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不二大道 作者:文刀手予(已完成)

 
Babcorn 2017-10-25 18:27:4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3 218032
Babcorn 發表於 2018-6-9 10:19
第四百一十章 艱難的抉擇和暴風雨要來了

    回到降世營當晚,魏不二很罕見地沒有去燭谷修煉。

    他一直在想,該不該將昆比山脈看到的情形,將秀秀的推測告訴李雲憬。

    歲月肯定沒有說謊她的確是來昆比偵查情況的。

    但她也沒有告訴自己太多的信息。

    對此,他可以充分理解。

    歲月腦子裡的計畫肯定事關喀則城與降世營的生死之戰。

    如果她毫無保留地告訴他,他會更加難辦。

    讓他困擾的是,假使歲月遇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任何一個旁人,她肯定會殺人滅口。這樣一來,也不會面臨暴露的風險。

    可現在,他活著回到了降世營,就無法避免眼前艱難的選擇。

    如果按照秀秀的要求,他將他們看見赤角的信息告訴李雲憬,很有可能導致歲月的計畫徹底失敗而失敗的根源就是,歲月放過了他。

    但如果不將此事說出來,萬一在昆比山脈真的出現了埋伏,造成戰場上無法挽回的損失,他魏不二就是人族的罪人。

    他苦思一夜,到了凌晨天亮的時分,終於作出最後的決定

    他得告訴李雲憬。

    這場大戰真的有可能因為一件小事而決定了最終走向。

    魏不二從尋過那裡知悉李雲憬第二日的安排。

    一大早,他就趕到李雲憬的營房門口。

    只等了一會兒,李雲憬就從裡面走了出來。

    她應該是要去議事營房。

    不二看她的氣色,越來越平穩。

    想來是體內的邪淫之力已經被牢牢地掌控。這也證明,傀儡果然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有事快說。”李雲憬道。

    “我在昆比見到了角魔。”

    “是赤角魔吧。”

    不二有些驚訝,不知道她是怎麼猜到的。

    甚至有一點心虛,擔心她種在自己身上的靈氣標識還有別的作用。

    “如果只是黃角魔,或者青角魔,”李雲憬道:“你就不會來找我了。”

    不二長吁一口氣,

    “大帥英明。”

    “放心吧。”李雲憬告訴他:“角族人會在昆比山脈動手腳,我們早就考慮到不管他們會針對主力軍,還是針對後勤補給部隊,都只能有來無回你和你的小隊也不會遇到任何危險。”

    不二尷尬地笑了笑,然後告退。

    他只是把見到的說出來,不做任何分析判斷。

    李雲憬到了議事營房。

    營房裡擺著七套桌椅。

    這裡除了她,楚執,副將楚憤,還有四個天人境修士。

    其中兩個是楚家人,一個叫楚門,另一個叫楚問。

    還有兩個是常元宗附屬宗門的修士。

    這四個人在戰事平穩的時期只作掛名,人也在內陸行走修行。

    大戰開啟時,他們才返回降世營加入決策和戰鬥之中。

    今天要開的是議事會。這也是常元宗六營普遍採取的決策體系。

    李雲憬一直覺得這種決策系統是個拖累。

    雖然是她降世營主帥,但在一些重要事情的決策上依然通過營中議事會決定。

    議事會的成員就是這七個天人境修士。

    重大決策投票決定除了一些特別緊急的時刻。

    人數過半,一件決議就可以通過。成為整個議事會的意志。

    但如果沒有過半,最好放棄這個決議。

    當然,作為一軍之主,她也可以獨斷專行。

    但如果這個決議引發了嚴重的負面後果,很有可能引來軍方監察院的問責。

    如果決議事先通過了議事會,懲罰就可以分攤到議事會每個人身上。

    至於她獨斷專行的事情,那只能自吞苦果。

    所以,她必須謹慎行事。

    其實,這樣的情況恐怕也只是降世營獨有。因為其他五營的大帥都是天人境後期,又都是老資格,威望很高。議事會基本都是大帥拍桌子說了算。

    而她,還需要血腥戰場的正名。

    議事會的七個人裡面,她和楚執,還有一個疾風谷的天人境修士是一派。

    楚憤,降世營的支系楚門,還有蒲天宗的天人境修士一派。

    另外一個楚家弟子楚問是牢不可動的中立派。他為人剛正不阿,處事公平。他的意見十分重要。

    事實上,楚問是李雲憬從宗內爭取過來的。

    當時降世營議事會只有六個人,決策常常陷入僵局,需要有一個人來打破平衡。

    如果選一個完全偏向她的人,未必是一件好事。

    所以,她請來了楚問。而楚問在之後的表現也證明她的抉擇完全正確。楚憤三人組沒有因為這件事作太過激烈的抗議。

    “在這種特殊時期遲到,會耽誤每一個人的時間。”

    楚憤說道:“大帥。”

    他把大帥兩個字故意拖長,又加了重音。

    李雲憬看見楚執的臉上露出冷笑。

    她卻依舊平靜:“我剛才接到了一條重要訊息昆比山脈出現了赤角魔。”

    楚憤問道:“哪來的消息?”

    “一個去昆比運送物資的後勤隊”

    “就是你徒弟那支小隊吧。”楚憤的意思是,這個消息根本不可靠。

    “我們在昆比的幾隻偵查小隊也有反饋。”

    李雲憬說著,取出一個符,揮手射出一道光幕,一個疾風谷通靈境修士李崖站在昆比山脈林中匯報,身後是大片樹木被毀得面目全非的場景:

    “報營部,我們在昆比山脈西面一帶捕捉到了赤角能級的波動據現場觀測,戰鬥只是黃角和通靈等級的。但我們當中一位鎮海獸是鬼豺的修士認定,這裡肯定出現過赤角魔。”

    “我們來決定吧,”

    李雲憬收起符,說道:“是否針對昆比山脈可能出現的埋伏,安排一支特殊部隊。”

    李雲憬帶頭舉手同意。

    之後,她看見楚問也舉起了手。

    四比三你,這件事就算通過了。

    ……

    “第二個議題,”

    她接著說道:“第二輪戰鬥陣法的比例問題。”

    戰鬥陣法的比例非常重要。

    是強擊類陣法佔比多,還是消耗型陣法佔比多,決定著戰役是偏向速勝戰,還是偏向消耗戰。

    這個問題一直是降世營議事會爭議最激烈的問題。

    李雲憬一派期望盡快攻下喀則,為後面第二波攻勢爭取休養生息的時間。

    從李雲憬自身來講,早一些攻下喀則有兩點好處,第一,傀儡也可以在攻城之後得到休養,第二,越早拿下喀則,獎勵的軍功越多,她從常元宗脫離出去,開宗立派的願望就能越早實現。

    楚憤一派理所應當站在打持久戰、消耗戰的一方。

    這樣做會損耗更多的補給,但戰鬥的激烈程度會降低,降世營的修士傷亡也會降低。

    等到其他幾個營攻城結束,還可以來支援降世營。傷亡就會更少一些。

    當然,戰局隨時機,隨實際的情況變化。

    誰也說不準戰鬥打開了,到底會發生什麼。

    甚至,在戰前就有可能發生變化。

    李雲憬聽說,宗盟在與北方妖族人的斡旋中取得了重大進展。

    妖族人很有可能同意人族借道的計畫。

    那麼,整個戰爭的佈局將徹底改變。

    但是在眼下,因為陣法配置的問題,降世營還是免不了一場激烈的爭執。

    一整個上午,議事會的成員就在不停地辯駁和對峙中度過,兩方寸土必爭,每一套陣法材料都要在反覆爭執中最終敲定。

    臨近正午的時候,楚憤對某樣陣法材料的配置決定的反對態度到達了極點。

    他猛地站起來,幾乎身前的桌子撞倒,高聲說道:

    “這太荒謬了!如果這個決定通過了,我一定會去宗盟反應!”

    正在這時,一聲劃破天際的禽鳴聲在營房外響起。

    營房裡的爭執很快停下在禽鳴聲過後,自西面遠方傳來了隱隱待發的磅礴氣息。

    李雲憬帶頭從營房走了出去,遁在半空,向西面的天際線瞧去。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那裡已是烏雲滿天,黑壓壓一片。

    抬頭看天空,西面的三分之一如同夜幕降臨,其餘的部分仍舊晴空萬里,顯得詭異之極。

    而在萬丈高空上,在李雲憬看不見的地方,她分明感覺到有不知數量的悟道境老怪物聚在了一起。

    顯然,西邊發生的事情非比尋常。

    雖然在烏雲湧動之處,真正的爆發還未來臨,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陣陣心悸。

    “什麼情況?”楚執問道。

    “暴風雨,要來了。”

    李雲憬剛說完,又一聲禽鳴劃破天際,貫通宇內,彷彿在每個人耳邊響起,讓人戰戰兢兢。

    一道巨大的黑色怪鳥的虛影在西方天空凝結成型,旋即一飛衝天,將滾滾烏雲一卷而過,恐怖的氣息如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湧動。

    緊跟著,便好像有萬鈞之力從西方席捲而來。

    窒息,壓迫,無助,心慌,諸多負面觀感齊齊而至。

    降世營的低階修士紛紛伏倒在了地上。

    李雲憬揮袖御使法力,在眾人頭頂布下一層法力護罩,伏倒的修士才堪堪爬起身來。

    “那是什麼?”楚執問道。

    “不死鳥的虛影,”李雲憬說道,“這是最壞的消息……”

    ……

    降世營雲隱宗駐院。

    碾冰院眾人躲在魏不二和秀秀聯手開啟的法力護罩裡,齊齊往西面黑壓壓的天空張望。

    唐仙驚道:“媽呀,這些角魔搞什麼幺蛾子。”

    劉明湘臉色蒼白,卻從滾滾黑雲之中,感受到一股涅重生、義無反顧、如烈火般的力量和意志在熊熊燃燒。

    ……

    整個甘隴被籠罩在虛影的恐怖氣息之中。

    千百萬的中低階修士望著西方墨水一般的烏雲,感受到了一生中從未有過的恐懼。

    彷彿頭頂懸劍。彷彿死神擦肩。彷彿海嘯將至。

    很快,一道巨大的光幕從天而降在墩荒一帶像鍘刀一樣砍落,將恐怖氣息隔絕掉。

    但這樣駭人的感覺,在每個人的心中,永遠無法抹去了。

    漠北,一個形如硬鞭的萬丈高塔上,獸人塔主練功房內。

    蘇纖正為萬古愁療傷。

    兩個人各被一個透明光罩籠罩住,光罩上面柔波流轉,又有密密麻麻的神秘文字忽隱忽現。

    蘇纖右手中指與拇指相扣,衝著萬古愁的光罩頂上射出一道白光。

    那白光又在半空中凝結成一道法印。

    法印與萬古愁的光罩互生感應,又引導光罩內生出數以千萬計的細小光絲修復著萬古愁的肉軀。

    在最後一塊的軀體恢復原狀之後,兩個人都長出一口氣。

    這場修復耗時頗久,於蘇纖自身也有不小的損耗。但為了讓萬古愁盡快恢復戰力,也顧不得計較太多了。

    這時,禽鳴遙響。

    二人同時向西方瞧去。

    感應到來自西方的強大氣息。

    蘇纖問道:“蠻斯衛?”

    “不錯。”

    “這比我們料想的,”蘇纖掐指推演,還是有些難以置信,“要快的太多了。”

    萬古愁道:“我聽說他從前被陸盈害慘了,以大仇為執念,突破得再快也不奇怪但未必是一件好事。”

    “對我們而言一定是壞事,”蘇纖道:“憑他不死鳥的血脈,今朝踏入黑角之境……”

    萬古愁冷笑道:“半年前,我等若是齊心協力,誅殺了閔羅,也不至於今日前怕狼後怕虎。”

    蘇纖忽然想起什麼,“這樣一來,妖族人又多了一重忌憚,借道之事恐怕難了。”

    萬古愁道:“管他借不借,我們不等了。”

    甘隴萬丈高空之上,悟道秘殿內。

    三十一個光罩同時亮起。

    雲和風道:“大軍即日進發,諸位可有異議?”

    眾人齊道:“善!”

    雲和風又道:“妙手和厚土二位道友如何?”

    穹頂之上傳來萬古愁雄渾的聲音:“我二人無異議。”

    眾人聽他的聲音,便知傷勢應已盡數恢復。過了這麼多天,總算有一個好消息。

    雲和風朗聲道:“諸位,角族人狡詐陰詭,心思毒辣,圖謀險絕,若不趁其等立足未穩,趁閔羅大奸重傷,一舉斬草除根,我人族永無安寧之日。今日,我們揮師西進,同赴族難,定要為我人族百千萬世再開太平基業!”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4 08:55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大戰的序章——選擇很重要,魏不二會記仇

    數百年後,當已經成為天人境巔峰期大修士、半隻腳踏入悟道境的劉明湘,回首審視這場如同絞肉機一般的青疆戰役的時候,令她映像最深的,是關於老隊長魏不二的故事。

    在她的記憶裡,魏不二永遠在忙碌,永遠停不下來,就像一個被鞭子抽動的陀螺。

    他就是一個倒霉的災星,不停地有麻煩找到他。

    剛來西北的時候,他就趕上了角族人從蠻荒偷渡的危機,被宗盟緊急徵調。

    接著,白虎一口氣差一點吹死他。

    再往後,災禍一個接著一個。

    有的劉明湘知道。有的不知道,但也看出了一些痕跡。

    有的連痕跡都沒看出來。

    他經常趁夜離開雲隱宗,回來的時候面色凝重。其實,大多數的時候,他臉上的神情都很凝重。

    哦,除了某一段不同尋常的時刻,他整個人的氣質、性格陡然一變,有些玩世不恭,有些嬉皮笑臉她們一度懷疑他被人掉包了,或者是被紛至沓來的災劫逼瘋了。

    幸好,這段時間不長。

    也幸好,魏不二足夠頑強和努力,讓他一次又一次在災劫中挺住,站起,堅持下來。

    劉明湘至今還記得,魏不二這種忙碌又沉重的狀態結束於一次九死一生的大災劫。應該講,九死一生都遠遠不夠形容那次災劫的可怕。

    那次災劫其實有兆頭的。魏不二很早就開始進入寢食難安的狀態裡,他不停地在查資料,在買一些補充內海本源的丹藥。

    突然有一天,也就是在降世營營內大比的時候,在大庭廣眾之下,他被常元宗密堂的天人境修士,氣勢洶洶地帶走了。

    跟魏不二在同一段時間失蹤修士一共有三百多個,但最後活下來的只有他一個人。

    當後來的某一天,劉明湘知道那一次,魏不二是在幾十個悟道境手中活下來的時候,她才明白那些年的魏不二有多麼的神器,多麼的不可思議。

    在那次災劫之後,魏不二似乎有一點轉運了。又或者說,他轉性了,不再沉重,不再惶惶不可終日。

    還是會有麻煩找上門,但他總能提前有所判斷,從容自若地準備和應對。

    那個時候的劉明湘,還處於修道和人生路上最迷茫的時刻。

    不知道自己修行的大道究竟是什麼。對於人生的意義也毫無所知。只是因為雲隱宗為生存要遷去大威營,她才找到了一點點追求。

    恰恰在這迷茫的時候,她從魏不二的身上,從他的成長變化中學到了很多。

    之後,她見證了魏不二在人角大戰中的大部分經歷。

    這也成為她最終能在大道上有所成就的重要原因。

    二

    劉明湘已經記不清楚人角大戰是在除魔多少年開啟的。

    但她記得在大戰開啟的前一天,青疆魔都的方向,出現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異象,天空一半變成了墨黑色,令一半還是蔚藍。

    黑色不斷蔓延,猛烈地吞噬藍色的天空,仿若末世將至,地獄吞噬人間。

    異象發生後的第二天,宗盟大軍正式向青疆進發。

    那個時候,每個人都知道要打仗了,但誰也沒有想到戰爭會來的如此之快。

    所以,一大早,當宏然宗盟各軍、各營分別進行戰前動員的時候,不少修士還有些發懵。

    到很久以後,劉明湘才知道,大戰提前就是因為那場異象身具不死鳥血脈的蠻斯衛突破了黑角境界,一舉成為角族人自閔羅之後的最強戰力。或許,應該說,是角族人在宏然界的最強戰力。

