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不二大道 作者:文刀手予(已完成)

 
Babcorn 2017-10-25 18:27:4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3 218033
Babcorn 發表於 2018-5-10 10:04
第三百九十九章 驚悚往事

    (一)

    在大戰的腳步越來越近的時候。

    碾冰院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個陰雨天。

    雨點子像柳絮一般,在天空中綿綿飛舞,一整天都不曾停歇。

    “這雨病怏怏的,一點活氣都沒有。”唐仙站在魏不二的屋子裡往外看,又轉身向不二說道:“我也想駕船,你就不能通融通融?”

    她當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在軍營裡,駕駛修士可以掙的一些額外的軍功。

    “有一個主駕駛,一個副駕駛就夠了。你瞎湊什麼熱鬧,還有別的事要做。”

    不二板著臉說道。他倒覺得這雨菲菲綿綿,叫天地間充滿了懷舊的氣息——他想起了幾十年前,長樂村的雨。

    小隊內部駕船修士比選已經結束,讓不二感到意外的是,勝出的竟然是劉明湘——天鰩似乎對她天生就有親近感,駕馭起來,簡直如臂指使。

    這樣一來,劉明湘做主駕駛,李苒作副駕駛,就可以敲定了。

    至於唐仙,她的掙扎毫無用處。不二甚至有些擔心,她什麼時候怒火湧上心頭,把船舵燒了。

    這個時候,忽然響起敲門聲。

    李苒從門口探進來腦袋:“師傅,有人找你?”

    “誰?”

    “不認識,”李苒頓了頓,臉上有些古怪的神色,

    “長得挺漂亮,穿得是咱們雲隱宗的衣裳。哦,她說她叫婉兒……”

    (二)

    婉兒,這個名字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很陌生了。

    以至於不二聽到的第一瞬間,還要在腦海裡蒐羅一番。

    她應該在雲隱宗本山,來這裡做什麼?

    不二有點好奇。

    “叫她進來吧。”

    唐仙和李苒很識趣地離開了。

    不一會兒,婉兒從門外幽幽進來。

    多時不見,她的樣貌讓不二覺得極其陌生。

    漂亮了許多。

    更準確的說,應該是美豔了許多。

    尤其是她的眼睛——深深的,幽幽的,閃著異樣的光,眼神蕩過來的時候,彷彿有輕輕的,魅惑的聲音在不二的耳邊耳語。

    不二萬分肯定,她學會了某一種厲害的瞳術。只是現在還沒有衝著他使出來。

    再看她身上流動的濃郁法力,原來她已踏入通靈境。

    這樣的修行速度明顯有點異常。

    太快了。要知道不二也是因為在蟲海中多修行了30年,再加上種種奇遇,才突破了通靈境。

    他暗運法力,神志一清,做好提防。

    婉兒進門之後,簡單地打量了一下屋子裡的佈置,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不二身上:

    “好久不見。”她的聲音明顯有些發顫,神情似乎有些激動。

    “是啊。”這聲音發出來之後,不二自己都有些奇怪——怎麼會如此平靜。

    “在西北過得怎麼樣?”

    “還不錯。”

    “你的樣子,”婉兒仔細打量著他,“比來之前,顯老了不少。”

    還成熟了許多,富有某種難以言敘的的男子氣概。她有些挪不開自己的目光。

    “人都要變老。”

    應該不會只有這些無聊的寒暄吧。不二應付著。如果只是童年玩伴間的久別重逢,就免了吧。

    在婉兒身上,他已經想不起什麼美好的記憶了。

    “你離宗的事情,我聽說了。”

    “嗯。”

    “替你高興。”

    不二抬起頭,看見婉兒的目光。很真誠。

    (三)

    不二忽然想起數年前,自己來西北之前,婉兒曾在某天夜裡專門找上自己,要與自己做一筆交易——她要講一件關於他身世的秘密,以此換得他出手幫她解決一個大麻煩。①

    那次見面離別之時,婉兒曾特意叮囑他,如果有機會離開雲隱宗,絕不要再回來。

    沒想到,竟被她一語成讖。

    至於她的交易。因為她當時始終不肯說出大麻煩是什麼,不二再三權衡,並沒有答應。只告訴她,等她覺得他實力足夠的時候,再來將事情說清楚,他才會做出決定。

    婉兒終於找過來了。

    是不是意味著,他有能力解決那個麻煩了?

    接下里等待不二的,就是婉兒一連串的問題。

    “掌門師叔他們這樣待你,一定會後悔的。”

    “李大帥待你怎麼樣?”

    “碾冰院的師姐們聽不聽管教啊。”

    “劉明湘師姐曾與我有過一面之緣呢。”

    “原來月林宗的鐘秀秀也在這裡。你和她相處怎樣?”

    “聽說要打仗了,你有沒有去找李大帥,安排一個安全的位置?”

    “啊!我忘了你在外闖蕩這麼多年,早就變得很厲害了。”

    婉兒彷彿成了一個話癆,不由自主地,緩緩地走向不二,喋喋不休地說著,

    “你從前就很厲害的。還記得在村裡的時候,有一回你帶我去山林放牧,遇到了角魔。我嚇得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在你的背上。”

    “你跑得好快啊,就跟閃電一樣。害得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她的眼睛裡閃動著渺茫的,回憶的光彩。

    彷彿此刻不是此刻。

    此地也不是西北,不是在不二簡陋的屋子裡。

    而是在數十年前,角魔未屠村的時候。

    在遙遠溫馨的長樂村。

    “那個時候,我靠在你的背上,覺得踏實極了。”她輕輕喃語,眼睛微微有些濕潤,“那時,我就在想,長大了我一定要嫁給你,嫁給這樣踏實的感覺。”

    “要是角魔不來屠村就好了,”

    她的身子忽然猛烈地顫抖了一下,“我們兩個說不定就白頭偕老了。”

    “現在也不晚,”她越說越激動,一步走向不二,感覺濕漉漉的液體從眼眶裡奔流而下,

    “你帶我走罷,我想跟你走。我知道你喜歡鐘秀秀,把她帶上,把碾冰院的師姐們也帶上。男人不是都可以娶好幾個麼。我可以做丫鬟,做小妾,怎樣都可以。只求求你不要把我拋下。”

    她越走越進,眼看就要衝進不二的懷裡。

    卻忽然撞在一面無形的,硬邦邦的牆上,整個人才清醒過來。

    一抬頭,看見的是魏不二平靜的面龐。

    “人應該往前看。”他說道。

    (四)

    婉兒像是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透心涼。

    一摸臉龐,已經被淚水浸濕。

    “我知道,”她說,“當年在傀蜮谷外,對你出手的時候,我就該知道,人就一輩子,一步踏入深淵,就永遠爬不上來了。”

    “就算踏上黃泉路,也有回魂時。”不二想起了木晚楓,與她回道:“只不過,你要接受有些事情你可以改變,有些事情你只能接受他的改變。”

    婉兒默聲半晌,深深瞧了不二一眼,終於說道:

    “你還記得,你到西北服役之前,我曾找你做得那筆交易麼?”

    “嗯。”

    “這筆交易取消了。”

    “你的麻煩呢?”

    “我要告訴你關於你身世的隱秘,”婉兒搖了搖頭,“但不需要幫我做什麼。”

    “為什麼?”

    “上一次,我曾告訴你,你八歲那年犯了很厲害的頭痛病,你爹娘帶你去醫治,後來你的頭痛好了,但卻丟失了整整一年的記憶。”

    婉兒說道:“這其中,有一件事,我沒有告訴你——你第一次犯頭痛,暈倒在山林裡的時候,是我和亮子哥將你背回家的。”

    經她提起,不二才想起了亮子。

    亮子曾是與他很親近的玩伴,但也大抵就是在他八歲那年,在山林被野獸叼走了。

    具體的情形他也想不起了了。

    因為關於那幾年的記憶,他腦子裡本來就模糊得很。

    “你娘親看見你的模樣,臉色白的嚇人。我現在還記憶猶新。把你送回家後,我和亮子哥就離開了。半道,亮子哥想起把牧鞭丟在了你家,又往回返。”

    “我等了他很久,才看見他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心事重重的。我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卻支支吾吾不肯說。後來,有一天晚上,他滿臉慌張地路過我家,看見了我,隨手向我家院子裡丟進一塊兒石頭,就匆匆走了。我撿起石頭,才發現上面竟綁著一摺紙條,上面寫的是,他在你家院子裡看見了一個頭頂長角的人。當天晚上,亮子哥就失蹤了。他爹娘去山林裡找他,卻只找見了被野獸啃食得剩了一半肉軀。”

    “男人還是女人。”不二問道。

    “亮子寫的是——女人。”

    “紙條還在麼?”

    婉兒很快伸手,從袖口掏出一疊摺紙——舊得泛黃,上面還有捆綁的痕跡。

    不二小心翼翼打開摺紙,看見裡面稚嫩的,歪歪扭扭的孩童筆跡——我看見不二家裡有一個長角的女人。

    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了。是光陰流走的痕跡。

    “亮子有沒有再跟你講些什麼?”

    “我知道的,全告訴了你。”

    婉兒說著,抬頭看了不二一眼——他的臉依舊很平靜,不見半點波瀾。

    如果說到這個地步,魏不二仍然能保持冷靜。

    那麼,第二件事情,也可以講出來了——她確信,魏不二如果想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定需要知道這件事。

    她一度害怕將這件事講出來,會面臨被殺人滅口的險境。

    但時至今日,她已經不再害怕死亡。

    她甚至在期待重入輪迴,結束恥辱又磨難的一生。

    這一刻或許不遠了。

    “我還曾對你講過,在你爹娘失蹤的前一夜,打雷下雨,村子往西的郊外,整夜不曾平靜,鄉親們都以為是打雷的聲音。”

    她面色忽然發白,目光放空,似乎順著自己的話,鑽進了回憶裡,

    “如果你對小時候的長樂村還有些印象,應該知道我家就在村子西頭。那天晚上,我聽見轟隆隆的聲音,也當是下雷雨了,想起院子裡晾得衣裳,走到院子裡,卻瞧見西邊天上閃著奇異的光,我就從西牆探出腦袋……”
Babcorn 發表於 2018-5-20 09:33
第四百章 失蹤的女人和去昆比的機會

    屋子裡面密靜之極,針落可聞。

    婉兒的聲音幽遠空蕩,把不二帶入數年前的雨夜之中。

    “我從牆上探出腦袋,看見西面,很遠的地方,有幾個人影在打鬥。一邊是一對男女,另一邊都是角魔他們飛來飛去,操控著可以發光的法器,好像在爭搶什麼因為我看見一塊兒發光的石頭,它飛到哪兒,他們就打到哪兒。我看了一會兒,才發現在他們打鬥的地方四周,罩了一層光罩。現在才知道,那應該是隔音罩、隔魔罩什麼的。打雷的聲音竟然從罩子裡面傳了出來。”

    “他們打了不知多久,終於分出了勝負那一對男女贏了。他們兩個人把所有人的屍體聚到一處,用法術挖了一個大坑,埋了進去。雨水下的很大,幫他們遮掩了痕跡。那之後,他們就往村子裡走。天上忽然閃電了,猛地亮了一下我看見了你爹娘的臉……”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猛地炸起一聲怒雷在西北,這樣的陰雨天,向來是不肯打雷的。

    這讓不二生出一種錯覺。

    彷彿數年前,婉兒在長樂村雨夜所見的雷電,穿越光陰的隧道,來到了此時此刻,來到了西北陰雨連綿的天空。

    “你看清楚了?”他問。

    問得很無力。

    “閃電沒了,天又黑了。他們兩個著急返回村子。我沒敢跟著去,第二天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婉兒說話的時候,仔細地看著不二的臉。彷彿這是一次永別。

    不二也看著她,看著她的眼,好像透過這眼,回到那場雨夜之中,看到了閃電光亮下自己爹娘的臉。

    屋子陷入一片漫長的沉寂。

    直到婉兒主動提出告別。

    “我要去大威營了。”她說道:“你一定要保重。也許,從今往後,長樂村只能保留在你的記憶裡了。”

    不二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意思,只是下意識點了點頭。

    婉兒轉身出門,走到院子裡。

    天,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雨。

    下的很大,雨點子密密麻麻打下來,院子裡很快汪起一灘水。

    婉兒在大雨中獨行。

    連防護罩都沒有撐開。

    不二想讓她等一等,雨停了再走,叫了好幾聲,她卻一句也沒有聽到。

    像遊魂一樣,落魄地消失在磅礴大雨中。

    婉兒離開之後。

    不二陷入沉思。

    婉兒所說的一切,到底是真還是假。

    多半是真的。

    她對自己已別無所求,沒必要說謊。

    更何況,她說的許多細節,比如失憶的部分,比如那個雨夜,他也還依稀有些印象呢。

    亮子的死很蹊蹺。

    聽婉兒的話外之音,她顯然懷疑亮子是被爹娘滅口。

    爹娘為什麼要這樣做。

    自己的頭痛症根源到底是什麼。

    又是怎麼治好的。

    發生在雨夜當晚的爭鬥真相如何。爹娘和那些角魔在爭奪什麼。

    是那塊兒發光的石頭麼。

    如果是,石頭有什麼用,為什麼會引起爭奪。

    在雨夜之後,爹娘為什麼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們兩個拋下他,去了哪裡。

    他們為什麼要拋下他就算遇到了大敵又怎樣?

    他們既然有時間回到村子,為什麼沒有時間帶走自己只需要飛快地跑回家,抱起自己,然後離開。

    他們跑得比風,比閃電還要快,做完這一切連幾個眨眼都用不了。

    但他們就是沒有這樣做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是無情地拋棄了他。拋棄了兒子。

    魏不二深深吸了一口氣,但仍然沒有平復自己的心情。

    他原以為幾十年的獨自成長,早已讓他忘了曾經被遺棄的事情。

    但婉兒的到來彷彿一塊兒巨大的石頭,重重砸進淺淺的水窪。

    把水窪的水通通濺了出來,漏出底下的淤泥。

    原來,直到今天,他還沒有原諒。

    還有更糟糕的事情伴隨著一個個問題從他腦海中不停地冒出來,一件埋在他心底最深處,一直不願面對的事情,似乎就要一點一點被挖掘出來。

    這件事,從他在異界發起頭痛的時候,就埋下了種子。

    埋得很深,又裹上了堅硬的外殼,以免它吸收水分發了芽。

    但他其實萬分清楚,只要自己腦袋裡的那個硬東西還在不停地長大,這個種子就會蓬勃地生長,直到無論如何也藏不起來的地步。

    逃避不是解決的辦法。

    甚至連辦法都算不上。

    樹洞老伯肯定知道真相他打定了主意,這次大戰之後,如果自己能活下來,就第一時間去找老伯,一定要問出真相,無論如何。

    哪怕這真相聳人聽聞,會顛覆他全部的世界,他也要問個清清楚楚。

    令他寒心的是,爹娘在醞釀出這樣可怕的結果後,竟然不聲不響地離開了。

    想到這裡,他有點惶恐。

    他在怕什麼。

    沒有什麼值得害怕難題不斷的出現,他總能想到辦法解決。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一群悟道境老怪物布下的死局更可怕的事情麼?

