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修真] 冥主 作者:中原五百(已完成)

 
Babcorn 2017-10-26 15:18:0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7 404101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0 23:25
第118章樂在其中

    季寥點頭微笑道:「是的。」

    白素素不由生疑,問道:「季公子,你到底是誰,前次你帶我們上了魔教的船,還能安然無恙,適才又能跟藥王宗的參仙對弈,讓他心甘情願輸兩根靈須,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季寥道:「可以保密麼?」

    小青道:「不行呢,我們很好奇,你說實話嘛。」

    季寥悠然道:「要不這樣吧,我送你們一樣東西,你們就別追問我是誰了。」

    小青眼珠一轉,說道:「那得看你給的什麼。」

    季寥拿出一張燙金的請帖,微笑道:「六月十九,飛來峰天音寺了悸主持的法會,不知青姑娘和白姑娘可有興趣。」

    小青一把搶過請帖,看了看帖子,發現裡面充滿正宗的佛力,向白素素道:「姐姐,好像是真的。」

    白素素亦仔細察看了請帖,發現上面早有恭請她們上山的內容,還有了悸大師的落款。

    她道:「你這是早有準備,可是了悸大師為什麼會聽你的,下帖請我們兩個妖精?」

    季寥道:「佛曰,不可說。」

    小青道:「你這人真是神神秘秘的,不過,我喜歡。」

    季寥微微一笑道:「屆時,就恭請青姑娘和白姑娘芳駕光臨。」

    小青道:「我們肯定是要去的,你又要走了麼?」

    季寥指著桌子上的兩根參仙靈須所化的人參道:「這兩顆山參,你們帶回去服用,可以省卻你們十年打坐之功。」

    白素素道:「這太珍貴了,我們不能要。」

    季寥悠悠道:「我教你的三光真水,可比千百個山參珍貴,你都受了,又何必推辭。」

    白素素沒法反駁,只好取出絲絹,將山參包裹起來。

    她會煉丹,心裡想著到時候將山參練成人參丸,再送一些給季公子。

    見她收好,季寥微笑道:「我們法會上見。」

    「嗯。」兩女點了點頭。

    …

    …

    回到飛來峰,季寥對天書道:「我確實對她們兩都有特殊的親切感,只是這種感覺,有些莫名,按理說,她們雖是人間絕色,但也不能讓我輕易動心才對。」

    天書道:「其中必有你想不到的緣法在內。」

    季寥道:「到底是什麼緣法?」

    天書道:「我的推演能力不比你強,你都想不到,我還不是一樣想不到。」

    季寥道:「那你還有什麼用。」

    「季寥,做人不能太無恥,你以前怎麼使喚我的,難道你心中沒數?」天書道。

    季寥難得老臉一紅,說道:「你現在怎麼變化這麼大。」

    天書哼哼道:「我現在亦是世間生靈了,當然有自我,有情感。」

    季寥好奇道:「你如何變成生靈的?」

    天書道:「我也說不太清楚,反正突然間,我就開悟了,不過一定跟你有關。」

    「和我?」季寥更加奇怪,他繼續道:「我可什麼都沒做。」

    天書道:「這件事等你度過天人劫再研究吧,我瞧那兩個女妖精都開始對你動心了,不過我也確實低估了你的無恥,你居然準備兩個都要。」

    「畢竟我對她們兩個都有親切感,為了不出錯,兩個都追,才是萬全之策。」季寥理直氣壯道。

    天書實在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人,它懶得跟季寥繼續糾纏這個話題,說道:「那個魔教教主邀請你去自在峰的事,你還是得上心,如果小青和白素素是你的情劫,那麼魔教教主便是你的魔劫。」

    季寥道:「怎麼又多出一個魔劫?」

    天書道:「我看他氣息根源,同自在天魔主有些關聯,你自己練成了天魔法身,也應該清楚,自在天魔主在無窮時空,都可以往來自如,而且最喜歡阻人成道,你從未證元神,要道佛魔合一,一步登天,這是亙古未有之事,若是阻你成道,對於自在天魔主的修行定是大有裨益。」

    季寥道:「那麼魔教教主便是自在天魔主布下的棋子?」

    天書道:「未必是如此,但一定是有關係的。」

    季寥已經見過魔教教主一面,其實這人比起當初的慕青可要好上不知多少,而且和了悸既是對手,又是惺惺相惜的知己,否則以過去了悸的能 ,若是苦心專研,還是能找出魔教教主天魔重生大法的破綻,滅掉對方。

    季寥道:「上了自在峰,應該就能明了。我在元洲時,尚且沒有被自在天魔主同化掉,更何況現在。」

    他是有這份自信的,現今他心靈愈發無瑕無垢,哪怕是小青和白素素對他有所牽扯,亦不能使他迷惑。

    這是窺破道佛魔三家根由之後,帶來的真正自信。

    若是他有機會進入魔界,見過那衍生出帝經、無字經、天魔經的無字碑,說不準還能正本清源,進軍無上至人之境。

    可惜回歸山海界的路被斷了,否則他回到山海界,已然有不下於當初錢塘君的道境修為,再憑此進入魔界,找到那無字碑,即使再對上白骨如來,都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何況他煉成元神後,興許還能徹底掌控本尊元神的奧妙。他本尊元神的厲害,至今他也沒法估量呢。

    想著前路一片坦途,季寥心情十分暢快。

    不過現在他日子過得也是瀟灑,若有空閒,便可以同三山五嶽的仙家佛友交流,比如藥王宗的參仙、南海神尼之流,都是他的朋友。

    他走到飛來峰頂,俯瞰整座山峰,現在天音寺的僧人正為六月十九的法會忙碌,這次法會雖是季寥無意之舉,但既然要做,就得做好,不能墜了天音寺的威名。

    季寥不禁想到,佛家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這是修佛的人,都聽過的道理,可是任憑是高僧大德,在明知是夢幻泡影的情況,仍是沒法捨棄這滾滾紅塵。

    其實那些傳說的佛和菩薩,常常顯化世間。

    可見世間即便虛幻,也不一定真要將其捨去。

    你覺得它重要,它便重要。

    你覺得人世間不重要,人世間仍是人世間。

    想明白這一點後,季寥忽然覺得,虛也好,實也罷,都無足輕重,只消樂在其中便好了。
die5757 發表於 2018-2-11 01:57
第119章 法會

  六月十九,白素素和小青走上飛來峰。

  山門前便有僧人檢閱請帖,沒有帖子,便不得入內。

  往來的人中,無一不是赫赫有名的修行者,若有年輕一輩,那也是來頭大得出奇,當然這些來頭很大的年輕人,多是姑娘家。

  各家勢力都想著,若是萬一了悸大師看上自家女兒,那可就賺大了。

  白素素和小青從未見過這般大的陣勢,但小青天真爛漫,白素素溫婉從容,倒也沒有露出什麼醜態來。

  她們往山路口過去,準備向僧人遞交請帖。

  「兩個妖精,也想入天音寺聽佛法?」一名衣著華貴的女修嗤笑道。

  小青不由動怒。

  白素素拉著她,走到僧人面前,交了請帖。

  兩女尚未說話,那知客僧見到請帖就開口笑道:「白姑娘和青姑娘是吧,主持已經吩咐過,要我們看見你們後,帶你們先去禪室。」

  他囑咐身邊另一位年紀更小的僧人,讓他好生迎客。

  那女修道:「大師,這兩個妖怪,也能入佛門寶剎?」

  知客僧皺眉道:「青姑娘和白姑娘是主持的貴客,還請女施主慎言。」

  女修冷笑道:「什麼貴客,難道你看不出她們是兩個妖精?」

  知客僧淡淡道:「我佛廣開方便之門,無論胎卵濕化,皆有佛性,只要誠心禮佛,便可入我佛門。」

  女修道:「那雷峰塔下鎮壓的妖魔鬼怪又怎麼說?」

  知客僧道:「它們作孽太多,在我寺中聽聞佛法,若是有朝一日能頓悟,自是善莫大焉,若是不能,也不會再為禍人間。」

  女修道:「可我怎麼聽說了悸大師對於妖魔鬼怪從不姑息,難道其中就沒一個是沒有作孽的妖怪?」

  知客僧道:「我們住持一共降服過二百七十六名妖魔,沒有一個是冤枉的,它們的罪孽都寫著我雷峰塔外的石碑上,舉世皆知。」

  女修道:「但你們今天請了這兩個女妖怪進入,若是傳揚出去,世人可不會這麼想,只以為天音寺也不過如此。」

  知客僧淡聲道:「天音寺在世人眼裡,如此也好,不過如此也罷,我們自己是不放在心上的。」

  女修道:「不行,無論你怎麼說,我都不願意跟兩個女妖怪一起聽了悸大師說法。」

  「給我過來。」

  緊接著,她五指並爪,便有一道清氣化生為巨爪,朝白素素和小青抓去。

  知客僧見狀,拍出一掌,於是虛空出現巨大的佛掌,往女修的元氣巨爪印上去。

  轟隆隆!

