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奇幻] 吾名雷恩 作者:三腳架(已完成)

 
BloomCaVod 2017-10-9 16:30:2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08 165191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0-9 18:27
第五十章 死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要向前看

    六百三十一具屍體平放在了奧爾特倫堡的廣場上,人們的臉色一片鐵青。

    小城市就是這點好,居民人數不多,大家彼此之間哪怕不認識,在街道上也碰過幾次面,可以說都是熟人。越是小的城市,這種「大家庭」的感覺和氛圍也就越深。平時可能感覺不到什麼,但是這六百多具屍體整理的碼放在一起的時候,這種來自價值觀和人生觀的衝擊瞬間將人們的理智沖的支離破碎,將彼此之間的陌生感徹底的消滅。

    有些女人們開始垂泣,男人們死死的攥著拳頭,睚眥欲裂。悲哀的陰雲籠罩在奧爾特倫堡的上空。

    烏鴉循著死氣盤旋著,黑洞洞的小眼珠子裡流露出貪婪的慾望。

    雷恩,站在廣場中間剛剛煥然一新的噴泉上。

    很多人都在看著他,看著這位將死亡帶來的城主,要說些什麼。理想、激情,終究不能持續,現實總在最後擊潰這些夢幻的色彩。

    「六百三十一人!」,雷恩的語氣十分的凝重,肅穆,他指著地上那些永遠都不會在站起來,永遠都不會開口的人,「他們把自己生命中所有的美好都留給了活著的人,就一如我之前所說,尊嚴、榮耀、財富,在此時此刻對他們而言並不是最重要的東西。」

    「我不相信有天國,那是光明神的謊言。但是我相信人的靈魂會有一個歸宿,這個歸宿就在這裡。在他們活著的時候,我沒辦法給他們太多的東西,死去之後,我力所能及的會給他們一個體面。在這裡,這座城市的中心,我將建立起一座豐碑,他們的名字和事蹟將被刻在豐碑之上。無論是十年,百年,還是千萬年之後。只要這座豐碑不倒,他們用生命點燃的火焰就永遠不會熄滅。」

    「今天,他們離開了我們,但他們的精神,將與我們同行。無論在前進的道路上,會遇到怎樣的坎坷,想想他們的奉獻,就不會再有坎坷和過不去的難關。」

    人們紛紛動容,在這個世界中,還沒有一個貴族會為平民修建豐碑,那些高高屹立的方尖柱永遠都是權貴們才能擁有的勛章。但這一刻,在這座城市中,將有一座屬於普通人的豐碑將要豎起。失去了親人的家庭中,每個人都在顫抖,身體裡充滿了一種莫名的力量。他們想要咆哮,想要喧囂,想要用拳頭去打碎一些什麼,想要用歌聲去讚美什麼。

    他們火辣的目光望著站在噴泉上那個人影,目光裡充滿了一種認同感。

    是的,他們的親人是為了這座城市而死,是為了城主而死,是為了活著的人的希望、夢想而死。他們理所應當的應該得到活著的人去尊總他們,去永遠的牢記屬於他們的輝煌和永恆。

    雷恩用他的行動感染了所有奧爾特倫堡人,一件件嶄新的衣服、鞋子、手套和面巾被發到每一個死者家人的手中。他們用生命守衛了這座城市,那麼他們就應該體面離開。多愁善感的女人們拋灑著熱淚,將親人身上的傷口縫合,擦乾淨他們的身體,為他們換上嶄新的衣服,他們活著的時候都沒有穿過的新衣服。

    每個家庭都收到了五個金幣,金幣雖不多,只有五個,卻能改變他們的生活。

    「戰爭遠遠沒有結束,他們想要踩碎我們的夢想,摧毀我們的追求。你們答應嗎?你們願意用他們生命換來的機會,去換來卑微的和平嗎?」

    一個巨大的石塊被投入平靜的湖中,頓時掀起了驚天巨浪。

    憤怒的吶喊聲震動了整個奧爾特倫堡,人們高舉著拳頭,發狂的吶喊著。

    雷恩抬手虛按,憤怒的海嘯瞬間平息,整個城市沒有一絲多餘的聲音。

    「我不甘心,我們沒有傷害任何人,我們只想活得有尊嚴,上天賦予每個人追求幸福的權力,我們只是在行使上天賦予我們的權力。任何阻擋我們實現夢想的阻礙終將被我們撕碎,任何敢於阻擋幸福降臨這座城市的人,都應該付出生命的代價!」

    「復仇!」

    「讓那些端坐在雲層之上從來不拿正眼觀瞧我們的人,去感受我們的憤怒!」

    「復仇!」

    咆哮的城市,雷恩冷靜的看著一切,仇恨就像是一隻恐懼的史前巨獸,它在不斷的成長、膨脹。他親手放出了一個怪物,這個怪物要吃人。

    雷恩舉起右臂,「我將對波爾家族宣戰,我要親眼看看,他們的腦袋,和我們有什麼不同。」

    「請大家記住,這是奧爾特倫堡的復仇!」

    一名狼狽不堪的騎士被押到了廣場的中間,整個城市瞬間沸騰起來。雷恩指著他,「這是盧奧斯,被稱為西流城之星的騎士,他負責了這次的行動。」

    整個城市立刻響起了「殺死他」的咆哮聲。

    雷恩走到盧奧斯身邊,平靜的目光如同看待一個死物,盧奧斯青腫的臉上透著嘲諷的微笑。雷恩從布萊爾的腰間抽出長劍,高高的舉起,「懺悔吧。」

    一道血光飛濺,頭顱衝天而起!

    一場盛大的火葬,埋葬了死去的生命,昇華了活著的靈魂。奧爾特倫堡前所未有的團結在一起,青壯們在城主府的帶領下,開始整裝,開始訓練。商人們將源源不斷的物資輸送過來,準備著下一場戰爭。

    至於城外那些波爾家族的騎士所遺留下的屍體,他們將成為滋潤這片土地,貢獻出最後一丁點力所能及的作用。

    遠在西流城,特曼將心愛的水晶瓶高高的舉起,憤怒如同一隻毒蛇正在吞噬他的理智,他想要用毀滅來平息自己的憤怒。顫抖著的手用力攥了攥,最終還是將水晶瓶放下。他渾身都在顫抖,哆哆嗦嗦的連酒杯都拿不穩。

    波爾家族主要的幾個成員都圍繞在他的周圍,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各有不同。

    有人在憤怒,這是一群賤民對波爾家族的挑釁,他應該憤怒。

    有人在冷笑,特曼力排眾議不聽取任何諫言,導致了這場災難,他才是罪魁禍首。

    有人在沉默,五百騎士的覆滅遠遠不如盧奧斯的死亡來的震撼,整個西流城都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有人在微笑,特曼用他的行動,證明了他的愚蠢,他不是一個合格的族長。

    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傲慢、偏執、自大的人身上,想看看在這場災難爆發之後,他有怎樣的對策。

    奧爾特倫堡搞得商品專賣計畫,波及到的家族和權貴不僅僅只有波爾一家,整個貝爾行省以至於帝國的整個東南部分都受到了影響。為什麼別人都能觀望,偏偏特曼要做這個出頭鳥?如果勝利了還好說,他會為波爾家族的功勞簿上添上一筆不那麼耀眼的功勞。

    但是他失敗了,他丟了波爾家族的體面,他讓波爾家族的威望蒙羞。作為組長,他現在應該做一點什麼,來挽救盧奧斯戰敗所帶來的影響。

    貴族的世界從來都不是夢想鄉,這裡充滿了利益的衝突與紛爭。你強的時候,人們笑臉相迎,說著奉承恭維的話。當你弱的時候,他們就會掏出刀叉,開始籌謀如何瓜分利益。

    貴族的世界更像是原始的叢林,弱肉強食,沒有一丁點道理可以說。

    特曼閉著眼睛,放慢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片刻後睜開眼,眼神再一次銳利起來,他揉了揉臉,說道:「我們要復仇!我要攻打奧爾特倫堡,血洗那座滿是惡臭的城市。我要將雷恩俘虜來西流城,當著所有人的面用鞭子抽打他,我要讓他的行為付出代價!」

    馬庫斯,特曼最小的弟弟譏笑著說道:「親愛的哥哥,你難道忘了嗎?盧奧斯的腦袋還掛在奧爾特倫堡的城門上被烏鴉啄食。你打算用什麼去進攻奧爾特倫堡?抽調了所有的騎士和盾衛之後,後方空虛的西流城會成為其他貴族瓜分的盛宴,他們可沒氾濫的同情心,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吞掉這座城市,然後將波爾家族驅逐出去。」

    特曼望了一眼馬庫斯,這個整天扯自己後腿,幻想著能有一天將他掀翻在地,繼承西流城領主位置的弟弟。他輕描淡寫的輕吐了一句,「我才是波爾家族的族長。」

    「但是這個家族並不只屬於你一個人。」,馬庫斯笑容不減,其他家族成員的臉色多少有了一些變化。

    特曼有些羞惱,良好的教養讓他保持了風度。他叩擊了兩下桌面,發出咚咚的沉悶聲音,「抽調一千盾衛,五百騎士,我會再僱傭一些傭兵,聯合其他家族,形成絕對優勢的兵力,一舉摧毀奧爾特倫堡。」,他瞥了一眼馬庫斯,「至於你的建議,我會考慮。」

    馬庫斯笑了笑,「我會期待你的所作所為。但是我親愛的哥哥,如果你再失敗呢?」

    再失敗?

    房間裡陷入了沉默之中。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0-9 18:28
第五十一章 有一些人,生下來就注定要踩著時代的浪潮

    命運女神就像是一個女表子,總是讓人很難堪。

    特曼輸了,輸了五百騎士,輸了盧奧斯,也輸掉了自己的面子。

    沒有波瀾的米林城就像是一潭死水,在這個遠離了政治中心帝都的偏遠鄉下地方,貴族們的生活枯燥乏味。就像是一日三餐永遠都不會發生任何改變,已經厭煩到看見食物就有嘔吐的慾望,可為了活下去,還是要硬著頭皮吃掉這些讓人絕望的東西。

    沒有什麼有趣的娛樂活動,沒有激動人心的傳聞,每日都在造人,和造人,以及造人運動中從黎明等待夜晚。

    但今天,一則消息如驚雷一般震動了整個米林城,被稱為西流城之星的盧奧斯,在奧爾特倫堡被斬下了腦袋。盧奧斯或許在貴族眼裡算不得什麼人物,只是一個名字而已。但是這個名字的背後,卻站著貝爾行省中家族歷史最為悠久的貴族,來自西流城的波爾家族。

    奧爾特倫堡的黃金貴族從他上任開始,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大家都有預感,這位來自帝都的黃金貴族,終將有一天要和本地的貴族勢力引發衝突,只是大家沒有想到這個衝突來的如此之快。商品專賣權、奴隸經營權和掠奪權如同三記沉悶的重拳,打的貝爾行省權貴們一陣陣頭暈眼花。他們還在計較得失與合作的可能時,波爾家族的特曼就站了出來,引發了第一輪戰爭。

    所有的貴族都在期待這一場爭端最終的結果,無論是誰贏了誰輸了,都不會動搖他們的統治,但可以給他們枯燥乏味的生活增加一點樂趣。當然如果特曼能贏那是最好,失敗會讓那個帝都來的小子認識到這裡可不是帝都,這裡是鄉下,鄉下的貴族可沒有帝都的那些老爺們好說話。

    特曼花了七萬金幣,僱傭了一支一千人的民間傭兵團,還拉了四個同盟,加上他自己的兵力,湊齊了六千能戰之士,對奧爾特倫堡宣戰。

    這是一場孤注一擲的戰爭,無論輸贏,都意味著一個權力者將被踢出權力者的圈子。很多人都不看好雷恩,並非是對他個人能力的看低,而是奧爾特倫堡真的不是一個可以堅守的地方。這裡沒有訓練有素的士兵,沒有多餘的戰馬,而且雷恩到這裡還不足兩個月,他甚至都不能徹底的掌握住這座城市的一切。

    在這一天,如同冬眠一樣始終沒有動作的貴族們從冬眠中甦醒過來,面對巨大的利益糾葛,他們終於要露出自己的獠牙了。

    如果這場戰爭放在三年後,雷恩贏得戰爭的可能性會提高不少,三年的時間足以讓他拉起五千人的軍隊用來作戰。但兩個月的時間,哪怕那些賤民們天天從早到晚的參與訓練,他們還是賤民,而不是戰士。

    每個合格的士兵,都是用金幣堆出來的,還要加上充足的時間和培養。

    亡命徒看上去很凶狠,但是把他們丟到戰場上,或許還比不上那些剛剛合格的士兵。

    戰爭永遠都不是一個人的遊戲,那是一個集體的遊戲。

    約伯格可能是整個米林城最開心的人,他挑起了這場紛爭,是他引發了這場戰爭。最重要的是,無論誰輸誰贏,他都是贏家。這讓他很得意,很自滿,在人們視線之外,他在盡情的慶祝。