    在此之後,原本搖擺不定的妖族人終於下定決心置身事外,兩不相幫。當然,他們也不會為人族繞開疊塔大陣的通道妖族人雖然沒做選擇,但事實上這等於是幫了角族人。

    對於人族而言,情況很糟糕,大戰再不能拖下去。

    誰也不知道閔羅的傷勢什麼時候會恢復。

    再加上擁有不死鳥血脈的蠻斯衛,形勢實在不容樂觀。

    在蠻斯衛突破黑角的第二天,人族各軍、各營就分別動員。

    常元宗、法華寺、獸人塔一共三路大軍,又細分為十三路分軍,全線開赴青疆,直指青疆東線疊塔大陣十三座陣眼城市。

    現在回頭想想看,這樣分頭攻擊,雖然氣勢驚人,但明顯會分散力量。

    劉明湘當時顯然沒有想到,這只是一個人族千百萬年來屢試不爽的障眼法。

    李雲憬在降世營兩萬餘名修士面前做了動員。

    劉明湘至今還記得她站在三軍陣前,眼前不見塵沙起,一襲白袍揮百丈;將軍俏影映千里,不繫明珠系寶劍;喝令時飛口舌香,霜刀雪劍指西南這讓劉明湘無比憧憬和嚮往。

    李雲憬動員時說的話,劉明湘至今還記得。

    她說“降世營的戰士們,你們今天來到這裡。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勝利。唯有勝利,我們才能守住家鄉,守住師門唯有勝利,我們才能守住修行的沃土,守住大道的根基。”

    “角族人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就是因為他們沒有能力保住家鄉,他們馬上就要無家可歸,馬上就要流離失所,成為蝗蟲,成為流民,這是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如果我們不想如此,不想無家可歸,我們就得戰鬥。”

    “這是生存者之戰勝利者擁有整個世界,擁有光明未來,擁有所有一切。失敗者,一無所有,一敗塗地,一蹶不振。甚至,將永遠被徹底抹殺在諸千界面萬族之林,只剩一個似乎存在過的名字。”

    “戰爭逼出偉大,殘酷成就史詩。最險峻的山峰有最壯闊的風景。你們將在這場戰役中收穫巨大,你們的意志,毅力,悟性,你們面對挫折、面對災難、面對艱難險阻的能力將無限成長這些,最終會成為你們找到屬於自己的不二大道的珍貴財富,成為你們在修行路上勇往直前、抵達彼岸的無價之寶”

    劉明湘忘不了李雲憬踏劍凌空的英氣,忘不了降世營兩萬多名修士齊聲高喊必勝的情形,忘不了千百艘天鰩飛舟遮天蔽日地向青疆進發的畫面,忘不了自己作為一個天鰩飛舟駕駛修士在氣勢恢宏的隊伍中飛行的渺小和無助。

    三

    在宏然宗盟的計畫裡,將角族人的疊塔大戰分為南、中、北三條戰線。

    常元宗六營負責南線戰役,一共六座城池。法華寺負責中線戰役,四座城池。獸人塔負責北線戰,三座城池。

    在戰爭最開始的時候,降世營獨自負責攻打喀則城。

    與喀則相鄰的城池是塔爾木和沙洲。

    喀則在最南端,塔爾木在中間,沙洲最北。

    三座城池位置就像一個等邊三角形擺佈。

    負責攻打塔爾木的正是大威營。

    對,就是雲隱宗現在所屬的大威營劉明湘的好姐妹張眉也在那裡。

    在大軍開赴青疆的前夜,發生了一件讓劉明湘記憶深刻的小事。

    那天晚上,張眉忽然返回降世營雲隱宗駐院。

    碾冰院的幾個姑娘都在。

    唐仙問她“你還有臉回來”

    劉明湘很快把張眉拉回自己的屋裡。

    張眉說的話,讓劉明湘很為難。

    “阿湘,我想讓你幫我跟隊長問問,”張眉說“能不能讓我再回來”

    “在那兒不習慣麼”

    “大威營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女修失蹤,”張眉的臉色看起來很憔悴,“他們搜了很長時間,也沒有抓到凶手我害怕。”

    “為什麼不告訴掌門師叔他會保護你。”

    “不僅僅是這件事,”張眉連連搖頭“你知道麼雲隱宗被分到了大陣的法力輸出組。”

    劉明湘當然知道這樣意味著什麼如果陣法被攻破,或者因為各種原因大量抽取法力,雲隱宗所有人隕落的概率會很高。

    “我知道我當初做的不對,”

    張眉說道“我也承認我當初看走了眼。你能不能讓隊長再給我一次機會啊我回來一定好好表現,你知道我的千目蜘蛛對咱們小隊的幫助真的很大的”

    其實,劉明湘也很反感張眉的做法她不反對她的離開。但在這樣的時候回來,就不免讓人覺得太過功利。

    她覺得自己也不大好跟魏不二開口。

    畢竟,當時張眉做決定的時候,幾個姐妹全都知道,魏不二也聽說了。

    連同張眉說的那些刻薄的話,也肯定傳到了魏不二的耳朵裡。

    劉明湘不知道魏不二心裡是怎樣的感覺,反正她是覺得挺難受魏不二為她們做了這麼多,但還有人那樣看待他,把他視作一個災星

    可是,她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張眉送死。那麼多年的姐妹情分在這裡擺著。

    她還記得自己剛到西北的時候,張眉已經在降世營混成老油條了,她在生活上、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經常照顧她。

    有一次,她在蠻荒受了傷,是張眉把她背回來的。還有一次,她的法器不小心被蠻荒的異獸叼走了,連一件可用的法器都沒有,是張眉把自己的軍功拿出來,替她置辦了一件嶄新的法器,比原先的那個還要好,還要貴得多。

    這樣的例子太多了,她要細細盤算,得數老大半天。

    這樣的情分擺在這裡,她怎麼能不替張眉說幾句話呢

    “好吧,”她說,“我去試試。”

    於是,她硬著頭皮去找魏不二。

    她把張眉在大威營的處境告訴了他,又說“我知道張眉曾經對不住你,但我想替她說兩句話她其實不是那麼刻薄的人,總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來西北最早,資歷最老,過去我們碾冰院的姐妹們,哪一個沒受過她的恩惠啊求求你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讓她再回來吧。再說了,她的千目蜘蛛對我們也很有用啊,戰場最重要的不就是訊息麼”

    魏不二的回答,讓劉明湘記憶深刻。

    他說“每一個成年凡人都應該知道自己怎麼選擇。更應該知道做出選擇後,要承擔相應的結果。更何況我們這些時時刻刻都面臨生死抉擇的修士呢”

    “但她已經知道了”

    “那麼,就該承擔結果了。”魏不二告訴她“沒有誰永遠有義務去保護誰這是修道界。”

    “一定要這樣”

    “一定要這樣。”

    她最終沒有說服他。

    張眉為了留下來,在魏不二門口苦苦哀求。

    魏不二始終沒有打開房門。

    最終的結果是,張眉一無所獲地返回了大威營,返回了雲隱宗。

    後來,魏不二才告訴劉明湘“我只幫助那些始終相信我的人。”

    “因為我不確定,在危險到來之後,那些不相信我的人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我沒辦法把後背交給她。”

    而劉明湘在這件小小又令人難過的插曲裡,以及在雲隱宗和張眉之後發生的諸多變故中明白兩個道理第一,選擇很重要;第二,魏不二會記仇。

    四

    降世營大軍出發之後,大概花了三天的時間,抵達了昆比山脈。

    李雲憬接受了魏不二的建議,在過境昆比的時候,派出幾個大隊將昆比山脈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跡象。

    大軍過境昆比之後,李雲憬又留下兩隻大隊,專門對付隨時可能出現的伏兵。一隻在昆比全境巡山,另一隻負責護送過境的運輸船隻,由楚執藏在暗處總體負責。

    一個天人境修士專門負責守衛後勤補給線,這已經足夠重視。李雲憬也足夠謹慎。

    離開昆比之後,降世營大軍又花了兩天的時間,抵達喀則城下。

    大軍在喀則城外數十里地就把飛舟降落下來,以免喀則城的對空攻擊法陣輕易擊落飛舟。

    落地之後,降世營排布成數十個巨大軍陣穩步前行,從高處看起來整齊的軍裝連成一片蔚為壯觀。

    每個軍陣中央都立著巨大的圓柱作為陣眼。

    圓柱下面有扁平的陣盤托起,陣盤凌空漂浮。

    柱盤挪移之間,巨大的投影隨之而動,遮天蔽日,威勢駭人。

    那個時候,劉明湘還在後方駕駛運輸飛舟,她只能在很遠的地方遙望戰場。

    離得雖然很遠,大戰也沒有打起來,但是那股肅殺的氣息,讓她覺得呼吸很艱難,心跳很快,人也很緊張。

    她遙遙望見角族人早已在城門之外列好軍陣,背靠喀則,以逸待勞。

    不過,他們的軍陣聲勢要比降世營弱一些,人數也要少很多。

    軍陣只列出三隊,大約是一千餘名青角,每個軍陣中都高高聳立著一個巨大的錐角模樣的壓陣法器。

    雖然離得很遠,劉明湘還是可以看見軍陣中體型如小山一般的山嶽族角魔。

    他們虯結威猛的肌肉完全裸露,雙手舉著比他們身形還要龐大的石頭,身旁則堆著一堆巨石。劉明湘不敢想像,這麼大的石頭裹挾著山嶽族角魔的罡氣,砸到人群中會是怎樣的威力。

    讓劉明湘有些搞不懂的是,角族人有喀則城的陣法作守護,為什麼還要出城迎戰。

    秀秀說“這只是大戰前的試探。角族人想看看我們攻城的策略,是想一鼓作氣攻下喀則,還是想打消耗戰。另外,也可以趁著我們立足未穩,檢驗他們陣法攻擊的成色。”

    秀秀還告訴她“在攻守戰中,角族人不可能永遠躲在大陣後面沒有反擊能力的守城方,我們有一萬種方法玩死他們。比如,喀則城的防禦陣法運轉需要大量的角晶,我們可以在喀則城外壘高台,建設一個五階隕石大陣,只靠天降隕石這種五階法術,就可以把喀則城守城大陣的角晶石耗光。所以,角族人絕不會只站在城牆上對著我們扔法術。他們會全副武裝,時刻等在城門口,只等一聲令下,就會從城門中殺出,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秀秀說的不錯。

    這只是大戰前的試探。出城列陣的角族人趁著人族大軍剛到城下,對著密集的人群轟出百餘道陣法攻擊,山嶽族的巨人把石頭扔光之後,他們就仗著喀則城陣法攻擊的掩護,大搖大擺地返回城裡了。

    降世營也沒有遭受什麼損失。

    唯一的傷員是因為不小心走到了防禦陣外,被陣法轟碎的石頭碎片砸中了腦袋。

    但這只是開始的開始,如果接下來的幾個月,戰鬥都能如此輕鬆,這場戰役也不會被稱作絞肉機。

    而劉明湘也曾不無惡意地猜想,那個時候,魏不二肯定沒有想到,他們那艘單薄的飛舟,載著幾個微不足道的低階弟子,在這場規模浩大的生死戰役中竟然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而卷在漩渦中心的他,那個時候該有多大的勇氣和多麼堅定的執念。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4 08:53
第四百一十二章 崑山茫茫水淒淒,正是將兵戰死時

    (一)

    劉明湘記得,降世營抵達喀則的那天,那是一個西北最常見的陰雨天。

    天空灰濛蒙一片,雲層千萬里一般厚重。

    偶有泛白的地方,彷彿是日光要從中透過來,但其實只是在做無謂的掙扎。

    往天際線瞧去,灰的草原與更灰的雲相接,連成了混沌的一片,使得這光線暗淡的世界更加蕭索、蒼涼。

    青疆的風向來不大凜冽,但那時裹挾著雨點砸落,也讓人倍感寒涼。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曠野上響起呼呼的風嘯聲,像千軍萬馬的嚎叫嘶吼。

    雨一直在下,天上的雲層卻不見變薄,反倒是愈發濃厚和低沉,彷彿天也要塌下來。

    這一帶原有一些飛鳥群,這會兒也匆忙逃離,在天邊遠處留下虛渺的點影。方圓百里內所有異獸生靈,像大遷徙一般逃離,匆忙的腳步,從遠方傳來凌亂的踩踏聲。

    留在喀則城附近的,只有濃重絕厲的殺意。

    一千多名角族戰士在試探攻擊之後,撤回了城內。

    一邊是巨型光罩加身的高大城牆,另一邊是兩萬餘名修士組成的數十個軍陣。

    軍陣後方還有成排的大型攻城法器、機械。

    無人喧嘩,一派肅殺之景。

    碾冰院的飛舟還在大型器械之後,飛舟上裝滿了各類補給,在半空中低浮等待裝卸。

    劉明湘隔著飛舟透明的窗壁,也能感受到鋪面而來冷冽、窒息。

    飛舟上所有人都擠到了駕駛艙裡,緊張地關注著戰局,以至於船身微微晃了晃。

    “看那兒!”唐仙指著軍陣中一處說道。

    (二)

    眾人齊齊瞧去——李雲憬身披白色戰袍,踏劍翔空,從黑壓壓的人群中一劍殺出,若白鷹一般飛到人族大軍最前沿,孤身站在喀則城前。

    “孤風野閣下,”

    她高聲喝道:“可敢現身與李某人一戰?”

    那個時候,劉明湘知道孤風野是喀則城主將,但卻想不通李雲憬為什麼要冒著危險到兩軍陣前挑釁。

    “叫陣,”

    唐仙有些激動地說道:“叫陣你聽沒聽過啊?打仗之前,兩軍的高手叫陣,誰先慫,誰的士氣就得折損。打仗講究什麼?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誰敢未開戰就跌了士氣?”

    李苒道:“那也沒道理我們一開場就上主帥罷?”

    “這,”唐仙撓了撓頭,“這我就搞不懂了。”

    很快,城內有人用生硬的人族語回道:“宏然土著,低等族類,也配得上我家大將出馬麼?”

    李雲憬道:“孤風野若是能勝得了我,我降世營兩萬將兵立刻撤出青疆,再不踏進半步。若是不敢出來,我人族有一句萬年縮頭烏龜美稱,送與閣下。”

    “殺雞焉用宰牛刀!”

    話音方落,喀則城陣法開啟一角,一個頭頂紫角、足底踏著旋風的角族人殺了出來,“烈風族孤風羽來戰!”

    他遁到一半,渾身已經被旋風包圍住。旋風根底連在大地上,所過之處,大地撕裂,震動不止。這只是無意間所成異狀,可見此人在御風法則上道行頗深。

    當然,後來劉明湘踏入天人境,對這一場對戰另有一番見解了。

    正常來講,一個普通紫角戰力相當於兩個人族尋常天人境修士。

    但李雲憬是人族各類修士中戰力最強的劍修,她的鎮海獸還是大名鼎鼎的劍梟。

    這種以馭劍聞名的靈獸精通數種威能可怕的劍類神通。

    李雲憬天賦卓絕,又有劍梟相助,同時駕馭千劍、萬劍與馭一劍所耗法力無甚差別,戰力遠非尋常修士可比。

    她還有一樣四階極品法器,名曰,舟中藏有千柄劍類法器,又有數十柄劍類法寶。

    以藏劍舟為核心,以劍類法寶為陣眼,她創下了,威能極其可怖。

    早在初入青疆之時,就曾憑此劍陣,在蠻荒獨殺兩名紫角,也因此一戰成名。這也是楚山孤為何明知她只有天人境初期的修為,卻仍將降世營大帥之位賜給她的緣故。

    孤風羽身裹龍捲風而來,李雲憬的早就布下。在他行過兩軍中線的瞬間,大地倏地裂開一道巨縫,身長數十丈的衝天而起。

    千道利劍蜂擁而出,將孤風羽圍困劍陣之中。

    孤風羽手持一枚青石,高高舉過頭頂,喝一聲簡短的角族語,數百道巨大的風刃從青石中瞬發而出。

    紫角與天人境修士皆是觸摸到大道法則邊緣的生靈,這些銳利的風刃刃芒夾帶以窺門徑的風之吞噬法則,向遍佈四周的劍陣衝去。

    豈料第一道風刃與利劍碰撞的瞬間,風刃便被當中切成兩半。

    緊接著,“砰砰砰”,百道風刃競相被切割斷裂,化為散亂的風的碎片,砸在地上,把地面打得鏗鏗巨響,砸下數十丈之深的大洞,雨泥空中四濺,猶若倒生暴雨。

    孤風羽面色一怔,曉得自己上了當。頭頂紫角紫芒一閃,龍捲風陡然脹大,風速抵達極致,喀則城四週數十里地,竟被此風捲起的泥塵籠住,滿天黃撲撲、污騰騰,伸手不見五指。

    孤風羽卻藏身泥塵之中,化作一道無影之風,在利劍蜂潮中尋找縫隙遁去。

    “哪裡去!”