    他甚至從幾十個老怪物的魔掌中活了下來。

    “轟!”

    又一聲炸雷響起。

    他向窗外瞧去,老天好像受了什麼刺激。

    天更黑,又颳起了風,雨也更磅礴,好像從天上往下猛地往下灌水。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閃電劃過,天地間驟然一亮,竟有一隻濕漉漉的怪燕,在暴風驟雨中,倔強不屈地飛翔。

    婉兒離開不久之後,尋過帶來一個重要消息降世營打算安排一架飛舟到昆比山脈一帶,為已經在最前線開展工作的偵察隊伍補充一些物資。

    這不是一件好差事。

    沒有人想在大戰即將開始的時候,先一步去前線冒險。

    角族人也會安排偵察兵,說不定此刻就在昆比活動。

    如果與角魔正面相遇,天鰩飛舟絕對跑不過角族偵察兵的恐禽。

    但不二卻從中看到了機會。

    “我想爭取一下。”他對楚月說道:“我們不是要在沿途佈置中轉節點麼?等到大軍進發的時候再去佈置,人多口雜,又要考慮大軍的進程,很容易被別人發現。這次任務,我們可以單獨行動,在每一個節點都可以多停留一些時間,佈陣陣法也能更安全、更從容。現在的問題是”

    “現在的問題是,”楚月說道:“你擔心影響我的工作進度。”

    不二道:“不能顧此失彼,你來決定我們是否爭取這次機會。”

    “我可以在船上繼續完成剩下的工作,”楚月說道:“沿路正好可以做一些實地試驗。只要你保證我們不會遇到角魔就好了。”

    前線的偵查兵至今尚未反饋發現角魔的行蹤。但誰能保證昆比山脈裡一定沒有角魔可以肯定的是,這個時候對方不會派出黃角以上的族人去前線偵查。萬一遇到埋伏隕落,就虧大了。

    “我只能保證,在遇到角族人之後,”

    不二道:“我會把對方乾淨利落地解決掉。”

    兩個人又商量了一些具體的細節,比如這次行程該帶上誰,準備哪些材料,對著地圖找到合適的節點,等待。

    之後,不二很快分別找到吳姓執事和李雲憬派系的分管執事,將自己意願講清楚。

    敲定這件事幾乎沒有費什麼力氣。

    原本就沒有後勤小隊願意提前到昆比,所以根本就沒有人和碾冰院小隊競爭。

    當然,他申請的時候,懷抱著滿腔的熱血和忠誠。

    “我每月都拿著降世營的俸祿,身受大帥的器重,又很榮幸地被選到後勤編隊,還成為了第一個得到天鰩飛舟的修士。但迄今為止,我還沒有為降世營做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我想,是我主動站出來的時候了我和我的小隊已經與天鰩磨合了一段時間,完成這次任務沒有任何問題。”

    兩個執事正在為這件事情頭疼。

    吳執事原來就打算安排魏不二執行這個任務第一個得到飛舟的人,也理所應當承擔一些必要的責任。

    這個提議遭到了李雲憬派系執事的堅決反對。他擔心的是,萬一魏不二在前線出了岔子,李雲憬的雷霆怒火會燒死他。

    但如果是魏不二主動提出去昆比,就誰也怪不到了。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投機分子,溜鬚拍馬、卑鄙鑽營的行家。”

    吳執事不停拍著不二的肩膀,有些激動地說道,

    “真的沒有想到,你能有這樣的覺悟。你放心去昆比,我們會幫你請功的。”

    不二心說,我真是受之有愧。

    臨分別的時候,吳執事忽然想起一件要緊的事,向不二問道:“你們小隊的姑娘近日都還好吧?”

    “執事的意思是”

    “這兩天,降世營有兩個女修無緣無故地失蹤了,”吳執事壓低了聲音:“營裡正在調查這件事,你們小隊都是姑娘,要多點小心。”

    獲得降世營的准許之後,就該進入正式的準備階段。

    帶誰去,成了一個大問題。

    楚月不用說。

    劉明湘是駕駛修士,一定要走。

    其他人似乎就不太必要了。

    但考慮到大戰正式到來之後,小隊裡最好能多一些經歷過真實考驗的隊員,有必要再增加一個成員。

    “唐仙太鬧騰了,帶她去一定會惹麻煩。易萱不用考慮。這樣的話……”不二說道。

    “你在迴避什麼?”楚月問道。

    “那就只有李苒了。”不二道。

    楚月可真夠敏感的。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沒有流汗。

    “為什麼不讓鐘秀秀去?”楚月接著說道:“你明知道她是最好的人選。她這麼聰明,又有見識,肯定會幫到我們。”

    “她是月林宗弟子,不太好麻煩她。”

    這個理由足夠了吧。不二真想快一點混過去。

    他要避開一切有可能和秀秀單獨相處的機會。

    他就是這麼殘忍。而且,越殘忍越好。

    楚月卻說:“你可以去問問鐘秀秀她一定會答應。”

    “我們做的事情,現在還不方便讓她知道。”

    “她要跟我們一起執行後勤任務,遲早得融入團隊。”

    “可以等大戰開始”

    “你就直說吧,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楚月站在他眼前,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

    怎麼動不動就搞人身攻擊。

    不二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大了。

    “好吧,讓她去。”

    如果接著說下去,不二不能保證自己不會一巴掌把楚月拍暈前提是他打得到她。

    “我就說,”楚月笑道:“果然有問題。”

    不二臉一板,說起吳執事告訴自己的事,又道:“最近接連丟了兩個女修,只怕有邪魔作祟,你們幾個都要當心,以後出門儘量結對走……”

    在出發赴昆比山脈之前,不二主動去找了李雲憬。

    他打算匯報一下自己的計畫,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個時候,降世營決策層已經進入最繁忙的階段。

    每天都要開很長時間的會商議作戰計畫。

    專門議事的營房常常徹夜通明,不停地有兵將從門口進進出出。

    但李雲憬還是抽出了一小會兒,專門見了不二。

    不二向她匯報了自己要去昆比山脈運送屋子的事情,還有具體行程。

    “為降世營出力是一個方面,”他說道:“最主要的是可以去前線瞭解情況,回來再給您報告。”

    李雲憬的腦子裡現在全是關於這次大戰的計畫,沒有精力去搭理他。

    她只說道:“記住你身上的靈氣標記,如果你敢輕舉妄動,或者打一些歪腦筋,我會第一時間趕到”

    “不要逼我殺死你。”
Babcorn 發表於 2018-5-20 09:33
第四百零一章 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歲月離開之後,古有生也與蟒蚺分開,獨自探訪喀則城。

    歲月和蟒蚺關於血脈的爭論,讓他更加確定歲月心裡面藏著一個人。

    雖然早在歲月帶著魏不二剛從異界返回青疆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苗頭,但沒想到的是時間過去了這麼久,兩個人分別了這麼久,這火苗卻越燒越旺了。

    他有點嫉妒他。

    作為一個從擁有更開放、更先進文明的世界穿越而來的現代人,他雖然處境尷尬又艱難,但畢竟擁有宏然證道系統加持。

    如果能利用好,誰也不敢保證他不會一飛衝天。

    倘使這件事發生在原來世界的小說裡,他肯定是天選之子,是當仁不讓的主角。

    主角喜歡的女人,難道不應該與主角雙宿雙飛麼。

    但在城裡溜躂一會兒之後,他漸漸清醒過來。

    現實遠比小說中殘酷,一個連活著都要勉力維持的人,有什麼資格去追求一些奢侈的東西。比如愛情。

    他加快了腳步。

    他得盡快找到喀則古城有關的線索。

    這是系統交給他的任務,也是歲月來到喀則的重要目的。

    白天的喀則城就要熱鬧多了。也顯得不那麼緊張。

    尋常的角族人都從尖頂的,圓頂的建築裡走了出來。

    在建築間的空間上,匆忙的,悠閒的來來往往。

    巡邏的衛兵雖然還有,但也被人群吞沒了。

    尤其是在城市中心,專門經營各種買賣的聚商街裡,角族人要更多。

    幾十排的圓頂建築整整齊齊擺佈,都是店舖。

    有賣武器的,賣角紋環的,賣功法法術的,賣陣法道具的,賣書籍資料的。

    有些記載過往的資料中,或許會提到喀則古城。

    有些買賣人見多識廣,或許會聽說過什麼。

    所以這裡是古有生探訪的重點。

    他用了大半個上午,幾乎將每一個商舖都探訪一遍,卻沒有任何收穫。

    看來喀則古城的故事早就被人遺忘——這個任務獎勵不多,難度卻很大。

    這個時候,歲月應該從統領塔出來了吧。

    他非常失望,但也只能往回返去。

    在將要離開聚商街的時候,他看見一個枯瘦嶙峋、面色發青的角族小男孩兒從聚商街最外側的商舖門口跌跌撞撞出來。

    小男孩兒長著六隻胳膊,四隻腳,胳膊和腿腳也有些發青。

    每個胳膊上又生出一個鏟狀手掌的手掌。

    腳掌則有點像鋤頭。

    古有生認得出來,這是掘地族人。

    角族支系種族中最底層的一種。

    “求求您,就把它賣給我吧。”

    掘地族小男孩兒身子半朝後傾,四隻腳使勁兒扒住地面,苦苦哀求。

    他的身後有一個禿角,不停地往外推他,

    “你差得太多了。沒法兒賣。”

    “我可以寫欠條——等我成了青角就還給你。”

    “你真的以為有了這個角紋環,你就可以變成青角麼。”禿角說道:”別做夢了,傻瓜。你知道你們掘地族人發角的概率是多少?一萬個裡面都不會有一個。”

    發角,古有生聽過這個說法——這是禿角成為青角的最關鍵的一環。

    只有年幼的禿角可以通過角紋環做到發角,掌控罡氣,踏上角族人的修行長生之旅。

    這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掘地族小男孩兒。

    沒有修行的天賦,卻要做不切實際地嘗試。

    天底下,每天都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打算離開。

    這個時候,禿角商人猛地用力一推,把小男孩兒推出去三丈遠,在地上踉踉蹌蹌幾步,打了個滾兒。

    “不要影響我家做生意。要不然打斷你的腿——四條全打斷。”

    他說完,很快返回商舖裡面。

    小男孩兒望著商舖門口,兩行眼淚順著眼角一下子就滾了去。

    他嚎啕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

    假使一個的父母離世,哭到這個程度也就差不多了。

    古有生忽然感興趣了。

    他走過去,問這個哭得稀里嘩啦的醜傢伙:“你怎麼哭得這麼傷心?”

    “我,我不想死。”

    小男孩兒哽咽地說道:“我要照顧奶奶和媽媽——她們都生病了。我還要照顧小毛。”

    “小毛是誰?”

    “我的妹妹,她五歲了。”

    “你爸爸呢?”

    “挖地道的時候被埋了。”

    不用再問。

    古有生已經知道,他的爺爺肯定也不在人世了。否則,怎麼會讓這樣瘦小的孩子成為家裡的頂樑柱。

    “你叫什麼名字。”

    “大毛。”

    “你不會死的。”古有生道,“只是不能變得很厲害。”

    “我活不了多久啦,”大毛哭得睜不開眼睛,淚水和泥垢混在了一起,“我得了青骨病。”

    古有生一下子全明白了。

    青骨病是角族人獨有的遺傳病。

    越是接近底層的支系種族,越容易患上青骨病。

    青骨病大多在幼年時候發病,表現就是骨頭髮青,越來越青,到了二十多歲的時候,骨頭就會變成一灘青灰,人也就死了。

    青骨病沒法兒治,吃藥也只能延緩發作。

    但如果能在骨頭化成一團青灰之前,發角成功,成為一名青角,青骨病就會得到很大程度的緩解。

    隨著修為漸漸升高,甚至有徹底治癒的可能性。

    古有生心裡頭一動,說道:“小傢伙,把你家裡的情況告訴我好不好。”

    大毛正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就把自己的家的事情一下子都倒了出來——

    十幾年前,喀則城還在建設中,與塔爾木城和羅泊城的聯結陣法也在打地基。

    因為占卜族預測大戰不久就要來到,角族人決定加快工程的進度,就往喀則城緊急調度了一萬多掘地族人。

    大毛一家人就是那個時候來到喀城。

    三年之後,大毛和小毛相繼出生。

    又過了幾年,爺爺和爸爸在一次地道塌方事故中同時離世。

    為了養活一家人,奶奶和媽媽接班去地道挖土,又要照顧大毛和小毛,在過度勞累下也相繼病倒了。

    好在大毛漸漸長大,可以去工地做工,一家人勉力支撐下來。

    直到幾個月前,大毛髮現自己的胳膊漸漸發青。

    他偷偷去看醫生,才知道自己得了青骨病。

    最怕的不是自己會死,而是奶奶、媽媽和小毛沒有人照顧了。

    可憐的小傢伙,暗地裡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假如他的奶奶和媽媽知道這件事,一定也會難過的要死。

    如果他有一天真的死了,他的家也要崩潰了罷。

    古有生聽了他的故事,不由地聯想到了自己。

    大毛想活下來,照顧家人。

    他也想活下回來,回到自己的世界。他不屬於這裡。

    他不是一個愛心氾濫的人,但這個時候卻生出了一念頭——他要幫幫大毛,讓他好好地活下來。

    剩下來的時間,古有生就帶著大毛,去商舖裡買了上品的角紋環,這樣一來,他發角的幾率就高的多了。

    還帶著大毛去看了角族的醫生,買了對症的好藥,讓他發病的時間又可以延後幾年。

    最後,又去探望大毛的奶奶和母親——那是幾百人幾著住的圓頂建築。

    大毛一家分到了小小的一間房。

    大毛沒有騙他,她們都得了不輕的病,個個面黃肌瘦的,躺在床上不停地感謝他。

    大毛手裡緊緊抱著角紋環,激動地全身發抖,不停往下掉眼淚。

    忙完這些事,一整天就這麼過去了。

    古有生覺得自己雖然沒有找到半點關於喀則古城的線索,但心情倒還不錯。

    離開大毛家之後,他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匆匆忙忙趕往統領府——歲月昨晚就說了,讓所有人在昨天駐地的大廳裡等她。

    可是他卻消失了一整天。

    “大哥哥,”身後傳來大毛的聲音:“你等一等。”

    古有生停下來,轉身看他。

    大毛從脖子上解下來一根細細的紅繩子,繩子上串著一塊兒皮製碎片。他把繩子和碎片一起遞向他,“這個給你。”

    他問道:“這是什麼。”

    “我挖地道的時候撿到的,”大毛說道:“我奶奶說,肯定是個大寶貝——給多少錢都不能換的。”

    他笑道:“那你為什麼給我。”