    三名約伯格的心腹,也是另外三個城市的城主,和他一起在米林城外的莊園裡醉生夢死。整個空曠的房間裡只有一張足以十幾人同眠的大床,來往的都是渾身赤果不著片縷的技師。四個男人如同主宰一般,在這數十個技師的服侍下,享受著最為****的服務。

    「總督大人,您覺得特曼能贏嗎?」,說話的是明月城的城主,他個子不高,只有一米六幾,體型有點偏胖,微微禿頂。他果著全身,白膩膩,肥顫顫的白肉擠在一起。身旁有五個年輕貌美的即使,伸出舌頭在他的身上不斷遊走,他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約伯格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他閉著眼睛,胸口快速的起伏,突然間他悶吭一聲,皺著眉頭哆嗦了兩下,才逐漸舒展開擠在一起的五官。一旁的技師媚眼含俏的半蹲在他雙腿之間,嚥下口中散發著濃烈氣味的葡糖糖混合液後,用滾熱的毛巾包裹住約伯格的老兄弟,還有兩名技師用同樣滾熱的毛巾按在了約伯格兩邊腰側,約伯格舒服的快要呻【】吟起來。

    他輕輕點頭,「當然……嘶,兩千騎士和四千步兵,其中還有一千盾衛,從實力上來說,足以推平貝爾行省任何一座城市。奧爾特倫堡不是盛產戰士的地方,那裡有什麼?技師?惡棍?小偷?殺人犯?但是唯獨沒有戰士,等同於一座空城。特曼肯定能贏,這是無需置疑的。」

    約伯格說的斬釘截鐵,就像他所說的,奧爾特倫堡還沒有產出戰士,是一座「空城」。那些地痞流氓永遠都不可能在正面的戰場上打贏真正的戰士,畢竟一個是為了戰爭與殺戮而生,一個只是為了欺壓良民,兩者之間的戰鬥力根本就不在一條線上。

    另外三名男性紛紛頓首,明月城的城主又說道:「按照您的說法,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籌備關於專賣的事情了?」

    約伯格斜睨了他一眼,目光多多少少有點森然,「暫時停下你愚蠢的想法,我的妹夫,帝國的皇子已經給我來信,皇室對專賣權很感興趣,可能會安排人來貝爾,最後專賣權到底還會不會存在,如何存在都有待商定。短時間裡不要考慮去碰這方面的東西,小心讓皇室記住你的名字。」,他頓了頓,張嘴含住一個技師剝好的果肉,咀嚼間汁水順著張合的嘴唇飛濺出來,滴落在胸前,又被技師舔掉。

    「等帝都方面的人回去之後,再說這些事情。你們三個儘管放心,在貝爾行省,不管怎麼說,只有你們才是自己人,有好處我是不會忘記你們的。」

    另外一個城主有些憂慮的說道:「那帝都來的人是不是要接觸雷恩?萬一給他碰巧撞上了機會怎麼辦?畢竟專賣這個事情是他搞出來的,他最清楚裡面的情況和手段。」

    約伯格一揮手,說道:「放心吧,他一完蛋,商會那邊就要貼過來。專賣的事情都是商會在做,他們比雷恩更清楚情況。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特曼打下奧爾特倫堡,把雷恩押送來米林。」

    貴族之間的戰爭很少會有貴族會死亡,贖死令就是貴族們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所弄出來的最高憲章。戰敗的貴族會失去領地,但是生命不會受到威脅。他們會被押送到首都或者帝都,成為一個空有貴族頭銜,卻沒有任何實權的富家翁,躺在過去的輝煌中坐吃山空。不要以為成為了貴族就不會擁有任何危險,每年餓死的貴族也不是一個兩個,那些沒有任何經濟來源的貴族,最終都會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成為這條河裡其他生命的養分。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波爾家族聯軍的身上,私下中一些賭場都為此開了賭局,將戰爭的時長作為賭博的方式,從一日開始到十五日不等。當然,這裡面也有雷恩獲得勝利的檔口,而且賠率驚人,達到了一賠十五。據說米林各大賭場開始接受賭籌的第一天,就有人在雷恩身上壓下了重注,足足三萬五千金幣。

    很多人都把這個事情當做一個笑料來宣傳,雷恩能贏?別開玩笑了!這次聯軍中還攜帶了攻城器械,以及充足的糧草以及各種設備,如果不是帝國法典命令禁止搬運弩炮,說不準特曼都會把西流城上的三架弩炮拆下來一同送到前線去。

    在一致看衰雷恩的潮流之外,還有一股暗流瘋狂的湧動。

    不僅僅是貝爾行省所有人都在關注這場戰爭,周圍的行省甚至是帝都,都對這場戰爭產生了巨大的興趣。

    原因很簡單,而且只有一個,那就是雷恩的身份和背景。這裡面牽扯到了黃金貴族,自然備受矚目。

    就在這萬眾矚目之中,波爾聯軍經過十日的行軍,已經逼近了奧爾特倫堡,戰爭的陰雲開始聚集。

    戰爭,一觸即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0-9 18:28
第五十二章 烏雲總有散去的時候,當陽光落下,將見證一個奇蹟

    西流城的人都知道,西流城有兩大「戰將」,他們的實力或許不是很強,但是指揮軍團作戰卻非常的高明。一個是盧奧斯,西流城之星,果斷狠辣,可惜還沒有展現自己的能力腦袋就被切了下來。小看自己的對手,終歸是要付出代價的,特別是戰爭,代價往往就是死亡。

    除此之外還有一人,被譽為「西流城的閃光」,蒙特利爾。人們都說這兩個傢伙一前一後支撐起西流城六十年的尊嚴,他們的存在最大限度的震懾了那些躲藏在陰影中窺視西流城的宵小。

    此時,蒙特利爾站在奧爾特倫堡城外的一處高地上,不遠處的草叢中散發著惡臭,一大片地方都被暗紅色浸透。他金色的齊肩長發隨著風微微搖曳,眉宇之間的英氣幾乎要破體而出。這是一個很英俊的人,一米八幾的個子加上英俊的外表,讓他很容易就在貝爾行省的貴族圈子裡成為了家喻戶曉的人物。

    但可笑的是他之所以出名,和指揮的藝術無關,人們更關心他的花邊新聞。今天和誰家的女主人上了床,明天又鑽進了哪個小姐的帷帳,他就像是一個緋色新聞製造機,源源不斷的給人們提供茶餘飯後用來消遣的話題。

    在這一刻,他終於展現出自己的另外一面。

    「我聽說雷恩男爵在這片曠野中挖了不少『陷馬坑』,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非常傑出的戰法,不管你知道或是不知道,都能阻擋幾天的時間。」,在蒙特利爾的要求下,被徵選來的民夫正在一寸一寸的仔細搜索著藏在枯草後的坑洞。雷恩挖坑的事情並非是什麼秘密,況且對於波爾家族來講,只要人還有慾望,他們就能出得起價格去滿足那些奧爾特倫堡的賤民為他們提供消息。

    雷恩在統合了幾乎所有力量的同時,自然也會得罪一小部分人,這些人會隱藏起來,如同一隻受傷的郊狼,在關鍵的時刻咬他一口。城市內的情報源源不斷的通過各種隱秘的方式傳遞到聯軍的案頭,連雷恩現在在什麼地方,說了幾句話,內容是什麼,他們都一清二楚。

    面對這樣一場已經不公平的戰爭,蒙特利爾仍舊沒有掉以輕心,盧奧斯就是太不把這群賤民當一回事,結果死在了這群賤民的手裡。他不會重蹈覆轍,他要用有史以來最嚴肅的態度來對待這場戰爭。

    他回頭瞥了一眼霍頓家族派來的領隊,「攻城器械準備好了嗎?」

    霍頓家族以各種匠師文明整個貝爾行省,乃至於一些其他地方的人,都會向他們的家族下大量的訂單。雷恩在貝爾行省施行商品專賣,對他們的影響是最小的,他們之所以在這裡,是因為霍頓家族的族長無法拒絕特曼給出的價格,一個無法拒絕的價格。

    霍頓家族的領隊像一個木匠遠遠超過像一個戰士,他穿著皮甲,長相惇厚,亞麻色的短髮亂糟糟的,給人一種老實的同時,偶爾精光掠過的眼神裡也會流露出一種普通人的奸猾。他拍著胸口,大聲的說道:「如您所願,一架攻城車和四架登城車都已經準備好,隨時都可以動起來。」

    攻城車就像是一個有輪子的房子,外面蒙著一層鋼板,車頭有一個巨大的撞錘,裡面採用了魔法公會最新的固化魔法陣「奧術衝擊」,每釋放一次,撞錘的底座就會被奧術衝擊彈出去,撞錘的錘頭產生的力量足以撼動城門和城牆,這是最常規的攻城器械之一。

    登城車則是類似另外一個世界帶雲梯的消防車一樣的大型器械,長達六十米的坡道足以撘上任何牆頭,平整帶著防滑鏈的坡道可以承受超過二十匹戰馬在上面奔馳。

    這些攻城器械造價不菲,每一部都高達數千甚至上萬金幣,其中造價最高的都是那些固化的魔法陣,以及各種煉金產品。

    蒙特利爾點點頭,十分滿意。他望瞭望天空中正當中的太陽,囑咐道:「四點鐘吃飯,五點鐘攻城。」

    有人問道:「為什麼不現在攻城?」

    此時已經到了中午,離下午五點還四個多小時。

    蒙特利爾解釋道:「現在這些守城的士兵剛剛換上了一批吃飽喝足的戰士,他們有著充沛的體力和精力,此時攻城會給我們帶來很大的傷亡。到了下午四點鐘之後,這些在城頭守了一下午的戰士他們的體力、精力都會大幅度的衰減,城中準備換崗的戰士們還沒有來得及吃飯。」,說到這裡他笑了起來,笑容極其燦爛,「我相信你們更願意去打一些餓著肚子的戰士,而不是去和一群吃飽喝足,精力沒地方發洩的傢伙們拚死一戰。」

    他眼中閃過一道精芒,其實他還有後手。

    通俗易懂的解釋很容易就讓人理解,以己代人,大家的確都願意吃飽喝足之後上陣廝殺,而不是餓著肚子。

    有一些專門研究戰爭的學者統計過,戰爭中廝殺對體力的消耗遠遠超過所有體力勞動。一個人可以在沉重的體力勞動中堅持整整一天體力才會徹底崩潰,但是在戰場上,廝殺所造成的體力消耗,往往會讓一個精力充沛,訓練有素的戰士在砍殺十分鐘之內體力就接近枯竭。

    廝殺對身體造成的負擔,比想像中更加的嚴重。

    想一想角鬥場裡那些慣熟於廝殺、搏鬥的角鬥士們,四五分鐘的高強度搏殺就足以讓他們邁不動步子,何況是更加慘烈的戰場。

    一邊是鬥志高昂的波爾聯軍,一邊是愁雲慘淡的奧爾特倫堡。

    維持了許久的治安再一次面臨崩潰,在大軍壓境的氛圍中,一些承受能力不足的人,開始通過傷害他人的方式來發洩心中的恐懼。更有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在重重許諾之後,開始刻意的製造恐慌。畢竟此時負責守城的只是這座城市的居民,而不是那些更加專業,來自其他城市的戰士。

    街道上警備隊員來回穿梭,不時就有人被他們牽出來,在路邊斬首。一顆顆死不瞑目的頭顱震懾著一些人的野心,但也讓一些人更加的瘋狂。

    奧爾特倫堡內部,已經開始有了混亂的苗頭。面對看不見的未來,並非是所有人都有著如同城主大人一般堅決、堅定的決心!

    理查穿著一件熊皮的大衣,來回搓著肥厚的手掌,目光中藏著驚懼,臉上卻因為肥胖而紅光滿面。阿爾瑪也是愁眉不展,城外六千軍隊所帶來的壓力,壓的他們差點就要崩潰。

    「大人,外面現在越來越亂,有些人已經開始公然的反抗城主府的統治,警備隊已經殺了不少人,您是不是應該露一露面,安撫一下人心?」,庫伯挎著長劍,他是唯一一個還保持著冷靜與平常心的傢伙。想來也是,更加恐怖和悲慘的事情他都經歷過了,現在這點事還不足以動搖他的內心。

    雷恩氣定神閒的坐在首座上,他摩挲著食指上的銅戒,銅戒上一個個奇異的符號給他一種特別親切的感覺,似乎自己應該認識這些符號,可偏偏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這些符號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抬頭瞥了一眼庫伯,冷笑兩聲,「你不覺的現在的情況對我反而十分有利嗎?如果沒有外部的威脅和壓力,這些人恐怕只會深深的隱藏在我的子民中,在某個我不知道的陰暗角落裡,破壞著我的計畫。現在他們跳出來,正合我意,我倒要看看,有多少人要蹦出來。」,他又低下頭去,「跳出來一個,殺一個。哪怕血流成河。」

    「至於外面的人,那不是你們該擔心的。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維持好城市的秩序,不要讓這些人給我添亂。」

    雷恩繼而把話題轉向另外兩人,「都在這裡幹嘛?難道你們的事情都做好了嗎?查理,西區的街道都修好了?那些快要倒的民居都重新建好了?」,查理緊張的搖頭,「那你還站在這裡閒慌?給我滾去做你的事情!」

    「阿爾瑪,你現在應該去盯著這座城市中可能出現的老鼠,配合庫伯做好該做的事情,而不是在我這裡喝茶。」

    「你們記住,贏了我就不談了,輸了,論慘也輪不到你們。你們擔哪門子心?都給我滾去幹活!」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還是離開了。

    坐在空無一人的大廳內,雷恩攥了攥拳頭。

    他不緊張麼?