    李雲憬叱呵一聲,衝著藏劍舟輕輕一點。

    藏劍舟舟身一晃,忽現孤風雨頭頂。

    李雲憬足尖輕點,立於藏劍舟舟頭。

    藏劍舟中,有一女子身形忽隱忽現,與李雲憬同形同舉,似為一體,陡增神秘之感。

    李雲憬足下是巨大劍舟,是百千銀劍,是龍捲風中倉皇逃竄的紫角。

    她冷目低垂,雪白帥袍一揮,又道一聲:“旋!”

    便是千劍齊發,化成上萬閃光銀絲,瞬時要將孤風羽攪成碎肉。

    “爾敢!”

    這時,喀則城內一聲怒喝,數十道巨大光束自城牆高頭射出,七道追向藏劍舟頭李雲憬。

    另三道直取孤風羽舟身,在茫茫劍雨中轟出三道空隙,孤風羽才尋著空隙,化作一縷薄風狼狽逃出。

    待回城頭,竟已斷去一臂,滿身紫血,面如死人煞白,“這李雲憬果然名不虛傳。”

    李雲憬則從容避過七道光束,復又立於藏劍舟頭,白衣飄然,一劍指向城頭,喝道:

    “孤風野可敢與我一戰?”

    喀則城默久無聲。

    少許,城牆上數百道赤光閃過,殺機畢現。

    李雲憬大笑一聲,連人帶舟瞬時不見。

    百道赤光落於空處,轟轟巨響,卻無功而果。

    李雲憬再現身時,已在人族軍中,朗聲笑道:“角族小兒,不過如此,今仗我們要得勝了!”

    說罷,衝著喀則城高頭一指,“殺!”

    人族千軍萬馬高喝,震得地動天搖。

    碾冰院小隊飛舟上,幾個姑娘激動地大叫起來。

    “我的媽呀,”唐仙說道:“真叫個痛快!”

    劉明湘不知道當時的魏不二在想什麼。

    但她今天可以猜測——他應該在想李雲憬這麼厲害,他該怎麼能逃過魔掌。

    對於劉明湘而言,她永遠忘不了這一幕。

    這也是降世營與喀則城大戰的開幕式。

    也是她第一次來到正面戰場,第一次看到李雲憬出手。

    李雲憬的白色戰袍,千柄利劍,藏劍神舟,李雲憬的揮灑自如,豪情萬丈,氣吞山河,成為她腦海中永遠難以抹滅的記憶。

    (三)

    李雲憬揮臂一指,白袖呼風,成為降世營向喀則城發起進攻的號角。

    剛才的勝利和孤風野的避而不戰,極大地鼓舞了全軍的士氣。

    強吞虎狼勢如洪,烈風吹折魔頭角。崑山茫茫水淒淒,正是將兵戰死時。

    戰士們高喊著必勝的口號,大地跟著呼喊聲震動。

    近百輛三階攻城靈石炮,近千輛二階攻城炮,對準喀則城牆一通狂轟濫炸,靈力炮彈像雨點子一樣砸落。

    降世營分出幾十個方陣,每一個方陣中央有一個巨型圓柱。

    氣勢高漲的修士們人手握著一個赤色法珠,將法力注入巨柱,再經由巨柱聚合、轉換、放大,變成各種五顏六色、氣勢驚人的高階法術,通通投向喀則城牆。

    可喀則城的護城光罩猶如透明的鐵壁,雖然被砸出密密麻麻白色的坑坑點點,不停地晃動,一圈圈波紋如浪盪開,卻始終堅挺在半空中。

    在初始的對峙期裡,攻守兩方主要的對拼就是高階法術和防禦光罩的對耗。

    但人族戰士的方陣都是以修士的法力為能量,持續攻擊一段時間,戰陣中的修士難免會耗光法力。

    攻城的巨型法器、機械也會出現過熱、磨損的現象。

    這個時候,在後方替補的修士方陣,以及備用的攻城法器就會輪番頂上來。

    每當這樣的交接時刻,角族人就會抓住時機反擊。

    粗大耀眼的法術光柱會擊穿人族修士的防禦光罩。

    黑色天石轟然墜落,密集炙熱的火雨把天空染成通紅。

    從地底會毫無徵兆地鑽出巨大的錐角,長著一圈圈紋路,猙獰著,像是從地獄逃出來的惡魔。

    伴隨這些的,是怒吼,喊叫,還有驚恐的叫聲。

    在戰爭剛剛開始的時候,人族的攻防轉換還不夠嫻熟、靈活,總難免死傷。

    李雲憬、楚憤,還有其他幾個天人境修士衝到半空中,齊齊馭法,擋住角族人的反撲,直到降世營的防禦護照輪轉成功。

    當然,喀則城的護城陣法也有需要休整的時候。

    這時,角族人就會組成幾個精兵方陣,拱著巨大錐角法器衝出城外,向人族陣營發起猛烈地衝擊。

    人族也會抓緊這個機會,破壞喀則城牆,陣法要害。

    最開始的時候,是陣法和陣法的對轟。

    到後來,兩方戰陣越來越近,就變成了近身的鬥法和貼身的肉搏。

    天人境、地橋境的修士會和紫角、赤角在半空中鬥法。

    貼近地面的地方,則是通靈境、開門境修士和黃角、青角的戰鬥。

    據降世營偵查兵分析,喀則城裡的青角大概四千多個,黃角近千名,赤角六十多個,紫角三人。

    降世營呢,共有兩萬多名開門境修士,三千多個通靈境修士,二百多個地橋境,七個天人境修士。

    以正常的情況而言,一個青角可以與五到六個開門境修士正面對抗,黃角可以對四個通靈境,赤角可以對三個地橋境,紫角可以對付兩個天人境。

    單論紙面上的戰力,雙方差不多。喀則城或許還要佔優一些,因為他們還可以借助喀則城的防禦陣法。

    但李雲憬是巨大的變數,孤風野作為喀則城的最強戰力,勉強可以與她對抗,但也無法支撐太久的時間。

    蠻斯重較孤風野稍弱一些,對上三到四個人族天人境修士尚可一戰。

    孤風羽可以對上兩個天人境。

    這樣一來,紫角和天人境的對決,喀則城稍處弱勢,經常需要城中陣法補位。

    但是其他等階的戰鬥,降世營會吃一些虧,但可以憑藉人數優勢維持均衡。

    劉明湘駕駛飛舟到前線運送補給的時候,曾幾次親眼見證雙方修士的肉搏鬥法戰。

    只看見密密麻麻的法術在陣前此起彼伏,轟擊聲、慘叫聲、怒喝聲震耳欲聾,斷裂的殘肢、肉身在空中翻飛,真的慘不忍睹。

    肉搏戰不會持續,喀則城的大陣很快就會修復,角族的戰士會在陣法攻擊的掩護下退回城裡。

    兩方重新進入高階法術與護城光罩消耗的狀態中。

    為了攻破角族人的護城大陣,李雲憬曾命令陣法修士在軍陣後方偷偷鑄造五階隕石大陣,但蓋到一半,就被角族人識破,動用城中高階陣法摧毀了隕石大陣,造成降世營巨大的損失。

    但李雲憬不顧降世營議事會的反對,堅持繼續鑄造,而且光明正大地造。果然,喀則城裡的高階陣法也不是無限使用的。

    角族人只好主動衝出城外,衝向鑄造陣法的地方,這樣被迫的攻擊行為,總會造成額外的傷亡。

    攻防戰的前十個月,戰鬥就是在這樣血腥的對耗中過去的。

    對於這種強度的攻城,楚憤強烈反對,提出角族人出擊之時,可以避敵鋒芒,減少損耗。後來,楚問也站到了楚憤這一邊,議事會便成了四比三的狀態。但大戰期間,李雲憬有絕對的權力。

    她的主意極硬,哪怕戰後追責,她也要盡快把喀則城拿下來。

    於是,兩方損失都很慘重。

    喀則城大概死了一千多個青角,一百多個黃角,十多個赤角。降世營損失了六千多個開門境修士,四百多個通靈境修士,三十多個地橋境修士。

    (四)

    每一次到前線運送補給的時候,劉明湘都會看到戰士們把傷員,或者屍體往後方運送。

    她看著血淋淋的畫面,腦海裡想著他們還活著時候的模樣,常常在想,人族和角魔為什麼非要打仗,為什麼非要拚個你死我活。

    就讓角族人在青疆待著,有什麼不可以?他們沒了家園,沒了可以生存的地方,也很可憐啊。

    人族和妖族,和蠻荒異獸,和東海魔修不是也能和平相處麼。

    她問秀秀。

    “不可以,”秀秀說:“不管是妖族,魔修,還是蠻荒異獸,都是千百萬年來宏然界的主人,我們瞭解他們,甚至勝過瞭解自己。但角族人是異界入侵者,我們,甚至我們的祖先從來沒有跟他們打過交道。我們對角族人心裡真實的想法一無所知。誰能保證,他們在青疆安定之後,就不會有更大地企圖。誰能知道,這種戰鬥力極其強大的種族,會不會給我們帶來滅頂之災?”

    劉明湘記得自己聽了之後,轉頭看向魏不二。

    她現在記得魏不二的神情,有些凝重,又似乎有些無奈。

    在鮮血淋漓的戰爭面前,她只能慶幸,自己被分配到了後勤運輸部隊。

    (五)

    提起後勤運送,需要特別提到的是,在大戰開始後漫長的前九個月裡,並沒有發生如秀秀所說的埋伏戰。

    一次也沒有。

    剛開始,負責保障後勤運輸的隊伍都很緊張。

    因為昆比山脈太適合打埋伏了。

    高大粗壯的樹木,遍地生長的茂盛灌木是最好的掩體。

    楚執每天都藏在陰暗的角落,等待角族人露出馬腳。

    李雲憬留下的搜查大隊把昆比的每一寸土地都翻了兩遍,但始終沒有發現一點點危險的跡象。

    時刻繃緊的弦,總會有鬆開的一天。

    大概在攻城戰持續六個月左右,搜查隊就有些放鬆警惕了。

    他們依舊在分區巡山,但每天搜查的強度漸漸降到從前的三分之二,後來又將到三分之一。

    楚執偶爾會跑到前線,作為奇兵突然出場——有一次,他和楚問聯手,差一點殺了孤軍深入的蠻斯重。

    負責運輸的隊伍,還有守護運輸隊伍的大隊,也漸漸放鬆下來。

    在這段時間裡,碾冰院小隊成為後勤線上的老油條,開始進行輪崗運輸。

    作為駕駛修士的劉明湘雖然無人可替,但剩下的人,唐仙、楚月、李苒一崗,不二和秀秀一崗——這是在秀秀強烈堅持下採取的輪崗模式。為此,她甚至跟楚月學會了飛舟裡所有陣法的操控。

    採用這樣輪崗制度的好處是,除了劉明湘,其他人或多或少地都有了一些自主可控的時間。

    那段時間,劉明湘記得所有人都在抓緊一切機會提升修為。

    楚月又改造了一艘飛舟。當然,因為時間的關係,只在上面佈置了隱匿陣法。

    劉明湘問她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她說是秀秀的建議——以備不患。

    魏不二更加忙碌了。

    每次執行任務回來,或者是輪休的時候,魏不二都會去做兩件事,一是去降世營的藏書閣查資料,翻閱大量的資料,據藏書閣的管事說,他快要把所有修士界奇聞異志和知識普及的典籍借閱一遍。

    二是去南隴城的集市和拍賣行,去採購各種各樣的東西。或者,去更加隱秘的地方。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

    (六)

    有一段時間,魏不二和楚月走得挺近的。

    楚月專門為此和秀秀調換過崗位。

    那個時候,劉明湘在前面開船,他們兩個人就在後面商量事情。

    劉明湘無意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這要怪居易,隨著劉明湘和天鰩的配合愈加默契,居易似乎也開始接受她的感應。甚至賜給她一些可以被動使用的神通,她的五官越來越靈敏,遠遠超過了她的修為應該擁有的感官力。

    終於有一天,她從後艙清清楚楚地聽見了魏不二和楚月以傳音進行的對話。

    那是在攻城戰開始後第八個月的某一天。

    楚月跟秀秀的換崗原因是,飛舟上的陣法需要維護。

    但事實上,天鰩飛舟出發後,她根本沒有到陣法艙——劉明湘聽得清清楚楚。

    飛舟剛剛駛出降世營,她就把魏不二拉到貨艙。

    “我有最新的消息,”她說,“喀則古城最多還有兩個月就要開啟了。”

    劉明湘不知道喀則古城是什麼,它和喀則城的關係是什麼。但顯然,兩人之間的秘密不容錯過。

    “你知道進去的辦法?”魏不二問道。

    “我需要去一趟喀則城,”楚月說:“你得幫我。”

    “這我可幫不了——尤其是現在,降世營和喀則城正打著呢。”

    “我有一個好‘東西’,你想不想看一看……”

    “我開個玩笑,你太認真了,”魏不二道:“喀則古城我一定要去——我得復活木晚楓。”

    楚月這才說道:“時間很緊,我們必須抓緊。這場仗打完,你不是要走麼?趕緊把需要的東西準備好。等進了古城,你就可以除去李雲憬的靈氣標識,再也不用回來了。”

    ‘東西’?是什麼?

    木晚楓不是早就死在秦南了麼?死人也可以復活麼?

    魏不二要走?永遠不回來?去哪裡?

    聽到這一段對話,劉明湘覺得自己的好奇心已經頂到天上了。

    這一連串的問題,她都想要立刻知道答案。

    但想了想,她決定繼續裝聾作啞——或許這樣才能知道更多的訊息。

    她忽然想到,自己從前絕不會這樣。

    她也在一點一點成長呢。

    (七)

    在這次對話之後,楚月和魏不二在到前線運送補給的時候,抽空離開了一次。

    回來的時候,就只有魏不二一個人了。

    劉明湘問他,楚月去哪裡。

    魏不二告訴她,楚月因私事,去了南面蠻荒一帶,不久將會回來。

    但劉明湘分明感覺到,楚月往西去了,進了喀則城,居易這樣告訴她。

    大約一個月後,楚月就回來了。

    她第一時間找到魏不二,兩個人還是在後艙傳音交流——渾然不知他們的對話通通被旁人聽到了。

    現在,劉明湘大概可以想像兩個人在後艙交流的情景——

    楚月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她打開布包,裡面有幾塊碎皮。

    “這是什麼?”魏不二問道。

    “血祭族人的皮膚碎片。”

    “這玩意兒能讓我從古城進去?”

    “不錯,你手裡拿著它,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進去,”楚月說道:“但前提是,古城開啟的時候,你得在古城可以感應的範圍裡。”

    “能不能具體一點……”

    “我的意思是,古城開啟的時候,我們得待在喀則城裡。”

    “那只剩一個月了,”魏不二說:“我估計我們打不下喀則城。”

    “如果打不下來,我們兩個就提前溜進去。”

    “跟你做交易,我總是得吃虧。”

    “想想你可能在古城得到的好處——說不定很快就可以突破地橋境。”

    魏不二說:“我從來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他接過布包,大概數了數,“怎麼弄來這麼多碎片?我們一人一個不夠麼?”