  女修直接被打飛。

  知客僧不由合十,「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有人不由驚呼道:「那是羅剎仙子,居然給天音寺的知客僧一掌擊敗了。」

  「天音寺真是藏龍臥虎。」

  眾人議論紛紛。

  而引起事端的女主角小青和白素素都不免驚訝。

  小青吐了吐舌頭道:「大師,你好厲害。」

  知客僧微笑道:「讓青姑娘和白姑娘見笑了,我們走吧。」

  他引著小青和白素素繼續往山上走。

  小青好奇道:「大師,你和了悸大師相比如何?」

  知客僧啞然失笑道:「我是螢火之光,如何能比得住持那般皓月之明。」

  小青道:「了悸大師真的跟傳說中一般麼,已經是神聖仙佛之流?」

  知客僧道:「兩位姑娘都是住持的朋友,難道不清楚這一點?」

  小青道:「其實我們都不認得了悸大師。」

  知客僧疑惑道:「可住持說過,你們是他的朋友,我還以為你們很熟。」

  小青道:「那是我們另外一個朋友請了悸大師下的帖子,對了,你知道這個人麼,他叫季寥。」

  知客僧搖搖頭,說道:「不記得。」

  往山上走的台階,隨著他們邁著步子,都發出清澈的佛音,原來每一級台階的青石,都是長期經受了佛蔭熏陶。所謂高僧說法,頑石點頭,那點頭的頑石,便跟這些青石是差不多的。

  走過台階,便等於聽了一遍至為純淨的經聲,小青和白素素都不由心懷舒暢。最後她們到了一間禪房。

  知客僧打開房門,又對一名小沙彌道:「上好茶。」

  小青笑道:「你們佛祖不是說眾生平等麼,為何還有好茶壞茶之分?」

  知客僧微笑回道:「這件事住持說過,佛祖說的是眾生皆有平等無偏差的佛性,人人皆可見性成佛,所謂眾生平等便是這個意思。」

  「哦。」小青不是很明白,但覺得自己再問下去也聽不懂。

  過了一會知客僧奉上靈茶,便讓她們稍待一會。

  兩女正自在禪室打量,忽地門打開,走進一人,卻是季寥。

  見到季寥,白素素和小青都很高興。

  小青嘻嘻道:「這裡好陌生,我們猜你應該就在附近,只是那知客僧也說不認識你,否則我們便直接問你在哪,來找你了。」

  季寥笑道:「我忙著法會的事,現在才有空過來。」

  小青道:「不是了悸大師說法麼,跟你有什麼關係?」

  白素素道:「青兒,季公子跟了悸大師是好朋友,了悸大師說法,季公子肯定是要幫襯一下的。」

  小青道:「是這樣麼?」

  季寥笑了笑,說道:「你們先在這裡休息一下,等會直接去法會的蘆篷下,我給你們留了最靠前的兩位置。」

  小青道:「那你呢?」

  季寥道:「到時候你們就見到我了。」

  白素素道:「好,那你有事就先去忙,我們看見你就安心了。」

  季寥便揮手道:「那就等會見。」

  待得季寥又離去,小青和白素素坐了盞茶時光,知客僧就回來了,引她們去搭建好的蘆篷。

  蘆篷下,不乏道德全真,兩女在其中,多少有些彆扭。

  她們正不舒服間,忽地萬籟俱寂。

  抬頭看向天空,此時來自三山五嶽的高人們,都不由起身。只見一僧,耀若流華,足下踏著一道菩提佛光,往蘆篷走來。

  他只穿了一身月白僧衣,卻有說之不盡的風采,超凡孤高。

  「恭迎了悸大師。」

  僧人到了蘆篷上,對著兩女微微一笑。

  小青和白素素不由覺得十分熟悉。

  她們心裡同時浮現起季寥的名字。

  這是見到僧人唇齒微動,耳邊響起那熟悉的聲音。

  「沒錯,正是在下。」

  僧人說話間,還對兩女眨了眨眼。
die5757 發表於 2018-2-11 23:46
第120章 燒一場大火

  若非僧人親口承認,小青和白素素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面前這位修行界人所敬仰的**師,便是那斯文秀氣的季寥公子。

  此刻站在台上的了悸大師,著實有一代宗師的風采。

  他向兩女傳音,承認自己身份後,便口吐玄言,佛音滌蕩塵世。無論道佛,很快就沉浸其中。

  不多時,許多人都發現,了悸大師談一會玄,說一會禪,切換自如,竟在某些微妙處,闡釋佛道同出一源的妙理。

  隨著一字佛音落幕,說法結束,眾人不由心生悵惘,想要永遠沉浸在佛音中。

  季寥步步蓮華,走下蘆篷,對著兩女道:「青姑娘,白姑娘,了悸願與兩位永結同心之好,不知你們可否願意?」

  小青和白素素各自一怔,均自想不到高蹈出塵的了悸大師,居然會在眾目睽睽向她們兩個女妖公然示愛。

  而且她們心頭悸動,亦非任何言語可以表達。

  畢竟妖魔不容於正道,何況了悸大師更是正道領袖,名副其實的世間第一人。了悸大師是雲間月,她們至多是地上的塵埃罷了,終歸不是一路人。

  季寥淡淡一笑,從手上解下一串佛珠,戴在白素素手上,他抓著兩女的手,說道:「現在,你們兩個都有我的佛珠,又不說話,我當你們默認了。」

  白素素不由「額」了一聲。

  小青先是有些臉紅,復又十分高興。她心道:「季寥不但喜歡我,還喜歡我姐姐,實在太好了。」

  「我反對。」一聲突兀的呵斥,在蘆篷下格外刺耳。

  說話的人是一位頭上有一個肉髻的僧人,傳說中釋迦牟尼佛頭上便長滿肉髻,但有高深見識的修行人便知道這是一門奇功,叫做「無見頂」。

  若能修煉出三十二個肉髻,便可於世間成佛。

  即使只修煉出一個肉髻,那也是了不起的成就。

  季寥看了這人一眼,然後吹了口氣,只見那肉髻像是漏氣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扁平。

  眾人倒吸一口氣,隨著了悸大師無敵世間的威名建立,親眼見到了悸大師出手的人已經很少了,可是如今了悸大師僅是吹了一口氣,便廢了一位苦修士的功果,這種手段,著實恐怖至極。

  這位修煉肉髻的苦修士被廢去修為後,頹喪若死,再也說不出反對的話。

  季寥淡然向眾人道:「還有誰反對。」

  鴉雀無聲。

  接著他微微一笑,說道:「那麼接下來便辦宴席,希望諸位能盡興而歸。」

  其實天音寺的諸僧,心裡同樣震驚,可季寥的話,在他們心中猶如神佛的法旨一樣,是絕對不能違抗的。

  既是季寥出一本佛經,以如是我聞開頭,這些僧侶讀起來都不會覺得突兀,而是認為理所當然。

  天音寺的僧人沒見過佛,在他們心中,了悸便是佛,他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季寥言出如山,天音寺的僧人很快接受,開始忙碌起來。

