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修真] 冥主 作者：中原五百（已完成）

冥主 第11章 月祭

    毫無疑問，老道正是蒼松。

    他眼神裡充滿驚訝，以及一絲淡不可察的欣喜。至於他受到的傷勢，似乎絲毫沒有被他放在心上。

    而給季寥引路的宣晨子，此刻不由對季寥生出畏懼，他根本想不到這個人居然一個照面就能讓蒼松長老受傷，整個幽冥教，怕也只有教主才有這份本事。

    宮宇中還有許多賓客，現今沒有一個敢安然坐著，都站起來到殿門口，準備迎接季寥，儘管他們還不是很清楚季寥的身份。

    修士們確實比凡人強大，心志堅毅，但也很現實。

    季寥颯颯然然飄落在門口，沒有對誰打招呼，直接往裡面走去，更無一人膽敢阻攔他。

    此際，他閒庭信步的架勢，竟讓這些人聯想到帝昊，那位活了九萬年的主宰之神。雖然季寥沒有幽冥教主那樣睥睨萬物的霸氣，但渾身散發著高貴玄遠的氣息，那是與生俱來的高貴，無可比擬。

    這氣質有季寥心魔大法營造的效果，亦是他領悟本體念後，本身的氣息散發。

    蒼松道：「看座。」

    很快有侍女搬來一張寶座，擺在蒼松下首第一位。

    蒼松皺眉道：「把位置擺在我旁邊。」

    侍女誠惶誠恐，又把位置放在蒼松的主位旁，與其並列。

    季寥沒有阻止這一切。

    他既然沒有打算隱藏實力，自當享受應有的待遇。

    同時擺明車馬，才好和蒼松合作談判。

    假如蒼松沒有別樣的圖謀，季寥倒也不會如此亮出實力，對於心懷鬼胎的人，用智謀遠沒有用實力來震懾對方有效。

    在蒼松帶頭下，各自落座。

    老道人威嚴的聲音，響徹大殿。

    「這是本座的貴客，季寥仙君。」

    於是下首的賓客們紛紛站起來，向季寥見禮。

    這些人都是心甘情願，沒有一個勉強。

    季寥此前對蒼松那一下反擊，將讓他們很長時間都沒淡忘。

    季寥呵呵笑道：「蒼松長老，你要和我說的事，他們應該知道麼，若不應該知道，便讓他們散去吧。」

    蒼松略作沉吟，擺擺手，那些人便識趣離開。

    因為季寥已經亮出絕強的實力，震懾了他們，現在再客套下去，也不是那個氣氛。

    在這一點上，季寥顯得十分乾脆利落，亦是抓準時機，反客為主。

    等人都散去後，只留下宣晨子。

    季寥沒有問宣晨子為何會留下，因為稍微動念就知道，宣晨子肯定是蒼松的心腹。

    凡成大事者，若無一二心腹，絕對難以成功的。

    當然季寥和蒼松的話題，亦非宣晨子可以插口的。

    蒼松道：「我徒兒早已盛讚過道友的本事，我還有點存疑，所以試探了一下，現在看來，道友的本事遠遠超出我的估計，如此一來，大事可成。」

    季寥道：「蒼松長老準備邀請我做什麼大事？」

    蒼松道：「實不相瞞，我們幽冥教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而禍根正是我們教主。」

    季寥道：「為何？」

    蒼松道：「近些年來我們教中經常有長老和天賦出眾的弟子失蹤，而且我是掌管教中人事的，對此最為敏感，這些人失蹤前，無一例外，都去面見了教主。後來我細細查訪，才知道我們教主竟已非原來的教主，而是被一尊邪魔佔據了身體。」

    季寥道：「所以你想制服這個邪魔？」

    蒼松道：「不錯，那邪魔著實厲害，但不知什麼原因，總是不能離開教主居住的冥土裡，所以大小事務都是吩咐旁人代辦，對外界就說自己閉關修煉神通。可我估計，他遲早能解決這個問題，屆時我幽冥教上上下下，怕都要遭這個邪魔屠戮。為此我已經聯絡了多位高人，只是仍舊沒有絕對的把握。我從小徒那裡得知道友的厲害，所以才生出心思，想請道友幫忙。而且如果不能降服那邪魔，道友要接觸到幽冥渡人經亦是十分艱難。」

