探性的將這些人的名字講出來:「孤確曾看好幾個大臣……」

    「譬如,太常卿舉薦的周子南君姬置次子安,孤就覺得不錯……」劉進試探著看著張越,問道:「只是孤心有猶豫……卿覺得呢?」

    「周子南君次子?」張越眉毛一揚,笑了起來,道:「殿下覺得可以,自然可以!」

    「難不成,還有人敢質疑殿下的決定?」

    「殿下,昔年曾於建章宮立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如今,踐此誓約,社稷之福,天下之幸也!」

    穿越以來,張越最沒有虧欠和愧疚感的抄襲行為,就是這後世鼎鼎大名的橫渠三句了。

    因為,他成功的將這橫渠三句與劉進綁定了起來。

    更成功的讓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劉進原創的誓言!

    這等於將橫渠三句硬生生的貼到了劉進,這個漢室未來的主宰身上。

    成為他的標籤與人設。

    便是橫渠先生,跨越時間長河,見到這個情況,也只會讚譽,只會欣賞,而絕無半分不滿。

    概因,橫渠三句在士大夫嘴裡,只是口號。

    而在君王身上,則會成為政治綱領。

    想想看,未來劉進做了皇帝,除非他使出天魔解體大法,或者學習後世的玻璃渣,開啟吃書模式。

    不然,他就將受限於這三句的約束與束縛。

    他只能也必須,踐行這個誓言的內容。

    哪怕他不認同,也得在表面上表現的自己在踐行當初的誓言。

    當年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張越現在非常期待,未來劉進掌權後,天下的士大夫文人和貴族們,會怎麼迎合與討好劉進的這個人設?

    故而,長期以來,張越有事沒事,就告訴劉進:殿下,為天地立心……您不能忘啊,這是您的誓言。

    搞得劉進在尷尬之餘,愧疚之下,不由自主的被洗腦,到得如今,劉進已經不由自主的開始向著當初的誓言方向努力。

    選那周子南君之子,充為庶子,就是這一心理的表現。

    因為……

    周子南君,乃是當今天子,在元鼎年間,下詔從雒陽當地的宗周姬氏子孫裡找到的與周王室血緣關係最親近的人,以『興滅國,繼絕世』為理由冊封的。

    其在漢室的地位很特殊。

    不是列侯,卻可以世襲,沒有軍功,依然擁有封國與食邑。

    甚至,被劉氏視作『客人』。

    認為是客居漢室的朋友,在政治上給與優待,令其奉祀宗周宗廟與歷代王陵,撥給錢款,讓其為文王、武王、成王、康王、宣王每歲祭祀香火血食。

    這也是古典中國的精神,滅其社稷,但保其宗廟,依然允許其存在。

    譬如武王伐紂,建立周室後,依然封殷商之後於宋,並准許宋人祭祀其祖先、先王,保留其宗廟社稷。

    劉進,打算將周子南君之子,收為近臣。

    無疑,這是一個很好的決策。

    特別符合他本人的人設和追求的作風。

    張越自然是支持的,甚至都不需要去瞭解那個姬安的人品、作風吉祥物需要人品、作風、能力這種東西嗎?

    乖乖的坐在位置上,需要的時候出來擺幾個poss就可以了。

    劉進卻還是有些擔憂,道:「孤怕有人議論……」

    「議論?」張越聽著笑了:「殿下乃是漢太孫,豈能因他人議論就不做事了?」

    「自古成大事者,皆是背負天下之非議,負重而前!」

    「盤庚遷都、周公輔政、商君變法,皆莫如此!」

    劉進聽著,心中默然,覺得張越說的有道理。

    當然,其實也是他心裡有這個念頭,於是道:「既如此,孤就以姬安為孤庶子,以尊其位!」

    「殿下還屬意何人?」張越問道。

    「除姬安外,孤確實從名單裡,找出了些人才……」劉進半是興奮,半是忐忑的帶著張越,走到殿中的一處書架,指著其上的簡牘,對張越道:「這些就是孤選出來的……只是,孤不是很放心,所以猶豫至今……」