  而小青、白素素都被僧人請走,今日前來的高人眾多,恰好有擅長製作仙衣的修士,現在她們正好去量體裁衣。

  只是兩女多少有些懵,卻也不想拒絕,如在夢中。

  …

  …

  天書道:「這就將她們追到手了?」

  季寥道:「不然你以為呢?」

  天書道:「我還以為會有很多波折。」

  季寥道:「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另一件事,天人劫因我而生,那麼這個世界同我做夢是不是本質上是一樣的。」

  天書道:「我明白了,你修行心魔**提過,夢境未必是虛,也可能是另一個真實的世界。所以這個世界既是一場夢,也是一場真。」

  季寥道:「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夢境因我而生,我才該是主宰,幹嘛我要被所謂的情劫牽著走。」

  天書一怔,說道:「這一點,我確實沒有想到過。」

  季寥道:「弱者服從規則,強者制定規則。我早該明白這個道理的,但現在也不遲。」

  …

  …

  天音寺裡內裡外都掛上大紅燈籠,而季寥立在洞房之外。

  那一盆金風玉露,如今正擺在門外,已經開花。

  「兩位娘子,我可以進來了麼?」季寥悠然問道。

  大門開了一條縫,漏出小青的一絲面容,她道:「我姐姐說,要你作一首詩才肯放你進去。」

  季寥洒然道:「什麼詩?」

  「就此情此景,你即興賦詩。」小青道。

  季寥微微一笑,信手抄來一首,吟道:

  「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小青向裡面道:「姐姐,這首詩怎麼樣?」

  白素素幽幽道:「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季寥公子是說自己愛花惜花之人,此情此景沒有比這首詩更打動人的了。」

  小青嘻嘻一笑,將門打開。

  季寥抓住她的手,走到床前,白素素正戴著紅蓋頭,旁邊一隻紅燭高高燃著,一滴滴蠟炬的紅淚,滑落在紅燭兩邊。

  季寥舉起蠟燭,揭開紅蓋頭,看到白素素清婉動人的面容。

  小青抓著他的手,依偎在身旁。

  季寥油然生出一種想要跟她們長相廝守的念頭。

  白素素明眸皓齒,欲語還休。當季寥手指勾起她下巴時,她嬌怯怯道:「相公。」

  季寥忽地歎了口氣道:「該結束了。」

  紅燭落入帷帳,驀然生出大火。

  大火將一切吞沒,整個世界都開始崩潰。

  參仙、南海神尼以及這世界裡其他的高人,都在大火中慘嚎,最終支離破碎,他們都真實存在於此方天地,更感受到天地之外更有天地,但隨著這場大火,一切都將沒有痕跡。

  季寥仍在大火裡,他沒有被燒死,而是成為大火裡唯一的活物。

  不,不只是他,還有一座山峰。

  連飛來峰都被燒成灰燼,但大火裡仍有一座山峰留存下來。

  這座山峰屹立在火海上,山巔裡站著一人,正是那魔教教主。

  「好一場大火。」魔教教主道。

  季寥悠悠道:「我本來連你都不想見的,但想了想,還是決定見你一面。畢竟我已經知道小青和白素素是誰,卻還不知道你是誰。」

  他手裡攥著兩根繩子,一青一白。
die5757 發表於 2018-2-12 21:34
第121章 道理

  魔教教主道:「那你說說,這兩個女妖怪都是什麼來頭?」

  季寥道:「她們並不是什麼女妖怪,而是一盞燈的燈芯。修行是點一盞燈,既照亮前路,又指引後人。我燒這場大火不是毀滅,只是點燃這盞燈罷了。」

  魔教教主道:「不錯,你醒悟得比我想像的要早許多。」

  最後他深深看了季寥一眼,說道:「我在魔界等你。」

  火海吞沒了整座自在峰,最後自在峰化歸虛無。

  季寥雖然明白這個世界是他的夢,隨他心中所想,甚至他可以在其中為所欲為,但是魔教教主的離開,依舊是他沒法阻止的事。

  天書道:「僅從他的能力而言,說不定他就是自在天魔主的化身。」

  季寥搖搖頭道:「沒那麼簡單,如果是自在天魔主,他不會離開得這麼乾脆利落。而且你發現沒有,咱們預計的自在天魔主阻我成道的事,也沒有發生。」

  天書道:「這確實很奇怪。」

  季寥道:「不奇怪,因為它們。」

  他靜靜注視著手裡一青一白兩根繩子。

  天書道:「你剛才只說了它們是一盞燈的燈芯,還沒說清楚這盞燈到底來自誰。」

  季寥道:「說實話,你有情感之後,變笨了許多。」

  天書道:「你個王八蛋,沒有我提供的精神力,你能徹底掌控天人劫?」

  季寥輕咳道:「過去很久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天書道:「那分明是剛發生不久的事。」

  季寥強自辯解道:「剎那就是永恆嘛。」

  天書……

  季寥又道:「其實這盞燈的來歷很容易猜出來,我們實際上仍在無何有之鄉的碎片中,而這個碎片實際上是廟原來的主人截取的。」

  天書恍然道:「地藏。」

  季寥道:「不錯,這是地藏修行的傳承。如果我沒明白這一點,只能老老實實度過情劫,雖然也能進入更高的境界,但就沒法通過地藏的考驗了。世尊地藏,考驗根本不是什麼情劫,而是考驗我是否具備繼承世尊之位的資格。」

  天書道:「我懂了,既然是世尊,那自然得有上天入地,唯我獨尊的霸氣。既然唯我獨尊,自然不能總是被別人牽著走,」

  季寥道:「不錯,碌碌無為者隨波浮沉,豪傑順勢而動,但真正的大聖大賢卻是親手創造歷史。」

  他頓了頓,又悠悠道:「我在想,黃泉宗主可能比我們早明白了這個道理。從他得到佛舍利那一刻,原先既定的局勢已經改變了。」

  天書道:「既然如此,你快點幫我治好傷勢,我們快點出去。」

  季寥先是將一青一白的兩根繩子一起綁在自己手腕上,隨後緩緩道:「究其根源來講,你的傷應當是因為佛舍利被搶走才出現的,所以要徹底治好,還得把佛舍利拿回來。」

  天書道:「可我的傷勢已經復原了一大半。」

  季寥道:「那你現在覺得你的傷勢還在繼續好轉麼。」

  天書道:「的確是沒有了,不然我找你幫忙幹嘛。」

  季寥道:「所以說癥結就在此處,但不多說了,咱們出去。」

  季寥的身影從大火中消失,出現在那一無所有的空間裡。

  他念頭依舊起伏,轉瞬化為滔天巨浪,卻再也沒法動搖他的心神。如同天地,無論滔天巨浪,還是火山迸發,更或者風平浪靜,於天地本身,又有什麼呢,不過是自然現象罷了。

  漸漸一無所有的空間現出一線光明,季寥從中走出。

  霎時間,大千震動。

  …

  …

  大河滔滔,一根沒有鉤的釣絲從魚竿垂落,恰好懸在河面上。隨後釣絲一起,隨即釣起一條巨浪。

  巨浪如龍,隨著釣絲牽引,在空中飛舞不定。

  而手握魚竿的正是一名少年,也就是黃泉宗主。

  轟隆隆!