    肯定緊張,外面有六千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戰士。而他呢?只有一群烏合之眾。

    但他不能緊張,他一緊張,一切就都完了。

    一隻略顯冰涼的小手,按在了他的拳頭上,他微微一笑,將小手抓在手心輕輕的揉捏。

    「不用擔心,不用擔心,烏雲總有散去的時候,陽光最終還是會灑落人間。」,雷恩的情緒波動的厲害,此時他的冷靜和理智因為緊張已經出現了一絲空隙,他不知道那些該死的貴族會不會遵守他們之間的契約,這是一場豪賭,賭上他的一切。他伸手攬住女孩柔軟的腰肢,將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埋首在女孩的胸前,「看著吧,西萊斯特,從今天之後,我就是奧爾特倫堡的王,永遠並且唯一的王!」

    似乎是詫異這個一直堅強的男人居然露出如此意外的一面,西萊斯特憐惜的輕輕抱著雷恩的腦袋,「是呢,你會是所有人的王,我堅信!」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0-9 18:29
第五十三章 攻城!攻城!攻城!

    當城外的號角聲響起的時候,雷恩出現在城牆上。他在另外一個世界看過不少電視劇,很多明明可以獲得勝利的戰爭,卻往往因為某些人的貪生怕死功成垂敗。他們甚至不需要親披堅執銳的衝殺在第一線,只需要站在人們可以看見他的地方,哪怕那個地方在大後方。歷史是一壺老酒,苦辣酸甜都在其中,有人一口飲盡搖頭不已,也有人品出了其中的沉澱的韻味。

    城牆上,望著兩架登城車調整好角度,在一群傭兵的護衛下一點點靠近奧爾特倫堡的牆頭,雷恩可以明顯的覺察到,牆頭上的守衛們都嚥了一口唾沫,深吸了幾口涼氣。

    自從約伯格毫不顧忌的挖坑埋雷恩以來,奧爾特倫堡就徹底的脫離了總督府的管理。原本應該由貝爾行省總督約伯格任命的守城軍軍官,也被雷恩越過了那些條條框框,任命了一名聲望還算不錯的退伍老兵來擔任。老兵的名字叫馬文,以前隸屬於帝國精銳狩龍軍團轄下的一個方陣,在和拜倫帝國對峙期間,他連同他的軍團被調任至此,在此擔任防守工作。

    後來奧蘭多和拜倫在魏瑪走廊打了一仗,馬文的方陣被打殘了,他當時也受了很重的傷,被拜倫的戰士一刀從鎖骨砍到屁股,肚子都被撕裂,腸子流了一地。要說他命大倒也是真的有福氣,戰線剛好推過去,他就被牧師們救了,他們把他的腸子用聖水洗了洗塞了回去,縫衣服一樣把傷口都縫合好之後施展了幾個治癒術將他丟到了馬廄裡。

    他撐了過來,戰爭也早已結束,還處在重傷狀態中他,只好留在了這座城市,變成了「本地土著」中一員。

    雖然馬文已經六十歲了,若只是從外表上看,說五十五都有點嫌大。在死神懷抱中兜了一圈之後,馬文整個人都變的不一樣了,用一個詞可以形容他的狀態,那就是看淡。他留在了這裡,娶妻生子,開枝散葉。在城外他有五十畝小麥田,除了農忙之外還會教導一些孩子如何戰鬥,充當自己的愛好和興趣。

    從那個戰爭年代走過來的老人心中,都藏著一份沉甸甸的危機感。

    現在,這份危機感派上用場了。

    馬文罵罵咧咧的從遠處走過來,不時揮舞著手中的馬鞭抽打著那些雙腿直哆嗦的年輕人,「軟蛋,給老子挺直脊樑,害怕的話就滾回你女馬的懷裡去啃她的女乃子吧!」

    這是一句俗語,實際意義是諷刺一個成年人還沒有長大,還需要母乳來安撫他們的情緒,是一種極為刻薄的諷刺。不過有時候,對待這些沒有什麼文化的,剛剛脫產,從流民、賤民、平民甚至是奴隸轉變成戰士的人來說,太高雅的東西是毫無意義的,只有這種低俗的謾罵,才能起到作用。

    穿著閃亮的連身凱,馬文走到雷恩身側不遠處,抬起了自己的右臂,舉起了拳頭。現在奧爾特倫堡人都喜歡用這種方式表達對城主的尊敬,雷恩覺得沒有必要去改變什麼,便沒有插手他們約定俗成的禮節。

    馬文胳膊下夾著頭盔,嗓門大的很,「城主大人,等一會可能會很危險,我建議您回城主府,那邊比較安全。」

    雷恩橫了他一眼,臉上帶著輕鬆的微笑,一點也看不出他有多麼緊張,「回去就安全了嗎?如果你們失敗了,無論我躲藏到什麼地方,最終都會被他們找出來。」,他注意到,馬文臉色微微變的有些難看,牙關咬了咬,太陽穴立刻頂了出來,他在生氣,雷恩又說道:「同樣,如果你可以阻止他們登上牆頭,或是擊敗他們,那麼我就算站在這裡,也是十分安全的。」

    他的聲音沒有可以的壓低,周圍的人都能聽見他的話,「我現在把我的安危,以及奧爾特倫堡的未來都交給你,我就站在這裡親眼看著,看著你擊敗這些來犯之敵。如果你不想我受到傷害,那就戰勝他們!」,雷恩一指城下上千人的隊伍以及兩家登城車,絲毫沒有露怯。

    馬文眼中藏著笑意,他在帝國最精銳的兵團中任職過,自然知道士氣的重要性。有雷恩在,和沒有雷恩在,完全是兩個概念。往大了說,說雷恩存在與否可以直接主導這場戰爭的結果。他沒有盲目的樂觀,也知道這是一場硬仗,拿著拳頭砸了砸自己的胸甲,發出哐哐的撞擊聲,「請您拭目以待!」

    他說完話用眼角的餘光斜睨了一眼愈發靠近的登城車,帶上頭盔之後轉身邊走。

    在他的吩咐下,一桶桶火油和拇指粗的圓石子被抬上城牆。在冷兵器時代中,火焰一直是可以左右戰場局勢的戰法之一,只要能用得好這種利器,戰爭還沒開始就贏了一半。

    隨著兩架攻城器械越來越近,圍繞在登城車周圍的傭兵們讓開了距離,整齊列隊的騎士們已經準備好在登城車的橋板壓在城牆上的那一瞬間就衝出去。

    城牆上的士兵們三五列成一堆,舉著手腕粗的原木不讓橋板靠近,城外的騎士們也開始緩緩加速,局勢越來越緊張。

    當一個橋板緩緩逼近城牆,扣住了一個牆垛的時候,城下的戰馬開始加速,如同一陣風一樣躥上橋板。橋板上每隔一尺的防滑措施讓這些戰馬在向高處奔跑時並沒有喪失太多的速度,也保證了戰馬不會摔倒。馬文望著衝上來的騎士,狠狠一揮手。一桶桶被打開的火油桶中琥珀色的液體傾瀉而出,同時幾隻火箭射在了油麵上,頓時騰起了大火。

    生物都有懼火的特性,不管是低級的動物如螞蟻,還是高級的動物如人類,面對火焰的都是後會滋生出一種恐懼的感覺。人尚且如此,火焰對戰馬的影響就更大了。

    當即有戰馬嘶鳴著想要讓開火焰,一不小心掉了下去,摔了個人仰馬翻。也有些戰馬經過非常嚴格的訓練,適應了火焰的存在,一頭鑽入火海之中,片刻後從火海的後方鑽了出來。

    面對這個臉上掛著猙獰的騎士,馬文沉著的拔出長劍刺了過去。這一刺普普通通,沒有力量的美感,也沒有劍技的風采,平凡的一劍,就那麼舉起來,向前一遞。剛剛穿過火焰的騎士也怔怔的看著這柄長劍擋在了自己前進的路線上,他眼睜睜的看著這柄沒有絲毫奇特的長劍貼著馬身刺進了自己的身體裡。

    這一切都只是一個瞬間,一匹戰馬穿越了火線跳了出來,然後騎士死在了馬文的劍上,就好似千里來送死一樣,讓人覺得滑稽。

    騎士翻滾著跌落在地上,突然之間失去了主人的戰馬一瞬間就變得惶恐起來,沒有主人的安撫,生物的本能再一次佔據了主導地位。在士兵們的圍堵下,戰馬毫不猶豫的從城牆上跳了下去,摔成一堆爛肉,抽搐著變得僵硬。

    不斷有騎士登上牆頭,又不斷被城牆上的守軍丟下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0-9 18:29
第五十四章 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給予什麼,這是等價交換的真理

    觀察了一會城頭上的攻防戰之後,雷恩心中有了一個疑惑,為什麼不放拒馬在牆頭,那豈不是能阻擋住這些騎兵直接奔上牆頭了嗎?騎兵直接登牆所帶來的衝擊力遠遠超過了步兵所造成的衝擊力,無論騎士最終是不是能活下去,在他衝出橋板的一瞬間,戰馬騰空的那種壓力,足以一次又一次的沖散守護在牆垛附近的守軍。

    那麼,為什麼不將拒馬安置在橋板前呢?面對拒馬,騎士們無法展現衝鋒所帶來的壓迫力,大大的減少了守城士兵們的壓力,也便於城牆上的防禦。

    他忍不住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布萊爾一直守護在他身邊,作為一名經過系統化受訓的六級騎士,很顯然布萊爾是十分合格的。

    「大人,您的問題可真是有意思,拒馬那麼大,如果放在了城牆上就沒有地方站人了。騎士們在拒馬面前很難發揮優勢,但是他們可以下馬啊,再說了,登城車可以前後左右的移動,堵住了他們的橋板接口,他們往旁邊挪一點不就行了?如果城牆上都放滿了拒馬,我們反而沒辦法正常的守城。」,布萊爾說的很隨意,他是雷恩的家臣,關係的牢固程度遠遠超過了家人的含義。

    在貴族的家庭中,如果來排列受族長認可和信任程度的排行,家臣僅僅排在第一、第二順位繼承人之後,連族長夫人都不如家臣靠得住。

    雷恩點點頭,把這點記在心裡。

    騎士的衝鋒還沒有結束,一個個甩鉤從城牆下甩了上來,一些鉤子沒有勾住任何著力點,被拽了下去。也有一些掛住了城牆垛之間的直角,被城牆下的人用力一拉,小孩手腕粗的繩索立刻繃緊。從城牆上往下望去,一個個傭兵叼著匕首,靈活的順著繩索攀爬起來,他們的速度很快,比起那些職業的戰士更快。

    當第一個傭兵登上牆頭被捅成了刺蝟之後,城牆上最激烈的白刃戰隨之展開。

    騎士,步兵,加上偶爾拋射的一輪箭雨,這些僱傭兵比想像中要難纏的多。他們比戰士擁有更多的、更加複雜的戰鬥經驗。城市、森林、河流、湖泊、山脈、戈壁、沙漠;一個人的千里獨行,多人的小組作戰,人數更多的集團作戰;攻堅城堡、要塞,野外的防禦戰,入夜之後的偷襲、暗殺。

    這些僱傭軍,幾乎熟悉任何一種作戰方式,他們比戰士更加的靈活,也更加的多變狡詐。

    沸反盈天的城牆上不時爆出一團白色的煙霧,傭兵們用白紗遮面,壓低了身子,手中的武器不斷的捅出。偶爾也會有地方突然爆出一陣火光,兩三個被點燃的人慘嚎著摔倒在地上。在傭兵的生命中,唯一的信仰就是金錢,其他一切都排在金錢之後。什麼榮耀,什麼規則,從來都要為金錢讓路。為了獲得金錢,他們可以不擇手段,撒撒石灰,隨手丟個火筒這種下作手段自然也是得心應手。

    與此同時,也不斷有傭兵被長槍刺穿,被刀劍所傷。戰爭永遠不是個人英雄主義的主場,也沒有電影中那樣幾百個人圍著一個人的單挑,只要一個不留神,就會有一把武器從某個自己無法注意到的角度捅過來。