    “大哥哥你就拿著吧。”

    古有生搖了搖頭,正要說他不需要。

    但大毛已經把碎片塞進他手裡。

    古有生的耳邊立刻響起了冰冷的機械音——

    “得到血祭族人皮膚碎片一枚,解鎖喀則古城一段往事。”

    機械音接著說道:“三百萬年前,來自上古的血祭族文明,在永恆戰爭中被毀滅。喀則古城是血祭族的遺產,毀滅者是和瑪文明,是古代神族之一。”

    “血色祭壇是喀則古城的核心,祭壇的鑰匙被和瑪族帶走,又被叛逆偷竊,如今已渺無行蹤。”

    “血祭族的女王艾達在彌留之際,向和瑪文明投去了惡毒的詛咒——古神的榮光會一點一點衰落,血脈將越來越斑駁低賤,生存的土壤會支離破碎,和瑪文明的後代將不得不流離失所,四處漂泊,無處安放。”

    “而他們最後的希望,將在一對異族戀人和一個混血兒手中被毀滅。”

    “喀則古城在沉睡中甦醒,又在甦醒中沉睡。再一次甦醒很快就要到來。支配整個世界的力量就藏在血色祭壇之中,等待有緣人的開啟——入場券就是血祭族人的皮膚碎片。”

    “你接到一個嶄新的支線任務——在喀則古城甦醒之時,進入古城之中。”

    “任務獎勵……”

    他收下了碎片,一遍又一遍地聽著機械音的敘述。

    一條條線索相互糾纏起來。

    血祭族女王的詛咒,婊子的詛咒。

    血脈越來越斑駁低賤。

    生存的土壤支離玻碎。

    後輩流離失所,四處飄蕩。

    他恍然大悟。

    原來角族人就是和瑪文明的後代。

    艾達的詛咒全部應驗了。

    只剩最後一句——“他們最後的希望,將在一對異族戀人和一個混血兒手中被毀滅。”

    他很快打開腦海中的任務面板,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讀自己的主線任務:

    角族崛起。

    他的腦子像是被閃電擊中。

    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Babcorn 發表於 2018-5-20 09:33
第四百零二章 最後的詛咒和林安的狡猾

    “這樣的碎片,”

    在夕陽餘暉投下的陰影中,古有生問大毛,“你手裡還有沒有?”

    “這是挖地洞的時候找到的,”大毛搖了搖頭,又說:“也許跟我一起做工的人也挖到了。”

    既然被稱作血祭族人的皮膚碎片,一定是從完整的血祭族人的肌膚上分割出來的。

    碎片應該還有很多塊兒。

    會不會都在地底下埋著?

    古有生想了想,給了大毛一些角晶,“你偷偷打聽。如果別人手裡也有這樣的碎片,你幫我買下來,交給我,我還可以給你更多的角晶。”

    大毛連忙點頭。顯然,奶奶說這玩意兒是寶貝絕對沒錯了。

    他心裡很高興——可以幫得上自己的大恩人,還有了賺角晶的機會。

    和大毛分別之後,古有生就往統領大院返去。

    碎片的事情該不該告訴歲月。

    必須告訴她。

    這個碎片背後藏著的故事,事關角族興衰的命脈。也就是關乎他會不會被系統抹殺。

    只靠他一個人孤軍奮戰,一定無力對抗這個來自上古的超級詛咒。

    那些黑角天尊或許有辦法。必須要讓歲月將這件事轉告他們。

    但是以哪種方式告訴歲月?

    總不能說,他身體裡藏著一個操蛋的系統吧。

    他會被當做瘋子的。

    回到了昨晚居住的赤角塔內,所有人都在等他。

    蟒蚺大步向門口走來,他的表情有些接近狂躁了:“你明知道我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還來得這麼晚麼?”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報告——”古有生說道:“只能告訴大尊。”

    “你以為這樣就能混過去?”

    “我一整天都在幹正事,”古有生說道:“而且很有收穫。”

    歲月叫眾人在原地等待,她帶著古有生到了一處密室。

    古有生一路都在腦海中不停地組織語言,想辦法讓自己的謊言更真實一點。

    “我今天早晨到喀則城的集商街,打聽喀則古城的事情,轉了一圈也沒有什麼收穫。臨走的時候,卻碰到了一個掘地族的小孩兒……”

    前面的事情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他照實說了。

    講到小男孩兒遞過來血祭族碎片,他這樣說道:

    “我原本以為這就是個普通的皮製碎片,但沒有想到,試著往裡面注入一道法力,竟然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想起來……”

    這樣一來,關於喀則古城的往事和艾達的詛咒就順理成章地說了出來。

    歲月一開始安靜傾聽,後來忍不住用異樣地眼光打量他。

    看見他滿臉嚴肅的神情,才確認他沒有開玩笑。

    “他們最後的希望,將在一對異族戀人和一個混血兒手中被毀滅……“

    直到古有生講出這一句,歲月已經無法再平靜下去。

    她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臉色發白,但很快恢復過來。

    “你確定,你講得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

    古有生舉起右手,對天發誓。

    老天算什麼。在它把古有生丟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又操蛋地把系統強加在他身上之後,他就毫不猶豫地把老天拋棄了。

    歲月的臉色陰晴不定許久。

    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她當然聯想到了自己和魏不二。

    但話說回來,只憑她和魏不二這樣的小人物,如何有能力毀滅角族的希望。

    這太過荒誕了。

    “也許你真的聽到了什麼,”

    她對古有生說道,“我卻不相信詛咒的說法。但如果它是真的,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我明天要去昆比山脈,走之前我會向幾位天尊上報你剛才說的情況。你繼續留在這裡,打探古城的情況,蒐集碎片。同時,等上方的回覆。”

    她說完,就從密室中走了出去。

    走到幽深的迴廊裡,腦子裡在不停地重複那句最後的詛咒。

    李雲憬打發了不二,便往自己的營房返去。

    這幾日勞心勞力,她覺得邪慾又在隱隱萌發。

    好在**傀儡已經製成,轉移慾火不必像過去那樣麻煩。

    剛入營房,還未來得及打開密室。

    楚執就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我聽說,”他說道:“宗盟的作戰計畫還沒有最終定下來?那我們和楚憤吵了這麼多天,有什麼用?”

    “因為妖族那邊還在猶豫不定。”

    她看見楚執臉上寫明了不理解,只好說道:“現在的情況是,角族人早就做好了準備,在青疆和甘隴佈置了疊塔陣,十幾座堅固的城市,全副武裝等著我們。如果我們硬闖,就是往虎口裡撞,損失肯定很大。宗盟的想法是,儘量避開疊塔陣。”

    “那就只有南面的蠻荒和北面妖族領地兩條路可走了。”楚執說道。

    “蠻荒絕不能走。那等於大規模地侵犯了白虎的領域。”

    的確,不同於人角兩族的悟道和黑角,白虎多半不會考慮因果之力和諸千界面的規則束縛。只要它再吹一口氣,人族百千萬的軍隊就算玩兒完了。

    “我們的悟道老祖呢?讓他們出面,把白虎趕走怎麼樣。”

    “如果你知道白虎的戰力比閔羅差不了多少,你就不會這樣講了。”

    李雲憬接著說道:“往北,我們的使者還在試圖說服妖族人,做最後的努力。如果妖族人同意我們借道,當然最好不過。但可靠的情報是,他們既跟我們簽訂了和平協議,也和角族人簽訂了同樣的協議,不太可能同意我們經由他們的領土去攻擊角族人——狡猾的角族人把這一條寫進了協議中。”

    “如果與妖族的斡旋失敗,”她目視西方,面色凝重,“我們只能正面突破疊塔陣。”

    屋子裡陷入了許久的沉寂。

    楚才好說道“希望能出現奇蹟——要不然疊塔大陣就要成了低階修士的絞肉機了。”

    他說完正事,剛要離開。

    李雲憬問他:“降世營裡接二連三有女修失蹤的事情,你是否聽說了?”

    楚執道:“失蹤的都是容貌上佳的女子,我倒是懷疑有邪修混入本營。”

    “從第一個女修失蹤的時間來看,邪修就是這幾日來到本營。”李雲憬叮囑他,“我已經叮囑他們去查了。大戰將近,這樣的瑣事雖小,但也會動搖軍心。這件事,你也上點心。務必將邪修盡快拿下。”

    楚執哪裡有心思親自去找找邪修的麻煩,只叫門下大弟子暫時放下旁的雜物,組織一批人手,抓住重點盯查就可以了。

    什麼是重點。

    好看的女人就是重點。

    把降世營裡所有的好看女人都數出來,暗中盯著,要是邪修還有想法,一定會露出馬腳。

    但許是邪修很警覺,楚執的人手派下去之後,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樣也好,丟兩個女修算什麼。

    不要影響軍心就好了。

    楚執現在最關心的,就是林安的修為。

    雖然馬上要打仗了,但林安的修行進度絕對不能停下來。

    他自己肯定是要跟李雲憬到前線的。

    林安怎麼安排?放在降世營,他總覺得不大放心。

    帶在身邊,前線又沒有聚靈陣,一定會耽誤修行。

    他考慮花大價錢買一個可以隨身攜帶的聚靈龕,足夠通靈境修士修行就可以。

    再加上各類丹藥的疊加效果,應該足夠林安修行到通靈境巔峰期。

    回到自家營房,他別的不想,先去看看林安修行的進度。

    哪料得到了林安的練功房,裡面卻空空如也。

    一施秘術,感應到林安身上的靈氣標記,正從外面往回來返呢。

    他很生氣。

    他傾注大把的心血,付出不知多少代價,才讓這個不開竅的蠢徒弟邁入通靈境。

    時間是多麼緊迫啊。

    他都不捨得讓這場事關人族生死的大戰影響到他修行的一絲一毫,一分一秒。

    這徒弟倒好,不聲不響地就開了小差。

    他越想越生氣,一個人在練功房裡來回踱步。

    應該怎麼懲罰林安?

    決不能輕饒。

    或許是過往他對林安太好了,才叫他這樣放肆。

    往後,他得拿出一些師傅的威嚴啊,要不然怎麼叫他乖乖聽自己的話,爭分奪秒地去修行。

    不一會兒,林安鬼頭鬼腦地從門外鑽進來。

    他看見楚執,顯然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把袖子往身後一縮。

    楚執冷笑道:“拿來吧。”

    “徒兒不明白。”林安頭一低,身子往後退了半步。

    楚執一伸手,一道法力隔空御出,便從他袖中攝出一物。

    持在手中一看,原是一卷皮書。

    翻開來一看,裡面記錄的卻是一些上古神話。

    其中有一處被人用黑筆做了醒目的記號。

    他一眼瞧過,裡面講得竟是關於喀則古城的往事。

    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大概便是十萬年前,喀則古城開啟的往事,曾進去古城的修士很多,活著出來的很少,但大多成了頂天立地的人物。有的甚至飛昇異界。

    據說,現在的宏然六尊之一——本執就曾進入古城。

    有從古城出來的人講過,古城裡有極其神秘又強大的力量,可以叫死人復生,可以叫人勘破大道,可以拔出人的心魔業障。

    很多事情說得有鼻子有眼,也可以考究。比如本執去過喀則古城的事情,就可以想辦法確認一下。

    楚執看得心頭一動。

    死人復生沒什麼,勘破大道他也不在乎。

    但叫人拔除心魔業障這一條卻讓他心動了。

    李雲憬的邪慾,說到底還是心魔作祟。

    只不過這心魔是被奸人種進去的,十分厲害又極難拔除。

    他一直以為喀則古城是荒誕離奇的傳說來著。

    但看到手裡的皮書,心裡不禁升起了一點希望——興許喀則古城裡的真的有能幫助李雲憬解除邪慾的力量呢。

    至於皮卷裡一開始說的,進去古城的修士很多,活著出來的很少。他根本就沒多考慮。

    “這皮卷書從哪裡來的?”他問林安。

    “師傅,”

    林安當即跪倒地上,“徒兒錯了。不該擅自離開練功房,只請師傅原諒——我今後再也不敢了。”

    楚執笑道:“你離開練功房去了哪裡?”

    林安見他和顏悅色,才安下心來,說道:“徒兒今日正在屋內全心修行,口訣轉到一半,忽然感應到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在西南方呼喚著徒兒。徒兒想,是突破瓶頸的機緣到了,原打算請示師尊之後再去尋緣。哪料得剛過盞茶功夫,那氣息竟越來越薄弱。徒兒擔心就此誤過畢生大事,只得擅作主張,離了降世營,一路往西南行去——”

    說著,抬頭又看楚執。

    楚執道:“既是你突破瓶頸的機緣到了,又何必墨守成規,瞻前顧後,只會錯失機緣。你做得對。”

    林安又道:“徒兒順著感應傳來的方向,往西南行了數百里地,在蠻荒深林中,竟尋到一棵千年巨木,在樹幹中央的樹洞裡,尋到了這卷皮書,方才拿回來要仔細研琢……”

    楚執想了想,又詳細問了他感應到機緣時的一些細節,還有千年巨木的準確位置,等等。

    才把手裡的皮卷還給他,“我輩修行人,能感應到大道機緣,多半是千載難逢的機緣,萬萬不可錯過。你從巨木裡面得到這皮卷,我們又恰好裡喀則城很近。想來喀則古城正是你的機緣。但喀則城現今還在角族人手中,你一個人去探查太過危險。好在皮卷裡說,古城開啟應還有一些時間。你且安心修行,待為師和李大帥帶領降世營大軍將喀則城一舉攻下,再叫你去安心尋找機緣。”

    林安大喜,跪拜地上,感恩戴德。

    楚執又問他近日修行有什麼疑惑困擾,細細指點一番才離開。

    他出了練功房,按照林安所述的路徑,一趟直找到那株千年巨木,果然在巨木中間尋到一處深洞,裡面靈氣尚未散去,一處洞壁上有個凹坑,方好可以將皮卷放進去。

    彈指一施秘術,果然感應到了林安的氣息。

    這麼看來,林安確實來過此處。

    皮卷也確有其事,裡面記載的上古隱秘很有可能是真的。

    他心裡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想讓林安修到地橋境,就算自己不停地給他灌藥,至少還得七八十年的時間。

    但他悟性這麼差,再耗費百餘年也大有可能。

    喀則古城開啟就在年許之內,說不定這才是讓李雲憬盡快擺脫夢魘的捷徑。

    他又在洞中搜索一番,卻是一無所獲。

    滿懷心事地從巨木遁了出來,心想喀則城一定要盡快攻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8-5-25 11:45
第四百零三章 傀蜮谷的約定

    昆比山脈綿延數百里,山上林木高大繁盛,一眼難望盡頭。

    若是行軍打仗,這裡是極佳的隱蔽之所。

    魏不二帶著楚月、鐘秀秀、劉明湘三人,馬不停蹄趕路幾日,終於來到此地。

    他按照地圖指示,抵達事先約定之所,一掌擊碎了傳訊符。

    隨著一道青煙在手掌間緩緩升起,不一會兒一隊騎著青色雷豹的修士從林中閃了出來。

    領頭的是一位逐風谷通靈境修士。

    按照約定,這個偵查小隊將代表昆比山脈區域的所有偵查小隊接受物資。

    兩方對過口號,逐風谷修士看見不二小隊,一共四人,其中便有兩個大美女,眼睛也舍不得挪開了。

    作了一番自薦,才知他叫李崖。

    李崖問道:“這一帶很危險,你們的飛舟目標這麼大,是怎麼平安過來的?”