  大千震動,將巨浪震散。

  他不由凝眸看向遠方。

  一直在他身邊形影不離的葉七問道:「宗主,難道又有人遁破大千?」

  少年宗主淡淡一笑道:「不是,只是季寥那小子邁入天仙境了。」

  葉七道:「師叔祖?他怎麼修行得這樣快。」

  少年宗主道:「剎那成佛,剎那間,萬古修行也可以毀於一旦,修行便是修行,境界到了,便是到了。你以為時間是什麼?時間其實最沒有意義的東西。葉七,我很高興呢。」

  葉七道:「宗主又高興什麼?」

  少年宗主道:「高興有人明白了這世界此前只有我明白的道理。記得有個故事,一個國家所有的百姓都瘋了,只有國君是清醒的,後來那些百姓就把他們的國君投進了井裡。現在呢,清醒的人,又多了一個。」

  說完,他笑了笑,道:「葉七,不是我說你瘋了。我是說,你們所有人都瘋了。」

  葉七迷惑不解。

  少年宗主見他神色,哈哈大笑,丟了釣竿,任由其隨波逐流。

  他負手蹈岸而行,悠悠道:「葉七,回黃泉魔宗傳我法旨,即日,攻打道家三十六觀。」

  「遵命。」

  …

  …

  上德峰,觀海真人瞧著面前的戰帖,滿面凝重。

  一張黑色的帖子,上面只寫著一行字:

  降或者死。

  本來黑色的帖子,用著凌厲深刻的筆劃,在黑紙上留下痕跡,現今他現在看到的便是黃泉魔宗的戰帖。

  自從蓮花峰被攻破後,道家三十六觀早有黃泉魔宗要來攻打他們的覺悟,可是觀海真人如何都想不到,離蓮花峰告破才過去多久,黃泉宗主便找上了上德峰。

  觀海真人不由頹喪,難道上德觀數千年基業,便得葬送在他手裡。

  他心知面對即將大軍壓境的魔軍,上德峰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長庚子,你派東皋子去尋太上道宗的趙真人。」觀海真人對上德觀如今的觀主長庚子道。

  長庚子道:「趙真人行蹤飄渺,還請師叔明示,如何去尋她。」

  觀海真人道:「你讓東皋子下山去找,若是天不亡我上德觀,便找得到。」

  長庚子忽地一怔,他明白過來,師叔不是要自己的大徒弟東皋子去找趙真人,而是要讓他下山,別與上德觀共存亡。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2 23:58
第122章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上德峰,天上,烏雲密佈,即使不通天時的凡夫俗子,都會很清楚,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這團烏雲,並非偶然聚集,因為上德峰上千名修士,氣機都儘可能連成一片,罡氣在山林中起伏,形成狂飆,許多古樹都被折斷。

    黃泉魔宗的少年宗主穿了一襲黑衫,靜靜立在上德峰之前,隨後,他足下不斷有泥土匯聚,漸漸有一座陡峭的山峰拔天而起。

    積土成山,風雨興焉。

    少年宗主立在新出現山峰的頂部,恰好平視上德峰的山巔。

    此時觀海真人,帶著千餘名上德峰的修士,往對面山峰頂部的少年宗主望去。大雨嘩啦啦落下,在山澗激烈奔流,如同此時劍拔弩張的氣氛。

    觀海真人一目不瞬的盯著少年宗主,他身後有上千名修士做後盾,少年宗主只有一人而已。

    一人一峰,氣勢卻勝過千軍萬馬,沒有人會認為,此刻有千餘名修士的上德觀面對少年宗主佔據了上風。

    甚至上德觀還有一位長生真人。

    …

    …

    千里之外還有一山,山有涼亭。

    數十名黃泉魔宗的魔兵,正追殺著上德峰的東皋子。

    東皋子遍體鱗傷,往涼亭過來。

    他奮力進去,後面追上來的魔兵,被一層柔和的光芒擊退。

    進入涼亭內,東皋子才察覺到涼亭裡還有一人,而且他還認識。

    魔兵的頭領道:「我們黃泉魔宗緝拿要犯,裡面的人,你若是識相,便把人交出來。」

    那人淡淡道:「沒看到外面的石碑麼?」

    魔兵的頭領看著外面的石碑,上面寫著:

    入此則生。

    魔兵頭領道:「這是你立下的?」

    那人道:「不錯。」

    魔兵頭領道:「你立下的石碑,大不過我黃泉魔宗的規矩。」

    那人淡然一笑,吹了口氣。

    東皋子瞠目結舌,因為這一口氣,數十名魔兵便直接化為齏粉。

    東皋子深深一拜,道:「多謝季寥真人救命之恩。」

    季寥道:「起來吧。」

    東皋子咬牙道:「還請真人再救我上德峰一次。」

    事到如今,他別無他法,只能厚著臉請求季寥出手,否則他天南地北,如何去尋找那行蹤飄渺不定的趙真人。

    季寥道:「現在還不到我和黃泉宗主見面的時候,你入此亭則生,若出此亭,往西去一千里地,或許能找到救兵,只是出了此亭,生死難料,你自己斟酌。」

    東皋子臉色忽青忽白,說道:「多謝真人指點,我這就出去。」

    季寥又道:「且等一下。」

    他看向外面林子深處,輕輕道:「葉七,你出來。」

    從林間的暗影裡走出一人,正是叛出青玄的葉七。

    他背著一口長劍,緩步而至亭子外的石碑,恭恭敬敬道:「拜見師叔組。」

    東皋子驚駭道:「黃泉魔使。」

    近來葉七這一身裝束,在修行界赫赫有名,因為他等同於黃泉宗主的化身,經常到各處下戰帖,或者在黃泉魔宗內傳達少年宗主的指令。

    而且他劍術之高妙,實是不可思議,至今長生真人以下的修士,尚未有人能接下他一劍。

    甚至連青玄都主動傳告天下,葉七所作所為,皆跟青玄毫無幹係,若有青玄之人遇到葉七,當格殺勿論。

    季寥道:「葉七,新掌教沒有撤銷當初我師兄對你的追殺令,反而再次強調了一遍,如今你叫我一聲師叔祖,我便仍當你是徒孫,所以我不殺你,但你也得聽我一次吩咐。」

    葉七看了東皋子一眼,緩緩道:「如果東皋子在明天日出之前,不離開此亭,我便代表黃泉魔宗承諾,只要他不試圖向黃泉宗主復仇,我們便不再追殺他。」

    季寥道:「葉七,你很不錯,能領會到我的心意。」

    他又向東皋子道:「你現在不出去,你們上德峰至少能留下你這顆希望種子,這也是你們祖師派你下山尋找救援的本意,若是你出去,很可能你和上德峰都一起覆滅,從此世間再無你上德峰一脈。」

    東皋子臉色忽青忽白,直到某一剎那,他吞服了一枚丹藥,然後盤坐在涼亭中。他竟打算在此刻療傷。

    季寥既讚許,眼裡又流露出一絲嘆息。

    這小子不虧是上德觀的觀主繼承人,在這種時候,並沒有拼血氣之勇,莽撞離開涼亭,往季寥的說的方位尋找救援。

    也沒有理智且懦弱到要在涼亭裡等到明日天亮,成為上德峰的希望種子。

    他只是在爭分奪秒的療傷,再做最後一搏。

    季寥隨後走出涼亭,到了葉七身邊,笑道:「我猜你也不會走,不如咱們看看你那位宗主,如何憑藉一己之力,覆滅上德峰。」

    他一招手,前面出現一面鏡子,將上德峰此刻的情形纖毫畢露地展現出來。

    …

    …

    大雨轟隆,觀海真人和少年宗主都一動未動。

    他們兩人之間,隔著數百丈虛空。

    在他們兩人交並的視線裡,竟沒有一絲雨水。這是兩人的氣機在交鋒,任何外物一旦摻合其中,都會化為烏有。

    …

    …

    「神戰。」季寥緩緩道。

    葉七道:「這場元神之戰,宗主已經勝了。」

    季寥說的神戰,指的便是元神之戰。觀海真人和少年宗主竟展開了修行人最為兇險莫測的精神交鋒。

    鏡子裡,觀海真人的發須正以驚人至極的速度灰敗。

    季寥道:「但觀海真人只要讓你們宗主受到一絲不能立即復原的傷害,他便達成目的了。」

    葉七道:「宗主來之前就說過,太素道宗和玄天派已經伏下諸多高手,只待他露出一絲虛弱,便要圍剿他。」

    季寥微笑道:「我猜你們宗主還說過,現在是他一人圍剿整個道門,可不只是上德峰。」

    葉七沒有驚訝,他道:「宗主也說過,當今世間,唯有師叔祖能明白這個道理。」

    季寥道:「可是,世間一切,都不是說掌握就能掌握的,一旦自信過度,便會成為狂妄自負。若結果非是你們宗主預料,那他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將付諸流水。」