    張越聽著,拱手拜道:「殿下,可否容臣一觀?」

    劉進自然不無不可,道:「正要請愛卿為孤提些建議,臧否利弊……」

    張越於是,站到書架前,開始閱覽起,那些被擺在其上的檔案簡牘。

    花了半個時辰,將書架上的二三十份檔案看完,張越沉吟片刻,回頭看向劉進,道:「殿下的眼光,確實不錯,其中人才濟濟……」

    劉進一聽,頓時高興起來。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願意被人否定,更別提批評了。

    劉進也不例外。

    張越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揀著劉進選的那些人的優點,都誇了一遍。

    「故御史大夫王卿孫王延年,素有廉名,臣也有所耳聞,其為郎中時,曾散家財,以助寒門士子進學……」

    「故少府上官桀之侄上官允,文武雙全,曾侍天子帷幄,連陛下也讚譽不絕……」

    「如候李善子李言,素有賢名,曾為華陰尉,政績斐然……」

    「開陵候成挽之子順,更是長於匈奴,熟悉西域地理,知漠北風土……」

    「……」

    這讓劉進聽得心花怒放,暗自得意。

    為了選出這些人,他可是花了許多精力和心思的。

    不僅僅調查了這些人的過去,還研究了這些人的現狀,甚至還派人去問過這些人身邊的人,再三確認,才將他們選出來。

    就連張越,其實也很驚訝。

    因為,這些人來自很多不同的勢力。

    像王延年,雖然在史書上不聞其名,但,他的祖父卻是曾在元鼎年間任為御史大夫的王卿。

    王卿雖然做官,沒有什麼政績,但他卻是當今天子的潛邸大臣,與天子關係很好。

    而故少府上官桀,則是貳師將軍海西候李廣利的人,而且是與李廣利關係親密非常的老將當初李廣利入伍,天子就是讓上官桀輔佐。

    大宛戰爭的時候,上官桀更是不顧年邁,堅持隨軍出征。

    為李廣利梳理上下,為大宛戰爭的勝利,立下了汗馬功勞,最關鍵的是,這位老將軍還成為迄今為止,唯一一個率軍越過蔥嶺,進入中亞的漢家將軍。

    上次李廣利回京時,就帶了上官桀的兒子上官相夫在身邊。

    如候李善,這就不用多說了。

    他是太子的絕對心腹和鐵桿支持者。

    如今官居京輔都尉,掌握著關中郡兵。

    開陵候成挽,則是匈奴歸義候,在匈奴時,也是一部首領,為匈奴單于封為介和王,天山戰役時,成挽負責統帥車師與蒲類諸國兵馬,保護匈奴主力的側翼。

    然而,成挽卻在漢匈開戰的瞬間倒戈,率部重創了車師、蒲類諸國,為李廣利兵進天山南麓創造了良好的戰機。

    除了這些人,劉進所選的其他人,也都是有各有代表。

    來自朝野各方,讓張越看了,幾乎有種漢家各派勢力大聯合的感覺。

    只是……

    張越抬頭,看著劉進,整理了一下腹稿後,道:「殿下所選,雖皆俊傑,然臣愚以為,有所不妥……」

    劉進想要整合朝野勢力,想法是不錯。

    然而……

    他這麼搞,未來的太孫宮會變成什麼樣子?

    旁的不說,這麼多勢力,錯綜複雜的關係和利益訴求,間雜在一起。

    未來的太孫宮,還不得變成演武場?

    劉進聞言,微微一楞,不是很明白張越的意思。

    他為了湊齊這朝野各方勢力的代表,可是花了許多心思,用了許多力氣啊。

    怎麼就不妥了?

    張越只好解釋道:「殿下,以臣的愚見,這世上怕是沒有人能讓所有人喜歡……」

    「縱然是仲尼,為儒家先師,不也有許多人非議嗎?」

    旁的不說,墨家的墨翟就曾經專門開了個單章,將孔子和儒生黑了個底朝天。

    法家的列位大能,也沒有閒著,韓非子一篇五蠹,把儒生和商賈、遊俠、地痞無賴並列為害蟲。

    至於後世的亞聖孟子……

    現在,更是出了名的大黑鍋。

    荀子和他的門徒們,逮著孟子批判了一百年!