    危險?

    來之前可沒有人說過。

    秀秀便問:“是角魔麼?”

    “前兩日,有兩個偵查小隊在這裡失蹤了,”李崖連忙湊了過去,小聲說道:“我們和其他小隊碰過面,有人說曾看到過黃角魔的蹤跡。”

    原來如此。如果真的有角魔,不二小隊的飛舟目標的確有些扎眼了。

    不過,進入昆比山脈附近,楚月試著啟動了飛舟的隱匿系統。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避免了暴露行蹤。

    秀秀又問了幾句,大抵是在哪裡碰到了角魔,多長時間了,附近的情況,還有這些日子以來偵察的情況。

    李崖明顯對秀秀大有好感,不厭其煩細細介紹。

    還有幾個偵察隊員也湊上來,圍著秀秀,七嘴八舌地把情況說清楚了。

    看他們不慌不忙的樣子。看來這裡也沒有他們口中所說的那般危險。

    不二便帶著三個姑娘,將飛舟上的物資一趟搬了出來。

    李崖一一清點過後,面露苦笑:

    “其他還好,就是隱匿符的數量有些少。”他說道:“你知道的,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這種符籙。要不然碰上黃角魔,隕落的風險太高了。”

    不二回道:“現在運輸的物資是按照你們之前報送的需求準備的。現在看起來的確有些不夠用。我們回去之後,可以把這個情況反饋給後勤部。但只怕一來一去,拖延過久。最好你們現在發一封信符,叫他們派人帶來一些。”

    這當然是效率最高的辦法。

    李崖也立即採納了,但他還是希望不二小隊能再來運送一次。

    至於他心裡頭打的主意,八成是想能再見秀秀一面。

    物資交接完畢,不二便要帶隊離去。

    李崖再三挽留,說什麼昆比山脈夜景秀麗怡人,月照如銀,空氣清新,可以留下來嘗嘗山珍野味燒烤。

    楚月笑道:“這裡危險,還敢生火烤肉,不怕招來角魔麼。”

    李崖臉一紅,拱手道:“這一帶是危險,不過我們再往南走個百餘里地,就安全多了。”

    楚月又道:“山珍野味好吃,到底不如秀色可餐。”

    李崖大囧,再不好多做挽留。

    只得叮囑道:“李某先前所說,這一帶有角魔蹤跡的事情絕不是玩笑話。幾位返程途中,最好把天鰩的嘴堵住,免得它的鳴叫聲惹人注意。在昆比山脈架舟飛行,要緊貼著山上的樹木頂端,這樣可以減少飛舟暴露的概率。”

    說罷,戀戀不捨地望著秀秀,

    “祝幾位一路順風,我們還能再次相逢。”

    飛舟啟程,按照李崖的叮囑,用一個大大的口罩摀住了天鰩的嘴,貼著樹尖而行。

    不過卻不是往降世營返去,而是兜了個圈子朝昆比山脈另一個方向行去。

    不二和楚月在往來走的路上,已經看中幾處適合佈置節點陣法的位置。

    但運送物資不好拖延,倒是往回返的路上沒人催促,他們大可以不慌不忙地佈置陣法。

    劉明湘坐在飛舟的駕駛艙裡,一隻手按在一個凸起的光球上,另一隻手則在小心翼翼地控制船舵。

    光球下面與天鰩的身體直接相連,駕舟修士就靠這個光球與天鰩心生感應。

    感應的默契越高,便能發揮天鰩的最大威能。

    尋常修士要經過反覆的訓練,才能和天鰩生出感應。

    劉明湘第一次嘗試,便叫天鰩歡欣雀躍,算得上是駕舟修士中的不二天才。

    老天沒有給她修行的天賦,卻打開了另一扇窗子。

    她有時想一想,倒也還欣慰鼓舞——不管怎麼說,對於這個團隊而言,對於降世營,對於人角大戰而言,她是一個有用的人,而不是母親嘴裡連嫁人都沒人願意娶的無用女兒。

    不一會兒,秀秀走進駕駛艙。

    “我陪你看看路。”秀秀說道。其實是後艙裡不二和楚月討論陣法的事情,不二有意不理會她,她才來到這裡。

    劉明湘想起剛才交接貨物的事情,覺得有趣,忍不住笑道:“秀秀姐,我看那個李崖對你很有意思呢。他明著說要挽留我們幾個,其實話裡話外都是衝著你去的。我看他樣貌不差,性格溫和,人不討厭,又是年紀輕輕修到了通靈境後期……”

    秀秀心道:論樣貌,論聰慧,論品行,我在同輩人中也算一等一的人才。喜歡我的男子多的數不勝數,為什麼裡面就不能有一個魏不二?

    這飛舟體量並不大,前面船艙的話,在後艙的不二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楚月原本在搗騰陣法裝置,聽見秀秀和劉明湘的對話,就停了手裡的工作,帶著一些玩味之色地向不二看過來。

    “我猜鐘秀秀喜歡你,”

    她笑著傳音道:“但你要是老這麼高冷,她遲早換個人來喜歡。”

    不二回道:“待會兒到了地方,你負責安置裝備,我去四周望風。一定要快,或許真的有角族人在附近活動。”

    楚月道:“法陣的主體早已搭建好,到時候只要安裝就行,不會花費太長的時間——”

    她說著,稍微頓了頓,笑道:“你心裡有鬼。”

    不二不明白楚月為什麼會對自己和秀秀的事情這麼感興趣。

    在他的印象中,楚月的腦子裡應該只有兩件事——一個是她的莊稼,另一個是她的敵人。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給出一個明確的回覆,這件事混不過去。

    他默了少許,才回道:“我有喜歡的人。”

    “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是那天來找你的那個叫婉兒的姑娘麼?”

    不二搖了搖頭。

    “那是誰?”

    “你不認識。”

    “比鐘秀秀還漂亮?”

    不二點了點頭。

    “比鐘秀秀還聰明?”

    “嗯。”

    “那我倒要見識見識。”

    你應該見不到她的。不二笑了笑,沒回話。

    “你們宏然界的修士取個三妻四妾的不也是很常見麼,“楚月笑道:“不過,像鐘秀秀這樣的姑娘,怎麼可能和別人分享一個丈夫。”

    感情也是沒法分享的。

    不二想著,往窗外望去,恍惚間看見歲月就在窗邊深深凝視著自己。

    你現在在哪裡啊。

    我忽然很想見到你。

    飛舟很快到了適合佈置節點陣法的位置——在一處半山腰的空地上。

    劉明湘駕駛飛舟停在了空地邊緣。

    楚月帶著全套的工具,開始在空地中央布線畫眼。

    不二對三個姑娘說道:“你們在這裡待著,我去附近望風,有動靜就捏碎傳信符。”

    他剛走兩步,就聽見秀秀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了。

    不二不打算讓自己長久以來的努力付之東流——自從秀秀來到雲隱宗駐院,兩個人就從來沒有單獨相處過。

    “我一個人去就行。”他說道。

    “我正好也想四處看看。”

    不二剛想說——如果望風的話,兩個人分開走比較好。

    但又想到假如秀秀真的遇到角魔,可能無法獨自應對。他倒是更放心只有開門境的楚月。

    如果秀秀真的被角魔擊傷,甚至死在角魔手裡。

    他一輩子都沒法兒原諒自己。

    那麼,乾脆就待在這裡等楚月?

    這個時候,正在劃線的楚月忽然抬起頭來,“我佈陣的時候需要安靜一點。”

    這下子,想呆也呆不成了。

    “劉明湘,”他問:“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劉明湘連連搖頭,“我要去船上休息一會兒——返回的路程還很長呢。”

    不二隻好帶著秀秀走進叢林之中。

    這時太陽還在當頭照著,天空青碧如洗。

    明亮的日光透過茂密的林葉落在林地中,照亮兩人前行的路。

    但視線可及之處,全是巨木林蔭。

    秀秀背著手,故意踩著日光的斑點前行,讓她的身體總是不會全被陰影籠罩——彷彿失去光斑,就要失去生命。

    她四處打量一番,忽然說道:“如果我是角族人,一定會在昆比布下埋伏。”

    不二樂得與她討論打仗的事情。

    “大帥也會提前做好防備的。”他回道。

    這地方適合埋伏,又是降世營行軍的必經之路,有點打仗經驗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來。

    秀秀卻說:“往來走的時候她或許會防備。但大軍行過昆比,她會不會繼續保持謹慎?”

    不二想了半天,明白了她真正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角族人會藏在這裡,偷襲我們這些後勤部隊?”

    “如果我是他們的作戰指揮,就會考慮這樣埋伏的成功率。”

    不二面色一正,四下望瞭望。

    他很清楚後勤補給出現問題,對於前線意味著什麼

    如果角族人真地如秀秀所言,這的確是個不小的麻煩。

    他想了想,回道:“在大軍過境的時候,我們可以仔仔細細地將昆比山掃蕩一遍,不漏任何死角。”

    “這樣還不夠,”秀秀道:“等到大軍過後,我們可以在昆比山脈中暗中埋伏一隻隊伍——如果角族人敢出擊,正好吃掉他們。”

    “萬一角族人沒有這樣做呢?豈不是浪費了一支兵力。”

    “沒有最好。但如果有埋伏,我們就賺了。”秀秀說道:“況且,這山裡藏不住太多角族人,會增加暴露的幾率。我們用來埋伏的部隊也不用很多。很回頭確定角族人沒有埋伏,這支部隊還可以作為生力軍殺回來,說不定可做一支奇兵。”

    “好辦法。”不二暫時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了。

    “前提是——”秀秀笑道:“李大帥也是這樣想的。”

    不二很快明白過來。

    秀秀是想通過自己,把這個消息傳到降世營的指揮層中。

    以他作為李雲憬外門弟子的身份,的確是可以做到的。

    讓不二有些感嘆的是,角族人可能會昆比山脈中設下埋伏,避開降世營主力,襲擊後勤部隊——如果說破了其實只是一種合情合理地考量。

    但在戰爭遠未開始的時候,在自己小隊佈置陣法的順道,就能未雨綢繆,窺破敵人可能的出招——秀秀似乎天生就有頗為敏銳的觸覺。

    “你在想什麼?”秀秀在林中悠悠踱步,伸了個懶腰。

    “哦,”不二說道,“我在想,你總是這樣聰明。”

    秀秀聽了,臉色卻微微發黯。

    她這樣聰明,還是拿不下他。

    這樣聰明,卻總是放不下他。

    拿不起,放不下,失敗的人生不過如此。

    像今天這樣,兩個人獨處的機會,她等了很久了。

    在雲隱宗駐院裡,魏不二總會找各樣的理由避開自己。

    這個狠心的人。

    或者是根本沒心沒肺——他一定是把心丟在寒冰界裡了。

    又或者,他的心早已在寒冰界裡,被冷風吹得涼颼颼、冷冰冰。

    但今天,他躲不開了。

    秀秀知道,他不會讓她一個人投入到未知的、可能送命的危險中。

    “我寧可自己不聰明。”她回道。

    “為什麼。”

    不二真的有點搞不懂了。

    秀秀微微調整了呼吸,自嘲地笑了笑,問他:“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在想什麼?”

    “你應該在想,”

    不二道,“角族人會在哪裡埋伏吧。”他順帶裝模作樣地向四周張望了一番。

    “我想起了我們往傀蜮谷走的時候,”

    秀秀道:“就是在彷彿這樣的林子裡,我第一次遇見你。那時候,你管做飯,端著一口大黑鍋撲到人群裡,樣子很好笑——我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如果時光能倒回,還能回到那片樹林,回到那個時候。

    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哦,”

    不二原本想說,我記得那時你穿著黃色的紗裙。

    但這句話似乎有些親密。

    於是,話到嘴邊便成了:“我也有些印象,我記得那時候,你們月林宗的修士都穿著黃色的紗裙。”

    “也就是在這樣的林子裡,”秀秀指著一幫的灌木叢,“在這樣的灌木叢中,在幾個角魔眼皮子底下,你一把將我推了進去,救了我一命——你卻差點被角魔殺死。”

    不二很快想起了那個時候的情形。

    “好漢不提當年勇——我那時候愣頭青一個。”他有些唏噓,轉眼間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

    秀秀的腦袋裡卻滿是回憶。

    她心裡想,怎麼能不提當年的勇啊。

    就從那個時候起,他在她的心裡種下一個種子。

    種子漸漸長大,長成參天大樹,又深深地紮根。

    根太深了,盤根錯節,再也拔不出來了。

    倘使不顧一切,一定要拔出來,就要把心也拔得稀巴爛了。

    提起往事,她的心裡翻江倒海的。但身旁的人一無所知。

    她又說道:“時間過了這麼多年,我的歲數不小了,修為也高了許多。好不容易成了通靈境修士,但我卻一點也沒有那個時候快活。”

    不二默聲不語。

    “魏不二,你還記不記得,”她說著,眼睛裡亮起一道光:

    “在傀蜮谷的時候,你答應過我一件事……”

    不二很快想了起來。

    是有這麼一件事。

    那是在他們和魔女生死相博,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之後。

    在那之前,秀秀為了從蟒蚺手中救下他的性命,用師傅賜給她的青天明月盤擋住了蟒蚺的紅芒,救了他的性命。

    青天明月盤也因此崩碎了。

    後來,他在修士界裡摸爬滾打,經歷漸長,才知道那盤子何等珍貴。

    想想真是造化弄人——那個時候,一心想要殺死他的魔女,現在反而成了他最放不下的人。

    在傀蜮谷大戰結束後,他曾問過秀秀,盤子碎了,該如何補償才好。

    秀秀說:“你先給我掛個帳,我且琢磨著,想好了再告訴你。”

    時隔多年,她竟然想起了這件事——那一定是要來討債了。

    “你想好了?”他問道。

    他得還賬,再難也得還。她的恩情太重了。

    “我想問問你,”

    秀秀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你能不能——”

    她輕輕問道:“不要一直躲著我。”

    如果我的生命只剩最後三年——她把嘴邊原準備說的話嚥了回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5-25 11:45
第四百零五章 我有喜歡的人

    就在不二和秀秀獨處的這片叢林的不遠處。

    歲月帶著她的隊伍,在叢林裡抓住了一個人族的偵查修士。

    蟒蚺揮動巨尾把修士打得皮開肉綻。依然沒有問出什麼。

    修士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眼睛死死盯著蟒蚺。

    “算了,”