    葉七道:「宗主沒有說過這些話,但我記得他以前跟我提過的一句話,大抵是他的心意。」

    他頓了頓,繼續道:「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die5757 發表於 2018-2-13 14:55
第123章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季寥洒然一笑,不再多說什麼,繼續觀察鏡子裡的情形。

  少年宗主終於動了,他往前方走去,腳踏虛空,有清越的鳳鳴聲,間或龍吟。他沒往前方走一步,觀海真人身子就晃一晃。

  數百丈的距離,少年宗主只用了四步就渡過。

  他到了觀海真人面前,如同悠悠上蒼,給人一種無可抗拒的威嚴感。

  少年宗主伸出手,無視一切阻礙,抓住觀海真人的脖子。

  觀海真人已經露出垂垂老朽狀,本來漆黑如墨的眼眸,開始急劇縮小。

  上德峰千餘名修士看得目眥欲裂,但一層無形的屏障,阻礙了他們上前救援。

  從沒有一位長生真人像是老鷹抓小雞一般,被這樣羞辱過。

  觀海真人沒有羞憤,只是平靜淡然,一如他斬破虛妄的時候,見得海潮滔天,可自己只是看海而已,別無餘念。

  既不恐懼,也不興奮。

  少年宗主道:「上德無為而無以為;下德無為而有以為。你是哪一種?」

  他話的意思是「上德」之人順應自然無心作為,「下德」之人順應自然而有心作為,用上德、下德的質問,無非是要更進一步羞辱身為上德峰太上長老的觀海真人。

  觀海真人道:「你呢?」

  少年宗主淡淡一笑,手用力,將觀海真人捏爆,其身軀化為漫天星輝揮灑,上德峰千餘名修士,同時慟哭。

  少年宗主淡淡道:「沒有提問的資格,便老實點好了。」

  他負手而立,孤身立在上德峰。

  隨後轉身,向他新積土而生的山峰一招手。

  那山峰朝上德峰撞過來。

  山崩地裂。

  自此,天地間再無上德峰。

  …

  …

  當少年宗主邁起步子之時,東皋子猛地從亭子裡起身,他往西邊走,化身一條掠天血虹。

  這是血遁之術,燃燒的是他一身精華。

  葉七沒有追上去。

  他看著季寥,說道:「師叔祖,明知要死依然赴死的人,你救不了。」

  季寥微微笑道:「葉七,你也能為青玄這樣做,對麼?」

  他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葉七沉默,到上德峰被撞毀時,回道:「確實如此。」

  …

  …

  同樣在上德峰撞毀那一刻,天空裡烏雲重重,探出一隻手,將那道東皋子化身的血虹抓住,將其收回烏雲裡,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自此,天地間再無上德峰的傳人。

  …

  …

  葉七走了,季寥沒有留下他。

  少年宗主走了,太素道宗和玄天派預定的圍剿計劃沒有展開便夭折掉。他們兩家本來也是對頭,而且見到黃泉宗主無隙可乘,更不願意當出頭鳥。

  眨眼間,季寥出現在西邊一千里外。

  有一條小河靜靜流淌。

  趙真人立在河中一片只有立錐之地的沙洲上。

  所謂伊人,宛在水中央。

  季寥在她面前。

  季寥道:「觀海真人是你的好友,他死了,你都不去送他一程麼?」

  趙真人道:「死便死了,有什麼好送的。」

  季寥道:「送他一程,確實不是什麼有現實意義的事,但無論是誰多少還是希望死後有人念念不忘的,即使忘記,也不要那麼快。」

  趙真人道:「既然你這樣說,便去送他。」

  她和季寥一起出現在上德峰的廢墟上空,凝眸廢墟良久,趙真人伸出一隻手,一點星輝灑落在她潔白無瑕的玉手上。

  那是觀海真人最後一點精神。

  季寥悠悠道:「這也是道門風流人物,如今卻只剩下這點塵埃而已。」

  趙真人道:「或許等不了多久,我連這點塵埃都剩不下。」

  季寥默然道:「你已經決定好了?」

  趙真人道:「不是我決定好,而是黃泉宗主收拾完道家三十六觀之後,下一個目標便是我。」

  季寥道:「那你剛才為什麼沒有來上德峰和觀海真人並肩作戰。」

  趙真人道:「因為我沒有把握,我當時在想,如果東皋子能到我這來,我便去上德峰,可惜他沒能來。」

  季寥道:「你這是把自己的命運交付給天意了。」

  趙真人道:「這樣挺好的,不用想太多,不累。何況我雖然會死,太上道宗的道統卻不會斷。」

  季寥聽出她的語氣不是那種刻意為之的生死看淡,確確實實拋卻了內心對生死的執著,無為而無所為,而非無為而有所為。

  兩人沉默。

  過了一會,趙真人道:「季寥,我還有一點放不下,我想你送我一點東西,一句話,一幅字或者別的什麼都可以。」

  季寥略作沉吟,認認真真抄來一聯。他道:「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趙真人嫣然一笑,比百花盛開都好看。她道:「你不真誠,不是自己做的。」

  接著趙真人又道:「但我很喜歡,這很符合我現在的心境。」

  這兩句詩讀起來,平淡普通。不過是走到水流窮盡的地方就坐下來,看雲起而已。但水流變化多端,意味著人生遇到的種種情境,到了水流窮盡處,也意味著人到末路窮途,此時人當如何自處。

  坐看雲起時,便說出了答案。

  坐,意味著不做,安安靜靜,以一種恬淡超然的心態,重新審視世間。

  然後便能發現新的風景,末路便不是末路了。

  所以趙真人明知季寥是抄來的,卻也很喜歡。

  她喜歡的不但是詩,更是季寥能明白她的心意。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雖說她本來沒什麼追求。

  季寥微笑道:「文章妙句都是天生就有的,你不能說我是妙手偶得麼?」

  趙真人白了他一眼,說道:「你還能更無恥點嗎?」

  佳人輕嗔薄怒,季寥淡淡一笑。

  他知道這樣快樂的時光並不多,他不能去阻止,這是趙真人的選擇,也是他的選擇。

  黃泉宗主掃平一切,也是季寥本該做的。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我是自己,也是真我,也是本性。

  那世間種種,亦可以看成虛妄雜念。

  斬破虛妄煉元神。

  自身有虛妄,人世間一切更是虛妄,不斬去,不破滅,如何見得本來。

  季寥沒法那般狠絕,那不是他的性情。

  黃泉宗主做事情沒有餘地,那是他的性情。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3 23:50
第124章 花非花,霧非霧

    趙真人很快別了季寥,季寥沒有去追她。

    她有她的道,他有他的道。

    兩人的道有相通處,更多的是不通。茫茫人世間,有人渡人,有人被渡。趙真人算是渡了季寥一程,但季寥提前下了船。

    興許在很遙遠的未來,又得是季寥來渡趙真人。

    那時的她是她,也不是她。

    正如大河依舊,但每時每刻的河,已然不同了。

    天書道:「如果趙真人能戰勝黃泉宗主,她便是你最大的敵手了。」

    季寥道:「若真是如此,我也不糾結,大道之爭,唯有全力以赴,不問其餘,方才不負如來不負卿。」

    如來便是本性真如。

    天書道:「看來天人劫的經歷已經讓你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季寥微笑道:「這樣不好麼?」

    天書道:「只要你覺得好,便是很好的,我只怕,你越變越多,到後來都不喜歡自己。」

    季寥道:「我不會。」

    天書道:「為什麼?」

    季寥道:「我最喜歡的就是自己,無論自己變成什麼樣。」

    天書呵呵。

    …

    …

    「花非花,霧非霧。

    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道家三十六觀,花間派的百花谷。

    一名女冠彈著琵琶,輕輕唱著這首詞,那種空濛婉約的意境,在虛空裡飄蕩,令人生出無限遐思。

    琵琶聲停,歌聲終結。

    女冠著一身素白,向季寥盈盈一禮,說道:「人生苦短,命運卻漂浮不定。今天手足俱全,死後也不過是一抔黃土。來如春夢兮去似朝雲。季寥真人指點我人生無常,一切皆是色空的妙理,卻是補全了我花間派心法最後一點缺失。」