    “我在古有生那裡找到的,”楚月說道:“誰知道他從哪裡弄到的——進古城的人越少越好,我當然要一鍋端了……”

    古有生啊,這個名字已經很陌生了。

    劉明湘還沒到西北之前,在雲隱宗見過這個人,那個時候,他還是合規院李院主的高徒。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去了一趟傀蜮谷就叛變了。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楚月手上還有多餘的碎片。

    劉明湘知道自己不該有不安分的念頭,但她真的很好奇啊。古城裡有什麼,竟然可以讓死人復生,還能讓魏不二突破到地橋境。

    如果自己拿到一個碎片呢?會不會自己的大道也會亮起一道微光,讓自己能夠向著前方繼續走下。她真的很想讓母親知道,她能夠做到的。

    她的要求不多,只要一片多餘的碎片就好。

    這天晚上,她徹底失眠了。

    (八)

    這就是大戰開始的九個月,前線很慘烈。

    後方忙碌而充實,也很安全。

    這樣的狀態在第十個月結束。

    也就是魏不二和楚月所說的古城將要開啟的那一月。

    喀則城的角魔肯定沒有想到,攻城戰會在此月,毫無徵兆地邁向白熱化,走向終點。

    而在昆比山脈忙忙碌碌運轉的飛舟群也肯定想不到,滅頂之災即將到來。

    直到很久以後,劉明湘也只能憑著戰爭記錄修士的記錄推測當時發生的事情。

    她常常在想,要是當時身在雲隱宗的張眉還活著就好了。她可以告訴她,那一段時間裡,雲隱宗到底經歷了什麼。

    她也曾想過,要是能再跟不二、跟秀秀見一面的話,她一定要問問他們,那些不可思議的手段,兩個人是怎麼想到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6-19 16:58
第四百一十四章 鞠躬盡瘁的老人和一次絕密行動

    自從跟著雲隱宗到了大威營,張眉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大威營不斷有女修失蹤。

    這聽起來固然很可怕,但消失的都是那些容貌秀美的女人。

    張眉很有自知之明她不必有這個煩惱。

    大戰的腳步一天天迫近,才是讓她惶惶不安的根源。

    在雲隱宗遷去大威營後不久,她就聽說碾冰院小隊被安排到後勤補給的序列中。

    緊跟著,大威營這邊也明確下來雲隱宗被確定納入陣法能量輸出序列。

    聽到這個消息,張眉彷彿被雷劈中。

    巨大的落差讓她悔斷了腸子。

    她還聽說有一個月林宗的女修現在就住在碾冰院,沾了魏不二的光,也被納入後勤補給的隊伍。

    這明明就是她的位置啊。

    她怎麼會這麼愚蠢,怎麼會主動放棄。

    怎麼會這麼輕易地相信旁人的話李雲憬毫不關心魏不二。甚至,有人還說,魏不二在李雲憬面前連半句話都說不上。

    事實證明,她錯了。錯得徹徹底底。

    她在反覆糾結和懊悔中,回到了碾冰院。但魏不二拒絕了她的請求。

    她只好聽天由命,拖著沉重的身體,回到大威營。

    不久,因為青疆那場異象的緣故,宗盟再次發出徵召令,要求各宗往西北繼續加派參戰服役人員。

    雲隱宗因為屢次犯下大錯,被點名徵召了近乎四分之三的弟子。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青雲渾身僵硬,如同被雷劈中。

    為了爭取更好一點的結果,他找了所有能找的關係。

    尤其是大威營裡那些曾經拿過雲隱宗好處的門路。

    但這次徵召令是宗盟下發的,三十多個悟道境修士都已經表示同意。雲和風親自簽發命令,誰敢在這節骨眼兒上為李青雲說話。

    他把腿跑斷,把求人的好話說盡,最終也只有一個大威營的地橋境管事勉強告訴他,儘量為雲隱宗在戰陣中爭取安排一個靠後的位置。

    這樣一來,雲隱宗一大半的弟子到了西北戰場上。

    也就是說,如果戰場上發生了什麼意外,雲隱宗很有可能就會遭受滅頂之災。

    那段時間裡,張眉發現,李青雲一天比一天顯老,一天比一天憔悴。

    是啊,雲隱宗百千年的傳承很有可能就在他手中毀掉。

    這擔子比崑山還要重。

    他心裡面該有多難受,多自責,多緊張。

    弟子私下裡都在傳說,李掌門始終未曾放棄努力的,一直在想辦法讓宗盟改變決定呢。

    張眉也的確瞧見,李青雲頻繁地離開駐地,然後滿臉失望的回來。

    但直到大威營進行全軍動員的那一天,雲隱宗的處境並未有半點改觀。

    命運,大概要交給上天了。張眉想到。

    全軍動員之後,張眉就跟著雲隱宗,跟著大威營的部隊向塔爾木進發。

    到了塔爾木城下,大威營很快把整座城池圍了起來。

    每天不停地進攻,進攻,進攻。

    她和雲隱宗的師兄弟們在戰場上第三序列的方陣中,前面方陣的修士法力快耗光的時候,他們就要頂上去。

    攻擊法陣運轉的時候,她就站在法力光罩底下,惶恐地往上看。

    常元宗的督陣修士就站在法柱圓頂上,雙手高舉著赤色的大威旗幟,來回揮舞,像搧動翅膀,卻又飛不起來的蝴蝶。

    李青雲則遁在雲隱宗眾人的頭頂上指揮。

    雲隱宗的隊列中有一個大圓盤,修士們站在圓盤上。

    陣法圓柱發出轟隆隆響聲的時候,大陣就會吸收法力。

    李青雲把雲隱宗還剩下的七個分院分成七組,輪流站在圓盤上輸出法力。

    他就飄在眾人頭頂上高聲喝喊:“酒仙院撤候補位!”

    “合規院,一號位前進!”

    “苦舟院二號位準備!”

    “復興院……”

    他每天都這樣扯著嗓子高喊,臉脹得通紅,眼睛瞪得老大,完全顛覆了溫文儒雅的形象。

    張眉躲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看著高聲吶喊的掌門,看著頭頂炫目的光罩,光罩後面是昏暗的天空。

    火龍、火球、冰雨、地震、霹靂,各種巨型法術在城牆,在光罩上炸裂。

    耳邊是法術爆裂的聲音,攻城機械的轟鳴聲,指揮官的吶喊聲,異獸和戰士們的吶喊聲,慘叫聲。

    這些讓她頭暈目眩,渾身顫慄。

    她才想起自己過去在蠻荒執勤的時候是多麼的幸運。

    輪到她的時候,掌門和師兄們讓她站在大圓盤邊緣上。這樣一來,法陣吸取的法力就會少一點。

    但這也無法阻止她微薄的法力不斷流失,直到只剩下最後一點點這讓她以為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從圓盤上輪替下來之後,她眼冒金星,渾身發軟,空虛之極,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恨不得剛才就死在圓盤上。

    但等稍稍緩過來,大口大口呼吸空氣的時候,她又無比地渴望活下來。

    每天都有師兄弟陣亡。

    有法力耗盡猝死的,有被法陣對轟的衝擊**及的。

    角族人常常會發起反攻。

    甚至,他們會從塔爾木城中猛地衝出來,在巨獸和陣法的掩護下,衝向大威營的方陣。

    這個時候,如果有哪個宗門很不巧地輪轉到第一方陣,那麼等待他們的就是慘烈的戰鬥和巨大的損傷。

    雲隱宗很不幸,兩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在角族的第一次衝擊中,他們損失了八十多個開門境弟子。還有一個通靈境弟子,就是酒仙院杜院主的兒子杜澤。

    角族人離開後,李青雲望著一地的屍體,眼睛發紅,表情僵硬。甚至,有些猙獰。

    第二次衝擊,是山嶽族角魔開道,他們高舉著小山一樣的石頭扔過來,把大地砸裂,砸得土塊兒在空中翻飛,砸的雲隱宗的法力護罩“砰”的一下炸裂。

    巨石扔過以後,皮糙肉厚的錐盾族角魔就衝了上來,一個赤角帶頭衝在前面。

    這一次,雲隱宗吃夠了教訓,做足了準備。

    李青雲、張劍鋒和狗戴勝衝在前面,三個人圍住赤角。

    各個分院弟子早就佈置好小型的遠程攻擊陣法,冰箭、閃電、火球,一窩蜂地扔向角族人。

    他們使出渾身解數去戰鬥,去活下來,去保護雲隱宗的弟子們活下來。

    但最終的結果是,他們損失了二百多個開門境弟子,十多個通靈境弟子,李青雲門下大弟子、復興院小隊隊長齊鳴也不幸犧牲。

    狗戴勝為了掩護眾人撤離,幾乎被衝進方陣的赤角魔殺死最後受了重傷。

    張眉受了一點輕傷。

    更重要的是,她差一點死掉角族人的風刃擦著她的後背落下,險些將她豎劈成前後兩半,這讓她的心裡留下了巨大的陰影。

    在這樣的戰場上,個人的能力微不足道。

    尤其是最底層的開門境弟子,她的蛛網神通可以提前感知一些攻擊,但密密麻麻、冷招橫生的角魔法術,讓她根本無法應對。

    雲隱宗從第一方陣撤下來之後,他們收斂了陣亡弟子的屍體,挖坑埋掉,為亡者默哀。

    張眉看見李青雲呆呆望著齊鳴的屍體,望著死氣沉沉的雲隱宗弟子。

    他的身影蒼老又脆弱,渺小又絕望。

    張眉不知道掌門、長老、院主,還有雲隱宗的弟子們有沒有後悔來到大威營,但張眉每天晚上都要為自己當初的決定後悔。

    這是大戰頭五個月的全部事情。

    這樣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

    到了第六個月,情況開始有所好轉。

    大威營下達的指令不再密集,對塔爾木的進攻也在明顯減弱。

    張眉很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塔爾木的角魔或許也在好奇,但他們似乎樂見此情,反撲的攻勢也相應地減少很多。

    李青雲的努力終於見到了成效。

    有一天,他突然接到一條秘密指令,大威營給雲隱宗一項嶄新的任務。

    分配指令的長老對他說:“你每天都要來煩我,我真是怕了你了拿上這個令牌快點滾蛋,我再也不想在這裡看見你。”

    從這以後,雲隱宗的修士從此被分成了兩撥。

    一波戰士繼續待在方陣中攻擊塔爾木。

    另一撥人轉移到了後方,和一些別的宗門抽調來的修士,在四階隱蔽陣法的掩護中,挖了一個巨大的洞,然後按照宗盟配發的陣法圖紙,分段佈置陣法。

    張眉因為過去跟楚月學過一些佈置陣法的原理和操作,很幸運地被調整到了這裡。

    之後的幾個月,她不必再去前線,只需要在大洞裡完成大陣的零件布設。

    布設了一段時間後,她忍不住有些會好奇,這個陣法是到底是做什麼的。

    是不是用來對付的塔爾木城中的角族人的?

    似乎不大像。

    如果想對塔爾寺的防禦陣法構成實質性的威脅,一定要很高階層的攻擊陣法,這顯然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如果真的花費那麼長的視角,角族人早就應該發現異常了。

    而且,按照張眉掌握的陣法知識,她們現在布設的陣法,根本沒有預留髮射能量的軌道,那就更不可能是攻擊性的陣法了。

    她做了很多猜測,但或許只是徒勞。

    等到大陣運轉的那一天,真相就會大白了。

    自從雲隱宗接到新的指令之後,雲隱宗的日子就好過了許多。

    但李青雲的臉色並沒有好起來。

    張眉猜測,這是因為危機並沒有真正解除的緣故。

    事實上,只要雲隱宗大半的修士還在西北,滅宗的可能性就一直存在。

    張眉有注意到,李青雲始終未曾放棄努力。

    這段時間裡,他似乎也有一些時間,去做別的事情。

    但讓張眉意外的是,李青雲的變化。

    這種變化,微妙之極,微小之極。

    旁人絕難察覺到。

    但張眉可以,或者說她的蛛網可以。這是千目蜘蛛的獨有神通。

    有一天晚上,她鬼使神差地在大洞的門口上放了一張蛛網。

    又恰好被沿途經過的李青雲撞到了。

    就是在那一瞬間,張眉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種變化。

    這種變化與樣貌無關。

    而是來自人的氣質,氣場,或者說是人的靈魂。對,是靈魂深處。

    李青雲的軀殼中,靈魂裡,多了一種難以言明的、偏向陰沉的特質。彷彿一個黑色的漩渦,要把所有接近他的物事吸進裡面。深不可測,就是深不可測。

    站在不遠處的張眉不由地驚叫了一聲。

    李青雲停下腳步,問她:“怎麼了?”

    “沒什麼,”張眉很快鎮定下來,指著某個方向,“我好想看見什麼東西從那邊一下竄過去了……”

    李青雲皺了皺眉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會兒,什麼也沒有看到。

    便問她:“你有沒有看見顧凝香。”

    顧凝香?

    張眉想起來了,這個顧凝香,大家平日裡都叫他婉兒的。

    “她從來不到這裡的。”張眉回道。

    李青雲點頭,正要走,忽然轉過身來,問她:“師叔無能,讓這麼多弟子葬身異鄉,你們怪不怪我?”

    一瞬間,張眉覺得自己難過極了。

    “掌門師叔,”她說:“你不要太過自責了。我們都知道,你為本宗付出的夠多了。你看,我們的情況不是在一點點好轉麼?我們都覺得,以後會好起來的,雲隱宗也會有好起來的那一天。”

    李青雲的眼神猛地亮了一下,閃過一絲絲溫暖的光。這讓張眉覺得,剛才她用蛛網感覺到的都是錯覺,掌門其實並沒有變,一直是那個為雲隱宗鞠躬盡瘁的老人。

    “你們不要害怕,”李青雲說:“有我呢。”

    那之後,張眉重複著每天布設陣法的工作。

    雖然枯燥,但是沒有性命之憂。

    大威營的女修還是在失蹤。開始還是一個月失蹤一個,後來半個月,再後來兩三天就要丟一個。

    大威營專門派人暗中盯查過,但始終抓不到罪魁禍首。

    這又是打仗的時候,也不能派出大量的人力專門去做這個。

    大威營的修士發現失蹤的都是那些容貌秀美的女修,就索性把她們都集中起來,絕不讓單獨行動。

    張眉自然不在此列,那賊人顯然也對她提不起興趣。

    大戰開啟第十個月的某一天,大威營苦心佈置的陣法終於完工了。

    當晚,大威營就把各宗掌門或負責長老秘密召集在一起,開了一個緊急會議。

    李青雲回來之後,又把雲隱宗弟子召集起來。

    他說:“本宗接到一個新任務,大家做好準備,今天晚上就出發。”

    戴勝長老問他究竟是什麼任務。

    他苦笑道:“這是絕密。”

    只叮囑所有人,今晚子時在他的營帳門口集合。

    到了子時,所有人都來了。

    李青雲帶著一眾人往軍陣後方走。

    張眉就覺得這條路好熟悉。

    不久,他們竟然走到了之前張眉一直在佈置陣法的那個大洞裡。

    這個時候,還有很多其他門派的修士也來了。

    所有人都在本宗主事人的帶領下,往大洞裡走。

    宗盟的督軍修士在洞中指引各宗有序地抵達指定地點。

    雲隱宗的修士被安排在了洞中靠裡的地方。

    張眉看了看腳底下,看見了從地底裸露出來的陣網線她知道,他們腳下就是陣法啟動後可以覆蓋的區域。

    大威營究竟要做什麼?

    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

    一個大威營的天人境修士飛入洞中,又停在眾人頭頂,他說:“時辰已到。諸位,我們出發吧!”

    說著,他平舉雙手,掌心向上,一個人首蛇身的怪物虛影從他的身體中脫離,飛快地漲大。

    怪物虛影跟他做著同樣的動作,兩隻手掌中亮起兩道白芒,白芒又向四面八方射出數不清的光柱。

    整個地洞和大陣都開始震動,張眉明顯感到巨大的法力在一點一點從足底往上漫湧。

    原來驅使大陣,要靠頭頂上這天人境修士的鎮海獸神通。

    約莫一柱香的時辰後,天人境修士高喝一聲:“閉眼!”

    張眉下意識閉上了眼睛,緊接著,彷彿又一道極其耀眼的白光從足底往上,一閃而過。

    她感覺腳下的大地消失不見了。

    巨大拉扯力忽然作用在她的身上,一會兒好像要把她擠扁,一會兒又要把撕成幾半。

    就這樣煎熬一般地度過了盞茶的功夫,她重新落到了地上,令她痛不欲生的拉扯力也消失不見。

    在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們仍然在一個大洞裡面。

    宗盟的指引修士喊道:“大家聽我的指令依次往外面走,第一個,雲隱宗,第二個……”

    張眉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稀里糊塗地跟著眾人往外走。

    不一會兒就走到了洞口處。

    是夜,沒有月亮,星星都很少,漆黑一片。

    “你們看南邊!”有人說道。

    張眉往南瞧去,一座明顯帶著角族風格的城池在遠處若隱若現。

    這座城,跟塔爾木不大一樣啊。她喃喃道。

    “喀則,喀則!”