    歲月說道:“給他一個痛快。”

    蟒蚺大手抓在人族修士的腦袋上,用力一握,便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腦漿濺了一地。

    他們一行在昆比山脈已經偵查了兩日。

    期間遇上兩個人族小隊,殺了一些修士,也活捉了幾個。

    有的嘴硬,但也有一開口就全部交代的。

    人族修士很早就在這裡搞偵查,從他們嘴裡獲得的信息倒更為詳實。

    她也由此生出一個念頭——為什麼不在昆比山脈裡藏下一支奇兵,等降世營大軍過後,專門偷襲後勤部隊。尤其是那些裝載陣法靈石的飛舟。

    如果能在大戰進行到關鍵的時候得逞一次,也許就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這支奇兵不用太多的人手,只要機動能力,單兵作戰能力足夠就可以。

    這樣既不會削減守城的力量,又可以充分利用昆比的地形打伏擊。

    孤風羽和蠻斯重應該也不會反對。

    當然,這只是一個初步的,概念性的想法。

    實際操作起來,還有許多的細節要想清楚,她得抓緊了。

    “人族的偵查修士說過,”

    蟒蚺說道:“這兩天有一個後勤補給飛舟要來昆比——我們要不要把它解決掉再返回喀則?這樣的話,人族偵察兵的補給很快就該用光了。”

    “先等等。”

    在歲月的想法裡,斷掉人族偵察兵的補給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這些偵察兵在昆比已經呆了很久,該打探的都打探的差不多。

    反倒是現在就把補給飛舟做掉,容易引起人族的警覺,或許會對她在昆比山脈裡的整體計畫造成不利的影響。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她其實很想親眼看一看人族運送補給的飛舟。

    看看它的形態,航速,性能,等等。

    如果以後要在昆比山脈伏擊這種飛舟,當然有必要提前做一些功課。

    “你們去查查它的蹤跡,”

    歲月對眾人說道:“但不要動手。也別叫人族修士窺見,倘若行蹤暴露——”

    “老規矩,”蟒蚺笑道:“把他們干脆利落地解決掉。”

    一眾人得令散去,歲月便獨自在這一帶探查地形。

    此時,林靜悠遠,草木蔥蘢,風景宜人。

    她想到令喀則城守軍戰勝降世營的辦法,心情自是不錯。

    但又想到魏不二似乎正在降世營中,兩方交戰,他只不過是一個通靈境的無名小卒,被捲入這場絞肉機一般的大戰之中,還有得活麼?

    腦海裡不禁浮現出魏不二的面龐。

    方才的擔憂又跑得無影無蹤了。

    他是無所不能的魏不二啊。

    在寒冰界裡,那遮天蔽日,如海嘯一般的雪獸凶潮也沒能要了他的命。

    不知不覺,又往西走出幾里地,隱約聽見前方有人語聲傳來……

    修為到了歲月這個地步,如果對方不是有意遮掩聲音,她即便不使用增強聽力的法術,也能聽到幾里外的聲音。

    首先聽到的,是一個極為耳熟的男子聲音。

    魏不二?

    聲音很像。

    她不禁楞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連忙舉起手掌,掌心亮起一道光幕,代表自己的紅點還在正中。

    而緊挨著自己旁邊,是另一個明亮的斑點。

    歲月猛地抬頭往前看。

    她心中一陣狂喜。

    顧不上琢磨他為什麼會在這兒。

    只是急忙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一時間竟然忘了使用遁術——只憑著本能,憑著雙腳,跌跌撞撞地在跑。

    她太久,太久沒有見到他了。

    在鎮魂塔執行任務的時候,在青疆大都,在分別的每一個夜晚,她總會想起他。

    可跑了沒幾步,她又聽見了另一個人的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

    她很快冷靜下來。

    女人的聲音很好聽,很熟悉。

    她想起來了——這聲音她曾經聽到過。

    在傀蜮谷聽過,在西南的昆彌城也聽過。

    月林宗的鐘秀秀。一個聰明又漂亮的人族女修。

    她停住腳步,御使法術,將自己的氣息隱匿住。

    慢慢地往那邊遁去。

    鐘秀秀為什麼會和他在一起在這裡做什麼——她決定暫時不露面。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在想什麼。”這是鐘秀秀的聲音。

    可真是夠親密的。

    “你應該在想,角魔會在哪裡埋伏吧?”

    角——魔。

    她咬牙切齒地嚼著這兩個字。

    “我想起了我們往傀蜮谷走的時候,就是在彷彿這樣的林子裡,我第一次遇見你……。”

    “我記得那時候,你們月林宗的修士都穿著黃色的紗裙……”

    過了這麼多年,記性真是好。

    她把罡氣聚至耳廓,生怕漏掉一個字。

    “也就是在這樣的林子……你救了我一命……”

    “……我那時候愣頭青一個。”

    她用力捏了捏拳頭,努力調整呼吸,好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激動。

    人則越遁越近,隱隱看見遠處林中兩個人影。

    “時間過了這麼多年……但我卻一點也沒有那個時候快活。”

    她冷哼一聲,仗著高明的隱匿之術,又遁了幾丈,離魏不二和鐘秀秀已經很近。

    透過層層林葉,她看見魏不二背對著自己。

    而面朝她的,是鐘秀秀楚楚動人的臉蛋。

    她的眼睛裡開始冒起火光,看見鐘秀秀的眸子一亮,直勾勾瞧向魏不二,說道——

    “魏不二,”

    “你還記不記得,在傀蜮谷的時候,”

    “你答應過我一件事……”

    蓬勃的怒意瞬間炸開。

    她不得不收斂自己的殺氣,以免打斷一場好戲。

    “我想問問你,”

    秀秀抬起頭,看著不二的眼睛,“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躲著我。”

    不二定了定神。

    如果他不是傻得不可救藥,就應該明白秀秀的這句話,與正式告白沒有什麼區別。

    事實上,從秀秀一定要跟著他單獨在叢林裡放風的時候開始,他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他想到了她可能採取的行動。或者,她可能對他說的話。

    他早就打好了腹稿。

    他不想耽擱她,也從來不想讓她產生任何誤會。

    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一直冷落她,迴避她,躲著她。

    但目前來看,收效甚微。

    這大概是因為他始終沒有明確表明態度,給了她不放棄的希望。

    當然,也是因為秀秀從未向他表明心意,沒有給他表態的機會。

    在秀秀說出這句話之後,他終於可以讓她放下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鐘師妹,”他說道:“我有喜歡的人。”

    他看見秀秀臉色煞白,露出慘笑。

    “她也喜歡我,”

    他冷酷地把殘忍推向極致,“對不起。”

    就這一瞬間,秀秀彷彿被施了石化法術。

    身子僵硬,臉上的神情也凝固住。

    她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歲月的心臟在突突突狂跳。

    聽到那句“我有喜歡的人”,她渾身顫了一下,差一點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如果不是擔心暴露了魏不二與自己的關係,而讓他陷入巨大的麻煩之中,她一定立刻衝出樹林,撲到他的懷裡。

    她已經顧不上去看鐘秀秀如死灰一般的臉色。

    而是在想,怎樣做,才能把魏不二叫過來,和她單獨見上一面。

    她要讓他知道自己就在這裡,在他的身邊。

    她有好多話想跟他說。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袖子微微抽動了一下。

    是傳訊石在震動。

    她給自己施了隔音術。

    蟒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們看見了人族的飛舟!”

    蟒蚺說了他們所在的位置,叫她快一點過去。

    她想了想,拿起傳訊石回道:“你們原地觀察,不要出手。”

    運送補給的飛舟走了還會再來。

    但如果錯過了魏不二,誰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見?

    她看了看林地裡,鐘秀秀像個石頭樁一樣站在魏不二的對面。

    她可以使用傳音術告訴不二。

    但魏不二和鐘秀秀離的太近了。音波即使被法力束成一梭,也很有可能被鐘秀秀察覺。

    這女人太聰明,她不想冒這風險。

    她收起傳訊石,想了想,打算兜半個圈子到對面,魏不二面朝的這個方向——她只要從林子露一下臉,讓他看見自己,不就全明白了麼。

    可剛走到一半,卻看見魏不二從袖中取出一個符籙,盯著看了少許。

    他的臉色忽然凝重下來,跟鐘秀秀使了個眼色。

    兩個人各馭遁法,化作兩道遁光,鑽入林中。

    魏不二和鐘秀秀的身影在林中急速穿行。

    歲月隱住氣息,在遠處暗自尾隨。

    看樣子,一定是遇到了什麼緊急狀況。

    想想方才的細節,魏不二分明是從符籙中接到了什麼訊息。

    這也就說明,魏不二和鐘秀秀還有別的同伴。

    在這深山老林中,會有什麼緊急狀況?

    只能是遇到了蟒蚺他們——恰好,蟒蚺剛剛給自己傳來訊息。

    她不是叮囑過,要他們按兵不動麼?

    這樣一來,便也說明了一件事——魏不二正是這次從降世營派遣來的後勤補給修士。

    不行,絕不能叫魏不二和蟒蚺他們碰上。

    她心頭一緊,顧不得旁的,便要給他傳音。

    卻沒想到,前方打鬥聲已經傳來。

    法術的波芒把巨木擊倒,發出轟轟的巨響。

    數十丈遠外,隱隱瞧見一艘天鰩飛舟在巨木高頭蕩著。

    魏不二已經像利箭一般,直殺入戰場之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8-5-30 10:07
第四百零六章 這硬邦邦的東西是什麼?

    歲月眼看不二殺入戰場,一顆心立時提到了嗓子眼兒——這下糟了,可別叫蟒蚺這莽撞的傢伙傷了不二。

    她連忙跟了上去,遙遙看見不二與蟒蚺已經在正面交上手。

    蟒蚺已經激發了戰鬥狀態。

    整個人體型猛漲,渾身散著赤芒,如地獄惡鬼般煞人。

    數條巨尾在空中疾飛狂舞,只能看見淡淡的虛影。

    魏不二則一手馭劍,一手操控幾道紅藍二色利刃,似雨點一般瘋狂砸向蟒蚺。

    蟒蚺以巨尾相抗,二色利刃每砸中它的尾巴一下,便結起一層白晶晶的冰花,叫巨尾甩動的速度降下來一些。

    另一道二色利刃便接著這一點遲緩,瞬時殺了進去,蟒蚺只好再調一條巨尾來擋。

    冰花再起,又一道利刃殺進去。

    如此反覆,二色利刃越逼越近,蟒蚺竟只有招架的功夫。

    歲月見此,反倒鬆了一口氣。

    她想不二在傀蜮谷時戰力便殊為悍勇,尤擅身法,正好克制蟒蚺。現在步入通靈境,更是不得了。

    再看戰陣之中,不二那方一共四人,除了不二和秀秀,還有另外兩女修——一個尋常相貌,另一個留著短髮,打扮雖有些怪異,但容貌甚美。

    而自己這方,除了蟒蚺還有五個青角魔在場,卻被那短髮女子隔空駕馭冰火二劍,以一敵五,絲毫不落下風。

    怪的是,短髮女子只有開門境的修為,但給她的感覺,只怕通靈境的修士也未必是她的對手。

    鐘秀秀則護著另一名女子往飛舟遁去,看來是想把飛舟開過來,馭舟逃去。

    但叫歲月來看,附近林中還有她手下兩個黃角,十數個青角正在陸續趕來。

    若是叫一眾角族人將他們圍住,再想離開可就難上加難了。

    不過,眼下雙方對戰暫現僵局,她大可定下心來,琢磨應對之策。

    事情走到這一步,真是糟糕至極。

    她們一行人來此探查地形,當然不想被人族知曉,以免引起對方的警覺壞了大計,否則也不至於一路小心翼翼行動。幾個察覺她們蹤跡的修士,也盡數被滅了口。

    此刻暴露便是暴露了,魏不二萬萬不能殺。但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再等一會兒,自己這方三個黃角、十數個青角就該把不二圍起來了。

    通靈境的修士對上黃角,到底還是吃虧。更何況還是以少敵多。

    說不準哪一個冷手,就會要了不二的性命。

    即便不二能挺住,也不能再往後拖。

    鬥法的動靜這麼大,遲早要將人族安插在昆比山脈的偵查小隊都引過來。

    若是被人族偵察兵發現她赤角的身份,又多半會引起降世營高層的注意,她的埋伏大計很有可能被提前勘破。

    不能再猶豫不決了。

    必須立刻出手。

    這個時候,魏不二的心裡也很焦急。

    他一方面得應對眼前的老對手蟒蚺。真是冤家路窄啊。

    在第一眼看見蟒蚺的時候,他還升起一些微妙的僥倖來——會不會歲月也在這裡。

    當然,他看了又看,到底失望了。

    另一方面,他還感應到了巨大危險將要來臨。

    在離這裡不算太遠的地方,有兩個散發著強盛氣勢的黃角,還有數量不明的青角正在往這裡趕。

    更令他憂心的是,他隱隱約約感覺到,在戰場附近,有一個修為遠高於他的角族人的氣息鎖定了他。

    這就是畢蜚被封鎖帶來的壞事——如果神通還在,他怎麼會陷入這樣的險境。

    和蟒蚺的鬥法陷入相持階段。

    但他拖不起了。

    這一帶,離最近的人族偵查小隊活動區域還有不短的距離。

    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趕來。

    或者,因為危險,很有可能根本不會趕來。

    但角族人近在眼前啊。

    飛舟是逃生的希望,可鐘秀秀和劉明湘都不懂得怎麼啟動裡面由楚月佈置的陣法。

    如果角族人摧毀了飛舟,事情就更加糟糕。

    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深淺難測的角族人在虎視眈眈呢。

    而南面,有一個黃角魔的氣息已經越來越近了。

    必須盡快結束戰鬥。

    三道紅藍二色利刃在瘋狂地交替攻擊蟒蚺的巨尾。

    蟒蚺的所有巨尾都被利刃的寒氣侵襲至少三次以上,行動愈加遲緩,破綻應該會越很快暴露出來。

    尋過給他的已經握在手中。他已經為它起好新的名字——這釵子可以融入法寶之中,等他到了地橋境,還可以繼續用下去。

    此刻,他全神貫注,的,燭二的神通,都已經準備好,只等蟒蚺破綻出現的一剎那,以雷霆萬鈞之勢結果了他。

    就在此時,一股熟悉的氣息忽然降臨,自他的右肩潛入體內,瞬時間引發肩前穴一陣狂震。

    緊接著,氣息如龍如海,貫穿全臂。

    整個右臂的諸多穴位齊齊震動,如火煮鍋水,一下沸騰起來。

    “圓明劍訣?”