    花間派是道家三十六觀,但創派祖師卻是由佛入道,只是後人遺失了一些本派固有的精妙,從而偏頗於道,以至於花間派的法,終歸不全。

    女冠已經是長生真人,為花間派中,古今罕見的修道奇才,她自知花間派功法有缺漏,廢了許多光陰,補全功法,終歸差了一絲,得了季寥這首詞蘊藏的色空真意後,便徹底補全大法,修為直指花間派創派祖師。

    季寥看著眼前女冠道:「無需感謝,我只是希望你能給黃泉宗主造成一些麻煩。」

    女冠道:「真人雖然別有目的,但我本身是不對勝負縈懷的,此生能補全花間派之法,我已然了無遺憾,這一切都是源自真人。」

    說話間,她輕輕一笑,道:「若是真人不嫌棄我是個將死之人,妾身無以為報,便以身相許如何。」

    季寥笑了笑道:「花非花,霧非霧,女非女。」

    女冠神色微微訝然,因為季寥說出玄關。她本不是女兒身,只是後天變成的。

    女冠還欲再跟季寥說幾句話,忽地輕輕一嘆道:「黃泉宗主,是你到外面了麼?」

    「是我呢,百花谷風光美好,我不忍進來將其破壞掉,還請白掌門出來受死。」少年宗主的聲音悠悠傳來。

    女冠道:「以黃泉宗主你登峰造極的修為,殺我一個弱質女流,自是彈指之間,怎麼又會傷到花花草草呢。」

    少年宗主淡淡道:「白掌門你的修為已經極高了,可不算什麼弱質女流,而且你旁邊那人在百花谷中,也會動搖我心神,如此一來,我要再分心不傷到裡面那些奇花異草,已是不能。」

    女冠道:「原來黃泉宗主是怕季寥真人。」

    少年宗主道:「不是怕,只是還不到見面的時候,他也不想在此時見到我。」

    女冠美眸流落在季寥身上好一會,她嫣然道:「若我來世生為女兒家,定會被季寥真人偷走心。可惜我生錯了,也生不逢時。真人,記住我的名字,我叫白香香。」

    季寥輕輕道:「我會一直記住的。」

    「嗯。」女冠輕輕點了點頭,走出百花谷。

    到了谷口,她忽地又折返,采了一朵菊花,插在胸前。她道:「本來插在頭髮裡也是很好看的,可惜我還未老。」

    季寥負手而立,瞧著女冠插花後,一步步走出谷外。

    天書道:「你們認識早一點,一定可以做朋友。」

    季寥道:「已經是了。」

    他一步邁出谷外。

    少年宗主微微驚訝,這一恍惚間,女冠便邁著奇異步伐,繞著少年宗主走了一圈。

    霎時間花開如海,風吹如浪。

    少年宗主便困在花間派的百花陣中。

    天書道:「可惜白香香愛惜百花谷的花,否則以此佈陣,威力更大。」

    季寥道:「你錯了,若是百花谷的花用來佈陣,黃泉宗主不出片刻,便能破陣。因為那些花,終歸跟她不是一體。現在她以自身之氣佈陣,威力固然減弱,卻也無隙可乘了。」

    天書道:「這也得歸功於你,你出谷驚動了黃泉宗主,否則白香香沒機會佈置陣法。」

    季寥閉口不言,注目正在鬥法的兩人。

    黃泉宗主身上泛出淡淡的紅光,紅光過去,比神兵利刃還可怕,削去百花的花枝。

    不過那些斷落的花枝,很快又復歸原位。

    百花隨生隨滅,跟黃泉宗主的紅光糾纏在一起。

    天書道:「那些紅光是殺氣,只是殺氣怎麼能可怕到這種地步。」

    季寥沒有回答,過了一會,突然道:「黃泉宗主還未用出真本事。」

    天書道:「這些殺氣,難道不是他過去隱藏的底牌?」

    季寥道:「是的,他擅長宇宙之道,但我還是感覺出來,除卻宇宙之道外,他還有一門更加恐怖的神通。只是我想不到,他還有這門功夫。」

    天書道:「現在的你,對上他有多大勝算?」

    季寥道:「五五開。若是趙真人輸給他,且我再無進步,只怕我的勝算會降低一分。」

    天書道:「照我說,你跟趙真人聯手,或者去找那個神主。」

    季寥道:「趙真人自有她的道,她是不會跟我聯手的。至於神主,她是打著坐山觀虎鬥的算盤。若是對付蓮花生大士,她倒是有可能出力。」

    「你說的很對。」不遠處有冉冉碧煙,其中正是神主婧衣。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5 00:06
第125章 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季寥朝神主笑了笑,說道:「聽說神道修行到高深處,凡是心念其名,便能感應,如今算是真正見識到了。」

    「婧衣」微笑道:「這方時空的格局變動很大,所以我向本尊借了一部分神通過來,才能做到這種事。倒是你,明明沒覺醒,也能取得飛躍的進步,讓我頗有些意外。」

    季寥淡淡一笑,並不解釋,繼續注目少年宗主和女冠的惡鬥。

    他知道神主和黃泉宗主怕是達成了某種協議,否則這個傢伙不會出現在這裡。

    季寥、神主、黃泉宗主三者間,不知不覺形成某種微妙的平衡。

    不過神主如今顯然是最弱的一方,所以她既要跟季寥合作,也得跟黃泉宗主私下做些交易,絕不能使季寥和黃泉宗主一家獨大。

    還有一直沒有現出行蹤的蓮花生大士,亦是一個極大的變數。

    可季寥並不在乎這些,如今的局,對他而言,重要的不是結果,而是經歷。

    何為虛妄,何謂真實,並非是一個結果能弄清楚的。

    他眼眸微微眯著,女冠和黃泉宗主的交手到了尾聲。

    只見黃泉宗主踏著奇異步伐,每踏出一步,力量便增幅一層,到了第七步,黃泉宗主身上的紅光璀璨到無以復加,毀滅一切。

    如同鏡子破碎,百花齊放的景象化歸虛無。

    季寥心頭無比意外,因為黃泉宗主最後用出的步伐,分明是無生的北斗七殺劍術。

    那可是無生的絕學,為何黃泉宗主會使用。

    而且現在是過去,難道無生和黃泉宗主有某種神秘不可測的聯繫,如此一來,季寥對黃泉宗主真實身份的判斷,又有了偏差。

    無生、黃泉宗主,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確實有共通處,那就是都樣貌十分年輕,而且來歷神秘。

    女冠從空中飄然落下,怔了證,隨後往百花谷走去。

    她身影消失在百花中,連同一切氣息都泯滅在裡面。

    季寥很清楚,今後她便是百花谷的一部分了。

    少年宗主看了看季寥,隨後轉身離去。

    季寥很清楚,此刻他出手,一定能重傷這位他在世間的對手,可是他更清楚,趙真人此時更渴望這個對手。

    直到黃泉宗主徹底遠去,「婧衣」道:「過了今日,這人的可怕程度又要上一分,你真要放任他繼續積累威勢下去?」

    季寥道:「他未必能過得今日。」

    「婧衣」淡淡笑道:「你真以為太上道宗那小丫頭能把他如何?」

    季寥道:「你很高高在上,但你也不要忽略一些事。要知道,即便是微末凡塵,也有可能抵達天空的。」

    …

    …

    大河滔滔,將無垠大地分成兩截。如果從天空往下看去,分明會覺得,這條河像是一條深刻至極的劍痕。

    黃泉宗主走到了岸邊。

    這條河叫做通天河,傳說是一道劍氣所化。

    此是無可考究的事,但黃泉宗主卻知道這是真事。

    趙真人便在河水上,腳下是一葉無底扁舟。

    純陽道宮也有這樣的扁舟,只是比趙真人腳下的扁舟少了一些道味。

    少年宗主看向趙真人道:「你說人可以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麼?」

    趙真人道:「萬物皆是不斷變化的,不同時間,不但河流不同,連人也是不同的。所以人不可以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她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往常的趙真人是隨性的,今日卻截然不同,她露出執著剛烈的一面。