    膠著的狀態一直延續了四五十分鐘,奧爾特倫堡方面投入了超過兩千人,才將僱傭兵的攻勢徹底擊潰。

    眼看著所剩不多的傭兵準備撤退的時候,雷恩突然拍了拍布萊爾的肩膀,努了努嘴,「去毀掉他們的登城車。」

    之所以剛才不讓布萊爾去做這件事,主要還是城下的傭兵太多,下去容易,但是想要再上來就難了。此時城下頂多一百多人,以布萊爾的實力足以摧毀這些登城車後從容的回來。在一旁看了這麼久,布萊爾早就蠢蠢欲動,他咧著嘴拍了拍胸口,連跨幾步直接躍起,從牆頭上跳了下去。在即將落地的那一刻,他抓住掛在城牆上繩索止住身形,雙腿用力猛地在城牆上一蹬,整個人就橫飛了出去。

    他在半空中舉起長劍,劍上蒙著一層朦朧的紅光,用力對準了橋板一斬,堅固的橋板應聲而斷。他落地後翻滾了一圈向前猛地一撲,圍上來的七八名傭兵瞬間被鋒利的長劍撕成兩截。

    布萊爾的突然出戰讓城下開始撤退的傭兵出現了騷動,遠處蒙特利爾的臉色也微微一變,顯然大家都知道他要去幹什麼。

    「快阻止他!」

    可惜,這些以兩級、三級職業者為主的傭兵根本擋不住六級的封號騎士,接連斬殺二十餘人之後,布萊爾一抹臉上的血跡,筆直的衝到登城車旁,舉起長劍對準了車底座中的核心機關用力一插,一攪。高高翹起的橋板頓時轟然見落下。登城車最關鍵的就是車底座中的核心,精密的部件都是大師級別的煉金術師所制作,每一個部件之間嚴絲合縫,宛如精美的藝術品。

    這些齒輪、槓桿一旦被破壞,再也無法支撐起板橋,一個個破損的零件抵不過沉重的板橋,從破損的地方崩飛出來,車底座中發出難聽的扭曲聲,連固化的魔法陣都被崩壞,冒出陣陣青煙。

    他用同樣的手段癱瘓了另外一輛登城車之後,輕蔑的看著那些不敢靠近他的傭兵,吐了一口唾沫,轉身跑回城牆下,抓住繩索順著筆直的城牆跑了上去。

    望著兩架已經損壞的登城車,蒙特利爾鐵青著臉,他真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對方還敢出來偷襲登城車。

    太大意了!

    望著城牆上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影,蒙特利爾生出了一絲凝重。貴族他見多了,但是像雷恩這樣敢直面戰爭的貴族,在整個奧蘭多帝國都不多見。沒有多餘的時間著惱於登城車被毀,他望了一眼身邊幾個統領,一揮手說道:「進攻吧!」

    沉悶的號角再一次吹響,城牆上筋疲力歇的奧爾特倫堡人臉上還未褪去的興奮瞬間凝固,遠處的五個方陣動了起來。

    馬文走到雷恩身邊喘著粗氣,多少年沒有上陣殺敵的他已經不復昔日年輕時的悍勇,歲月給了他智慧,也帶走了他的青春。他撩開遮面,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城主大人,孩子們已經筋疲力盡了,他們應付不了接下來的戰鬥。我建議放棄城牆,和他們打巷戰。我們熟悉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路口,每一扇窗戶,在城市中他們是絕對打不贏的!」

    雷恩搖了搖頭,馬文還想勸他,卻聽雷恩說道:「他們沒力氣了,就去換有力氣的人來。我不需要你們戰勝這些人,只需要讓他們感受到,奧爾特倫堡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征服的即可。我安排有後手,你放心吧。」

    馬文欲言又止,很顯然雷恩已經有了決斷,他勸不勸意義不大。他大可丟了長劍直接離開,可那些年輕的生命或許就會因此而徹底葬送在接下來的攻防戰中。他跺了跺腳,渾身上下的鎧甲嘩啦啦的一陣亂響,「好,我信您一次,希望您不要讓我失望。」

    城頭上的信息不斷被人傳唱到城市中,每個人都放下了手頭的工作,時時刻刻關注著這場戰事。當他們得知打退了敵人的第一次進攻時,滿城的歡呼聲。當他們聽見敵人再一次發動了進攻,每個人都變得沉默。

    當他們聽見,雷恩需要更多的人時——

    年輕的兒子在父母的身邊挺直了脊樑,在父母不捨的目光中拿出了鐮刀,堅毅的邁步走向城牆。

    摟住妻子家人勸慰的丈夫,突然鬆開了寬厚的臂膀,沉默的直視著妻子、孩子,片刻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門。

    頭髮花白中年人默默的走到窗檯前,回頭看了一眼已經不再年輕的妻子,微笑著繫緊了腰帶,讓自己看上去更加威武一些。

    一個人、十個人、一百個人!

    街頭巷尾中越來越多的人匯聚成一道洪流,他們沒有交談,沒有發出什麼振奮人心的聲音。眼中濃濃的不捨,濃稠的無法化去,可是他們知道,某個時候,總有些人應該站出來,去完成一種使命。

    越來越多的人走向城牆,沉默的、渺小的、卑賤的人群居然爆發出鋪天蓋地的氣勢,讓所有城牆上的人微微一窒。但緊隨其後的,則是一種振奮,一種激動,一種榮耀!

    我們不是垃圾,也不是渣滓。我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奧爾特倫堡人,我們嚮往著幸福的生活,我們也渴望安寧與平靜。但是我們同樣知道,不付出一些什麼,就得不到這一切。老天爺是公平的,你想得到,就必然要有所付出。

    我們用我們的血,用我們不屈的靈魂,去構建一個美好的未來,給自己的家人,給自己的孩子一個正常的環境。

    為此,沒有什麼是不能犧牲的!

    哪怕是生命!

    城牆上,雷恩更加嚴肅了三分,他微微顫抖的拳頭出賣了他內心洶湧的波濤。他自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鎮定,哪怕山崩地裂都會面不改色,可此時此刻,這種人心的力量,讓他意識到自己的狂妄,也認識到這種力量的強大。

    他按捺住心中的咆哮,肅穆的用目光向每一個自發登上城牆的奧爾特倫堡人致敬,他放下身段,和每一個人握手,心中只有敬佩。

    這個瞬間,將深深的刻進雷恩的靈魂當中,直至他死亡都無法忘記。

    這是一種精神,永垂不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0-9 18:29
第五十五章 多變的局勢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爭。

    蒙特利爾鬆開了緊握著劍柄的手,活動了一下手指關節,手套上的鋼片不能完全契合手指的尺寸,連接處的獸筋也過於厚實了一點,不利於長時間的僵持於某一個動作,這會讓整個手掌以及手指都十分的難受。他側過臉掃了幾眼四個家族派來的監軍,嘴角挑起一絲弧度。儘管看著他笑的很「正」,不過總給人一種傲氣凌人的感覺。

    五千戰士,其中還有一千盾衛,蒙特利爾對這場戰爭最後的結果已經沒有任何的擔憂。不是他自大,而是雙方的差距實在太大了,大到足以忽視他犯下的任何指揮性的錯誤,也大到足夠無視對方的一些陰謀詭計。只要這一次依舊能攻破牆頭,一旦站住了一定位置,這些精銳的盾衛就會用他們訓練有素的職業素養,告訴這群奧爾特倫堡的賤民,真正的戰士是怎樣的。

    一想到自己可以押解一位血統尊貴的黃金貴族回到西流城誇耀武功,蒙特利爾就隱隱的興奮,這種榮耀和機會,並非是每個人都能碰到的。在這個以神聖血脈的黃金家族最為尊貴的奧蘭多帝國中,單單是黃金家族這個稱呼,就決定了普通人和他們的差距。如果不是這樣一場戰鬥,如果不是對面的雷恩已經是黃金荊棘家直系血脈者最後的一個人,如果不是他的家族已經沒落,蒙特利爾是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他勒緊韁繩,雙腿夾緊,坐下的戰馬不知所措的來回挪著步子。他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監軍正在以他不太瞭解的一種方式,悄悄的交流著。

    這場戰爭的最終結果會左右貝爾行省的政局,如果波爾家族勝利了,他們作為率先對雷恩提出抗議以及發動攻擊並且勝利的家族,理所應當的在接下來瓜分蛋糕的坐席上為自己取下最大的一塊,其他家族只能分潤上一點點掛著淺薄奶油的蛋糕渣。如果波爾家族輸了,他們可能吃不到雷恩留下的那些東西,可雷恩卻送給了他們一份大禮,那就是西流城。

    無論幫誰,所帶來的後果,都讓這些貴族老爺們實在是拿不準注意。一邊是日薄西山,已經露出疲態但威風猶在的雄獅,另外一邊則是剛剛長出乳牙,看上去雖然嚇人,可並沒有露出凶殘模樣的幼狼。兩邊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可都有著自己的長處。最終,貴族老爺們把決定權,交給了這場戰爭。

    如果雷恩贏面大,他們就傾向雷恩。如果蒙特利爾的贏面大,那麼他們就會與波爾家族合作。無論最終選擇誰,他們都不會吃虧。而理所當然的,沒有高風險,就注定沒有更豐厚的回報。

    城牆上,馬文帶著這群新手們開始準備守城,動物的油脂混合著火油一起放在大鍋裡用中火燒沸,然後將圓石子都倒進去。等對方開始攀爬城牆的時候點燃大鍋裡面的火油,然後傾倒下去。火油加上亂蹦並且帶著火焰,燒的滾燙的石子,對這些為了攀爬城牆而脫掉了鎧甲減輕重量的士兵,絕對是一種噩夢。

    兩架僅剩的登城車以及被搶救回來的攻城車再一次靠近了城牆,緊張的氣氛再一次襲來。

    眼瞅著對方已經靠近城牆,馬文大聲的喊道:「舉盾!」

    少量的盾牌和大量的木板被高高的舉起,沒多久就是一輪箭雨從天而降。有些人因為躲閃不及,或是沒有藏好自己的身形摔倒在地上,慘叫聲一瞬間便迴蕩在牆頭。與此同時,來自波爾家族的聯軍開始登城。

    相較於那些傭兵千奇百怪的作戰方式,這些盾衛在攻城這個項目上顯然更加的專業。他們他們的左臂固定著一面一尺見方的小圓盾,看上去似乎不起眼,可如果從高處俯瞰,小圓盾正好能遮住他們的身形。暴露在圓盾外的肩膀上也被安置了兩塊護肩,就登城而言,可謂是準備充分。

    當然,攻城戰就是一個巨大的絞肉機,充分不充分有時候並不是那麼有意義。

    鉤索,簡單的梯子快速的形成了一個個死亡通道,士兵們開始攀爬,就像是夏日掛在門上的珠簾一般。

    在馬文的咆哮聲中,冒著箭雨,一口口被點燃的大鍋開始傾斜,燃燒著火焰的油液傾盆而下,一瞬間,整個城牆上猶如人間地獄一般。

    到處都是被燃燒的屍體,惡臭瞬間擴散開,淒厲的哭聲和虛弱的呻吟,交織成恐怖的樂章。

    無論是城牆上,還是城牆下的人,都被這瞬間點燃的噩夢所驚出一身冷汗。

    在馬文的提醒聲中,橋板扣住了牆垛,早已整裝待發的騎士們抽打著戰馬,戰馬吃痛的狂奔起來。

    「接敵!」

    從橋板上騰空而起的騎士一瞬間就已經注定了他的命運,如林的槍尖組成一道命運的牆壁,狠狠的將他連同他的戰馬碾碎。而這道牆壁,也因沉重的戰馬變得扭曲,破碎。七八人被戰馬壓住,當場就口噴鮮血,發出骨骼斷裂的扭曲聲。還有十多人被撞的摔倒在地上,他們很快又爬起來,迎接第二批戰馬。

    攻城戰是所有戰爭中最慘烈的,從一開始便有數不清的人死去。

    雷恩拍了拍布萊爾的肩膀,「去,幫助他們,不能讓戰馬上來的這麼容易。」

    說話間已經有十來匹戰馬成功的登上了牆頭,這些騎士們握著長槍,不斷刺殺圍上來的奧爾特倫堡人。無論是騎士,還是堅守在牆頭的奧爾特倫堡人,都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勁。

    廝殺一直在持續,時間過得很慢,可又很快,一轉眼二十分鐘過去了。雷恩緊緊皺著眉頭,看著渾身濺滿了鮮血的布萊爾動作開始變得遲緩,他深吸一口氣,望著城下黑壓壓的人頭,開始焦躁起來。

    為什麼還不動手??