    他登時吃了一驚,但顧不上去想這股氣息從何而來。

    下意識從儲物袋中調出青雲劍,圓明劍訣隨心而動,倏地一劍揮去。

    一道駭人劍氣離劍而出,如巨浪一般將蟒蚺吞沒。

    便瞧見蟒蚺渾身裹著一道光罩,被劍氣瞬時衝到數百丈之外。

    再往頭頂瞧去,秀秀和劉明湘已操控飛舟降下來。

    楚月則在與幾個青角魔膠著纏鬥。

    而東西兩方林中,兩個氣焰洶洶的黃角魔身形已現,眼看就要衝出來。

    他二話不說,使出,第一閃徑直傳到楚月身邊,一把將她還腰摟住,躲過青角的罡芒。

    再一閃,兩人一併鑽入飛舟之中。

    兩個黃角魔鑽出林中,齊齊怒喝,一個馭著一道巨蟒粗大的閃電,一個揮著巨大的風刃,衝著飛舟齊齊揮去,似要將飛舟一劈兩半。

    但飛舟周身一晃,一道透明波芒自內而外閃過。

    整個飛舟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閃電與風刃交錯之後,滑向無盡天空。

    過了少許,歲月從林中遁出。

    此地已經一片凌亂。

    蟒蚺從百丈外跌跌撞撞地返了回來,渾身是傷,不停地往外流著血。

    “怎麼回事?”她問道。

    一個青角回說:“尊上帶著我們幾個在這一帶查探,遠遠看見這架飛舟。猜是給人族偵查修士運送補給的,就潛過來瞧看。沒想到剛給您傳過訊息,便被一個短髮女修察覺,蟒蚺尊上這才帶著我們打起來。”

    歲月不說話,卻暗自猜測是蟒蚺貪功冒進。

    蟒蚺指著半空怒道:“領頭的就是傀蜮谷那姓魏的小子。”

    他對魏不二逃走之事一直耿耿於懷,見昔日的螻蟻,今天這般厲害,又將自己打得落花流水,無可招架,當然怒不可遏。

    “這小子能逃哪裡去?一定就在附近。你施一些手段,把他找出來,”他氣沖沖說道:“我們一起把他殺了,省得後患。”

    歲月回道:“你傷的這樣厲害,還能動得了手?方才打仗的動靜不小,我想附近幾個人族偵查小隊也該趕來了。叫他們發現了我等行蹤,殺也不是個殺,抓也沒得用。不如你們幾個先找隱匿之處藏了去,我一個人去尋那飛舟。憑我的本事,動動指頭便可叫他們灰飛煙滅——又正好我一個人來去自如,也不會暴露行蹤。”

    歲月見眾人身影沒去,便等不及地遁至半空,卻再也尋不見不二和飛舟的影子。

    忙伸出手掌,光幕一開,卻見上面只有代表自己的一個光點,魏不二的光點不知跑去了哪裡。

    她只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幾次合了光幕,又趕忙打開。

    還反覆搖晃手掌,一遍遍地仔細瞧看,終究還是失望了。

    看來,多半是人族飛舟上面有什麼厲害法陣,將她的秘術隔絕了。

    她真是懊悔不跌,想方才有數次機會與不二傳音說話,但卻因事態緊急,應對不暇,統統錯過。

    現在他駕著飛舟離開,她該去哪裡找人?

    沙場戰場,日後兩人或許咫尺之近,但再能見面的機會哪裡容易尋到?

    她還有滿肚子的話沒跟他說呢。

    早知道他溜得這般快,哪怕冒著被鐘秀秀察覺的風險,那時也該與他傳音說一句。

    也不知那飛舟行得快慢。

    在這段時間裡,走了多遠。

    她還有沒有機會追得上。

    更不知該如何與他取得聯繫。

    “再等下去,人該不會已經回了降世營吧?”

    正是最心急的時候,忽然想起寒冰界時,不二離開她獨自去找尋出口時候,她埋得一道暗扣。

    便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塊兒雞蛋大小的黑色石頭。

    捧在手心,滿懷希望的瞧著。

    這便是陰陽雙生感界石中的陰石。

    當初,在初入寒冰界時,為了讓不二離開溫泉去尋找回到宏然界的入口,她把陰陽雙生感界石中的陽石給不二,告訴他陽石有感應的功效,陰石有指引的作用。只有兩個合在一處,才能準確地找到通往傀蜮谷的出口。

    卻還留了一手——她沒有告訴不二,如果往其中一塊兒感界石中注入能量,另一塊兒也是能感應到的。

    只不過,在寒冰界時,她渾身修為盡失,沒有試過而已。

    “也不知那飛舟上佈下了什麼厲害陣法,但這感界石連界面隔離之力都可以感應,能不能助我尋到了他……”

    “只希望時間雖然過了這麼久,他也沒有把那石頭放進儲物袋中。倘若放進去了,那真是糟糕透頂。”

    想著,雙手捧著陰石,往裡面注了一道罡氣,虔誠地祈禱起來……

    數千丈高空之上,天鰩飛舟被一層透明光罩籠住——從外往裡看,只是一片空空蕩蕩;從裡往外看,自是與平常無甚差別。

    不二閃進飛舟內,卻是正好來到駕駛艙中。

    出現的位置又恰是秀秀站立之處。

    進舟的一瞬間,他把秀秀撞在了艙壁之上,自己和楚月也一併倒在地上。

    楚月當即觸發了隱身陣法的機關。

    劉明湘眼看人齊,與天鰩一通心意,駕舟翔空,溜之大吉。

    此刻,危險已去,劉明湘喜道:“哎呀,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遇上三個黃角魔,竟然也叫我們逃了去。”

    話說完,屋裡一片寂靜,無一人來響應。

    納悶著往回看,才發現身後三個人都在地上躺著——秀秀在牆壁一角,楚月壓在不二身上。

    秀秀第一個爬起來,臉色蒼白,似乎還沒有從方才的戰鬥中恢復過來。

    她勉強笑道:“我去後艙看看。”

    說著,兩步出了駕駛艙。

    楚月正要爬起來,忽然問不二:“你這裡什麼東西,硬邦邦的——怎麼還在震呢。”

    說著,伸手去摸。

    不二嚇了一跳,連忙把她推開,才從懷中掏出一物……
Babcorn 發表於 2018-5-30 10:07
第四百零七章 永遠在一起

    “你手裡拿得是什麼?”

    楚月看著不二手中散著紅芒的石頭,問道。

    “一種煉製法器的材料,”不二回說。

    他把石頭收回了袖中,卻在袖子裡緊緊地握著。

    這正是歲月給他的陰陽雙生感界石中的陽石。

    此時,這塊兒石頭正在微微地顫抖,還有些發燙。

    歲月從來沒有告訴他,這樣的情形代表著什麼。

    但他卻下意識猜測到,她來了,她看到了他。

    剛才突如其來的圓明劍訣的氣息就是證明——如果追根溯源,他的圓明劍訣就是她交給他的。

    那麼,方才在戰場不遠處窺視自己的強大角族人,也很有可能就是歲月。

    陽石的震動越來越急促,溫度也越來越高,握在手中燙的厲害。這是歲月在熱切地呼喚他。

    他的心跳得比這陽石還要猛烈。心口發燙,比陽石還要燙得厲害。

    他恨不得立刻跳下飛舟去找她。

    但無緣無故離開飛舟,一定會惹人懷疑。

    尤其是在他們剛剛才從角魔手中逃了出來,外面的危險還遠沒有解除的時候。

    他需要一個藉口。

    他苦思冥想。

    飛舟越飛越快,越走越遠。

    真是該死,他想不到任何一個合情合理的藉口。

    不如偷偷溜走好了,回來再解釋吧。

    “糟糕,”

    楚月摸了摸袖子裡面,說道:“我把陣法筆落下了!”

    在場的幾個人都知道,陣法筆是楚月佈陣的獨門法器。她幾乎從不離身的。

    劉明湘轉過身來,“怎麼會?”

    “大概是——逃得太匆忙了。”

    “傳送節點佈置完成了嗎?”不二問道。

    “他們剛來,”楚月說道:“我剛做完——筆就是那個時候落下了。”

    “在方才佈陣的地方麼?”

    “再往東一點……好像靠近灌木叢。”

    “那該怎麼辦啊?”劉明湘道:“那些角魔應該還在,回去太危險了……我們先藏起來,等他們走了再去找找?”

    “要是被人撿走……”

    幾個人都不說話了。

    如果沒有這只陣法筆,楚月佈陣的效率將大大降低,甚至有些陣法根本沒法佈置。

    這也就意味著,不二和楚月之前所有的計畫都宣告失敗。

    但陣法筆這麼珍貴,楚月怎麼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我現在回去,”

    不二說道:“儘量把它拿回來。”這簡直是老天爺在幫他。

    “不要!”

    駕駛艙的門忽然打開,秀秀衝了進來,“你瘋了?“

    說完這句話,她才發現所有人都在滿臉詫異地看著自己。

    她蒼白的臉上浮起一些微紅,

    “我是說,陣法筆丟了就丟了。計畫也可以重新再擬……”

    她還是這樣關心著他。即使他剛才把她的自尊心狠狠踩在地上。

    不二心中有些感動,卻裝作毫無察覺。

    “陣法筆不能丟,”他說道:“我去去就回。”

    “我跟你去——”秀秀說道:“我知道怎麼把它取回來。”

    其實她根本沒有想好。

    她只是覺得,如果他遇到危險,如果有什麼不測,她一定要跟他在一起。

    但不二已經催發了瞬息而至的神通。

    他一頭紮進了空間通道之中,又很快將通道合住。

    只剩餘音在傳承裡迴蕩:

    “你們到下一個空間節點等我。”

    不二離開不久,楚月來到艙尾的獨間。

    她從袖中取出一物,持在手中,正是那支本該遺失的陣法筆。

    她持著陣法筆在衝著艙壁一點,一道散射的光線照在牆上,形成一道光幕。

    光幕之上,魏不二正獨自在山林中遁行,四處張望著。

    她盤腿坐下,饒有興趣地看起來……

    不二自空間通道出來之後,便是茫茫昆比山林。

    他望著無窮無盡的參天古木,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心想出是出來了,但去哪裡找歲月?

    手中的陽石依舊滾燙,在不停地震動,也不知歲月是如何做到的。

    他拿在手中擺弄了一會兒,試著往裡面注入一道法力。

    下一瞬,便覺得陽石的溫度降了下來,震動也停了一下。

    這就是歲月給自己傳遞訊息的方式麼。

    不二想像歲月那邊的情形——她往陰石裡面注入一道罡氣,他手中的陽石就有了感應,震動,發熱。

    那麼,他往陽石裡注入法力,陰石中會不會也產生一些變化?

    他覺得很有可能。

    便每隔一小會兒,就往陽石裡面注入一道法力。

    陽石就一會兒發熱,一會兒泛涼,一會兒震動,一會兒平靜。

    又過了一陣,情況又有些變化。

    震動的規律改變了,不再是持續穩定的狀態。

    先是兩個間隔的長震動,又接了兩個短震動。

    這是什麼意思?

    是不是歲月在也那邊感應到了自己剛才對陽石所做的舉動?

    他心裡生了一團火,當下在林子裡找尋起來。

    先是隱匿住自家的氣息,往方才戰鬥的方向遁去。

    到了那處,卻是看見兩個人族偵查小隊在附近活動。

    想來是被方才的打鬥動靜引過來的。

    幾個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

    不二心裡有鬼,自不想露面。

    心想有人族的修士在此,歲月多半要藏起來。

    便悄無聲息地潛去楚月丟筆之處,隱在灌木叢中尋那陣法筆,卻什麼也未尋見。

    正納悶來著,手中的陽石忽然燙得跟碳烤的一般。

    緊接著,有人從身後輕輕拍他的肩膀。

    一股熟悉的淡淡的異香鑽入鼻孔裡。

    他心中狂喜,每一根血管都要歡快地爆炸。

    連忙轉過身。

    一襲酥軟溫熱的唇,熱烈地貼了上來……

    灌木叢中,柔軟的葉子輕輕摩挲著。

    “閣下,”

    歲月緊緊抱著他,他也不肯鬆開。彷彿是兩個泥人要捏合在一起。

    她湊到他耳邊,輕輕道:“既到了本尊洞府,也不打一聲招呼麼?”

    他清清楚楚記得這句話——是她初見他時說的第一句話。

    那個時候,他怕極了。

    他當然還記得從歲月洞府矇混過關之後,他被她漫天漫地地追殺,差一點沒命的情形。

    現在呢,他愛死了。

    “怎麼打招呼,”他說,“你可以教教我。”

    說著,他好像為了報復一般,把她摟得更緊了。

    他親了她的額頭,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臉蛋。

    最後,是她的唇。

    貪婪地索要她的舌頭。

    以至於她覺得自己整個人快要被他吸進喉嚨裡。

    不用任何語言,他們知道彼此的心意和想念。

    這個時候,唯有緊緊的擁抱,感受對方的心跳、脈搏,呼吸彼此的氣息,才能彌補久別的虧欠。

    ……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方才分開來。

    此時,灌木叢外兩個偵查小隊的修士尚未散去,人語聲隱隱傳來。

    兩個人的呼吸都有些粗重,心跳聲像此起彼伏的打鼓聲。

    這不是一個通靈境巔峰期修士和一個赤角大尊該有的表現。

    歲月面泛微暈,含笑看著不二,一句話也不說。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不二指了指灌木從外,傳音與她。

    歲月搖了搖頭,

    “我就要在這裡,”

    她說著,隨手一揮,一道無形波芒脫手而出,形成一道透明光罩,將這一帶統統攏住。

    這法術既有隔音之功,又有隱匿之效,以歲月的修為使出來,兩人自不必擔心暴露身跡。

    只是似乎是歲月故意而為,光罩裡面的聲音傳不出去了,外面的聲音卻絲毫無阻地傳了進來。

    他們又抱在了一起。這次是溫柔的擁抱。不像剛才,生怕鬆開手,就再也見不到。

    “你怎麼會在這裡?”不二問道。

    “看看昆比山脈的情況,你們不是也派了很多偵查小隊麼。”

    事實上,她是來看這裡的真實原因無法告訴不二。

    她愛他,但她和他還分屬戰場上決一生死的兩方。更何況,這件事很有可能會決定喀則城上萬角族人的生死。

    她同時深信,即使自己願意將告訴他,也只能讓他陷入為難。

    “告訴我,”她嗅著他身上的氣息,深深的望著他,“告訴我這些年來,你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我全部都想知道。”

    不二便從兩個人在昆彌分別講起,怎麼回的雲隱宗,怎麼被罰到西北,在西北的生生死死,怎麼被雲隱宗“請”出宗門。撿一些重點的告訴了她。

    當然那些最危險,幾乎要了他性命的事情,都一筆帶過,甚至根本沒有提起來。

    歲月當然也把自己的經歷道了出來。

    講到鎮魂塔劫獄的時候,她的語氣有些驕傲——因為這件事,她現在被當成大英雄呢——你看你的女人多麼優秀啊。

    不二卻有些尷尬。

    他親眼見證了她在鎮魂塔的豐功偉績。

    但他真的不能告訴她,他鑽在了一個女人身體裡,還用女人的身體,跟她面對面,甚至還說過幾句話。

    時間像閃電一樣快。

    幾乎就是眨眼的功夫,一個多時辰就過去了。

    考慮到秀秀她們應該還在下一個空間節點等待自己,他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

    但一想到分別,他的胸口就有些發悶。

    他忽然想起婉兒來找自己的事情,想起他晦暗不明的身世。

    想起這身份暴露後,可能引發的可怕結果。

    隱然間,有一個念頭從他腦子裡冒了出來。

    “我們走吧。”他在她耳邊說道。

    “什麼?”歲月楞了一下。

    “跟我離開這裡——永遠離開。”

    他說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沒有種族的仇恨,沒有戰爭,沒有強權欺壓迫害,沒有無窮無盡的麻煩。就我們兩個人,簡簡單單,自由自在,永遠在一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8-6-4 09:48
第四百零八章 偉大的翻身仗與灌木叢裡的英雄

    (一)

    “現在嗎?”