    過去的隨性,是生活的表象。如今的剛烈,是為了捍衛自己的道,那是她生活的本質。

    少年宗主道:「你跟我預料的差不多。」

    趙真人悠悠道:「黃泉宗主,你不必對我用什麼攻心法,論道也沒有什麼意義,所以咱們不要費口舌之爭。」

    鏗然聲響,趙真人背後飛出一柄神劍。

    神劍刺破虛空,點殺黃泉宗主。

    黃泉宗主身子一晃,霎時間,面前的大河湧起滔天巨浪。

    崩的一聲,浪花散為無窮水滴,每一滴都是可以穿山透石的劍氣。

    密密麻麻的水滴,襲殺趙真人。

    剎那不到,趙真人身遭的空間,千瘡百孔,無數奇異恐怖的能量迸發,那都是不同空間的地火水風洩露到此界。

    黃泉宗主這一招,將他的空間之道,展示得淋漓盡致。

    神劍爆射出無量金光,化作一道金橋,將暴動的地火水風鎮壓住。

    空間亦一同凝固。

    趙真人仍舊可以來去自如,她並指為劍,朝著黃泉宗主的眉心絕刺過去。

    這一指劍,儼然返璞歸真。

    可謂大巧若拙,大象無形,大音希聲。

    完完整整詮釋出太上道宗之法的精微奧妙。

    眨眼不到的功夫,指劍離少年宗主的眉心不過咫尺。

    但趙真人再不能前進一步,因為她和黃泉宗主有了一剎那的時間差。

    她可以跨過空間,卻不能跨越時間。

    如同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錯了,這條定理對趙真人有用,對黃泉宗主沒有用。

    他伸出手,往趙真人的腦袋抓去。

    只要這一抓落實,可以想像,趙真人便會遭受不可想像的傷害。

    黃泉宗主的一抓是不可逆,不可抗的,如同自然規律。

    可當趙真人被抓住時,黃泉宗主反而蹙眉。

    「趙真人」的身體化為粉末。

    這不是她。

    虎嘯龍吟聲自黃泉宗主腦後響起。

    一龍一虎兩道氣勁互相糾纏著,朝黃泉宗主絞殺過去。

    黃泉宗主心知,這是趙真人事先用了李代桃僵術,用假身代替真身,破解了他的神通。

    畢竟當他發動攻擊的那一剎那,自己的時間神通便會失去效用。

    此刻隱匿在一旁的趙真人,正好發動攻擊。

    計謀說來簡單,前提是得瞞過他的預感。

    少年宗主廣袖一招,身上響起一聲激越的清鳴。

    他憑空變為一隻金翅大鵬,張開羽翼,幾乎遮天蔽日。將鳥喙輕輕一點,那龍虎氣勁,立時被啄破。

    …

    …

    季寥眼中生出更多的疑色,因為這個傢伙居然連金翅大鵬變化都學會了。

    …

    …

    戰況沒有因為季寥的疑惑停止下來。

    神劍所化的金橋,變成一張陰陽太極圖,擋在趙真人面前,這是一層屏障,給人感覺,沒有任何事物,可以穿過它。

    而那隻黃泉宗主變化的金翅大鵬卻悍然對太極圖發動衝擊!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5 23:52
冥主 第126章 生住異滅

    一場驚天動地的大碰撞,無數河水爆開,化成霧氣,瀰漫大河,使人難以看清裡面的虛實。

    過了好一會,霧氣才散開。

    趙真人腳下的無底扁舟仍在河水上起伏,她手上握著神劍,顫鳴不止。

    黃泉宗主同時收去金翅大鵬的變化,負手立在河水上,足下和河水沒有間隙,但也沒有河水蔓延到他的鞋底上,他彷彿同河水有一種完美的結合,成為河水的一部分,而且如同畫龍點睛那最後一筆。

    通天河本是趙真人選定的戰場,此刻她卻彷彿被孤立出去。

    她沒有驚慌,沒有失措,只是一派淡然。

    此刻的趙真人,連之前的剛烈都沒有了,回歸一切本來,那便是無。

    無,名天地之始。

    太上道宗的道,無須用言語來展示,只消有人看見她,便知道什麼是太上道宗的道。

    季寥在很遠處,悠悠一嘆。

    他不能更近,因為這是屬於趙真人和黃泉宗主的一戰。

    這一戰已經是藝術了,容不得第三者插足。

    當黃泉宗主同河水連成一體時,好似趙真人落入了下風,但事實並非如此。

    正如白香香沒有利用百花谷布下百花陣一樣,黃泉宗主同通天河連成一氣,絕不可能完美無瑕。

    有那麼一絲瑕疵,便有被擊敗的可能。

    只是趙真人能把握住那個機會麼,而且以黃泉宗主的智慧,這瑕疵未必不是陷進。

    這不但是神通與神通的較量,更是智慧同智慧的碰撞。

    無關勝負,無關生死,最大的收穫在於兩人之戰將會創造出何等動人的大道樂章。

    季寥心下一念,都有些悠然神往,隨後更加聚精會神觀看這一戰。

    說實話,葉天流和黃泉宗主一戰的精彩程度絕不遜色現在這一戰,只是那時的季寥,沒有現在站的高。

    如同高山流水,沒有知音欣賞,便不夠美。

    波光瀲灩,少年宗主開口道:「趙希夷,你已經有資格見識我真正的修行法門。」

    趙真人靜默無言。

    少年宗主悠悠道:「我的修行法門的精髓在於四個字。」

    「生。」

    「住。」

    「異。」

    「滅。」

    季寥聽著少年宗主念出四字,都不由動容。

    這四個字竟有無窮無盡的魔力,彷彿詮釋著至高無上的修行秘要。

    趙真人不由道:「太虛神策有四字境界,叫做『生剋制化』,同你的『生住異滅』,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

    少年宗主微笑道:「太虛神策的『生剋制化』是表,而我的『生住異滅』是裡。何況我的修行法門,才是觸及修行本質的法。」

    他說著說著,目中泛起滄桑,看向遠處的季寥。他幽幽道:「青玄的修行秘要,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欲修其行,先修其心。而我的『生住異滅』亦是這句話的精髓體現。」