    「為什麼還不動手?」,波頓家族的監軍靠近了萊奧斯家族的監軍,壓低了聲音。他不自然的瞟了一眼就在他身邊,攥緊了拳頭的蒙特利爾。

    按照他們之間的約定,一旦局勢膠著起來,就應該動手。可看樣子萊奧斯家族的監軍似乎還沒有動手的意思。

    萊奧斯家族的監軍是波文的族人,一個表叔,他笑眯眯的安撫道:「再等等,再等等……。」

    「等下去或許情況會有變。」

    表叔反問道:「有變不好嗎?如果盾衛真的能攻上牆頭,那麼就讓他們互相消耗。我們未必就要履行和奧爾特倫堡方面的協議,大可直接攻進去。到了那個時候,不管是特曼還是雷恩,都要靠邊站,這裡將由我們說了算。」

    波頓家族的人心中一跳,就明白了表叔的意思。兩隻獅子同歸於盡,最終得到便宜的只有獵人。如果奧爾特倫堡在他們的掌握之下,總好過受人箝制。不管是專賣還是那些許可證,都是他們的囊中之物,再舉起雷恩當一個傀儡……。

    波頓家族的監軍笑著退了回去,不再催促。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雷恩的憤怒不斷的增壓,他很明白,這些貴族已經打算撕毀協議了。只要擁有足夠的利益作為驅動,什麼貴族的體面和風度,都是狗屁,為了利益不要臉的貴族也不是一個兩個,這樣的事情也不是只發生過一次兩次。永恆的利益,才是這個世間的真理所在。

    與此同時,他也發現了一個異常的地方,讓他稍微安定了一些。城牆下的聯軍登城的速度開始減慢,這是一個極好的信號。他遲疑了半分鐘,抽出腰間的長劍,大步走向正在火拚的城牆頭。似乎是見到了雷恩的身影正在靠近,士氣低落的奧爾特倫堡人突然間感覺到了一股力量,一種被認可,被尊重,被重視所帶來的力量。

    這個貴族,願意和我們站在一起!

    等級森嚴的社會讓這些生活在底層的普通人擁有著一種扭曲的價值觀,雷恩的到來讓他們在一瞬間得到了一種病態的滿足感,這種滿足感所帶來的力量,超越了肉體的極限。士氣大振的奧爾特倫堡人再一次兇猛起來,他們舍掉了武器,撲在了敵人的身上,將敵人死死的抱住。他們用牙齒,撕咬對方的脖子,用指甲,去摳對方的眼珠。

    這種無賴的戰鬥方式一瞬間就把這些職業的戰士給打懵了,他們習慣和對手有板有眼的戰鬥,格擋、劈砍、躲避,用最小的付出,去收割最大的成果。可這些無恥的賤民,困住了他們的手腳,他們只能在掙扎中被對方補刀。

    局面一瞬間翻轉,已經佔據了一部分牆頭的聯軍又被趕了下去,局勢瞬間翻轉!

    蒙特利爾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他對傳令兵囑咐了幾聲,重新安排戰術。這場戰鬥是他參加的戰爭中打的最無語的,那種無賴的打法極為有效的將數量上處於劣勢的士兵斬盡殺絕。他傳令讓後面的士兵儘可能的縮成一團,而不是分散的去佔據更多的牆頭。

    也就在這個時候,表叔笑眯眯的湊了過來,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美的盒子,掀開蓋子,露出一塊塊切好的龍島煙磚。

    「要不要來一口?」,表叔笑的就像鄰家大叔,蒙特利爾還要依靠這些人的部署,猶豫了一下並沒有拒絕,從中拿了一塊。他剛要說明自己現在沒心情,等局勢明朗之後再享用,表叔卻將火鐮拉開,湊到了他的身邊。

    他本想發火,但最後還是抑制住了這股不理智的衝動,低頭去拿自己的菸槍。

    也就在這一瞬間,一柄利劍刺穿了他的身體,從他胸口穿透而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0-9 18:30
第五十六章 能決定走勢的永遠都不是感性,而是權利

    此前不動手的原因是等下去有可能會收穫更多的利潤,有著更深遠的可能。

    此刻動手,那是因為再等下去,利益受損的同時也會承擔更多的風險。

    若是沒有必要,貴族們也不會願意隨隨便便的動武,每一場戰爭的背後,都是如流水一般的花錢。一些小一點的貴族,往往一場戰爭下來就會破產。沒有絕對的利益誘惑,戰爭永遠都是紙上談兵的東西。再者說,萊奧斯和奧爾特倫堡之間沒有任何的矛盾,後者甚至許諾了萊奧斯在專賣權中給以一部分利潤,兩者之間完全沒有必要開戰,特別是波頓家族顯然已經勢弱。

    失去了這些盾衛和騎士,西流城的可戰之力不足三千人,集結四大家族的兵力,可以形成絕對的優勢,拿下西流城並不困難。與其和這群不怕死的賤民戰鬥,消耗大量的有生力量,不如去吞下西流城。

    蒙特利爾抓住了劍尖,回過頭看向身邊的副官,副官被人摀住了嘴巴,正躺在他身後那名騎士的懷中抽搐著。大片大片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衣服,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洇濕了一塊地面。還有幾名負責守衛他的騎士都倒在了地上,蒙特利爾一拳揌在了表叔的臉上,綻出一朵血花,他調轉馬頭,腳跟用力,一寸長的馬刺毫無阻礙的刺進了戰馬兩肋,戰馬吃痛的揚起前蹄嘶鳴一聲,撒腿狂奔。

    表叔捂著塌陷的鼻樑骨,鮮血從他的指縫中一點一滴的溢出來,怨恨的眼神中充滿了化不開的恨意。他彎下腰,將掛在馬鞍上的手弩拿了起來,眨了眨眼睛,擠出淚水,瞄準了漸漸遠行的蒙特利爾,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哆的一聲,背上還插著一柄短劍的蒙特利爾整個身子有一個明顯的後仰動作,弩箭筆直的射進了他的右胸。不斷失血同時身體受到嚴重傷害,蒙特利爾已經穩不住身形,搖搖晃晃的在癲狂的馬背上開始傾倒,一轉眼就從戰馬身上跌了下來。表叔一抖韁繩,戰馬邁著優雅而輕快的步伐小跑著靠近了蒙特利爾。

    坐在站馬上,俯視著地上進氣少出氣多的蒙特利爾,表叔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擦了擦臉上的血跡,緊緊的按在了鼻孔上。歪到一邊的鼻樑一陣陣鑽心的刺疼,表叔的眼睛都紅了起來。他抓住手弩的把手,抬腳踩住撥弦的機關,用力一蹬。箭匣中的弩箭被機關推動,牢牢的卡進了箭槽。

    蒙特利爾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他竭盡全力的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努力了好幾次最終都重重的摔在地上。面對眼前模糊的一片,他露出慘笑,鮮血順著張開的嘴湧了出來。他指了指眼前這個模糊的影子,他知道,這個人是誰。

    表叔冷著臉,輕蔑的舉起手弩,扣動扳機。

    咚的一聲,弩箭刺穿了蒙特利爾的喉嚨,將他緊緊的釘在了地上。蒙特利爾雙手下意識的抓住插在脖子上的弩箭,掙扎的過程中短劍跐溜一聲被擠到一邊,整個胸口都被剖開,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腥臭。

    抽搐了兩下,這位被稱為「西流城的閃光」的年輕將領,死在了同盟軍的手上,真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後方吹來了悠長的號角聲,一聲接著一聲,戰場上的局面一瞬間發生了驚人的轉變。那些盾衛身邊的友軍紛紛調轉槍頭,把手中的武器刺進了對方的身體裡。在這種不設防的情況下,近千的盾衛和四百多騎士一瞬間就被絞碎。奧爾特倫堡牆頭上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這畫風突變的現實。

    他們內訌了?

    馬文若有所思的望向雷恩,雷恩此時終於舒了一口氣,露出了些許難看的笑容。

    城下的士兵重新集結,退回到遠處,同時遠處兩名騎士靠近了城門。其中一人舉著家族的旌旗,白底紅邊,藍色的薔薇花纏繞著一柄騎士長劍,這是萊奧斯家族的旌旗。另外一騎上坐著一名穿著十分考究的人,沒有穿戴鎧甲,他此時用一團發紅的手絹握著口鼻,臉色不怎麼好看。

    雷恩拍了拍布萊爾,布萊爾抬起胳膊隨意的擦了擦臉上的血跡,騎著馬和雷恩一起從城門處慢慢走了出去。

    「尊敬的雷恩男爵,我代表萊奧斯家族,向您致以最真摯的問候。」,表叔坐在馬背上欠身行禮,說的話甕聲甕氣,受到了手絹的影響。

    雷恩看了一眼他歪到了一邊的鼻子,微微頷首,「我接受你的問候。」,頓了頓,他又說:「為什麼行動的這麼遲?這讓我損失了更多的子民。我和波文伯爵的計畫可不是這樣的!」

    表叔並沒有因為雷恩的質問而感到羞愧,或是惶恐,他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請您諒解,您知道,戰場上的變化瞬息萬變,我必須為了家族戰士的利益去考慮,也必須為了家族的利益去抉擇。不管過程如何,但是結局並沒有什麼不同,不是嗎?」,他揚起頭,掃了一眼城牆上探出腦袋的奧爾特倫堡人,譏笑著說道:「不過是一群賤民而已!」

    雷恩頓時笑了起來,笑出聲來,他似乎很認同表叔的話,「對,一群賤民而已。」,只是在他眼神的深處,一抹鋒利的寒光一閃而逝。

    「雷恩男爵,請問你打算什麼時候派兵參與攻打西流城的計畫?族長正翹首以待,期待您的現身。」,表叔說到這句話的時候一陣舒坦,雖然鼻子被打歪了,但他相信,為此波文不僅不會苛責於他,反而會給他極大的獎勵。原本的計畫中應該提前發動倒戈,儘可能的保證雷恩一方的戰鬥力,然後集齊五家的兵力,碾碎西流城的防禦力量,瓜分蛋糕。

    他推遲了發動的時間,讓奧爾特倫堡受到了更大的戰損,這意味著雷恩沒辦法派出更多的士兵了。而雷恩也如他考慮的那樣,放棄了這次出戰的機會。要知道,貴族們可不是什麼優雅的道德模範,想要吃的多,就必須多賣力氣。如果不想出力還想要吃飽肚子,在貴族圈中時肯本不可能的事情。

    雷恩微微搖頭,「抱歉,我需要更多的時間去休整,所以這次西流城的會戰我會放棄。請你轉告波文伯爵,關於西流城的紅利,我全部放棄。」

    表叔是一個合格的貴族,他在最恰當的時候,做出了最合適的選擇,無論是想要真的攻陷奧爾特倫堡,還是到最後讓奧爾特倫堡和波爾家族兩敗俱傷,從而導致雷恩失去這次瓜分戰爭紅利的機會,他都掌握的恰好到處。沒有急切的表現,也不會顯得太冷漠,再配合不要臉,短短的幾個小時內把權術玩弄到巔峰。

    「那太可惜了!」,表叔適當的表現出遺憾,這是貴族應該有的謙虛和風度,「西流城的位置十分重要,在運輸方面由得天獨厚的優勢,我希望在不久的將來,萊奧斯可以和奧爾特倫堡成為最親密的合作夥伴,共同發展。這,也是族長的心願。」

    雷恩點了點頭,不想再和這個賤人囉嗦,他一拉韁繩,戰馬腦袋偏向一側,這種只會向前的動物在韁繩的牽引下邁著碎步緩緩轉向。

    表叔表面上還保持著恭敬,可骨子裡的優越、自傲卻怎麼遮也遮不住。他知道,他和雷恩之間結了仇,不過誰在乎?他和雷恩結仇的原因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利,而是為了整個萊奧斯家族,就算雷恩有所不滿,波文也不會給他難看,反而要重用他。貴族家庭中的內耗也是十分殘酷的,有用的人被舉以高位,享受榮華富貴。沒有用的人在家庭中和奴僕沒區別,甚至比一些深得家主心意的奴僕還不如!