    有人已經失聲叫道:“這是喀則城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8-6-24 14:22
第四百一十五章 蠻斯重之死

    喀則城攻守戰開始後的第十個月,某一日,局勢毫無徵兆地步入決一死戰的階段。

    這天凌晨,天還是一片漆黑的時候,人族突然發起了攻勢——這其實很平常,人族的修士經常這麼幹。

    但今天這一仗,人族似乎忘卻了連續作戰九個月的疲憊,一直打到太陽落山還沒有收工的意思。

    而喀則城的防禦大陣經過一天的滿負荷運轉,也到了必須休整的地步。

    在一通猛烈轟擊之後,人族修士被轟到遠離城牆的地方,千餘名角族戰士從城中衝了出來,分成四個戰陣,將巨大錐角點亮,怒吼著,嚎叫著,向人族發起攻擊。

    各種各樣的法術把黃昏染成了五顏六色。

    城中三位紫角也聯手出擊,在半空中搶到先手,揮擲一道道高階法術,把人族的防禦陣法轟的搖搖欲墜。

    李雲憬帶著除了楚執的其他五位天人境修士,一起向三個紫角衝了上去。

    鎮海獸的虛影,本命法寶,帶著微薄大道法則的法術,在半空中轟轟作響。

    和往常一樣,他們在半空中打成了僵持戰。

    但孤風野卻發現,今天有一點不一樣的情況——

    人族天人境修士的攻勢不像往常那樣密集、兇猛。強度稍稍降低了那麼一點點。

    連以往凶得要死的,恨不得要立刻至自己於死地的李雲憬也有所收斂。

    他很快警覺起來,在應付李雲憬的同時,餘光掃過四周——他有一個重大發現,他們漸漸在往北偏離。

    更糟糕的是,人族的修士似乎也在有意無意將他們帶向北方。

    毫無疑問,狡詐的人族修士設下了埋伏。

    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不能想像如果他們三個出了事,喀則城的族人會面臨什麼樣的慘境。

    他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於是,他裝作沒有察覺,將自己裹在龍捲風裡,悍勇地向李雲憬發起衝擊,就彷彿一條拔地而起的紫色巨龍要捕食獵物。

    李雲憬負手立於藏劍上,冷目直視紫色巨龍。

    千柄利劍,匯成劍雨在紫色巨龍的身體中,來回穿梭,發出密集的尖嘯聲。

    孤風野越向李雲憬衝去,劍雨就越加密集,在紫色巨龍的身體上穿起道道紫浪。

    “嗷!”

    忽然,便聽見紫色巨龍的身體中傳來一聲痛苦的吟嘯。

    接著,紫色的血夜從巨龍身體中噴射出來,隨著龍捲風的轉動,在半空中瘋狂撒射,又如紫雨天降。

    李雲憬冷哼一聲,知道孤風羽在龍捲風中中了劍。

    中劍之時必是劇痛加身,機不可失。

    當即揮手,從藏劍舟中取出一柄銀光寶劍。

    右手高高將寶劍舉起,猛地向劍中灌入一道法力。

    許是用了自家全力,一時間竟有些法力吃緊,她眼中隱過一瞬紅芒,旋即左手向藏劍舟壓下一掌。

    便可見藏建舟身中忽然亮光一閃,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身影一晃而逝,發出一聲低吟。

    李雲憬旋即重振精神,銀劍高舉,人劍合一,化作一道長虹般的劍光,漾起淡淡一層劍之逆流一道神韻法則,衝著紫色巨龍呼嘯而去。

    劍光旋即穿破龍身,便聽龍身中又一聲長嘯,龍身當即段成兩截,卻不見孤風野的身影。

    李雲憬原是循著孤風野第一聲鳴嘯而來,卻未想對方瞬時間換了地方。

    她便又往高遁,順著第二聲而去。

    哪料得龍身段成兩截之後,瞬時間再次分化,一為二,二分四,四化八……竟化作數十頭小龍將她重重疊疊圍了起來。

    孤風野至此方得脫困,卻不敢耽誤片刻,以最快地速度衝向孤風羽。

    衝著他的兩個對手猛地揮出數道壓縮到極致的風刃,逼得人族二修撤出數丈之外,才將孤風羽一把拉過來。

    二人一併轉向蠻斯重,馭出兩道紫色風龍衝著蠻斯重所對三位人族天人境修士長嘯而去。

    蠻斯重借勢後撤,脫離戰域之內,與孤風兄弟二人並肩一處。

    孤風野又沖著幾個人族修士,狂舞紫袍,一股紫風自袖中而出,頃刻間變成漫天撲朔的滾滾紫霧,將視線徹底模糊。

    “我們回去!”孤風野衝著兩個人說道。

    蠻斯重道:“城裡的陣法恐怕還得歇緩少些罷?”

    “來不及解釋了,”孤風野說著,已經往喀則返去。

    蠻斯重和孤風羽亦隨其身後而去。

    “這些人族修士擺明把我們往北面帶,”孤風羽冷笑道:“你連這一點都瞧不出來麼?”

    蠻斯重冷哼一聲,方要反擊,卻發現前面孤風野突然停下來了。

    “你怎麼不走了……”

    他才轉身往回返去。

    孤風羽說著,忽然覺得不對。

    再往遠處看,在前邊不遠處的半空中,出現了六個他從未見過的天人境修士,陰沉沉地向他們三個瞧了過來。

    必須盡快返回城中,否則喀則城就要徹底完蛋。

    孤風野相信,其他兩人對此也應非常清楚。

    “準備戰鬥吧,”他說,“逃一個算一個。”

    “嗚!”

    蠻斯重一聲猛厲猿嘯過後,整個人忽然急劇漲大,身上的衣服瞬間碎裂,身子在頃刻間長成數十丈之高,渾身散發著紫色光芒,揮舞著巨大的拳頭。

    孤風羽和孤風野亦化作兩道紫色的龍捲風,厲風滾滾,呼聲淒淒,把周圍數十丈的地皮都捲了起來,飛在半空中。

    三個人抱著必死的信念,根本不做防禦,瘋狂地往喀則城衝過去。

    六個陌生修士顯然早就料到,布下一道**攔截陣,堵住三人去路。

    稍帶片刻,李雲憬亦帶著降世營的幾個天人境修士從後方趕來,從後方布下**陣。

    十二個天人境修士從上到下,從南到北,線線相交,點點相連,不露半點破綻,將孤風野三人圍得密密實實。

    李雲憬的已經起勢,很快在三人周身各處落下道道利劍。

    完了。

    就算三個人中最樂觀的孤風羽,也想不到他們能從這麼多同階修士圍困中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衝。

    這個時候,蠻斯重化身的巨猿忽然伸出手,一把將孤風野和孤風羽握在掌心。

    她的手掌巨大又溫暖,兩個人的身體甚至比不過她一小節手指。

    從掌心冒出小小的腦袋後,孤風羽驚叫道:

    “你要幹什麼?”

    蠻斯重仰天一聲猿嘯,平舉雙臂,原地打起轉來,越轉越快,很快變成一個飛速轉動、棱角不清的陀螺。

    幾個天人境修士紛紛往外避讓幾步,又紛紛御出本命法寶,懸在半空直指蠻斯重的心臟。

    李雲憬的已經趕來,藏劍舟像死神一般懸在蠻斯重的頭頂。

    千柄利劍像峰群一樣,把蠻斯重圍得密不透風。

    “旋!”

    隨著李雲憬一聲輕喝,利劍像流星一樣劃過。

    在蠻斯重的身體上劃下密密麻麻的傷口,有的利劍甚至穿過它的肉軀,讓鮮血噴射四濺,緊接著又從另一頭鑽了出來。

    紫色的血夜在空中飛濺,像下起了旋轉的雨。

    蠻斯重發出痛苦的哀嚎,但她的旋轉卻沒有停下來,反倒越轉越快,越轉氣勢越盛。

    “諸位,”

    李雲憬高聲喝道:“還等什麼?除此三獠,喀則盡入我手!”

    話音方落,眾人齊聲應和,天空中十餘道法寶光芒大作,衝著蠻斯重呼嘯而去。

    卻見蠻斯重又一聲猿嘯高昂,旋速已達極致,身體卻忽然腫脹起來。

    頃刻間便如同一個充氣的皮球。

    “不好!”

    有人叫道:“這猴子要自爆!”

    李雲憬冷笑一聲,“哪由得她這般容易?”

    右掌高舉,千餘柄寶劍倏爾停滯半空,個個劍鋒直指蠻斯重。

    她用力一握,千餘柄寶劍如受感召,齊聲清鳴,旋即衝著蠻斯重如劍雨一般猛扎去了。

    劍中之時,蠻斯重一聲淒厲慘叫。

    旋即紫血狂噴,把整片天空染成紫色。

    原本脹大的身體,也倏爾變小,旋轉卻未曾停下。

    眾人紛紛御法,將眼前血雨驅開。

    但瞧著血雨之中似乎也蘊含玄妙神通,諸般法術入了血雨,瞬時便消弭無形,化作輕煙散去。

    連眾人的本命法寶沾了血雨,竟也有些受了污濁的感覺。

    一眾人擔心法寶受損,紛紛往後退了一些。

    始終處在高速旋轉中的蠻斯重卻忽然鬆開了雙手,兩道人影藉著慣性一簇而出。

    “不好!”楚憤大叫。

    話音方落,兩道人影從血雨之中竄出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向喀則。

    “哪裡逃?”

    一位自大威營而來的青袍男子,一掐法決,本命法寶四階上品捕天網脫手而出,瞬時沒了行跡,下一刻便出現在千丈之外,擋在那兩道飛快逃竄的身影之前。

    眼看便要將二人罩入網窩,忽然從喀則城轟出一道極耀白光,一舉將那捕天網轟得偏出幾丈。

    叫二人堪堪躲過。

    青袍男子冷笑道:“逃得去麼?”

    說著,高舉右臂,遙遙一揮,方要將捕天網再驅到前方,卻聽有人叫道:

    “小心!”

    青袍男子連忙回頭,便瞧見血霧之中,竄出一個面目猙獰的、腫脹著的巨大猿首,一副即刻便要自爆的架勢。

    他立時心涼了大半,想自己的本命法寶此刻已在千丈之外,招是招不回來了。

    靠其他法寶,對上自爆的威能只怕是杯水車薪。

    當即不作多想,把一身家當通通拿了出來,一窩蜂地擺在身前。

    卻聽降世營楚憤叫道:“道友莫怕,我來助你。”

    話音方落,便瞧見頭頂一個巨大的口袋向自己罩過來,他滿臉狂喜之色,一揮手,把一身家當通通招來,晃身之間便鑽進了口袋之中。

    緊跟著,便聽見“轟!轟!轟!……”

    六聲巨響,幾乎緊緊挨在一起般同時響徹大地。

    待他從口袋中探出腦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半空中有數不清的碎肉往下掉。

    諸位天人境修士各自頂著本命法寶,退避百千丈遠外。

    看眾人臉色蒼白,護身光罩慘狀,想來在方才自爆威能之下,損失都算不輕。

    才聽楚憤說道:“把自己分成六份自爆,這蠻猴子倒是有種。”

    李雲憬眉頭一皺,往喀則瞧去,只見孤風野和孤風羽兄弟二人已退回城內,角族人先前衝出來千餘戰士也復還城門後。

    喀則城大陣重啟,只看光罩耀眼之極,只怕防禦能級已開到最高。

    這一戰精心謀劃,出其不意,本該全斃喀則三人,沒想到蠻斯重主動求死,護得其餘兩人逃走,為喀則城續了一線生機。只能說角族人中也是有硬骨頭的。

    李雲憬與大威營眾修簡單寒暄感謝幾句,便道:

    “諸位此次能叫對方不備而來,是宗盟苦心謀劃之功,是大威營道友們鼎力相助之功,是數月偷築大陣之功,殊為不易。但經此一戰,我們的計畫便已暴露。想必喀則已將求救訊息發出,臨近二城的援兵不久將至,我等決不能耽誤片刻須臾,還需一鼓作氣,將喀則拿下,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大威營幾人笑道:“我們來喀則,就是來與李大帥相助,自然聽大帥吩咐。”

    眾人議罷,收拾了殘局,當即詔令所部,夾帶方才誅殺紫角之位,浩浩蕩蕩攻向喀則城池。

    李雲憬心道,都已打到這步田地,再不將喀則拿下,她有何面目在當這勞什子大帥?
Babcorn 發表於 2018-6-24 14:23
第四百一十六章 萬萬不可!

    喀則城牆上,孤風野、孤風羽兄弟二人方一落地,便回頭往方才戰場方向瞧去。

    只見迷幻腥惡的大雨澆得一片紫,血霧開如葬魂花。

    那六聲炸響,一聲接著一聲,轟,轟,轟……

    如同炸在二人心上。

    孤風羽目呲欲裂,叫道:“蠻斯重死了!她死了!”

    他想見平日裡二人懟天懟地、互不順眼的情形,心道要是她還能活著,他從此以後退避三舍,再也不要跟她作對。

    “你清醒一點罷,”

    孤風野道:“喀則城要是保不住,你我豈不是辜負她如此英勇就義?”

    孤風羽聽罷,只好強打起精神,“我便是拼了這條性命不要,也絕不讓這些人族賤種踏入我喀則城半步!”

    勘勘鎮定下來,又說道:“從哪裡來的這六個天人境修士?我猜要麼是塔爾木,要麼是沙洲。論理來講,戰場之上,六個天人境修士同時不見,那些守城的兄弟們遲早便應發現,也能互相提醒。但這幾個修士分明埋伏已久,只怕這些人族賤種用了傳送陣一類法門,一定是早就算計到我喀則城。為今之計,我們需趕緊往塔爾木和沙洲傳去求救訊息,再向上方申請,暫時啟動疊塔大陣聯通功效,借用諸城陣法之力,好讓我們能把大陣防禦能級開到最高。等塔爾木和沙洲援軍到了,便算是保住了喀則。”

    孤風野點頭贊同,又道:“大都曾為了喀則古城的事情,往本城支援一位紫角,名喚蟒袍。我原先欲把他當作一大奇兵,一直叮囑他不要路面。現今,他跟著歲月去了昆比,此刻正該喚回來,助我等一臂之力,也好渡此難關。”

    身旁便有赤角說道:“方才有個叫古有生的人族小子,過來提醒我們向塔爾木求救。還說這幾個天人境修士十有**是塔爾木偷渡來的。我們照他的話,已把訊息發到了塔爾木。那人族小子還說,人族破城在即,要我們盡快申請啟動疊塔大陣聯通功效,我等不久前已報了申請,大都也已反饋同意,即刻便可啟動。”

    孤風野聽了,心頭一動,暗想這兩條建議至關重要,早一點執行,便越有可能為喀則續命。對於這個古有生,他還有些印象,似乎是跟著歲月公主來的喀則,現今一直在調查喀則古城之事。前幾日還來找過自己。

    這樣來看,他倒是有些門道。眼下形勢危急,不如聽聽他還有什麼好想法。

    當即命道:“將此人帶過來。”

    攻城戰開始頭幾個月,古有生一直在忙著研究喀則古城的事情。

    但攻城戰打得這般激烈,他不可能不關注。

    論起人角兩族的實力對比,角族的疊塔大陣,兩方採取的戰術,哪一方處在勝勢,他多少還有一些研究。

    關於古城的事情,他剛剛理出一些頭緒,也開始著手做入城的準備。

    不料前一月,他苦心收集的血祭族人碎片通通被賊人竊去,心疼的想要找一堵牆,一頭撞死。

    他敢肯定竊賊絕不是角族人,便猜喀則城裡混進了人族內鬼。

    當即將此事同步報與歲月。但歲月已經人已經去了昆比,專心去謀劃伏擊之事。

    臨行之前,已將調查喀則古城的事情全部託付於他。

    他通過傳音石傳過去的消息也渺無回音,便猜測歲月多半是擔心傳音石的訊號太過明顯,有可能暴露位置,把傳音石的聯繫斷掉了。

    他只好去找孤風野,希望孤風野可以為他安排一些人手,把人族內鬼從喀則城裡挖出來。

    但大戰打到這個份兒上,孤風野哪有心思憑他一面之詞就分出人手去做那些沒用的事。

    古有生也不肯放棄,每日都來請見。初始憑著歲月的面子,還能見上一兩面,後來孤風野煩了他,索性派一個赤角招呼。

    他每日到城牆上叨擾,倒是對戰陣形勢多了一番認識。

    今日凌晨,見人族大軍突然發難,便覺得不大對勁。

    等到孤風野三人出城,眼見著幾個人越打越往北邊走,知道人族修士多半要使詐,連忙提醒招呼他的赤角去給三位地尊報信,叫他們趕快撤回來。

    赤角卻罵:“你一個通靈境的毛小子,懂個屁。”

    卻不想事態發展果如他所料,三個紫角正中埋伏,那赤角才對他另眼相看。

    之後,他又提議往塔爾木發去求救信號,便也照辦了。

    方才孤風野二人回城,召集一眾赤角商議。

    他便在苦苦思索對策。

    喀則城若是被攻陷,他探索古城之事便也泡湯,那就等於宣佈了他的死刑。

    這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干係。

    眼下守城之局危險到極點,擾得他一陣心煩意亂,有一些模糊的想法,卻也理不大清晰。

    又一會兒,剛琢磨出一條門道,便被孤風野喚了過去。

    便聽孤風野說:“我聽你方才說的兩條建議,個個切中要害,果斷迅速,值得嘉獎。眼下守城危急,你還有沒有旁的好辦法?”