    趙真人淡淡道:「你果然跟青玄有關係,難道你是元清祖師昔年斬下的魔念?」

    少年宗主道:「你連這事居然也知道,不過你太上道宗來頭本跟青玄道宗差不多,知道這種事倒也不稀奇,只是你還是猜錯了。」

    趙真人道:「知道你的來歷,也不會如何,錯了,就錯了。」

    她處之淡然。

    季寥亦恢復平靜,他很清楚,接下來的大戰會更加精彩,在這一戰面前,其他任何秘密,都顯得無足輕重。

    「滅。」天地間蕩起悠悠玄音。

    少年宗主一指彈出,如同夕陽西下時,最後一絲餘暉,一閃而逝過後,將帶來無盡的黑暗。

    趙真人頃刻間刺出一劍,有成千上萬道劍芒,如同朝陽初升,光芒萬丈。

    一指和一劍交接,不停有碰撞及生滅起伏。

    這一次交擊的燦然,更超出任何人想像。

    虛空裡出現的奇景,更非任何言語可以形容和描述出來。

    季寥看著都覺得歎為觀止,但也深知其中的危險,不可估量,只怕世間九成九的長生真人,若是捲入其中,都可能將性命葬送掉。

    那一指令季寥想起自己進入小廟那一無所有的空間時,初始自己念頭如海潮起伏,然後他就用了禪定之法,將所有念頭平復。

    這一指便是這個道理,平復所有波瀾,帶來永恆的平靜與黑暗。

    「滅」非是破壞,而是平復。

    趙真人的一劍同樣可怕到了極致,這一劍生出成千上萬的光芒,分明是成千上萬的術法。

    一劍生萬法。

    若世人修成劍氣雷音的劍術,已經是絕頂之姿,而一劍生萬法,卻是教人難以置信的境界,向來只存在傳說中,如今實實在在展現在世人眼前。

    神主「婧衣」悠悠一嘆。

    她覺得自己確實小看了趙真人的天資。

    同時她偷偷瞥向季寥,只見季寥平靜淡然。

    季寥知道了她的神通,自然不會給她機會窺視內心。

    一指、一劍的交擊,終於到了最璀璨處。

    整個大河上空,填滿了黑白兩色。

    經過一段時間緩衝後,黑白兩色消失。

    少年宗主彈出一指的袖子缺了一個口子,而趙真人握劍的手不由顫抖。只是外表看不見任何傷痕。

    少年宗主嘆了口氣道:「你原本圓滿無缺的精氣神已經開始鬆懈動搖,如今你還有機會逃走,以你太上道宗的秘法,至少有三成把握逃脫我的追殺,你還不把握住這最後的機會麼?」

    趙真人道:「宗主是怕我會給你造成短時間難以恢復的傷勢麼,否則何必勸我逃走。」

    少年宗主一笑,說道:「我本以為你這樣的對手,世間只有一個,現在我很開心,這樣的快樂經歷了,我還能再經歷一次。」

    這一次,他緩緩抬起手,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

    神情變得冷硬,口裡緩緩吐出一個「異」。

    玄音響起,天地卻無震盪,反而愈發寂靜。

    此生無聲勝有聲,大抵便是這個意思。

    沒有任何恐怖的元氣波動,更無驚天動地的大神通出現。

    季寥卻難得蹙眉。

    他知道黃泉宗主這一擊,不在於物質上的傷害,而是直指精神的一擊。

    這甚至不是一擊,而是一劫。
V123210 發表於 2018-2-15 23:52
第127章 來生為今世(新年快樂!)

    在一片靜寂中,趙真人的身體漸漸如燒碎的白陶瓷,出現裂痕。

    她早已堅如金剛的精神意志,開始出現瓦解。

    這不是她意志不夠堅定,而是此前她和黃泉宗主那一擊,精氣神已經有了縫隙,隨著黃泉宗主「異」字訣發動,她心海裡直接泛起無數浪花。

    每一個浪花,都是她曾經生出的雜念。

    她本以為隨著自己的修行,那些念頭早已消弭無形,結果在黃泉宗主的「異」字訣下,又生了出來。

    這如同是一場大火燒盡了野草,在春風春雨下,再度長出來。

    雜念叢生,趙真人彷彿一下子回到修行之初,那時她也定不下心。

    心內浪潮滔天,身體支離破碎,她正遭遇著有生以來,最可怕的險境。

    季寥在旁邊洞若觀火,他瞧得清楚,此刻黃泉宗主「異」字訣的奧妙其實跟一劍生萬法的劍術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他生的不是法,而是損毀修行的雜念。

    世間一切,但凡存在過,皆有痕跡。

    趙真人以為自己過去平復了雜念,其實仍有痕跡留下。

    而黃泉宗主便利用了這一點。

    只是這樣的法,著實可怕得很。好在黃泉宗主也得靠著趙真人心念動搖,才能趁虛而入,施展這一招。

    不過若是對上世間絕大部分修士,黃泉宗主直接發動這招,就可以無數修士精神錯亂。

    這樣的人,已經無需什麼大軍,他本身便勝過無數大軍。

    趙真人沒有找出辦法,她鎮壓不了心內的浪潮起伏,這如同自然界的風雨雷電一般,該發生就發生了。

    如果她能在黃泉宗主施法那一刻,就將精氣神重新恢復到堅不可摧的境界,這一招也奈何不得她。

    當她生出此念時,心頭一動。

    冥冥中一絲牽連使她有異常的感觸。

    與此同時,趙真人背後居然生出一條裂縫。裂縫很小,卻泛出奇異的氣息,那種氣息很是莫名。

    不可言說,不可言喻,伴隨著嘩嘩水聲。那是最為純淨的水聲,甚至讓季寥想起自己身為一株草的時候,他身邊流淌的河水聲。

    剎那間,趙真人身上生出不可言喻的變化。

    她原本身上的裂痕居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身上衣袍也換成墨色,頭髮用金絲束著,靜靜立在滔滔河水上,超逸絕塵。

    這一瞬間,她不但裝束有了改變,就連氣質亦生出變化。若同成了另外一個人,只是和趙真人長得極為相似的雙胞胎。

    少年宗主凝眸看向趙真人,神色微微變化,緩聲道:「移前做後,換來生為今世。」

    「趙真人」微微訝然道:「你挺有見識的,我這門神功知道的人,應該少之又少。」

    少年宗主道:「看來是某位無上存在插手了,好好好,大家各憑本事,看看誰能抓住那一線生機。」

    「趙真人」略作沉吟道:「你看來是我這一世的大對頭,說來這一世的我本該陷入必死之局的,看現在的樣子,應該是因為你,導致我前生的命格出現改變,所以我這門神功才能成功,而且我才會代替她出現在此刻。這麼說來,你又是我前生的恩人。」

    她轉瞬間,就分析出許多東西出來。思維敏銳可怕得駭人。

    少年宗主冷笑道:「你不是太上道宗的趙希夷了,我現在沒有殺你的必要。移前做後,來世為今生,憑你的本質,還受不起這等機緣。」

    「趙真人」淡然道:「受不受得起,我反正也在這了,而且我在未來過得也不怎麼樣。」

    少年宗主掐指一算,神色微動,心道:「原來如此。」

    他看了遠處季寥一眼,說道:「你定下決戰日期和地點,咱們做個了結。」

    季寥似笑非笑道:「不若在此時此刻。」

    少年宗主面色一變,咬牙道:「今天不行,你要動手,我就逃走。」

    以他的身份地位,說出這種話,實是丟臉至極,可是實情如此,他沒有逞強的必要。

    季寥亦是看準了這一點,才出言迫他。

    這一下子的言語交鋒,季寥自是佔了便宜。

    季寥點到為止,他知道這傢伙精神修為,不遜色於他,自己的話只能讓他有點小膈應,還不至於成為勝負手。

    他笑了笑道:「你的『生住異滅』,我只見識了『異滅』兩個字,料來最可怕的還是『生住』。下次你就不要使出後面兩個字了,否則被我抓住破綻,害你使不出『生住』兩個字,就可惜得很。」

    少年宗主淡淡道:「這一點用不著你來提醒我,你快做下決定。」

    季寥悠悠道:「便定在青玄太乙峰吧,時間你自己定,我會在那裡等你。」

    少年宗主略微意外,說道:「你小子真是出乎我意料,那確實是再合適不過的戰場,既然如此,便依你。」

    他飄然遠去。

    天書道:「你瘋了,難道你不知道太乙峰有多神秘恐怖。」

    季寥道:「正因為我們心存畏懼,才必須得選在太乙峰。黃泉宗主同樣擅長精神秘術,咱們對上他,必須得讓自己的心境無隙可乘,否則會吃下大虧。而且咱們畏懼那個地方,他難道就不畏懼,我料定太乙峰可以逼出他的真面目。」

    天書道:「這也太過冒險,畢竟你還有我幫忙,即使在別的地方對上他,咱們也一定能佔據上風。」

    季寥道:「咱們的對手,可不只是黃泉宗主。」

    天書不由默然,季寥說得對。

    如今局勢複雜,唯有將決戰之處,選在青玄最神秘的太乙峰,才能將外界的威脅降到最低。

    季寥這一招確實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趙真人」走過來,看向季寥道:「我是『她』的來世,我也叫趙希夷。其實我也認得你,不過那是來世的你,真是有趣,原來我們早就認識。」

    趙希夷心中著實覺得有趣,雖然她修行太上無情的道功,但後面又遇到了一場機緣,明白了道是無情還有情的玄理,因此沒有變得極度冷漠,反而跟過去差別不大。

    季寥嘴角一抽,過了一會,才道:「趙姑娘,我就是季寥,不是什麼前生。」

    「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