    歲月問道。

    “現在還不行,”不二說,“有一些事情需要提前準備好,有一些麻煩需要盡快解決掉——但不會太久。”

    需要解決的事情真的不少。

    比如,喀則古城快要開啟了。

    他必須在古城裡走一遭,一方面為了兌現與楚月的承諾——她幫他了結三人組,換來他出手對付她的敵人。

    這個承諾沒有答應也就罷了。但既然答應了楚月,就一定要做到。

    另一方面,這也是復活木晚楓的最好機會。

    在徹底告別過去之前,將這位紅顏摯友從無盡的黑暗帶回光明,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

    (二)

    歲月則有些發呆地看著不二,臉頰泛起一圈紅暈。

    她萬萬沒有想到不二會提出這樣的請求。

    腦海裡生起的第一個念頭,當然是願意。

    她太願意了。

    和自己心愛的人過無憂無慮的生活,這是天底下任何一個女子都夢寐以求的事情吧。

    她原先就有過這個念頭。

    甚至,在寒冰界,在大霧蟲海的時候,她就曾想過。

    為什麼要去回到宏然界。

    乾脆就待在寒冰界吧,在茫茫的冰原上,在地底的溫泉裡,每天看銀裝素裹的世界,和笨拙的雪獸為伍。

    大霧蟲海也可以啊。

    哪怕那裡沒有人煙,全是吃人的蟲子,在枯燥單調的洞府中,她也可以歡歡喜喜地跟他生活一輩子。

    即便是回到了宏然界,她也常常想起這件事。

    她一度還擔心他不願意放棄他一直擁有的生活,放棄他已經習慣的一切。

    但歡喜過後,她很快想起另一件對她而言極其重要的事情——

    人族大軍向青疆吹起了號角。

    她的族人正面臨著生死危機。

    與此同時,她的故土在一點點土崩瓦解。

    她的父親,她的親人,她所有的族人,都在為種族的延續傳承全力以赴,生死不顧。

    甚至,有數不清的角族前輩,已經為此付出了生命,付出了血淋淋的代價——那些初次踏上宏然界土地的前輩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而她,作為王上的女兒,作為角族人心目中的女英雄,並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比如眼下,在喀則城與降世營的生死對壘之中,她覺得自己可以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所以,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她怎麼能為了一己之私就抽身離去呢?

    就這樣離開的話,即使真的能跟他到達一個無憂無慮的地方,她也無法心安理得,踏踏實實地生活下去。

    她會寢食難安的。

    在每一個漫長的夜晚,都會想起失去家園,在宏然界苦苦掙扎的族人。

    她願意跟他走。

    但怎麼也得等到角族人在宏然界,或者在任何一個世界安身立命之後吧。

    至少,也要等這次大戰結束,她的族人順順利利度過一劫吧。

    至少的至少,也要等到她用自己的智慧,幫助喀則城戰勝降世營之後吧。

    但她又不得不考慮到另一種可能,這件事不能拖得太久了——大戰馬上就要來到,而他就在降世營中,誰能保證他一定會在殘酷的生死決戰中,幸之又幸地活下來?

    (三)

    跟他走,

    還是留下來,為族人的安身立命貢獻自己全部的力量。

    就在兩個選擇在腦海中激烈碰撞的時候,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血祭族女王艾達的詛咒!

    “他們最後的希望,將在一對異族戀人和一個混血兒手中被毀滅。”

    這句話不停地在她耳邊迴蕩。

    混血兒是誰,她無從知曉。

    但異族戀人呢。能夠摧毀角族人希望的異族戀人,當然是一個人族,一個角族。

    會不會是她和不二?

    因為她再也不曉得,這世上還有另外一對異族之戀。

    哦。或許是有的。

    她同族的那位大齡遠方侄女,不就與一個人族男子相愛了麼。

    但這兩個人早就失去了蹤跡。

    她更願意相信,詛咒中所說的異族戀人就是她和不二。

    那麼,她就有了充足的理由跟不二離開——

    是的,走得遠遠的。

    甚至離開宏然界,遠離這些紛紛擾擾,再也與角族人的復興大業無干,也就無法毀滅族人的希望了吧?

    “我跟你走,”

    她終於說道:“但要等到喀則城和降世營的攻防戰結束——我得為我的族人做點什麼。”

    (四)

    對於歲月的決定,不二非常理解。

    甚至,他還有些愧疚。

    她跟他不一樣。

    在她的心裡,充滿對族人的熱愛。

    在她的肩上,還扛著帶領角族人尋到新的家園的重擔。

    在寒冰界和大霧蟲海兩人交談的時候,她的話語中總是流露出對故土的眷戀和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來著。

    而他呢,他對人族,對故土,對故友和師門,對他心裡認同的兩位師傅,對他的爹娘,當然也有很深的感情。

    但現在,他的爹娘早已失去蹤跡,他的師門將他請了出去。

    他的兩位師傅——樹中老者在雲隱山脈中有他的怡然自得,黃宗裳也早已銷聲匿跡。

    他的故土長樂村已成一片廢墟——就是被角族人毀掉的。

    他的那些故友,沒有了他,也可以過得好好的。

    碾冰院小隊的姑娘們或許會難過,但不會很難過。她們的日子很快會回到正軌。

    或許,只有鐘秀秀會因為他的離開而哭泣,而傷心。

    但時間可以幫助她。總有一天,她會把他忘得乾乾淨淨。

    至於人角兩族的大戰,他渺小的完全可以忽略。

    這樣一來,他對於宏然界,對於人族,對於旁人,便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甚至,因為他的身份,他至今成迷的出身,他或許還是一個多餘的人,一個很可能被每一個人族都厭惡的存在。

    他的離開沒有任何負擔,也無需留戀。

    “那我們約好,”

    他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不管喀則城和降世營大戰的結果如何,大戰一結束,我就帶你離開這裡。”

    “現在呢?”

    “我們暫時分開。”

    (五)

    “你可不可以跟我先回喀則,”

    歲月說道:“我再也不想和你分開了——你到了喀則,什麼也不用做,誰也不會為難你。”

    其實,她想說的,如果他繼續在降世營的話,她根本放心不下。但她知道,她不能以此作為理由把他留下來。

    不二卻一下子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但他不能去喀則。

    有三個緣由。

    第一,如果真的要離開,他首先要除去李雲憬在自己身上種下的靈氣標識。

    自從這道靈氣標識種在他身上,他就無時不刻不再研究怎麼解決它。

    上一次,他本來已經將標識除去。但逃到蠻荒後,還是被李雲憬抓了回來。

    後來,他查了大量關於靈氣標識的資料,終於查證李雲憬在他身上種的是一種子母相連靈氣標識。連帶破解之法也有了著落。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一旦對靈氣標識出手,李雲憬會立刻趕來。

    或者,他可以走得遠一些,再去除標識。

    可一旦他將要李雲憬可控的範圍,李雲憬很快就會出現。

    所以,他必須耐心的等待。

    直到大戰開啟,李雲憬與喀則城的紫角對上手,無暇顧及他的時候。

    而在這之前,他只能在李雲憬的眼皮子底下行動。

    第二,兩個人得做好充足的準備。他的想法是,徹底離開宏然界。因為只要待在這裡,就無法避免人族與角族生死不共戴天的矛盾。

    但離開宏然界談何容易。

    首先要找到跨界傳送陣——只有三大宗本宗山門裡才有。

    即便找到了跨界傳送陣,啟動所需的天文靈石數字,也絕非他能付得起的。

    他打算等除去靈氣標識後,找蘇纖求助。

    他曾看到關於蘇纖的生死危機,這個籌碼應該足夠她出手一次。

    就算順順利利到了異界。往後的修行和生活還需要很多東西,都得提前張羅,這也要花費時間。

    第三,就算他身份成疑,就算他無足輕重,他也不能在人角兩方大戰期間,作為一個被保護的對象,待在喀則城裡。這跟投敵叛變有什麼區別?他到底是還算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人啊。

    “我向你保證,分開只是暫時的。”

    他說:“不論這場大戰多麼殘酷,不論遇到什麼樣的危險,我一定會活著來見你,站到你面前,帶著你離開。請你也向我保證,一定會好端端活下來,等我來接你。”

    他語氣比金鐵還要果決,他的自信如巍山一般堅挺,叫她無法再繼續相勸。

    “我也向你保證,”她說:“我一定會好端端的,等你來找我。”

    (六)

    話至於此,時間已過去很久。

    不二看了看天色,有些不捨地說道:“我得回去了——有人在等我。”

    他再次擁抱歲月,緊緊地抱了一會兒,又一會兒。

    終於鬆開她,轉身要走。

    剛走了幾步,彷彿聽見身後,歲月說了一聲——“等一等。”

    他轉過身來,歲月直勾勾地看著他。

    “你叫我?”

    歲月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太陽向西面偏了許多,光照不如正午的時候明亮,穿過層層林葉卻顯得格外柔和靜謐。

    歲月的臉白皙又英氣,又難掩幾分赤霞的羞澀。

    漂亮的眼睛好像在他耳邊輕輕說著情話。

    這個時候,幾個人族偵查小隊已經散去。

    四周靜悄悄的,反襯出兩個人的心跳像打鼓的聲音。

    他再也忍不住了,大步走過去,一把抱住她。

    她也迎了上來。像蝴蝶輕盈地躍入花叢。

    “我想和你再待一會兒,”歲月說:“我不知道,下次見你還要多久。”

    也有可能,這一次就是永別。

    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

    不二說:“我會來找你。不會很久。一定。”

    歲月含笑看著他:“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

    不二把耳朵湊過去。

    “你還記不記得,”歲月纖細又柔軟的手在他的背後遊走,像海水撫摸他的脊背,“在浩瀚森林的客棧裡,你喝醉了……”

    他搖搖頭,心開始狂跳。

    “那你記不記得,”

    她接著說,“在大霧蟲海中,咱們中了那怪人的迷香,我一掌把你拍暈了……”

    他不說話,深深地看著她。她的眼睛在說話。

    他覺得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就在這裡。

    他忽然將她抱住,溫柔地壓在身下。

    他把她的兩隻手輕輕壓住,惡狠狠說道: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他說:“但這次,我絕不會讓你得逞了。”

    他決定暫時不走了。

    因為他渾身都要歡快地飛起來。

    夕陽在一點一點往下滑,這裡的溫度卻陡然急升。

    激昂的聲音在林中迴蕩。

    林鳥不知人的快樂,卻以鳴叫聲應和,像勝利的號角。

    這是一場偉大的翻身仗。

    他再一次成為灌木叢中的英雄。
Babcorn 發表於 2018-6-9 10:17
第四百零九章 秀秀的任性和一件邪門的事

    一

    秀秀從噩夢中驚醒。

    或者說,她是哭著醒來的。

    她先前是因為傷心到極點,才在原先放貨物的艙室中睡著了。

    難過的時候,她總是喜歡找一個沒人的地方獨自待著。這裡再合適不過。

    她把灰塵清理一遍了又一遍,空氣中卻還有灰塵的味道。

    這灰塵好像魏不二啊,無孔不入,無處不在。也永遠沒辦法從她的心裡抹去。

    但魏不二又比灰塵可惡多了。

    至少灰塵不會讓她這樣難過。

    就在剛才,她再一次夢見了令自己肝腸寸斷情形。

    醒來的時候,她的臉上濕漉漉一片。

    是啊,在夢裡她就一直在哭著。

    她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可以痛到如刀絞一般的地步。

    六耳獼猴啊,你為什麼要賜給我這樣的神通。我不想要。

    但現在,木已成舟,烈火也早已點燃乾柴。

    她就要這樣放棄人生中唯一一次的愛情麼。

    不甘心啊。

    她的愛情連嫩芽兒都沒有冒出頭,就被寒霜打掉了。

    可他卻還絲毫不知道,她為了這渺無希望,付出了什麼。

    她背出了師門,告別了養育自己多年的師父。

    大道受阻,差一點死在通靈境的瓶頸上。

    屈服於陸盈,餘生再無希望。

    這些苦難都不算什麼。

    如果能換來魏不二在她所剩不多的時日裡,對她一點點的關心,一點點的心動,她心甘情願。

    甚至,付出更多,乃至付出生命,她也無所畏懼,也會勇往直前。

    但殘酷的現實是,他根本不會對她動心,他把心通通交給了另一個女人。留給她的,只是冷冰冰的背影。

    比寒冰界的天氣還要冷

    想到這裡,她覺得自己也置身於寒冰界裡,冷得要命。

    但她至少還沒有被凍死。還在頑強地堅持著。

    她覺得自己也未必敗得無可挽回。

    也許,因為三年之約,到最後她一定會輸。

    但這三年裡呢她還可以全力以赴。

    唉,她也只有三年的光景了。

    為什麼不能讓他在這三年裡,喜歡上她。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只有一天,一個時辰,一炷香,甚至更短的時間也可以。

    也許,這樣有些自私。

    但她偏要自私一點,她就是要任性這一次。她的一生還有幾次任性的機會啊。

    可怎樣讓他喜歡上她用什麼手段

    她的手段多著呢。

    陰招壞招損招使毒計歹計,這些她都能使得。

    而且,憑她的聰明,旦要使出來,比誰都要使的好,使的厲害,使的他毫無察覺、一頭栽入陷阱。

    但她絕不要用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她要光明正大地作戰。

    他越要冷淡她,她越要對他好。

    偏偏看看她好成這樣,能不能換回他的心意。

    魏不二啊魏不二,你就是鐵石心腸,我也要把你融化了。

    二

    不二和歲月親熱起來,就誰也不知道時間了。

    歲月的修為固然要高一些,也更有一點經驗。

    但不二的體質也不是尋常人可以比得了的。

    兩個人幾番鏖戰,全情投入,揮汗如雨,終是難分勝負。

    有了這一次**徹骨的經歷,他們就更捨不得分開了。

    在林子裡又說了好一會兒子私心話,歲月就是不肯離去。一定要纏著他一起再待一會兒。

    不二隻好叫她先走,又說“咱倆今天分開,把各自的事情辦好,就是為了今後更久、更踏實的在一起。”