    “啟稟地尊,”

    古有生忙道:“沙洲路遠,這些人族修士十有**是從塔爾木以傳送手段趕來。我看他們人數不少,也擺佈了數個方陣,還有六個天人境修士,想來也得消耗大量的靈石。我猜測,那傳送手段一定有嚴格的限制條件,不可能頻繁使用,他們也絕不可能從塔爾木帶來補給的靈石。所以,這些大威營修士的陣法方陣,也得要靠降世營的補給線。”

    “歲月大尊在昆比佈置數月有餘,想來一切妥當。”他說著,右手豎著一切,“只要我們切掉他們的靈石補給,人族的陣法方陣靈石很快就會消耗殆盡、陷入癱瘓,待到塔爾木援軍一到,我方生力,彼方力竭,形勢立刻翻轉,我們憑此一役,定可全殲大威營和降世營兩軍,整個南線戰役就要翻天覆地了!”

    孤風野聽他一個人族說什麼我方,彼方,心裡倒是有些不屑。但這條建議卻是與他不謀而合。

    “善!”孤風野點頭道:“英雄所見略同。我方才已叫人傳訊給歲月,一來叫她立刻出手,端了人族後勤補給。二來叫蟒袍盡快返回,助我等一臂之力。蟒袍修為高深,還要勝我一籌,比那李雲憬說不得高出些許。這樣一來,我們三位紫角坐鎮,喀則城定當無憂。”

    “大人!”古有生聽了,大吃一驚,連忙勸道:“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

    這夜,沒有月亮,沒有星光,卻如同白晝。

    喀則城內外火光一片。

    轟鳴聲一刻未曾停歇。

    人族的攻勢比從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許多。

    攻城器械,法器,修士方陣,天人境修士,各種法術在喀則城的護城光罩上密密麻麻的炸裂。

    這其中,威脅最大的便是天人境修士本命法寶的轟擊。

    為此,角族人在護城光罩外圍,專門佈置了一層腐蝕法寶的血霧,才叫那些天人境修士有所收斂。

    城牆高頭的議事廳裡,孤風野面露異色,與古有生問道:

    “有何不可?”

    “蟒袍地尊一定要留在昆比,”

    古有生急的快要跳腳,“想必大人一定知道,降世營一共有七個天人境修士。但這幾個月,常與我等作戰的,只有六位。另一人只是偶爾殺出來,只做奇兵來用。屬下猜想,他一定常年在昆比作伏,守護後勤補給線。若是您把蟒袍地尊喚回來,歲月大尊發難之時,正中人族之計,豈不是因小失大,自毀長城?”

    “你的意思是,”孤風野道:“昆比伏擊是大,守衛喀則城是小?”

    “地尊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古有生道:“守衛喀則當然是頭等大事。但喀則沒有蟒袍,尚可堅持;昆比無他,我們的伏軍極有可能全軍覆沒。還請地尊一定三思,切勿因小失大,自毀長城。”

    “你便知道那人一定藏在昆比?”

    “定在昆比,別無他處,”古有生道:“今日降世營設下的伏擊戰,便是他們一網打盡的最好機會。這等時機他都不曾出現,除了在昆比守衛後勤,還有可能去別的地方麼?”

    孤風野聽罷,陷入短暫的沉思。

    是的,喀則城沒有蟒袍是可以繼續堅持。

    但蟒袍回來,無疑是一大助力,可以帶給喀則守軍更多戰術,說不定還可以出其不意的殺出城外。甚至有可能成為決定性的戰力。

    而昆比呢,如果那人真的如古有生所說,陰測測地在昆比某個角落,等待歲月的伏兵出手。

    歲月他們將要面臨的,只能是一場屠殺。

    他慎之又慎,反覆推敲,終於拿定主意。

    “告訴傳訊兵,”他說道:“讓蟒袍地尊堅守昆比,務必要將降世營的後勤補給徹底摧毀!”

    昆比山脈。

    近百艘飛舟在叢林上方,貼著林木高頭穿梭往返。

    大威營援兵到來的消息率先在後勤補給部隊傳開,因為他們需要運送的補給成倍增長。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與喀則城決戰的日子,而且己方的勝算極高,數月來的艱苦鏖戰將暫時告一段落。

    補給線上的修士們也通通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連馱舟的天鰩都似乎格外的興奮。

    楚執施了高階隱匿術,藏在一株巨樹的樹冠裡。

    他透過濃密的葉子,看著頭頂忙碌的飛舟,心裡一陣焦躁。

    腦袋裡卻是在聯想喀則城此刻的情形——

    一道道法術在喀則城牆上綻開,攻城器械全力開動,戰士們高聲呼喊著,李雲憬白衣當空,揮劍如仙。

    降世營需要的是時間差,是最猛烈的攻擊。

    如果他們不能在塔爾木的援軍趕到之前攻下喀則,之前所有的謀劃全部完蛋。

    最新的好消息是,宗盟已經調度大威營留在塔爾木的部分部隊,還有一些密堂的備戰隊伍去沿線截擊塔爾木援軍。

    焦慮,等待,不安,蠢蠢欲動,這些是最令人煩躁的情緒。

    在他的袖口中藏著一個傳音符,不斷有消息通過秘術,從符籙中傳過來。

    “報!塔爾木援軍已發現大威營空城計,於亥時一刻出發!”

    “報!密堂和大威營聯軍已在塔爾木援軍必經沿線佈置伏軍!”

    “報!沙洲援軍於亥時三刻出發!”

    “報!金剛營聯合執法堂對沙洲發起猛攻!”

    “報,沙洲援軍回防!”——沙洲的援軍撤了回去,這是一個好消息,意味著降世營面臨的壓力只剩塔爾木的援軍。

    “報!塔爾木援軍將要進入伏擊圈!”

    楚執覺得自己的呼吸不由自己的粗重起來,他竟然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塔爾木援軍全部消失!”

    楚執猛地站起來,“怎麼會消失的?”

    “屬下不知。密堂正在調查。”

    “調查個屁!”

    楚執來回踱步,“不行,我得回去。”

    喀則必須盡快拿下,否則後果難以想像。

    他正要離開,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大舒服,隨手馭法自查,法力方一流轉,精神隨之一震,便要往降世營在昆比的中轉駐地遁去。打算給負責昆比的地橋境執事交代幾句,就立刻返去喀則。

    碾冰院小隊飛舟上,後艙。

    不二手持一本黃色書卷,仔細研讀。書卷封皮上寫著一行字——諸千界面異聞錄。

    他其實有些心不在焉。

    喀則城將破,也不知歲月在城中是否安好。

    他猜測歲月身份尊貴,遇到這樣破城的情形,應該能安然無恙的離開。

    但心裡終究還是有些放不下。

    值得慶幸的是,雖然是戰場上敵我兩方,但他和歲月不必兵戎相見——就讓這場戰役盡快結束吧。進入喀則城之後,他會盡快了結古城之事,復活木晚楓,兌現給楚月的承諾,然後永遠離開。

    ……

    秀秀在一角盤腿而坐,她手中掐著一段法決,口裡唸唸有詞。

    忽然,她猛地張開眼睛,渾身哆嗦了一下,大口大口地喘氣。

    不二扭頭瞧她,發現她的臉色蒼白。

    “怎麼?”

    “不好,”

    秀秀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楚執要回喀則。”
Babcorn 發表於 2018-6-29 11:48
第四百一十七章 情深義重的尋死鴛鴦

    (一)

    聽了秀秀的,不二楞了一下,“你怎麼知道的?”

    “別管我怎麼知道的,我們必須趕快把他勸回來。”

    “為什麼?”不二說道:“楚執大人要去哪裡,我們怎麼管得了。”

    “來不及了,“秀秀拉著他便要走,“你先跟我去找他,我們路上說。”

    說著,與劉明湘打過招呼,叫她且將飛舟停在一處藏匿起來。

    又帶著不二往降世營在昆比的中轉駐地遁去。

    二人遁了只一里多地,便聽不二說:“鐘師妹還是跟我先講清楚的好。”

    秀秀心頭一黯,心道:就叫你跟我出來走一遭,還是事關降世營生死大事,卻如此心不甘情不願。若是魔女叫你,我保證你心裡樂開花,九頭牛也拉不回去。

    但此事事關重大,她也不想在這緊要關頭耍什麼小性子。便說道:“魏道友,我敢肯定,如果角族人真的準備了埋伏,今天一定會出手!”

    “降世營的搜查隊每天都在昆比巡查,”不二四下望瞭望,“每一寸土地都細細查驗了,他們是如何藏身的?”

    “角族人有什麼本領,你未必知道,我也不知道。降世營的搜查隊也不見得能查得出來,”秀秀回道:“今日是我們與喀則決戰之日,大威營也派來大隊人馬相助,補給線非常緊張。如果角族人真的布設了埋伏,今日一定會出手。倘若叫他們切斷了我們的補給線,靈石不足,法力耗竭,法術方陣癱瘓,攻城一役只怕無望。等到角族人援兵趕到,一切都完了!”

    不二想了想,說道:“為了只是可能出現的伏兵,就叫楚執留下來,只怕他未必會聽你的。再者說,我們專門留了兩支隊伍,十多個地橋境修士,還怕守不住補給線麼?”

    “你覺得角族人會派出多少人手來伏擊我們。”

    “這幾個月裡,經了幾次大戰,營中已經仔細計算過,角族人的主力都在喀則城裡。”不二說道,“他們能派出來做伏擊的最多兩個赤角,十多個黃角。這些兵力根本無法對我們造成影響。”

    “這就是關鍵了,”秀秀道:“你覺得角族人可能只派這麼一點兵力,就伏擊我們嗎?”

    其實,她心裡真正想說的是——如果真的是魔女來謀劃伏擊,她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絕不可能用這麼簡單的策略。

    是了,這幾月來。魔女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太不正常了。

    不二的臉色很快嚴肅起來:“你的意思是——”

    “紫角,”秀秀說道,“昆比山脈中很可能埋伏著紫角!唯有如此,角族人才可以毫無顧慮地伏擊我們。”

    “但喀則城的三個紫角全部都在城裡。”

    “如果是從大都來的呢?”

    “這幾個月,我們在各處都有暗哨。即便是紫角也絕不可能無聲無息地進城。”

    “假如‘他’大戰之前就來了呢?”

    秀秀說這句話的時候,再次想到了魔女。如果是魔女謀劃,這一切都正常不過。

    “你應該知道楚執在哪裡吧?”不二問道。他終於下定了決心,雖然只是一種可能性。但卻很有可能造成降世營的滅頂之災,造成成千上萬修士的全軍覆沒,他不哪種敢輕易錯過。

    秀秀鬆了一口氣,“從這裡往東,三十里地。”

    她忽然想到,不管魔女和不二的感情已經走到哪種地步,兩個人卻始終站在生死搏命的敵我兩方。

    而不二,正與自己站在同一方,並肩作戰呢。

    “也不知楚執會不會見我們。”她聽不二說道。

    她笑道:“你是大帥的弟子。”

    “不管他願不願意,我們一定得見到他。”

    不二說著,一揮袖袍,一個邊角模糊的空間通道憑空出現了。

    (二)

    昆比山脈,降世營中轉駐地。

    楚執與一位地橋境執事交代一番。便是他離開之後,要如何提高警惕,如何巡查防範,若有敵人來犯如何應對處置,等等。

    交代罷了,正要啟程。

    卻瞧見不遠處林中一陣抖浮,旋即竟有一個空間通道憑空出現。

    從裡面鑽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李雲憬的便宜徒弟魏不二。

    楚執瞧二人的架勢,似乎專是來尋自己的。

    便停下腳步,問不二:“何事?”

    不二帶著秀秀幾步湊上前來。

    秀秀拱手道:“我們來勸前輩不要去喀則。”

    楚執想起方才的異樣感覺,冷聲道:“好膽子,是你在監視我?”

    他怒氣一發,天人境修士的威壓瞬時降下,叫不二和秀秀如負千斤重擔,當即跪在了地上,搖搖欲墜。

    秀秀大口吸氣,勉強穩住身形,硬著頭皮說道:“晚輩神通特殊,是在概覽昆比的時候,不小心發現了前輩。”

    “窺測軍機,你可知死罪一條?”

    “晚輩不怕死。”

    “哦?”楚執冷聲道:“那太好了。”

    說著,法力已離體而出,將秀秀的腦袋包裹起來,只需輕輕一下,便要將秀秀的腦袋變成一灘骨渣肉墨末。

    不二面色一沉,也顧不上楚執之怒會牽連自己,當即邁出一步,擋在秀秀身前。

    秀秀眼瞧不二的舉動,鼻子登時一酸,積攢了經年的諸般委屈、難過情緒竟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她看著不二的背影,心中暗道:“不枉我為了救你,墮入陸盈魔掌。有你今日這一擋,我便是立時死在這裡,也不會有半點遺憾。”

    “原來還是一對情深義重的尋死鴛鴦,”楚執冷笑一聲,問不二,“你以為你是大帥的弟子,我便不會殺你?”

    不二道:“我二人為何冒死前來,前輩聽幾句有何妨?”

    “晚輩不怕死,”秀秀一步邁到不二身旁,與他並肩而立,“晚輩怕的是,降世營一敗塗地,諸位前輩苦心謀劃付之一炬,我們再無回天之力!”

    楚執面上露出意外之色,“你知道我們的計策?”

    秀秀道:“大威營設了一日空城計,營中將兵都來此設伏,是要打喀則一個措手不及。”

    楚執道:“喀則守將蠻斯重已中伏身亡,城中紫角三去其二,降世、大威兩營數萬修士大軍壓城,豈有失敗之理?”

    “既然我軍穩操勝券,”秀秀道:“前輩何須再往喀則去?”

    楚執道:“你只需說,我軍為何會一敗塗地便好了。”

    “我們本不會敗,但前輩若是執意前往喀則,事情就不好說了。”

    “照你的意思,本將倒要成了一大罪人,”楚執面色一冷:“你若是信口開河,必叫你血濺當場。”

    秀秀道:“本營大軍壓城之時,何嘗不是角族人孤注一擲之時?我料定,角族人很快要對我們的補給線出手了!”

    便將先前與不二所作分析細細與楚執講了一番。

    又道:“前輩現在趕去喀則,也未必能立刻攻下喀則。若是後勤補給因前輩離去而斷。前方將士如無源之水,必被角族人一網打盡。”

    “退一萬步講,我們沒有趕在塔爾木援軍到來之前攻下喀則。但若是後勤補給無憂,雙方便還是均勢,不至於一敗塗地。大不了,再重新來過。”

    楚執想她說的不錯。

    但他也有一定要盡快攻入喀則的理由。

    第一,喀則城越早拿下,軍功越多。他和李雲憬開宗立派的機會也就越大。

    第二,按照林安皮卷的預測,喀則古城馬上就要開啟了。在開啟之前,必須趕到喀則城裡,才能進入古城。只有進入古城,才有可能找到讓李雲憬徹底擺脫邪慾的法門。

    這般想來,他根本不必再聽眼前這黃毛丫頭再說什麼。

    他說道:“你說的也有可能。但我更相信我的推測。昆比山脈的每一寸土地我都探查過。根本不可能有紫角藏身。”

    “況且,”他說:“你怎知我此去喀則,便不會是壓垮喀則城的最後一根稻草?”

    說罷,一會長袖,踏雲駕霧,揚長而去。

    (三)

    秀秀從懷中掏出一個符籙,一揮手,忙沖楚執投去,很快便追了上去。

    楚執隨手接過也不看,只往西遁,不一會兒便消失在遠方。

    不二問秀秀這符籙是什麼。

    “幾句話,”

    秀秀道:“只是最後試一試,萬一楚執回心轉意呢?”