    季寥道：「為什麼？」

    蒼松道：「幽冥渡人經並不居住在酆都城，它有獨特的空間容納自身，而我們幽冥教只有教主才知道抵達那空間的辦法。那邪魔竊據了教主一切，如今自然只有它才知道如何進入那空間了。」

    季寥淡淡笑道：「說來說去，這都是長老一面之詞，我如何能信，而且此事風險極大，長老怎麼能確定我會加入？」

    蒼松道：「因為這件事合則兩利，想必道友是明智之人。」

    季寥道：「你就不怕我去跟那邪魔合作？」

    蒼松坦然道：「我自然有所顧慮，所以道友一旦不同意，我立即就要施行我原定的計畫，如此一來，也不過是少了一些勝算。」

    季寥灑然道：「你們的事我還是沒法判斷，所以我還是不參加長老的大事了。」

    說完之後，季寥飄然而去。

    宮宇周圍漫布無數道法禁制，竟也對季寥一絲攔阻都沒有。

    蒼松注目遠空，沉吟不語。

    過了一會，宣晨子猶猶豫豫道：「我們現在怎麼辦？」

    蒼松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按照原定計畫，開始月祭。」

    宣晨子不由顫聲道：「長老，真的要那樣做？」

    蒼松道：「這個季寥很危險，但他的出現，亦是我們的機會，那個邪魔一定會對他產生顧忌，並為此分神。」

    …

    …

    天書道：「你怎麼這麼直截了當拒絕他？」

    季寥道：「無論如何，我的出現，都讓他達到目的了。」

    天書道：「為什麼？」

    季寥道：「我想他說的話應該沒有作假，如此可想而知，在我到來之前，幽冥教一定處於某種微妙的平衡中。但我來了之後，這個平衡便會被打破，因為無論是誰都不會忽視我的力量。我向蒼松展示了實力，可都靈子對我的力量亦是有所瞭解，他不會隱瞞那位『教主』。何況我確實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力量，它也感應到我了。」