    劉進自然知道,所以,他默然片刻,然後道:「孤只是想嘗試一下……」

    「殿下,自古以來成大事者,皆是團結左右,凝聚上下,然後奮發而起……」張越恭身道:「臣未聞有內部紛亂,而能成事者!」

    「且夫……」張越抬頭,看著劉進道:「殿下所選諸君之中,也有一二不肖者……」

    張越低頭道:「譬如,那王延年,雖然素有廉名,常接濟士子,但殿下可知,此人曾經醉酒縱馬,馳騁於鬧市之中,撞傷無辜百姓十二人……」

    劉進聽著,一楞,問道:「孤為何未從宗正檔案之中,有聞於此……」

    「孤也見過那王延年,舉止得體,不似那等會胡作非為,驕狂放縱之人……」

    張越呵呵一笑,道:「殿下,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這掩過飾功,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臣若不是,曾有一段時間,常與長安士子來往,批其文章,怕也不知於此!」

    去年,張越有一段時間,專門在長安發心靈雞湯,刷聲望,很是聚攏一批士子,圈了許多腦殘粉。

    通過與這些人的交談和交流,張越知道了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恰好,他有空間瑾瑜木,可以固化記憶。

    只要需要,隨時可以回溯自己見過、看過、聽過的任何文字、對話和見聞。

    所以,在看到王延年三字的瞬間,張越就回溯到了有關此人的全部訊息。

    說起來,此人也是一個影帝啊。

    張越所知的黑料,也還不止這個呢。

    譬如,他自我粉飾的接濟寒門士子這個事情,其實只是一場戲,演給別人看過。

    整個長漂群體,都知道!

    要不是怕劉進受不了,張越已經抖出來了。

    即使如此,劉進還是有些三觀破裂。

    連檔案都能作假?

    那豈不是說,他選的那些人,都可能有問題?

    張越見著劉進的神色,趕忙安慰道:「殿下也不必擔憂……」

    「選人用材,本就不必拘泥於俗世道德……」

    「吳子曾殺妻求官,卻輔佐魏、楚先後稱霸……」

    「臣之所以提出那王延年之事,只是不屑於彼,欺壓庶民而已……」

    「臣先師董子曾曰:強者是予狂夫利劍,必殺人!」

    「此王延年,無疑乃是狂夫也,夫狂夫者,國家之害,權越重,害越大!」

    劉進也是點點頭,道:「卿所言甚是!」

    漢代社會最看不起的,就是欺壓弱小,仗勢凌人之徒。

    畢竟,漢人心高氣傲,普遍都以大丈夫自居。

    國家更是嚴懲一切仗勢欺人,以權壓人的行為。

    連外戚,都有好幾個,是因為對平民下手,而被誅殺的。

    當今天子的弟弟,已故的趙敬肅王劉彭祖,就曾因為放縱家奴,而被天子詔到長安訓誡,幾乎被廢黜。

    在民間,連遊俠兒都知道,不可隨意折辱婦孺,不能加害孤老、殘疾。

    劉進自也是如此。

    不過,這樣一來,他好不容易攢起來的自信心,又沒了。

    對於自己可以團結左右中所有勢力的信心,更是蕩然無存。

    「以卿之見,孤該如何?」劉進問道:「還請卿教之!」

    「不敢言教……」張越連忙低頭道:「臣提些建議,殿下可以參考……」

    「卿請言!」劉進拱手拜道。

    「殿下可欲致太平之世,建小康之業?」張越認真的問道。

    「然!」劉進正色答道:「此孤之志也,九死不悔!」

    沒辦法,現在,全天下人都以為,那『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往聖繼絕學,萬世開太平』乃是他的宏願。

    由之,聚攏無數人心。

    無論今文還是古文,春秋、詩經、易經、書、禮,各個學派,都將他視為希望,抱以無上期望。

    很多人都期待,未來能在這位『賢太孫』的領導下,漢室成為三代之後的第四代的理想國。

    所以,劉進的壓力非常大。

    畢竟,天下之望,加於一身,這種滋味,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承擔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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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