    她眼見楚執仍是執意離去,心中真是大失所望。

    站在駐地門口的林中,一時間也不知該做什麼。想著不久之後,一定會出現的角族伏兵,還有根本無法應付的紫角,心裡頭亂成一團。

    不二卻道:“楚執是走了,但補給線的危機還在,我們得有個應對之策。”

    秀秀道:“你信得過我?”

    “你說呢。”

    秀秀心中大喜,就這一瞬間,只覺得全世界都站在了自己這一邊。

    “應對之策倒是有,”她說道:“但只怕難辦了。若只是赤角帶頭來犯,怎麼也好說。若是真的紫角突然殺出來,昆比再無天人境修士,我們如何應對?事到如今,不如讓各只飛舟盡快分散開,分成數十小隊,分別趕往喀則。這樣一來即使真的有紫角來伏,也說不定能逃出幾隻。”

    不二點頭說好。

    秀秀又道:“但你我憑什麼叫這些飛舟聽我們的話。”

    不二苦笑:“想來只能靠我假傳軍令。我這大帥弟子的身份有時候還是好用的很。”

    秀秀道:“若是角族人沒有伏擊,又或者角族人只有幾個赤角而已,但因為我們分散力量,被角族人逐個擊破,你可要犯大錯了。”

    不二心道,這一戰過後我遠走高飛,李雲憬能找得到我麼?

    便笑說不礙,又說:“你大概不知道,楚月將我們的飛舟改得面目全非,威能大不一樣,有一處空間陣法還能再裝承許多東西。”

    “果真如此?”秀秀大喜,“如果只放靈石——”

    不二笑道:“只憑我們這一艘飛舟的承載力,就夠降世營支撐不少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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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 以命做賭和歲月出場

    楚執方走,不二和秀秀便按商定之策分頭行動。

    秀秀往回返,打算找到碾冰院的飛舟,然後往昆比山脈入口行去。

    在那裡,她可以把即將入山的飛舟全部攔下來,把靈石儘量裝進碾冰院的飛舟裡面,再想辦法以飛舟的隱匿陣法通過昆比山脈。

    不二則徑直入了降世營在昆比的駐地,他打算通過安置在這裡的通訊符,指揮已經進入昆比的飛舟做好應對。

    但如果想用通訊符傳音,就無法繞開負責後勤補給的地橋境後期修士楚薄。

    不二從前跟這個楚薄打過幾次交道,知道他是李雲憬的人。

    不二想自己若是扯起李雲憬的虎皮,應當能說服了他。

    一路邊走,邊通過傳訊符與秀秀商量說辭。

    卻發現沒走幾步,傳訊符中秀秀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不一會兒,一陣嘈雜聲響起,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

    他拿著傳訊符又倒騰了幾下,仍是半點動靜都沒有。

    便猜是角族人要行動了。又不知用了什麼手法,竟能將傳訊符的訊息隔離,可見真的如秀秀所言角族人早有準備。

    事情更加緊急。

    不二知道楚薄手中的通訊符設置了兩個迅道,防得便是哪一日被敵人斷了通訊。卻不知角族人的手段這般厲害,會不會把兩條迅道都斷了去。

    他一刻不敢耽擱,一路風遁,到了昆比駐地,急忙找到楚薄的營房一株巨木樹冠中搭建的簡易木屋。

    楚薄接了楚執之命,剛從木屋中走出來,正要到飛舟沿線巡查。

    不二連忙迎了上去,又拿出從尋過那兒討來的大帥令牌,說道:

    “大人,屬下方得我師父之命她說,今日必有角魔伏擊,向您傳了幾道指令,要我轉告大人。”

    楚薄聽得有些疑惑,他剛得了楚執之命,怎麼轉眼李雲憬的指令也來了。

    便問不二:“大帥如何說的。”

    不二便把方才和秀秀商量好的應對之策道了出來。

    楚薄心想,這命令是要他把整個飛舟列隊打散了,這樣一來,沿線守衛的力量也要分而散之。萬一這小子說的不准,沒有紫角伏擊,反倒是一幫赤角冒出頭來,逐個擊破,豈不是要犯了大錯。

    便問:“大帥為什麼不向我親發命令?”

    不二道:“整個昆比的通訊符都被角族人掐死了,她如何與你說得?”便叫楚薄試一試尋常用來聯絡的通訊符。

    楚薄一試,果然出了問題。

    當即面色凝重,在木屋中踱起步來。

    不二又道:“都到這個時候,大人還猶豫什麼?大帥的命令早一點發出去,我們早得一些主動。旦要等角族人動起手來,一切全完了!”

    楚薄道:“昆比的後勤執事是我,還是你?出了問題責任是我背,還是你背?你要飛舟分散去,叫他們逐個擊破怎麼辦?”

    “這是大帥之命,與大人何干?”

    “你說是大帥之命,我怎知真假?”

    兩人正說著,忽然從駐地之外飛進來一隻靈燕,匆匆忙忙竄進了屋子,在地上打了個滾,黃芒撲朔一番,竟然從裡面幻化出一個身穿常元宗衣飾的修士來,衝著楚薄道:

    “大人,昆比西線有角族人伏擊,本營十艘飛舟小隊盡數被擊落,舟上修士無一生還!”

    楚薄面色一沉,“可曾看見紫角蹤影?”

    “屬下尋著打鬥聲而去,到了現場,便只看見一地屍首。本宗地橋境章橋前輩亦當場隕落,也只剩一襲焦黑屍首。”

    “怎麼無人發出求救訊號?”

    靈燕修士從儲物袋取出一個信號符,當空射出一道,方飛到天上十餘丈,便被一道透明網兜隔住了,消弭無形。

    不二道:“敵人手段這樣幹淨利索,除了紫角出手,還有旁的可能性麼?”

    楚薄臉色陰晴不定半晌,亦知道應對之策需盡快拿出來,耽誤一刻,補給線的危險便要多一分。

    但又總覺得魏不二所言很有不實之處,也不能盡數相信。

    稍作思量便與不二說道:“你口口聲聲說大帥與你吩咐,卻拿不出大帥的手諭,我如何信得了你?”

    說著,手指西方,“方才楚執大人來過,親自與我交代應變之策,我須照著他的吩咐去做。”

    不二聽得氣極,正要力勸,卻瞧見楚薄衝著自己使眼色。

    正琢磨這廝什麼意思,又聽楚薄說道:“事態緊急,我須去中線坐鎮指揮,你是一隊之長,我命你盡快回自家飛舟指揮。”

    說著,帶著那靈燕修士便從駐地離去了。

    楚薄離去之後,一時間竟只剩不二一個待在屋中。

    不二回想方才的情形,總覺得楚薄在與自己暗示什麼。

    便順著他的眼色瞧去,果然在木屋一側牆壁尋見一處隱秘暗門。

    又在屋中摸索了一番,於一木桌方案下邊尋到了打開暗門的機括。

    開了機括,走入暗門,便是一間不大的密室。

    裡面佈置了諸多精密陣法,陣法中央的陣盤上嵌入一枚傳聲符。

    不二當即明白過來,心中暗道:這個雞賊的楚薄,多半是擔心我假傳大帥旨意,免得秋後算賬之時連累了他。他這一手倒是玩的滑頭,暗門是我自己找出來的,發出指令也是我自家行為。而他呢,因事急從權先去戰場指揮,才叫木屋無人值守,與我可趁之機。到最後追責也不會有太大的麻煩,真是妙妙妙。

    他明知道楚薄要撇清干係,也明知道事後定會追責,但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眼下降世營與喀則勝負,數萬人族修士生死說不定就在自己一念之間,哪敢耽擱片刻。

    便一步躍到陣盤前,一眼瞧見符上有兩個按鈕。

    按下其中靠左邊的按鈕,試了試音,自家身上的傳訊符全未收到。

    心頭一沉,便猜是被角族人屏蔽了訊息。

    當即又按下右邊的按鈕,才聽見自己的傳訊符中傳來“嘶”的一聲顫音。

    知道是接受訊號抵達的聲音,這才松了一口氣,俯身對著符喝道:“這裡是昆比後勤補給指揮部,後勤補給指揮部,角族伏兵已至,各支運輸小隊聽我命令!”

    “已進入角族伏擊範圍內的小隊,請立刻分散逃離,儘量減少損失!”

    “未進入伏擊範圍的飛舟,立即分散返航!裝有靈石的飛舟,立即返程,在昆比山脈入口處集合,將靈石交於魏不二小隊飛舟!”

    “未進入昆比山脈的飛舟返航待命!其中裝載靈石的飛舟繼續前進,同在昆比山脈入口集合,將靈石交於魏不二小隊飛舟!”

    “收到請回覆,收到請回覆!”

    便聽見傳音符裡不停地響起回覆音。

    他將指令傳出,終於鬆了一口氣,卻也不敢在此停留片刻。

    出了木屋便往昆比山脈入口處返去。

    他和秀秀已經約定好在那裡集合,將所有能帶上的靈石全部裝起來,借助飛舟上的特殊陣法,還有事先在昆比山脈佈置兩個空間節點,偷運過角族人的伏擊線。

    走過一路,便不停地聽見轟隆隆打鬥的聲音。

    他小心翼翼遁至巨木高頭,透過密密麻麻的林業張望,有人族補給線上,已有十餘處亮起了火光。

    成片的飛舟被擊得粉碎,殘骸在空中亂飛,修士的慘叫聲不絕於縷。

    他四下大概望了一圈,辯出一條較為安全妥當的路線,又沉入林下,悄無聲息地沿線遁行。

    邊走邊想,若是真有紫角魔在此,降世營在昆比山脈中留下的地橋境修士只怕要全軍覆沒了。

    忽然又想到,現今肯定已有不少小隊折損,他們身上的傳訊符會不會落入角族人手中。那麼,自己方才下達的指令也極有可能被角族人知曉。角族人便很有可能聚到昆比山脈的入口,好將人族飛舟一網打盡,這樣豈不是糟糕透頂?而等在昆比山脈入口處的秀秀她們也豈不是危險之極?

    想到這裡,他心頭一沉,把遁速提到極致,直往昆比山脈入口趕去。

    這山脈,從未覺得如此之大。這條路,從未覺得如此之長。

    千丈高空處,通往喀則的路上。

    楚執一路狂遁,忽然覺見袖中符震動一下,似要從中傳出什麼聲音,但旋即又沉寂下來。

    從袖中取出傳聲符,發現符上發聲口亮起一道黃芒,漸漸又暗了下來。

    他試著按動機括,用符傳聲,卻毫無反應。

    壞了這個玩意兒不怎麼好用,但最起碼從來沒有壞過。

    他知道黃芒亮起了,便也就意味著昆比山脈中有人隔斷了第一條訊道,駐地被迫啟用了第二條迅道。但這第二條迅道只能覆蓋昆比山脈一帶,自己離得這麼遠,那是聽不到的。

    想到這裡,他鬼使神差地從袖中取出方才那名女修擲與自己的符,隨手摁開,便聽見裡面傳來悅耳的女聲:

    “前輩,可敢與我打一個賭如果昆比山脈中沒有紫角埋伏,我鐘秀秀願自刎謝罪;若是有紫角埋伏,前輩只須答應幫我一件事便好。”末了,又點出昆比山脈一處具體位置,說楚執如果決定返回,請盡快到那裡相助。

    楚執聽罷,冷哼一聲,瞧了瞧喀則城方向,又瞧了瞧不遠處的昆比。

    心中暗道,這黃毛丫頭說的不錯,昆比的運輸線一斷,全盤皆輸。她敢以命做賭,想必有些把握的。我且回去走一遭,把這些煩人的角魔料理乾淨。若是真有紫角倒也罷了,若是沒有,且看我將這黃毛丫頭殺了出氣。

    昆比山脈正中,某山腰處,巨木東倒西歪,地上飛舟殘骸遍佈,人族修士殘破的屍體狼藉。

    倘若楚執至此,定可認得其中這有幾具地橋境執事的屍身。

    在一片狼藉之上,蟒袍,歲月,蟒蚺,還有其餘兩名赤角,十數名黃角浮於半空之上。

    蟒袍與歲月笑道:“殿下此計真是妙不可言憑藉喀則城中的掘地族人,九個月來,生生從喀則挖了一條通往昆比的地道。叫人族修士看來,我們防禦之時,城中守軍盡數安在;而昆比山脈裡,反覆查驗也沒有半點異樣,自然要掉以輕心了。”

    歲月心中卻無半點得意,回道:“喀則來訊,城中形勢已緊迫到極點,我們絕不能放走一艘人族的靈石飛舟煩請地尊在此鎮守,封死路線,剿滅倖存地橋境修士。我這就去昆比入口,將餘者一網打盡。”

    蟒袍道:“何勞公主出手,便叫我去罷。”

    歲月暗道,魏不二也要去昆比入口,你去了將他小命取走,我豈不是欲哭無淚。

    嘴上卻說:“楚執正往喀則去,這裡再無天人境修士,誰能奈我何?”

    便強叫蟒袍留此鎮守,自己帶了蟒蚺往昆比入口追去。

    又想見之前已經有兩位赤角去了昆比入口,魏不二該不會已經與他們遭遇了吧?

    路上,便悄悄打開掌幕……

    各位道友,如果稍稍細心一點。會發現起點app增加了一個角色點贊介紹的功能。

    我目前安排了13個角色,每個角色大家都可以點贊。支持率高的考慮加戲啊。

    同時,我把每一個角色曾經說過的話,或者心內語,作為每個角色的微博,放在了角色頁面裡,大家如果覺得該角色還有更好的語句,可以在評論區留言。

    如果覺得還有哪一個角色應該加在角色系統裡,應該發什麼微博,也可以在評論區留言。

    話說,為什麼秀秀的支持率這麼低,木晚楓這麼高?不科學啊。

    你們有本事把婉兒也點上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7-5 10:52
第四百一十九章 史無前例的難題

    不二一路火急火燎到了昆比山脈入口,遠遠藏在林木從中,果然瞧見這裡已經有一個赤角帶著一隊黃角青角四處巡查。

    但細瞧四下,卻不見半點打鬥的痕跡。

    便琢磨就算是角魔實力遠勝,也總得有些動靜。現今如此安靜,想來是秀秀的手筆。

    是了,秀秀如此聰明,一定早就預見他的指令被角族人截獲,不知使了什麼應對之策,帶著眾人躲過一劫。

    那麼,她帶著眾人究竟去了哪裡?

    不二思量一番,便想道:倘若我是秀秀,該如何應對?昆比山林中沒有一處安全,只能繼續往東,往降世營的方向去,順便把往來走的飛舟通通攔下來。待出了角族人屏蔽的範圍,還可以試著聯絡前方和本部。

    於是,繞過這一帶危險區域,出了昆比山脈,一路往東尋去,約是行了百餘里地,才在一處矮山背後,發現數十艘飛舟集聚在此,正陸續往降世營方向返去。

    待他方一現身,秀秀、楚月、劉明湘、李苒、唐仙幾個便迎了上來。

    唐仙笑道:“秀秀姐猜得角族人也聽到了你的指令,便要我們幾個在靠近昆比入口一帶留了暗號,讓倖存的飛舟各自逃命。又叫劉明湘抓緊往前趕,才在這裡把後面的飛舟都攔住了。”

    不二衝著秀秀豎起大拇指,“還是你聰明。”

    秀秀道:“按照魏大隊長的指示,這些飛舟上的靈石都已挪在我們船上,不知您還有何高見。”

    不二道:“降世營、大威營萬數修士性命就在我們手中。我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靈石送到前線。”

    眼下,昆比入口的轉運站是去不成了,唯一的辦法就是繞個圈子潛入昆比。

    楚月在昆比山脈中已經佈置了兩個中轉傳送節點,碾冰院只要能到達其中一個,就能傳到昆比西面一帶,逃出角族人的封鎖線。

    這也是不二和秀秀之前已經定下的計策。

    但有一件事到現在還沒有拿定

    “這兩個傳送節點一個在東北角,離我們近一些,另一個在西南離我們遠些,離角族人的封鎖線近一些,”秀秀問道,“你說我們去哪一個比較好呢?”

    其實,在楚月原先計畫中,昆比山脈中原只打算安設一個傳送點。但自從上一次在昆比山脈中與角魔遭遇之後,秀秀便說服楚月又添了一個。現今果然派上了用場。

    不二道:“自然去西南那一個。”

    “為什麼?”

    “之前,我們在東北節點遇到過角族人有暴露的風險。”

    “角族人怎麼知道那裡是我們的中轉節點?”