    這個賤人,我遲早要弄死他。

    雷恩這麼對布萊爾說,這一場數個小時的戰鬥讓奧爾特倫堡損失了近三千人。也許在其他人眼中,三千賤民就抵擋住了聯軍的進攻時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可雷恩不這麼覺得。爭霸這個東西打的永遠是人口,就好比三國,打到最後三國歸一,不是因為個體的實力不如魏國,而是人口都打沒了,實在撐不下去了。

    真理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是真理,想要發展,想要壯大,想要更多的話語權,就必須擁有更多的人。為什麼黃金獅子能成為帝國的皇帝?就是因為他們的人夠多,夠強。

    遠處的聯軍最終散去,留下了一地的屍體,贏得了戰爭的奧爾特倫堡人也沒有歡呼,這一場戰鬥給了他們太多的震撼,以及太多的悲傷。三千個家庭失去了兒子、丈夫、父親,留給活著的人只有無盡的傷痛。雷恩把奧爾特倫堡看作是自己的地盤,把這裡的居民看做是自己的子民,他有義務去安撫戰爭所帶來的一切後果。

    在愁雲慘淡之中,也有一絲光明。

    奧爾特倫堡人用他們無畏的生命,不屈的靈魂,為這座城市,為他們的家人,不僅僅只是贏得了戰爭的勝利,更是贏得了一個光明的未來。

    雷恩戰勝波爾家族的消息一經傳開,他的行情瞬間大好,只用了三天時間,貝爾行省各地的商人都匯聚於此。既然貝爾行省內奧爾特倫堡發展的勢頭不可能再被壓制,那麼此時下注雖然晚了一點,但也不是太晚。百業待興,總是有機會的。

    與此同時,另外一件事則牽動了整個貝爾行省的注意力,那就是四大家族會戰西流城,準備一口吞掉這座已經快五百年沒有變更過統治者的城市,將她原本的主人趕出去。

    為此,四大家族動用了一萬人的軍隊,完全封鎖了西流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0-9 18:30
第五十七章 失敗者如同秋天落下的枯葉,將滋潤土壤,肥沃田野

    面對一萬人的軍隊,特曼很明智的沒有考慮抵抗。西流城和奧爾特倫堡那樣的城市不一樣,這座城市富裕、富足。住在這裡的人中富翁的比例比其他城市要高不少,他們不是一無所有,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賤民。他們有著財富、地位、權力,沒有辦法做到如奧爾特倫堡人那樣孤注一擲的捨棄所有,只為了勝利而戰鬥不休。

    既然做不到,那麼為什麼還要掙扎?與其狼狽不堪的被人從城市中拖出去,到不如體面的離開。離開不意味著永遠的訣別,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能找到機會,搖身一變從功臣變成弄臣,捲土重來呢!

    約伯格得知特曼被擒獲之後,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小小的鬱悶。他和特曼沒那麼好的交情,所有的總督和領主之間永遠都不會出現和諧的一面,彼此之間的矛盾早在帝國開國之初就已經存在了。總督從名義上節制一個行省的軍政大權,可以說是一省最高的領導【】人,是最頂級的權貴了。但偏偏,優容貴族的傳統也從神聖帝國時期遺留了下來,被奧蘭多繼承了。

    擁有封地的貴族在封地中可以行使除了截稅之外所有的特權,在貴族的領地他,他們就是神。

    這麼說可能對光明神不太尊敬,不過正好從側面反映了一個事實。作為封地的統治者,貴族們可以說是口含天憲,言出法隨。看人不順眼,隨便找個藉口,比如說「你的發色和我今天的靴子不太配」或者是「你剛才呼吸的時候影響了我的心情」,總之無論是如何荒謬的理由,都可以輕易的將一個平民合法的殺死,至於殺死賤民和奴隸連理由都不需要。【民眾階級分為公民、平民、自由民以及奴隸,在貴族眼中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賤民。】

    當然,他們不會這麼做,歷史上一幕幕血淋淋的慘案不斷告誡所有領主,善待領地上的人,才不會被瘋狂的暴徒推翻。有人是不信的,所以他們也成了史書上荒誕的一筆。

    總督的權力和領主們的權力交叉在一起,自然彼此之間就不會給對方好臉色。總督想要獨攬大權,領主們又要保證自己的權力完整性,這就有了無法協調的矛盾。奧蘭多一世是一個很聰明的統治者,他給貴族套上了韁繩,也給總督這樣大權在握的權貴拴上了狗鏈。

    所以約伯格給特曼挖個坑那是毫無任何心理壓力,他,包括很多人,都知道特曼完蛋了,連同波爾家族一同完蛋了。西流城鼻孔長到腦門上的波爾家族這次要為他們的驕傲買單,特曼也不會整天牛氣哄哄的吹噓自己家族那悠久的歷史。他們需要籌集一大筆錢來贖回自己,然後被送到帝都去混吃等死,甚至是連吃的東西都沒有,最後在一群人的注視下活活餓死。

    西流城的戰爭紅利被以萊奧斯家族為首的貝爾行省領主集團瓜分乾淨,這句話說起來有點彆扭,或許也只有在帝都之外,才會有領主集團和城主集團這樣的說法,充滿了一種赤果果的泥土腥味,純粹的鄉下土包子。

    可特曼認慫也認的太快了吧?為什麼他不嘗試著打一場?狠狠的給萊奧斯那張讓人討厭的臉上來一拳。為什麼兵臨城下就這麼直接的認慫了?雷恩都沒有認慫,你認什麼慫?還有,為什麼不向總督府求救,要知道總督府節制全省的軍政大權,他相信那些領主們可能不會太服從他的意志,可是他可以當做中間人調解啊。

    這樣的話好處他也能咬上一口,而理所當然的波爾家族也能保留下來。約伯格的鬱悶完全無法說給別人聽,這件事超出了他的想像,更讓他感覺到恐懼的是首都幾家賭場裡那些下了雷恩可以獲勝的單子,需要他兌現一部分。就和很多的貴族一樣,對於來錢快的行當他們總有著超乎想像的熱情。約伯格在米林的幾家大規模賭場中也有份子。

    贏了給你分錢,輸通了之後自然也要你往外掏。你不掏也行,還有一些同樣在賭場中有股份的傢伙,十分樂意幫約伯格掏出這筆錢,然後踢他出局。

    這一次可以說約伯格機關算盡,好處沒啃到一口,反而和奧爾特倫堡結了仇。

    面對三名心腹城主焦灼的目光,約伯格總算繃住了臉,沒有露出失望和沮喪。他端著酒杯打亂了整個畫面,讓人看不清他此時的面容。片刻後,他收拾好心情,才放下酒杯,慢慢的說道:「不用擔心,我還有狠招沒出。」

    三雙求知慾強烈的眼神讓約伯格稍微找回了一點信心,「我的妹婿即將來到貝爾行省,代皇帝陛下巡獵一方。等他來了,我肯定會從雷恩還有波文身上把場子找回來。」,他頓了頓,思考了一下,『最多五天,他就能到。』

    三名城主鬆了一口氣,約伯格雖然有點靠不住,不過他背後的那位可是正兒八經的大粗腿。皇室的幼子,最受皇帝陛下喜歡的小兒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皇室每年都會巡獵地方,一方面是為了宣傳皇室統治的合法性與正確性,另外一方面也不無為那些沒有機會繼承皇位的皇子尋找一個發洩心中不平衡的途徑。

    對,下一任皇帝早就出現過了,以皇室挑選皇帝這種只看出生日期,不考慮其他因素的蛋疼方式,也算是獨樹一幟。下一任皇帝是公主殿下,珀爾斯‧伊拉‧埃爾斯丁‧奧蘭多,簡稱珀爾斯皇儲殿下。

    至於其他皇子和公主,對不起,你們出生的日期注定你們這輩子和皇位無緣。所以為了安撫這些投胎技術一流,卻選錯日子的皇子、公主,每年巡獵地方的事情都會交給他們去做。

    其實說穿了,就是給他們一個正大光明出去吃喝女票賭的機會,這段時間書記官們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他們做出多麼荒唐的事情,都會當做沒看見。

    這些皇子、公主真要是為非作歹了,大家也都會忍一忍,或是當做沒看見。

    只要約伯格的妹婿來了貝爾行省,搗竄他去對付雷恩,去對付波文,實在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在這方面約伯格有先天優勢,那就是他的妹妹,皇子的合法妻子,尊貴的皇妃,被認可的皇室成員。男人討好女人不是那麼容易,但是一個女人想要討好一個人,只要放下面子即可。

    約伯格一邊籌謀著自己在接下來能得到的優勢和好處的同時,奧爾特倫堡則強忍著傷痛,繼續雷恩擬定下的城市發展計畫。人們在工作中的熱情完全被血淋淋的死亡數字點燃,他們能活著,能用雙手去創造美好的明天,是因為有些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那麼,還有什麼理由不努力的去改變這座城市,不積極的將精力投入到生產建設當中呢?

    此時,在城主府,雷恩看著手中長長的一列名單,平靜的如同一潭幽泉,看不出他心中此時此刻的情緒變化。一旁的庫伯用自己的行動表現著自己的教養,即使他已經低著頭超過半個小時,脖子和領口的角度沒有發生過一絲絲變化。馬文這個老兵痞不時的抖抖腳,晃晃手,縮縮脖子,要不是坐在首座上的是城主,要是換一個將領什麼的,他都敢在地上打滾。

    阿爾瑪作為女性有著天然的優勢,她端莊的坐在軟塌上,絲毫看不出她曾經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技師,現在是一群技師的老闆。

    權力這個東西真是奇妙,無時無刻不再悄然的改變所有的人,無論是得勢的,還是失勢的。

    半晌過後,雷恩合上名單,直接丟在了地上。庫伯彎下腰撿起,握在手中。

    略微沉吟片刻之後,雷恩眼中厲芒一閃而過,「犯了錯,就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他們雖然是我的子民,但我不能因為是他們的父母和親長就包庇他們。」,房間裡的氣氛為之一肅,「所有在名單上的,送他們去見光明神。」

    另外三人面色一緊,連馬文都不在意渾身癢癢的難受,瞪大了眼睛看著雷恩。

    這份名單上羅列著這段時間裡出賣過奧爾特倫堡情報的奧爾特倫堡人,他們毫不猶豫的將城內的情報和局勢通過各種方式傳遞出去,讓敵人在城外就瞭解到了城中的一舉一動,一絲一毫的變化。除了普通的居民,還有幾伙商人,為什麼自古上位者都不喜歡商人?因為越是聰明,越是優秀的商人,也就越不安分。

    這些不安分的商人最終會從做實業,變成徹頭徹尾的投機分子。他們不看好雷恩,自然就會把籌碼下在別人的身上,為了讓自己能贏,在後面搗亂什麼的也理所當然。

    這是一份超過兩百人的名單,庫伯的意思是挑選出幾個具有代表性的人物,比如說某些勢力組織的頭目,某些街區的議員,某些社會名流和商人首領。那這些極具代表性的人單獨拉出來殺了,就足以震懾其他人。可他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年紀不大,比自己還要小的城主,殺性居然這麼大。

    居然要把名單上所有人都處死!

    庫伯遲疑著要不要勸一勸,但最終把所有的想法都吞進肚子裡,他明白,在這個時候,殺人比放任更合適。他不太瞭解這裡面的道道,但是雷恩清楚,這是典型的現場愛國教育。前方奧爾特倫堡人用自己的生命捍衛了這座城市的尊嚴,後方這群小人卻想著要顛覆一切,多麼好機會,這能進一步激發奧爾特倫堡人同仇敵愾,一致對外的決心,也能進一步提升雷恩在人們心中的威望。

    一舉數得!

    庫伯行禮之後離開,雷恩瞥了一眼馬文,又氣又笑的甩了甩手,「趕緊走,你煩我也煩。」

    馬文臉上的笑容頓時綻放,五官擠在一起,連同皺紋一起,就像腚眼一般。他連蹦帶跳的走了,雷恩才看向阿爾瑪,「米林城中的耳目安插的怎麼樣了?」

    阿爾瑪連忙恭敬的回答道:「我已經盡最大努力……」,雷恩眉頭一擰,嚇的阿爾瑪一哆嗦,一口氣把話說完,「我已經在各個貴族府衙都安插進去了耳目,這些人現在的級別還不夠高,可能探聽不到多少重要的消息。不過總督府倒是有幾個姑娘很好的完成了任務,她們傳回消息稱小皇子不日即將來到貝爾行省進行冬獵,約伯格似乎有什麼計畫可以對付您的樣子。」

    雷恩聞言若有所思,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繼續加大力量,最好能連他此時此刻穿什麼顏色的內褲都查出來。資金上我會再撥給你一萬金幣,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阿爾瑪領命離去之後,雷恩放鬆了挺直的腰桿,跟沒有貴族風度的癱坐在椅子上。他拿起手邊的鈴鐺搖了搖,侍女長很快就推門而入。

    「您有何吩咐?」

    雷恩望著這個侍女長,說不出是高興還是難過,「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您請說!」,侍女長低下頭,微微彎著腰。

    「我把信任交給了一個人,卻換回來背叛。在此之前,有人告訴我不應該信任那個人,但是我覺得每個人都應該有選擇的權力。事實告訴我,我輸了。」,他長嘆一聲,「你說,我該怎麼辦?」

    侍女長咬緊了牙關,臉色變顏變色,身體漸漸的開始顫抖起來。

    雷恩繼續說道:「那天那個女人也是你安排的吧?城主府換防的時間也是你交出去的,我離開城主府去城外的莊園也是你在通風報信,現在連我每天做什麼,說了什麼,見了哪些人,米林城中的那些傢伙們也都是你通知的。」

    他望著這個侍女長,四十歲上下的樣子,可能是因為在城主府中做侍女長這樣一個不錯的工作,保養的很好,看上去只有三十三四歲,充滿了少婦的韻味。穿著一身管家裝,平添了兩分英氣,雖然長得不是特別的好看,但氣質尚佳,遠遠不是外面那些村婦可以比擬的。