    她才一步三回頭的離去了。

    不二一直等她的背影消失不見了,才獨自離去。

    不久,楚月就傳來消息,說陣法筆已經找到了。

    他也就不再耽擱,徑直往約定好的地方趕去。

    趕路的途中,他還在回味剛才的激情、熱烈和溫存。

    他和歲月從今往後,緊緊地綁在了一起。永遠不能有旁人將兩個人分開了。

    這讓他身體的每一寸都散發著快樂的氣息,更加迫不及待地想帶著歲月遠走高飛。每一天都過這樣的生活。

    他願意為此拼盡全力,拼上所有,直到完成他許下的誓言。

    他的心臟一度激動地要從胸口跳出來。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尚未平靜的胸口。

    他忽然想到什麼。

    連忙把衣襟扯開,在自己的胸口上,看見一道漂亮的蝴蝶紋身。

    糟糕。

    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情,有沒有被木仙師瞧見。

    如果她全程觀戰,那真是一段糟糕透頂的記憶。

    他只能默默祈禱在這段時間裡,她一直處在沉睡的狀態中。

    才把衣襟重新合起來,卻未發現,胸口上的蝴蝶紋身微微閃過一道黃芒,旋即又陷入一片寂靜。

    三

    當不二返回飛舟的時候,已經過了很久,楚月剛好佈置完這個節點的所有裝置。

    “下次如果出現類似的狀況,”他說,“我們一定要仔細找一找。”

    他故作寬容和慷慨,大度地原諒了楚月把他置於險境的行徑。

    楚月卻衝他眨了眨眼睛。

    他總覺得她有話要說,但問她又什麼都不說。

    回到飛舟上,劉明湘在駕駛艙裡。

    秀秀卻不見了。

    “鐘師妹呢”他問道。

    “咦,剛才還在這裡。”

    三個人到處找,把附近一帶都要找遍,卻還沒有找到秀秀。

    不二心中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想起自己不久之前說的那些冷冰冰的話,懷疑秀秀會不會因此獨自出走,甚至會發生什麼意外。

    他越想越擔心,始終不肯放棄找尋的努力。

    又過了不知多久,秀秀竟然從飛舟上走了出來。

    “你們在幹什麼”她輕輕地問道。

    不二有些生氣“你去了哪裡我們一直在找你。”

    “我就在飛舟上啊。”

    “我們把飛舟都找遍了。”

    “我去貨倉找東西,”秀秀說,“不小心在裡面睡著了。”

    “你的眼睛怎麼了。”隨後趕來的劉明湘問道。

    “眼睛裡進灰塵了。”秀秀說。

    不二仔細看她。她的眼眶微微泛紅。

    他再不忍心苛責他。

    “人沒有走丟就好我們出發吧,向下一個節點。”

    二

    往回返的路上倒是很順利。

    楚月的佈陣乾脆利落,所有節點一次佈置成功。

    劉明湘同天鰩的配合也更加默契了。

    秀秀的心情卻一直無法平靜下來。

    她一路都在琢磨一件事,魔女到昆比,究竟是為了什麼。如果是來勘測地形,那麼她能否決定角族人會不會在昆比埋伏。

    如果是,她有一件事想不通。

    魏不二就在後勤部隊中,她不怕誤傷魏不二麼

    快到降世營駐地的時候,她把不二單獨叫到儲物倉。

    “你還記得我們之前說過的話麼”她說。

    “角族人的計畫”

    “原先只是猜測,”她說“現在,我堅信角族人一定會在昆比布下埋伏。”

    “就因為我們在昆比遭遇了角魔”不二說道,“他們或許只是偵查兵。”

    “如果只是偵察兵,用得著安排一個赤角過來麼”

    “赤角”

    不二的瞳孔猛地一縮,警覺地目光瞧向她,“我們對戰的時候沒有見到赤角吧”

    “我看見了。”她說道。

    她的心口一陣劇痛。

    “在哪裡”

    “就在戰場旁邊。”

    “如果真的有赤角魔,我們恐怕逃不掉吧。”

    “她沒有出手。”

    她直視他的眼睛,“不要問我她為什麼沒出手。我不知道,我也猜不到。但我肯定,她全程在盯著我們。”

    不二跟她對視一會兒,終於敗下陣來。

    “我會跟大帥講的,把我們所見所聞都告訴她,”他有些心虛地說,“但我不保證她會採納。”

    “只要你告訴她,你在昆比看見了赤角魔。”她說“大帥會明白一切。”

    說完,她就往門外走去。

    腳步執著又堅定。

    這是她與她的最終戰役,她一定要贏。

    三

    歲月的心情也難以平復。

    她一路往回走,一路在思謀往後的事情。

    跟不二離開之後,她就再也不能為族人做任何事情。

    在那之前呢,她要把自己能夠給予的,能夠付出的,全部貢獻出來。

    與隊伍匯合的時候,已是當頭明月。

    蟒蚺從林中急行而出,“怎麼花了這麼的時間”

    “我中了埋伏,”她說,“下次叫我碰見,他死定了。”

    蟒蚺很失望,但也沒法兒再說什麼。他心裡升起一種無力感。

    自從在傀蜮谷遇上了那個小子,命運的軌跡就有了定論。他的歲月與他越行越遠。

    這也讓他逐漸成熟起來,不再是只會甩尾巴的大傻個,也不再是那個對歲月毫無保留信任的愛慕者。

    也許一切都是天意。

    那小子逃走也是天意。

    好有一天,命運叫他親手解決對方。

    “這樣一來,我們的行蹤徹底暴露了,”他說道“昆比山脈的計畫只能放棄。”

    “不能把希望全部寄託在護城大陣上,”歲月說“太被動了。我要的是徹底擊潰對方。”

    “但是,”蟒蚺說道“敵人已經有了防備,埋伏沒有任何意義。”

    歲月把蟒蚺帶到一個偏僻處。

    林中愈加靜謐幽暗。

    “我們的埋伏不需要太多人手,”她說,“也不會影響到主城的防禦計畫。”

    “感覺還是很難。”蟒蚺猜到她要告訴自己一些不能讓旁人知道的計畫,心中微微一暖。

    她對他,終究還是與旁人不一樣的。

    他有些興奮地開始幫她謀劃起來“我們需要萬全之策。昆比山脈雖然很大,但人族如果早有準備,任何一支稍有規模的隊伍都是藏不住的。就算真的能藏起來,在一次攻擊之後也會馬上暴露我們也不能只進攻一次吧”

    “有的時候,”歲月說“只需要一次關鍵時刻的成功,就可以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關鍵時刻”

    “我現在沒法兒告訴你具體是什麼時候需要耐心等待。”

    “那藏身呢在哪裡藏身。進攻之後該怎麼撤退”

    “你知道喀則城裡哪一族人數最多”

    蟒蚺不明白歲月為什麼會問起這個,但他尚且記得在剛到喀則的時候,孤風羽曾經說過這件事。

    “烈風族”

    “是掘地族。”

    “這跟孤風羽說得不一樣。”

    “在疊塔大陣諸城之中,喀則城建設的時期最晚。後來占卜族的人預測大戰將至,為了趕工期,喀則城曾向沙洲、塔爾木還有一些周圍的城池緊急調度了一萬多掘地族人孤風羽說烈風族最多,那是因為沒有考慮到這些掘地族人。”

    “這與我們的計畫有什麼關係。”蟒蚺說道“這些掘地族人比雞崽兒還要弱小。”

    “關鍵就是這些掘地族人。”歲月說道。

    這實在有些荒謬。

    “一定要深思熟慮啊。”他勸道。

    歲月笑道“我們先回喀則吧。”

    四

    在歲月遠赴昆比調查的日子裡,古有生始終在不停地收集和分析血祭族人的皮膚碎片。

    大毛從他的小夥伴手中買到了3塊兒碎片。

    每一個碎片都帶給他一些零星的信息。

    比如喀則古城是強者的墳墓。

    血色祭壇具有讓死人復活的能力。

    祭壇是掌控此界的鑰匙。等等。

    這些信息足夠驚心動魄。

    但再沒有一個碎片擁有像第一個那樣龐大而驚世駭俗人的信息。

    令古有生有些失望的是,沒有哪個碎片提到進入古城後是什麼狀況,會遇到什麼危險。

    這就意味著古城之旅完全無法預測,這太讓人提心吊膽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蒐集更多的碎片,獲得更多的信息,來做更加充分的準備。

    這天,大毛再次找到他。在統領府赤角塔,他的房間裡。

    大毛從懷裡掏出一塊兒布,裡面裹著一塊碎片。

    “就一個麼”古有生問道。

    “大哥哥,對不起,”大毛撓了撓頭“你大概遇到競爭對手了。”

    “誰”

    “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人。”

    古有生的表情立刻變得很嚴肅,

    “他在哪兒”

    “誰也找不到他究竟在哪裡。”大毛搖了搖腦袋,苦笑道“但要是誰挖到了碎片,他肯定就會出現。”

    古有生立時緊繃起來這些碎片是他的命根子。

    誰跟他搶碎片,就是想要他的命。

    “我在為我們的王上工作。王上叫我蒐集碎片,這些碎片就只能給我”他說道,“你告訴你的小夥伴,不要把碎片賣給他們。”

    “他們出的價錢更高。”大毛說“我有幾個小夥伴也想成為青角。你知道的,這件事需要很多錢,他們根本禁不住半點誘惑。”

    古有生從懷裡拿出一個袋子遞給大毛,裡面裝了大筆的角晶,

    “告訴他們,我可以比黑斗篷高一倍。”

    五

    大毛走後,古有生曾試著尾隨在他身後,繼而找出黑斗篷。

    他真的想看看究竟是誰在和自己作對。

    是誰想要了他的命。

    但離奇的是,黑斗篷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據大毛統計,他大概收集了大約78個碎片。

    這之後,任何新的碎片被挖掘出來,都無法將他再次吸引出來。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們只需要幾個碎片就足夠了

    碎片是進入古城的入場券,這也就說明,黑斗篷的背後,一共有八個人也要進入古城。

    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古有生只能憑空猜測了。

    他悶悶不樂地往回返,一路順帶瞧瞧大毛給他的新的碎片。

    當他把它捧在手心。

    冰冷的機械音毫無意外地響起。

    但裡面的內容卻讓他感到意外

    “收集到新的血祭族人皮膚碎片,解鎖古城奧秘一則古城的開啟,就在一年之內。”

    他微微發愣,半晌才回過神來。

    留給他準備的時間,不多了。

    他必須爭分奪秒。

    這個時候,腰間的傳聲石也響了起來,是蟒蚺的聲音

    “我們回來了。大尊要見你。”

    六

    在一座高大的青角尖塔的陰影中,一個身披黑色斗笠的男子,望著古有生的背影消失在街頭。

    他面帶諷笑,轉身離去。

    不久,他到了一座禿角圓頂建築之中。

    在一群髒兮兮的禿角人中穿行而過。

    一個掘地族人像鏟子一般的手掌刮到了他的斗篷。

    斗篷的繫帶鬆開,整個滑落下來。

    露出了男子的樣貌。

    如果厲無影在這裡,一定可以認出他就是曾經在降世營追殺過他的銀弓男子張庚。

    只不過此刻,他頭上頂著一個兩紋青角。

    “找死麼”張庚異常熟練地用角族語說道。

    挑釁的目光射在掘地族人的臉上。

    掘地族人看到他頭頂的青角,很快低下腦袋,裝作什麼都沒聽到。

    張庚嘴角抽了抽,譏笑一聲。

    旋即拾起斗篷披上,轉身,繼續在人群中穿行。

    不久,他從一個犄角旮旯的房間鑽入地下通道。

    沿著通道獨行不久,在一個根本看不到門的通道壁上,一頭紮了進去。原來,竟是幻術的把戲。

    另一頭是一間佈滿了複雜儀器的密室。

    言薇正站在一個顯示屏前,看著上面閃亮的光點。

    “又有一個碎片被挖出來了,”她說道“不過,我們已經夠用了。”

    “歲月回來了。”張庚把斗笠扔到地上,整個人大躺到沙發上,擺出一個大字,“古有生被她叫回去了。”

    “他有沒有發現你”

    “他怎麼發現我”張庚冷笑道“就憑他腦子裡那個屁用沒有就知道壓榨的系統麼”

    “人家活著不容易。”

    “不如說智商有問題。”

    “不管怎麼說,”言薇指了指顯示器屏幕上的光點,“別再打碎片的主意了。角族人雖然允許我們在青疆自由活動,但一旦威脅到他們的安全,結果還是很可怕的。”

    “我早就不想和這些渾身冒著臭氣的掘地人打交道了,”張庚雙手抱頭,把腿架在茶几上,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鄭老大他們那邊進展呢”

    言薇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按照因果法則,世界石的周邊,會有非常神奇,甚至詭異到極點的事情發生麼”

    “嗯。”

    “他們最近從宏然除魔英雄傳大綱裡,從複雜的故事脈絡中,梳理出一個重大發現”

    “原著之中,所有可能擁有金手指的角色,幾乎都出自雲隱宗。”

    張庚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這也太邪門了”

    七

    古有生回到赤角塔的議事廳裡。

    歲月和她的隊伍早就等在這裡。

    “大尊,”他走過去,迫不及待想向她匯報自己的收穫。

    “先等一等,”歲月笑道“我們有重要的客人。”

    “客人”

    古有生只好退到大廳一角,好奇地等待。

    不久,一個身披紫袍、面容衰老的紫角憑空出現在大廳中央。懸空而立。

    歲月和一眾角族人手捂右胸,高聲道“恭迎地尊大人。”

    紫袍地尊微微點了點頭,說道“諸位天尊已經看到爾等呈報消息。”

    歲月說“還請明示。”

    紫袍地尊環視大廳,目光停留在古有生的身上,

    “占卜族專門為此事占卜,得到的訊息很模糊。但有三點是明確的第一,這個詛咒真實存在,本族深受其害;第二,如果想破解詛咒,天尊大人們絕不能插手,甚至像我這個級別的人物都要嚴格控制。”

    “如果插手了會怎樣”

    “天尊插手,詛咒的反噬會更加瘋狂,我們的報應來得會更快,”紫袍地尊說道“如果我們這個級別出手,對破解詛咒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但出手的人一定會死。”

    歲月面色一肅,“上方的意思是,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她微微有些失望,但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她從來都敢於面對困境,也善於面對困境。

    紫袍地尊說道“我會待在這裡幫助你們直到詛咒被破解的時刻。”

    歲月面色一肅。半晌才問道“蠻斯衛大人也同意這件事了”

    “蠻大人沒有看到你們的信息,”

    紫袍地尊向大都的方向瞧去,目光中充滿希冀,“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你們不久就該知道了。這件事足以叫我們舉族歡騰。”

    說著,他又把目光投向大廳一角,古有生身上,

    “第三點可以確定的是,占卜族的紫角說,破解詛咒的關鍵就在這個人族小傢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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