    “總得以防萬一。”

    “西南節點太遠啦,”秀秀搖頭道:“這麼長的路,又靠近角族人的封鎖線,容易生變。”

    她說著,背過身,往昆比方向瞧去,心中暗道:只要有你在這裡,我們的行蹤豈不是盡在那魔女掌控之中麼?

    而在她的潛意識裡,她倒是更希望魔女能趕到那裡她要給她出一道史無前例、難以抉擇的難題。

    “既然如此,”唐仙道:“我們還在等什麼?抓緊行動罷,再遲一些,趕去喀則就只能收屍啦。”

    “等一等,”

    “昆比山脈裡有紫角,太過危險,所以,”秀秀環視眾人:“這次行動,只有我跟魏不二去。”

    “我反對!”唐仙很快舉手。

    “我也是!”

    “反對反對!”

    劉明湘、李苒齊齊抗議,“哎呀,我們不是說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嗎?”

    不二也問道:“劉明湘不走,誰來駕駛飛舟?”

    “你們幾個另有重任,”秀秀轉過身來,衝著楚月眨了眨眼睛,“跟著楚月行動。”

    “至於飛舟,”她又瞧向不二,“我也可以開。”

    “你會開飛舟?法陣呢?誰來控制船上的法陣?”

    “我可以兼顧。”

    “我知道你覺得讓這麼多人陷入危險沒有必要,”不二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大妥當,“至少要讓楚月跟我們一起行動吧?”

    “我說過,楚月另有任務。”

    “什麼任務連我都要保密?”

    就是不能讓你知道啊。秀秀心道。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秀秀說:“你完全相信我,就不能按我說的做一次麼?”

    “但你至少得告訴我你的計畫否則我該做什麼?”

    “你跟我走。”

    “我……”

    “我不說,當然有我的道理。”秀秀頓了頓,“或者,我可以告訴你,但請你稍稍等一等,等我們進了昆比山脈,我就告訴你。”

    不二還想說點什麼。

    事實上,對於秀秀的謀略和聰明,他完全相信。他所求的不過是一個明白。

    但秀秀卻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一件事情罷?就是現在,我請你同意我的安排,讓我遲一點告訴你事情的真相。”

    這是不二第二次看到這樣卑微懇求的秀秀。

    上一次,他斬釘截鐵地拒絕掉了。

    這一次,他決定答應下來。

    昆比山林中,歲月打開掌幕,瞧見不二的紅點遁出昆比,一直往西東去了,不久停在某處。

    便率領一眾人往紅點停頓的方向追去。

    方行不久,卻發現紅點忽然消失不見。

    她當然想起數月前,也就是在昆比山脈的時候,代表魏不二的紅點突然消失的情形這也就意味著魏不二小隊的飛舟進入了隱匿的狀態。

    她急忙往東遁行,追上一艘掉尾的飛舟,抓住幾個人族修士,將方才這裡發生的事情通通問了出來,才知道所有飛舟上的靈石都已經轉移到了魏不二小隊的飛舟上。

    歲月忽然覺得手腳冰涼。

    一個在心裡潛藏多時的隱憂終於徹底爆發出來

    一直以來,她覺得魏不二隻是降世營的小兵小卒,只駕著一艘後勤補給的飛舟,不會與自己產生決定性的衝突。

    直到方才,魏不二的聲音在通訊符裡響起來的時候,她才知道此時此刻,帶領人族修士與自己周旋作對的正是魏不二。

    或許她應該後悔。

    後悔當初沒有告訴魏不二自己打算在昆比伏擊人族後勤線的事情。這樣一來,魏不二說不定就會主動迴避,也就沒有了今日難解之局。

    但轉念一想,她當時也無法料到今日的情形。

    更何況,她更不願意讓魏不二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中。

    想一想吧。一邊是心愛之人,一邊是自己的族人。

    一邊是男女情長,是海枯石爛,另一邊是國仇家恨,是民族大義。

    這要他如何去選啊?

    世界上最難的抉擇莫過於此。

    聰明的女人絕不會將這難題拋給自己的男人。

    這個時候,袖中的傳音石忽然傳來消息人族的靈石將要耗盡,喀則城的防禦陣也岌岌可危。不過,按照現在對峙的狀態,只要人族的靈石切斷,喀則城就能堅持到塔爾木援兵到達的一刻。

    那麼,事情就很清楚了,各飛舟小隊的靈石都已經轉移到魏不二小隊的飛舟上。如果送到前線,很可能成為壓垮喀則城的最後一根稻草。

    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耽擱了。

    “魏不二往哪個方向去了?”她向人族修士問道。

    那人衝著昆比山脈,指了一個方向。

    歲月暗自猜測,鐘秀秀和魏不二會怎麼走。

    如果繞開昆比山脈,沿著外延走,時間上來不及。

    但如果往昆比山脈走,又一定逃不過蟒袍的察覺。

    她細細分析一番,斷定飛舟肯定會進昆比山脈,但要如何逃過蟒袍之察?

    她想起數月前,自己來昆比探查發現不二小隊飛舟的地方,想起魏不二的飛舟在一瞬間消失的情形。

    她覺得自己抓到了什麼傳送陣法。

    昆比山脈裡一定有傳送陣法,而且就在上一次魏不二小隊出現的地方。說不定,魏不二去那裡就是為了佈置陣法。

    她問那人族修士:“他們走的時候,有沒有提到傳送陣法之類的?”

    人族修士眼神有些閃爍。

    她便知道自己猜的不錯,下意識拿起傳音石,想讓蟒袍趕去哪裡。

    轉念又想到魏不二還在那裡,當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路踏風逐電,兀自往那兒趕去。

    碾冰院小隊飛舟上,隱匿陣法已開到極致,舟身悄無聲息地在昆比山林上方蕩過。

    駕駛艙內,只有魏不二和秀秀兩個人。

    秀秀正嫻熟地駕駛飛舟。

    “你什麼時候學會駕舟的?”不二顯然有些意外。

    “從我覺得,”秀秀道,“我們肯定能用的上的時候,我就開始學習了。”

    “具體來說”

    “也就是上次,我們在昆比遇到角魔的時候。”

    不二看了看空空蕩蕩的後艙楚月、劉明湘、唐仙、李苒,一個都不在。

    儲物艙裡有濃郁的靈氣從艙門縫隙中漸漸流溢出來,顯示飛舟上載滿了靈石。

    “現在總能告訴我,你把她們幾個派去哪裡了。”

    “我想和你多呆一會兒,所以啊”秀秀卻忽然抬起頭,望著不二,眨了眨眼睛:“我故意把她們幾個支開。”

    “我更相信,”不二面沉如水,“這是你拿來敷衍我的藉口。”

    但誰知道多少真心話,沒法兒道出來,只能藏在玩笑和藉口裡。

    秀秀笑道,“我讓她們離開,也是為了讓她們好好地活下來。”

    “再等一等吧,”她說:“真相很快就會到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飛舟越來越靠近傳送節點。

    不二透過駕駛艙的窗戶,往遠方探望一個熟悉的人影俏生生、孤零零地立在枝頭之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8-7-5 10:52
第四百二十章 誰也不能退縮

    歲月獨立枝頭,馳目遠望。

    不久之前,她剛剛趕到這裡,卻沒有瞧見任何一艘飛舟駛過。

    她下意識鬆了一口氣,但很快又繃緊了神經。

    她當然極想攔住那艘飛舟,攔住可能摧毀喀則城的大批靈石。

    但她首先要面對魏不二。

    命運就是把她帶到了這裡,帶到了必須與魏不二決一勝負的地方。

    魏不二究竟會不會如她所料來到此地呢?

    她的心『亂』的如這山林裡的林木和灌草。

    正是百種思緒紛飛的時刻,忽然瞧見前面不遠處的半空中,一道微不可察的波紋隱蔽地『蕩』過。

    她腦袋裡響起嗡的一聲蜂鳴,衝著波紋的方向揮出一掌,掌印脫手而出。

    便瞧見半空中一陣光線扭曲,虛影實像來回交替,一艘如真似幻的飛舟漸漸顯現身形。

    魏不二從飛舟中飛遁而出,面容冷肅,神情堅毅,持劍立於舟前。

    一瞬間,她明白了他的心思。

    眼前發生的事情,是魏不二所能預期的最壞的情景。

    他遠遠望著歲月,一言不發,但又相信歲月可以明白他的想法——

    他清楚這一仗對於歲月有多重要——如果他們兩個人真的選擇在喀則攻守戰結束後離開,這就是歲月為她的族人,為她身上肩負使命,所能盡到的最後的努力,也是最後的貢獻。

    他也可以想像到,歲月心裡多麼希望贏下這一仗,沒有遺憾地離開。

    但他必須堅定信念,勇往直前。

    他身後的飛舟上,背著降世營、大威營萬千修士的『性』命。

    他的修為沒有她高,也打不過她,但他得全力以赴。

    否則,他怎麼面對曾經養育他的這片土地和人族同胞,怎麼對得起降世營、大威營浴血奮戰的萬千將士。

    歲月默了少許,終於揮出一掌。

    掌印擦著飛舟周身而過,又繼續往後『蕩』去,像巨大的鐮刀劃過,把大片的林木像莊稼一樣砍斷。

    林木斷裂的聲音,嘎吱嘎吱的清亮,像是戰士發起的衝鋒號,在不二心海裡無限放大。

    歲月一言未發,但不二聽懂了她的回應——他不能手下留情,她也不會有半點心軟。這樣誰都不會有遺憾。

    這個時候,秀秀也從飛舟之中飛遁而出,與他並肩立在一處。

    飛舟再一次消**形,向著傳送節點飛快游去。

    不二和秀秀的策略很明確——兩個人纏住歲月,擾『亂』她的注意力,讓她無從判定飛舟從何而去,繼續隱匿通過。

    此刻,飛舟離傳送節點還有一段距離。

    雖然楚月說過,飛舟的隱匿陣**效很強,赤角也未必能發現。

    但不二總覺得,對於歲月而言,一定有發現飛舟行跡的能力。

    所以,他持劍沖上去了。

    歲月的神情是如此果決又英氣,他從未看得如此清楚。時光彷彿又回到傀蜮谷中,她佈局要將人族修士一網打盡的時候。

    他猛地一揮劍,便是一道冷冰冰的劍芒。

    手掌再一翻,紅藍二『色』利刃也脫手而出。

    他忽然想到,這利刃歲月應該再熟悉不過。

    只不過從前是歲月和他並肩而戰,而今天,這利刃是衝著她而去的。

    鐘秀秀也衝上來了,與他並肩一道。

    她渾身散著淡淡的黃芒,就像靜夜月亮的光,整個人裹在一團溫暈之中,清麗明耀,彷彿從月宮而降的仙女。

    她長袖一揮,一柄散著清光的修長寶劍清鳴一聲,衝著歲月當頭削來。

    眼前的情形,倒好像是他和秀秀是一對情深默契的道侶,在並肩作戰。

    歲月輕笑一聲:“就憑二位的本領,也敢以卵擊石,自討苦吃?”

    說著,輕輕揮袖,一道紅芒自袖袍而出,將什麼劍氣、利刃、法術通通撲滅去了。

    秀秀眼見自家的寶劍被一『蕩』而落,連忙掐了法決收回來,冷笑道:

    “你要是能找到飛舟,才算厲害。”

    說著,又將寶劍擲於半空中,劍身發出嗡的一聲,旋即分出十餘道虛影,個個華光環繞,衝著歲月紛紛而去。

    不二也再次發動攻勢,他一個閃身躍至歲月的身後,雙手相合又分,半空中忽然出現一閃而過的扭曲。

    歲月只輕拍一掌,便將秀秀的十餘道劍影擊成粉碎。

    眼看著半空中的扭曲,識得竟是不二所制空間裂縫,臉上浮起一絲凝重。

    她御氣向後,身形挪轉,堪堪躲過一道無形虛影。

    再看那虛影軌跡,影鋒所至之處,巨木如紙糊的一般紛紛墜倒,威力著實駭人。

    歲月心中一凜,衝著不二遠遠伸手一捉,本想將他一舉拿住。

    不料不二虛影一晃,整個人又在數丈之外。

    “倒是長了不少本事。”

    她當然曉得自己眼下最緊要的事情不是與二人沒玩沒了的纏鬥。

    便散出神識,四下感知——這一次,飛舟似乎是將隱匿陣法開到了極致,根本無法察覺絲毫的波動。

    這個時候,鐘秀秀再次衝了上來。她出招極其凶悍,竟似完全放棄了防禦,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勢。

    歲月只隔空拂袖,就將她一揮而去。

    她不打算傷害鐘秀秀——她冥冥中感覺到,鐘秀秀此刻好像就是這樣盼望著呢。就是想讓她傷害她,甚至在魏不二眼前殺了她。她當然不會由她得逞。

    倒是在揮袖拂走秀秀的一瞬間,她神識一顫,在左前方數丈遠處,感應到了一絲淡淡的波動。

    目光當即掃過,隱隱瞧見一道淺淺飛舟虛影。

    心中一喜,正要出手——

    又是鐘秀秀披了漫天銀光,奮不顧身地衝了上來。

    那銀光耀眼如明月當頭,又似乎又攝人心魄的魔力,絕不是尋常通靈境修士可以使出來的法術,晃得她神昏目眩。

    只遲了片刻,波動隨去,便錯過了這次機會。

    但她絲毫不氣餒,衝著方才飛舟所行軌跡,接連拍出三掌掌,果然有一道掌印似乎擦著舟身而過,正好觸到了飛舟外側的陣法光罩,叫飛舟身形一晃,顯出一點點水波般的形跡。

    她又要揮掌攻去,魏不二卻一個閃身擋在她的眼前,馭著一柄飛劍氣洶洶地攻來。

    找打!

    她眉頭一皺,反手摁下一個掌印,一舉壓在不二身上,朝著地面壓了過去。

    不二那閃爍瞬移的技能似乎還未恢復,被結結實實摁了下去。

    但墜落之時,又甩出一道空間裂縫,叫歲月不得不稍稍避讓——就是這麼一瞬間,那一點點水波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再試著朝飛舟可能的軌跡轟去,卻沒有掀起起絲毫波瀾。

    眼看那飛舟隨時有可能鑽入傳送陣法之中,機會又接二連三錯過。

    歲月眉頭一皺,再不做絲毫留手。

    她冷哼一聲,當即隔空按出兩道掌印,夾著赤角的威壓,向不二和秀秀分自按去。

    秀秀方要閃避,但掌印已遙遙將她鎖定,周身空氣在一瞬間凝固,竟叫她一動也動彈不得。

    只眨眼間,那掌印便落將下來,將她按在地上,無力就擒。

    再看不二,馭著暗影風龍劍,也只能拚命往林中逃竄。

    歲月則高高遁在半空,四下瞧望。

    她知道兩個人一時間都無法出手,也終於不再有半點分心,回過頭來,仔細分析不二和秀秀方才的形跡,又琢磨兩人出招和挪移的軌跡。

    心中暗道:這個鐘秀秀狡猾的很,一會兒左面飄一飄,一會兒右面擋一擋,東西南北都轉過,不好瞧出個道道來。倒是我家不二實誠得很,只怕我把飛舟一掌拍爛了,所行站位皆是護著飛舟的行跡,這便好瞧多了。

    當即將不二方才行跡在腦海中重演一番,又細推了飛舟遁行速度。

    目光忽然瞄向百丈外的一處巨木樹冠中。

    “就是這裡!”

    她輕喝一聲,手臂高高舉起——

    “不!”秀秀驚呼一聲。

    魏不二再次衝了上來,但歲月一個閃身,出現在數丈遠處,衝著那樹冠方向用力一握。

    便聽“轟”的一聲巨響,飛舟和樹冠同時炸裂。

    巨木的枝葉和舟身殘骸忙天費用,如下暴雨。

    歲月瞧向魏不二,魏不二也望著她。

    一切不必言說,而時間在這一刻凝固。

    殘骸如大雨一般灑落。

    魏不二望著一地的殘骸,不由地愣了神——這些殘骸中是有一些靈石,但數量上卻遠遠沒有想像中的要多。

    他很快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這艘飛舟只是障眼法,是騙人的幌子,真正裝滿靈石的飛舟多半已經被秀秀安排去了另一個傳送點。

    是了,他想起來了,這兩個月裡,秀秀也曾拜託楚月再造一艘可以隱匿的飛舟作為備用——竟然用在了這裡。

    這是不是也就意味著,秀秀早就料到了今日之局?

    “說!”

    歲月一聲冷笑,隨一招手,便將秀秀拿在手中,封住了她周身法力,白皙的手掐著她的喉嚨問道:“靈石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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