    「你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還有一個丈夫。你的女兒已經挑選好了人家,是一個富商的私生子,他們要在開春結婚。你的兒子現在才九歲,聽說你打算送他去米林城上學,他很聰明,也很活潑。你的丈夫是個老好人,即使有你這份富足的薪水,他還是在商隊裡做一些雜活。」,雷恩的語氣飄渺不定,讓人難以捉摸,「好好的一個家庭呀,為什麼你就不願意相信我呢?」

    他頭一動不動,眼珠子偏到一邊,斜睨著哆嗦起來的侍女長,「你說,這樣一個美滿的家庭,一瞬間就被碾碎,多麼的殘忍?」

    侍女長再也承受不住壓力,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搖動兩條大腿,跪著挪到雷恩的身前,用力的磕頭。城主府的裝修一直以來都是相當的奢華,畢竟是一個城市最高統治者的居所,代表著貴族的顏面。純白和如血一般深紅相間的石料地面光滑的如同鏡子一樣,反射著各種光線,剔透的都能照出人影。

    每當侍女長磕下一個頭,噗嘰一聲就磕出一團血光,四濺的血珠甚至飛到了一兩米外的地方。侍女長眼前一陣陣發黑,天旋地轉,身體搖搖欲墜。她強撐著自己不讓自己倒下,不斷的以頭搶地,咚咚的如同擂鼓。

    其實她,包括了很多人,在最開始的時候都不認為雷恩會在這個城主的寶座上坐多久,他肯定就像是他的前幾任一樣,要麼狼狽不堪的滾回帝都,要麼莫名其妙的客死異鄉。誰都不會真的以為,這位叫做雷恩,只有十九歲的小夥子,能在充滿了惡棍、人渣、殺人犯以及各種勢力混雜的城市中站住腳。

    上上上上那次,她忍住了,道德和職業操守佔據了高峰,沒有接受腐蝕。但是城主死了,別人都富了,只有她還窮著。上上上那次,城主來了小半年,一籌莫展,準備動強。她還是忍住了,沒有出賣城主,但是別人出賣了城主,結果那個三十多歲,說話很溫柔的城主死在了浴缸裡。上上次,她嘗試著將一些消息賣給了外面的人,她得到了極大的好處,雖然最後城主被迫離開了這裡,滾回了帝都。

    上次,也就是雷恩的前任,她出賣前任城主的時候已經不再考慮道德和職業操守什麼的,每天只要交代出去幾條信息就能拿到幾個到幾十個不等的銀幣。偶爾一條重要的消息甚至能換來兩個金幣。她的家庭完全因為她的所作所為逆轉了過來,女兒不需要穿著打著補丁的衣服去富人家在白眼和女主人的謾罵聲中,在寒冬三伏用雙手漿洗衣服換來微不足道的報酬。

    她的兒子,也可以穿著體面的衣服,臉上再也看不見消瘦的菜色,可以無憂無慮的在街道上瘋跑,玩樂,開懷大笑。

    她的丈夫,也不需要受到僱主的斥責,去幹那些低三下四沒有人願意做的事情,用尊嚴和自尊去換取家庭生活所需。

    她的父母和婆婆,再也不需要畏懼嚴冬的到來,不需要為了節約取暖的費用在死亡線上跳舞。

    她做錯了嗎?

    沒有做錯,她沒有用這些錢為自己買金銀首飾,沒有給自己買那些華麗的珠寶,沒有哪怕一件絢麗多彩的衣服。她所有的錢,都用在了家庭的身上,用在了親人身上,她是無私的,對家庭無私,對親人無私。

    但是,在她無私的同時,因為她無私而黯然死去,狼狽離開的貴族,卻沒有得到公平,沒有得到無私。

    你滿足了一些什麼,就注定要拋棄什麼。

    雷恩嘆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商會那邊查到了這條線索,如果不是雷恩讓阿爾瑪盯著城主府中所有工作人員的家屬,或許他還不知道。在這個本應該可以給他安全感的城堡內,充滿了冰冷致命的狠毒。

    看了一眼快要失去意識,完全依靠意志支撐著的侍女長,相處了兩個多月,多多少少總有些感情。但也就是這些感情,讓雷恩無比的憤怒,無比的狂躁,擁有一種極端的破壞慾望。

    他丟下一把匕首,華麗的鑲嵌著寶石,金絲掐邊的匕首在地上彈了彈,發出清脆的聲音。這聲音將侍女長快要消散的意識又凝聚在一起,她雙手反握著匕首,劍尖對著自己的左心房,高聳的****被深陷的劍尖刺出了一小團鮮紅的顏色。她的眼神中充滿了乞求與淚光,神情哀傷,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一個音節。

    雷恩眼神冰冷的看著她,她咬了咬牙,用力將匕首插入了自己的體內。

    「放……放過我的家人,求您。」

    雷恩呵呵的笑了兩聲,站了起來,俯視著她,如同看一隻討人厭的蒼蠅、蚊子,「放心,你的家人很快就會去陪你。」

    說完,在侍女長漸漸失去神采的眼睛中,雷恩穿過座位後的側門,消失不見。

    冰涼的地面將冰涼的溫度侵蝕了失去熱度的身體,她的身體如這地面一樣,漸漸變得冰冷,僵硬。

    在步步驚心的鬥爭中,沒有多餘的憐憫,也沒有多餘的慈悲。

    勝者自然享受不盡掌聲和讚美,而失敗者,永遠都在人們視線無法觸及的地方,腐爛。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0-9 18:31
第五十八章 雷恩哥哥,我一定會成為雷恩哥哥您的瑰寶喲!

    城主府中大多數的傭人都一夜之間消失的乾乾淨淨,連廚師和餵馬的馬伕都連家人一起成為了失蹤人口。在奧爾特倫堡,失蹤人口的意義往往代表著已經死亡,成為了過去式。城主府中人人自危,很多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有一些人知道,但是他們不敢亂說。

    雷恩不像以前的那些沒什麼用的領主,上任之後不管是城主府內,還是城主府外都如同一個透明人,面對整個城市束手無策。現在的雷恩在整個城市中擁有著極大的聲望,以及數量眾多的支持者,只要他一聲令下,整個城市都會立刻動員起來。

    在別人眼裡,雷恩是個殺伐決斷的人物,冷酷、無情、狠辣、果決,西萊斯特卻知道,那只是表面。

    經歷過一場戰爭,一場廝殺之後,雷恩的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鬆弛,疲憊不堪。比起體力上的疲憊,心才是更累。

    誰敢想像,整個城主府中有接近八成的傭人都被收買了,這些人形成一個周密的監控網絡,把雷恩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重播」了出去。他做了什麼,見過誰,說了什麼話。早上吃的什麼,中午吃的什麼,晚上吃的什麼,喜歡哪個菜,不喜歡哪個菜。他有什麼習慣,有什麼愛好,不喜歡做什麼,生活上有什麼特殊的規律等等等等一切重要或者不重要的,都變成了光天化日之下不是秘密的秘密。

    若是有心人拿到了這些信息,完全可以針對實施一場絕對成功的刺殺。

    雷恩喜歡和紅茶,那麼就在紅茶裡下毒。

    雷恩喜歡站在窗檯或是陽台眺望遠方,那就在附近安排一個弓弩手。

    在這種情況之下,等同於把自己的小命放在了別人的手上!

    收買這些傭人的勢力各有不同,有來自米林城的貴族,也有本地的勢力,比如說萊斯老爹,比如說胡特,比如說巴托,以及……哈維。

    無論這些人是不是還活著,是不是已經死去,背叛已經成為事實,不能因為背叛和出賣沒有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就把背叛和出賣不當一回事。肅清,是必然的。

    抓著雷恩兩根手指的西萊斯特心疼的看著雷恩,感受到手指上傳來的壓力和熱度,雷恩偏著頭對西萊斯特微微一笑。臉色略微有一點蒼白,眼圈發暗,嘴角裂開了一道淺淺的口子。

    「雷恩哥哥……」,雷恩哥哥是西萊斯特對雷恩的愛稱,這個稱呼比城主大人與城主哥哥更進了一步,她舉起雷恩的手,用白皙滑膩的小臉蛋摩擦著雷恩的手背,「哥哥,不要傷心了。」

    「我沒傷心。」,雷恩一口否定了西萊斯特的觀點,其實傷心是有一點的,這些被肅清的人和他在一起相處了兩個多月,如果忽略掉他們的背叛,他們實際上是很負責,也很合格的傭人。就好比侍女長,對他的生活起居無微不至,但同時讓人感覺到恐懼的是,在這無微不至的背面,卻又陰冷狠毒的心腸。

    雷恩儘可能的讓自己看上去並沒有被負面情緒左右,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放心吧,我沒事。」,他抽出手,分開五指插入西萊斯特亞麻色順滑的頭髮中,輕輕的用指肚按著她的頭皮,小姑娘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就像是在陽光下曬著太陽偷懶的貓。「好好照顧自己,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小姑娘突然瞪大了眼睛,如寶石一般剔透的眼睛綻放著醉人的神采,她緊盯著雷恩,嬌憨的問道:「您是說我是累贅嗎?所以才要我自己照顧好自己,從而不拖累您,是嗎?」

    雷恩微微一愣,在小姑娘的腦門上輕彈了一下,西萊斯特頓時捂著腦門,眼睛裡已經蒙上了一層霧氣,眼瞅著就要賣麻油了,雷恩才哈哈大笑,開懷的說道:「當然不是啦,你是阿爾卡尼亞家族的瑰寶,所以你就要照顧好你自己,讓我時時刻刻都能看見最完美的西萊斯特。」

    西萊斯特眼裡的霧氣瞬間就散去,抽了抽鼻子,鼻尖微微晃動,臉上泌上了一層桃紅,有些害羞,但強忍著心頭的羞意,站了起來。粉色的公主裙加上白色的齊膝絲襪,一雙棕色的圓頭皮鞋,星星點點的墜飾讓小姑娘看上去美極了。她突然間用顫抖的聲線大聲喊道:「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作為雷恩哥哥的瑰寶!」,說罷,她突然撲上來在雷恩的臉上如蜻蜓點水一樣親了一口,少女柔軟嬌嫩的唇瓣就像是春天的驕陽,融化了寒冬的肅殺。

    她一轉頭捂著臉就朝著遠處跑去,雷恩有點沒有回過來神,看著在草坪上越跑越遠的西萊斯特,嘴角微微挑起。

    突然,哎呀一聲,小姑娘只顧著遮蓋滾燙的雙頰,沒有注意到腳下的地面,摔了一跤。又很堅強的爬了起來,側著臉看了一眼哈哈大笑的雷恩,羞惱的大叫了一聲,「一點都不疼!」

    一瞬間,心頭的烏雲被璀璨的陽光撕裂,粉碎,雷恩的心情一下子出奇的好了起來。他端起茶杯晃了晃,濃濃的奶香味撲鼻而來。他現在已經不喝紅茶了,一個走鋼絲的人,不應該留下太明顯的破綻。牛奶只是他隨意選的一項飲品,也許下次喝的就是果汁,也有可能是清水。

    他的視線從身後的管家身上一掠而過,額頭上蹦出一根青筋。

    這位新上任的管家是一個大家都很熟悉的人,他的名字叫馮科斯。

    肅清整個城主府之後,很多崗位都缺了人手,矮子之中選將軍,馮科斯就成功的當選了新一任的城主府管家。對於這個新的任命,馮科斯本人高興的都快要發瘋了。他在馬廄裡面呆了兩個月,都快要長黴了,整天就是和馬屎、青儲打交道,渾身都是一股屎味。好在終於盼來了希望,一場戰爭背後的屠戮,讓他脫離了這個令人噁心的地方,一舉成為城主府新鮮出爐的管家大人。

    對此,馮科斯在工作上盡職盡責,只是有時候稍稍有些過頭。

    「大人,要不要我幫你按摩一下?我可是經過專業學習的,保證能讓您舒舒服服的。」

    雷恩放下茶杯冷冷的瞥他一眼,「想都別想!」

    侍女長現在由艾米麗擔任,她是阿爾瑪送來的女人中的一個,十六歲的年紀,發育到剛好的身材,既不太青澀,也不太成熟,總能讓人浮想翩翩。至於另外兩個女孩,雷恩已經讓她們沒有任何痛苦的歸西了。另外兩個女孩實際上是米林城那邊某個貴族送來,如同「燕子」一樣搜索、談情情報的密諜。

    至於艾米麗和馮科斯是不是有問題,這還很難說,但至少到目前為止,雷恩還沒有抓住他們的小尾巴。就如同雷恩子所說的那樣,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力,你可以一成不變,也可以選擇去開闢一條全新的道路。我把選擇的機會交到你的手上,怎麼選,就與我無關。但是結果,卻由我來執行。

    給與你榮華富貴,或是當頭一刀。

    下午的時候,理查挺著左右搖擺的肚子來拜見雷恩。每個月的中旬和月底,都是兌賬的日子。雷恩不是一個幼稚的人,不會因為說「我信任你」,就放棄查賬,那樣只會培養出背叛,絕對不會讓信任成長。一張張賬單擺放在桌子上,馮科斯一腦門的汗珠子,他不斷撥弄著一尺見方的魔法計算器酬對每一筆資金的進出。

    作為城主府的主人,雷恩則坐在一邊與理查閒聊。

    「城主大人,您沒有看見,現在人們工作的熱情都被完全的激發,工程的進度再一次得到了極大的提升。」,理查紅光滿面,當了幾年的稅務官,慫的和一坨屎一樣,誰都能踩兩腳。可現在,他可是正火熱的城主面前的大紅人,手中掌握著城主府的財政大權,任憑誰見到了他,不都要脫帽行禮?這極大的滿足了這個胖子的虛榮心,愈發覺得跟著雷恩干是自己這輩子最聰明的選擇。

    雷恩不置可否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速度快是一個好消息,但是也要注意到的工作的方式,儘可能的不要讓人受傷,一旦受傷了立刻送醫,確保傷者的生命安全。」

    理查露出驚容,一臉諂媚的敬佩,「您真是我見過的,有史以來,在史書中也找不到,仁慈、賢明的主公。所有貴族都應該以您為表率!」,理查已經算是雷恩的家臣,用主公這樣的稱呼倒也不算意外,只是主公這個詞太書面化,吹捧的有點過頭了。

    雷恩點了點他,「馬屁拍的太狠了。」

    理查毫不在意,一臉真誠,「肺腑之言。」

    「教會那邊的事情安排的如何了?」,雷恩問到另外一件事,在開戰之前,他就讓理查派人給教會送了一封信,以城主的名義。內容是邀請教會的人前來傳教,順便把教堂再弄起來。

    就好像一個模擬類的遊戲,教堂也有著特別的屬性。

    有了教堂,才會有常駐的牧師,牧師除了負責妖言惑眾,蠱惑平民去信神之外,還負責為教會籌集發展用的資金。這些資金怎麼來?一部分是富商們的捐贈,還有一部分就是「看病」的錢。每一次治療術多少錢,每一次驅病聖言多少錢,每一次神蹟恢復多少錢,在教會中都有一個價目明確的價格單。

    不管你是誰,只要交的起錢,他們就會口含「神愛世人」,一邊將錢塞進懷裡,一邊施展各種神術。

    有了這些牧師,最起碼能將奧爾特倫堡因不可治癒性創傷或病患的死亡率,降低到最低點。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0-9 18:31
第五十九章 玩的就是心跳,打破舊的封鎖,創造新的輝煌

    「去遺棄之地?」,年輕的主教猛地加大了聲音,「那不可能!」

    是的,不可能。

    誰都知道遺棄之地的恐怖,那裡是信仰的黑洞,連神的榮光都無法點亮那片黑暗。曾經教會不是沒有想過要將奧爾特倫堡這個十分特殊的城市納入自己的版圖中,從奧爾特倫堡繼續向東穿越魏瑪走廊就可以進入到拜倫帝國。拜倫帝國並不信光明神教,他們信仰的是自然之神,在神系譜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神明。

    教會認為只要可以將觸角深入到拜倫帝國中,很快教會的版圖就會擴大一倍,自然神教那樣的小教會根本抵擋不住光明神教的侵蝕。但要做到這一切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在貝爾行省中把光明教會的威信豎立起來。

    傳教可不是讓幾個狂信徒跑過去宣傳教義就叫傳教,要打破舊的體系,建立起新的體系,必然會產生一連串的宗教信仰戰爭。不要以為信徒都是仁慈的,愛好和平的,一旦觸及到信仰問題,所有的信徒都是瘋狂的屠夫。那麼想要打敗自然教會,就必須有一個穩定的大後方。

    於是教會把立威的目光放在了被稱為罪惡之都,混亂之城的奧爾特倫堡這個特殊的地方,只要啃下了貝爾行省最硬的骨頭,讓那群惡棍、人渣都開始信仰光明神教,教會就能在貝爾行省內一炮打響,成為僅次於官方勢力的另外一股勢力。

    不過很可惜,奧爾特倫堡人並不吃這一套。派去的精英主教們被當地人騙的暈頭轉向,不僅一個信徒都沒有發展出來,還耗費了數倍的資金修建了一個大教堂,最終被人趕了出來。所謂的什麼計畫都成了笑話,整個貝爾行省對教會的態度都隨著這次失敗轉變了風向。

    想一想也對,連那群賤民都忽悠不了,我憑什麼要信你這個神呢?

    當然,貝爾行省內也是有信徒的,可遠遠談不上狂熱。

    於是,「被神所唾棄」這種含有污點的詞彙都被憤怒的使徒們編了出來,認為奧爾特倫堡連神明都唾棄,是被遺棄的垃圾場,永遠不會享受到神的福音和榮光照耀。

    如果不是奧蘭多六世嚴令教會不允許在國內動用武力,他們甚至想要派出教會武裝力量來一次東征,滌蕩那個充滿了罪惡的城市。

    而現在,二十三席圓桌議會結束之後,居然得出這麼一個結論,讓人再一次前去奧爾特倫堡傳教,更重要的是這個任務落在了年輕的主教身上,怎麼能叫他還平靜的下來?這裡面一定有陰謀,肯定有人想要害他,眼紅他年紀輕輕身居高位,想要將他的前途全部毀掉,所以才出現了如此惡毒的「計畫」。

    二十三席圓桌議會指的是教會內部二十名樞機主教,兩名大主教和教宗非常正式的會議,這個會議中討論和制定的往往都是關係到教會切身利益的事情。

    面對年輕主教的跳腳,被稱為「冬日裡溫暖的陽光」的樞機主教一點也不著惱,等年輕的主教漸漸平息了心中的憤怒之後,他才看似隨意的說道:「好吧,既然你不想去,那就不去。」,年輕的主教一愣,臉上露出了笑容,以及一點慚愧,可接下來的話一瞬間打亂了他的表情,讓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五官都亂了位置。「那你就去極北冰原吧,我們剛剛在冬日堡修建了冰原上的第一座教堂,那裡需要你。」

    如果不是考慮到眼前這位尊貴的大人是教會中舉足輕重的樞機主教,如果不是考慮到他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如果不是考慮到……,他現在恨不得一拳揌在老人的臉上,將那張老臉打的稀巴爛。

    狗【】日的,極北冰原?虧你們也想得出來!

    那裡和奧爾特倫堡並稱為失落之地,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群吃生肉,穿獸皮的蠻子們信仰的是圖騰和力量,想要說服他們改變信仰並不難,打服他們就可以了。但關鍵是,在那種尿尿都要帶一根棍子的地方,別說是他,就算是封號職業者,七級或是八級,都無法發揮出一半的戰鬥力。這讓他這個文職者如何生存?恐怕過去就被蠻子們抗走當食物烤著吃了。

    沉默了很久,年輕的主教最後做出了抉擇,咬牙切齒的說道:「好吧,我服從議會的決定,我去奧爾特倫堡。」

    寒冬豔陽,也就是這位樞機主教正式的封號,他笑眯眯的點點頭,「那太好了,簽字吧!」

    一份責任書,讓五名牧師,一名主教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踏上了前往奧爾特倫堡的絕望之旅。

    該死的官僚主義!

    遠在奧爾特倫堡的雷恩肯定不會想到,教會會如此的配合,他還打算如果教會不同意,就以黃金貴族的名義再次邀請教會前來。實際上他不太瞭解宗教這一方面的事情,光明神教在奧蘭多帝國內很有市場不錯,但也僅僅如此,在其他國家根本就沒有什麼建樹。而且國內的發展幾乎已經到了警戒線,奧蘭多六世不會放任一個宗教凌駕於統治階級之上。

    所以教會決定把目光放在國外,那些地方奧蘭多六世總管不到了吧,到時候如果能安穩的傳教也倒罷了,傳教不了那就直接開打,用征服來作為傳教的根基。對這樣的選擇奧蘭多六世也很滿意,在一些領域中也主動讓當地統治階級配合教會的行動。

    不知就裡的雷恩得知教會的先遣人員已經在路上之後,寫了一份信感謝了一下教會的寬宏大量,這件事也就算暫時不管了。

    下一步,他要在奧爾特倫堡內建立一所完善的郡級學院。

    學院分為院和武學院,院一步步提升選拔,最終進入帝國高等學院,畢業後往往都是各個階層的特權階級,也就是行政機構人員。運氣好的要不了幾年十幾年就能成為貴族,這也是平民邁步走向特權階級、統治階級最靠譜的路線。不過很可惜,每年只招收一百人的帝國高等學院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進去的,每年超過二十萬的學者徘徊在學院的大門之外,苦苦哀求。

    武學院則相對簡單一點,有一定天賦即可,從各個行省的首都高等學院畢業就算在學習這條路上走到頭,接下來就是參軍或者自己闖蕩。至於最後能不能混出一個封號職業者,也很難說,每年的畢業生中有千分之一的人最終都能混上封號,說難吧每年都有那麼多人,說不難吧,更多的人則永遠的卡在了五級。

    當然,這是更遠之後的事情,當務之急是讓奧爾特倫堡的子民們,享受到學院來帶的改變。讓他們識字,懂規矩,有教養,也讓他們變得更強,更明白戰鬥和戰爭的辦法。

    學院的建立肯定不是放個嘴炮就能建好了,首先要挑選的就是校長。

    「海茵斯先生,您覺得我的計畫如何?」,雷恩對面坐著的,就是被他選中之人,一名六十九歲的老人,曾經擔任過首都級高等學院的院長,後來因為和一名年紀相差了五十歲的女學生發生了超友誼關係,被教育部從教育體系中開革了出去。

    至於為什麼雷恩會選擇這個道德上有污點的人來擔任院長,一是因為他根本就不在乎海茵斯會不會在奧爾特倫堡亂搞,相信奧爾特倫堡人會很熱情的用拳頭告訴這個老頭,欺負小女孩的下場不只是一張解聘文書和教育部不痛不癢的斥責。二來呢,曾經那位讓他身敗名裂的女學生,此時已經成為了他的夫人,雷恩相信到了海茵斯這個年紀,必然會被那個女孩吃的死死的,不會給他亂搞的機會。

    海茵斯快速的翻完雷恩的計畫書之後沉吟片刻,才慢慢的點了點頭,「您的計畫書非常的優秀,面面俱到,但是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學費怎麼出?學員如何挑選?」,計畫書裡面沒有這些東西,他不得不問一下。學院永遠都不是窮人的樂土,所面對的對象,往往都是富商和權貴階級,也就是社會精英階層。

    在這個世界裡,學院更像是一個超大型的國有投機機構,投機的對象就是各個學生,他們成才了,畢業了,成為了人上人,然後反哺學院。至於教書育人什麼的,只是順帶的。

    雷恩說道:「我打算實施全民基礎義務教育,初期四年都屬於免費期,優秀者進入中級學院,由奧爾特倫堡財政撥款。每個到了合適年紀的孩子,都有接受教育的權利!」

    海茵斯倒吸了一口涼氣,猶豫不定要不要把計畫書放下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教育這個東西,可以說是一個大殺器。從神聖帝國時期貴族壟斷教育資源,到奧蘭多帝國建國後將教育資源分給精英階級,其中不僅有爭吵和辯論,還有一場場血淋淋的殺戮。成百上千的先驅者成為了今天學院體系盛世的墊腳石,成為了默默不聞的基石,成為了一些禁忌的話題。

    現在雷恩居然要將教育資源再一次下放,連平民階級都可以接受教育,這讓海茵斯意識到這件事本身所包含的意義。

    成功了,身敗名裂,道德潰損的他將成為一個時代的代表人物,受到後來者的供奉。

    失敗了,能苟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幸運,那些掌握著教育資源的大人物會視他如眼中釘,除之而後快!

    就連帝國統治階級,都跳出來阻攔。

    一群聰明的,有理想,有抱負,有學問的子民,永遠不如那些愚昧的,麻木的子民好管理。

    知識這個東西,越多,越容易反思與質疑,這是動搖統治的根本!

    海茵斯臉上的表情不斷變換,布萊爾的手慢慢的按在了劍柄上,在學院沒有真正建立之前,任何消息都不能走漏出去,不然阻力會比想像中更大。只有既成事實之後,這些事情才能一點點的放出去,去迎接狂風暴雨。

    似乎是覺察到了布萊爾身上散發出的陰冷氣息,海茵斯打了一個擺子,轉動的腦袋一瞬間清冷降溫,清醒過來。

    他苦笑著將計畫書丟在了桌子上,深深嘆了一口氣,「如您所願,我的殿下!」

    老頭子居然還用上了神聖帝國的古語,黃金家族族長地位尊貴無比,用殿下也不算出格。

    雷恩這才真正的笑了起來,站起身走到海茵斯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幹,以後你會為你今天的選擇而感到驕傲!」

    海茵斯真想吐他一臉,我有選擇嗎?

    你讓那個大塊頭走開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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