    說話間，季寥看向不遠處，幽冥教最核心的地帶。低聲自語道：「這傢伙跟我是一個層面的人物。」

    強大至季寥這地步，面對同一級別的存在，其實很難隱藏自己，因為他們天然會互相感應到。

第12章東方魔帝

    「道兄，原來你在這，讓我一通好找。」遠處，都靈子半帶著驚喜道。

    季寥輕輕頷首，都靈子很快到他跟前。

    都靈子道：「教主想見你一面，你現在有空麼，不行的話，改天也成。」

    季寥笑道：「我隨時都有空。」

    都靈子道：「其實教主的傳召並不急的。」

    季寥深深看了都靈子一眼，輕聲道：「道友，你是個好人。」

    都靈子道：「道兄說這些幹什麼。」

    季寥心裡清楚，都靈子怕也是察覺到那教主的詭異處，唸著他的救命之恩，才暗示季寥不必急著去見教主。

    他心道：「這人知恩圖報，我再幫他一回。」

    季寥道：「道友，你帶我去見你們教主，然後就離開酆都城，越遠越好。」

    都靈子欲言又止，沉吟再三後，才道：「道兄是聰明人，想必聽得懂我的話，你堅持如此，那我只能帶你去見教主了，我聽你的話，隨後就離開酆都城。」

    他不是婆婆媽媽的性子，否則也修不出如今的道行。

    接下來都靈子帶季寥往幽冥教更深處走去，不一會就抵達幽冥教最核心的地方，這裡很空曠，只有一塊石頭，很突兀的擺在前方。

    都靈子道：「前面是三生石，走過三生石就是冥土，教主在裡面等你。」

    季寥點了點頭，說道：「我自己去，你可以離開了。」

    都靈子已經做出決定，不再猶豫，轉身離開。

    他心裡想著，自己就在酆都城外等著，如果過了很久，還不見季寥出來，他便回酆都城。修行人不欠因果，大不了這命還給他。

    季寥繼續往前走，踏上三生石。

    過往的記憶紛至杳來，想要擾亂他心神，他輕輕吐出一個「吒」字音，殺伐之聲，滌蕩一切。

    種種前塵，一併煙消雲散掉。

    季寥有些失望，這三生石其實一點都不神秘，不過是誘發人過去世的記憶而已，至於看見來生，亦不過是自身的幻覺。

    但對於一般的修士而言，這三生石確實很不凡。

    他突然有種明悟，自己現在處於一種很奇妙的境地，如小馬渡河。有的人會說河水很淺，有的人會說河水很深，河水是深是淺，得他親自去體會。

    極淺顯的道理，此時卻顯得深刻。

    季寥淡淡一笑，心中更無負擔，邁過三生石。

    某一剎那，季寥進入完全不同的世界。

    如果說外面是空曠，那麼這裡便是死寂。此處有許多符文，但不是刻在院牆上，而是虛空中。

    那是死亡法理的具現。

    這是死亡的世界，死者的歸宿，生者的禁土。

    無數冥冥的死亡之力，不知不覺侵染季寥，如果呆久了，季寥的魂魄也會被腐蝕瓦解。

    這是大環境導致。

    如同在陸地上稱王稱霸的老虎，到了海裡。

    只是季寥的天魔法身，卻是最適應環境變化的。季寥氣息一變，他不再有絲毫難受，彷彿他從出生便在這樣的世界裡，簡直如魚得水。

    這些死亡之力，對他無比親切起來。

    如果有高明的修士見到這一幕，便會瞭然，季寥的魔法已經能達到欺騙現實的地步。

    修行人施展幻術，讓人難辨真假，但更高明的幻術是直接欺騙現實。改變天地對一件事物的固有認知。

    但季寥並不為此有多少欣喜，他此刻能騙到這片禁土，只能越是證明自在天魔主的可怕，那位冥冥中的存在，難怪能成為佛經裡，最大的魔頭。

    同這麼一位詭異可怕的存在扯上關係，季寥並不情願，但事已至此，他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沒有其他的考驗。

    季寥面前憑空出現一個怪人，它是人面鳥身。

    「你不是這裡的人，就不要在這裡搗亂，回你該回到的地方。」怪人的聲音瘖啞低沉。

    季寥道：「你是幽冥教主，還是別的東西？」

    怪人道：「本尊來自上界，看來你也不是上界的人。」

    季寥道：「上界是哪？魔界？」

    怪人道：「看來你知道的東西不少，本尊是東方魔帝坐下的冥帥，你若是識相點，就自己離開，不要妨礙我辦事。」

    「冥帥？」季寥聽過冥帥，那是無生提起過的。

    無生說黃泉被數位冥聖統治，冥聖之下就是冥帝、冥王、冥帥、冥將和冥兵。只是這個冥帥又來自魔界，還是什麼東方魔帝座下，便讓季寥倍感好奇。

    而且一個冥帥就能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那麼更可怕的冥王和冥帝以及冥聖豈不是難以想像。

    其實他想多了，面前的冥帥，論力量已經不在正常的冥王之下。他帶著特殊的使命，所以才能有這樣強大。

    準確的說，他現在的力量，來自魔帝，而非他自身。

    怪人實際上亦心驚不已，因為這個世界除了那個帝昊以外，還能有季寥這樣的強大存在，已經超乎他的預計。

    帝昊能有那麼強大，有其特殊緣故。

    所以怪人才能斷定，季寥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因為池塘是養不出蛟龍的。

    但他仍舊很有底氣，季寥就算是蛟龍，也算不得有多大氣候，而他背後的東方魔帝，相比季寥，那便是真龍，即使諸天萬界裡，亦沒有多少人能違抗東方魔帝大人的意志。

    季寥直接乾脆地問道：「冥帥不是應該隸屬黃泉麼？」

    怪人既然清楚季寥有不凡的根腳，也不奇怪他能知道此事，他回道：「東方魔帝大人得了號令十方幽冥的無常劍，連數位冥聖都被他斬了，現今所有的冥帝、冥王都要聽東方魔帝大人調遣。」

    這件事早已不是秘密，而且怪人說出來，也有震懾季寥的意思。

    可他錯誤估計了季寥，因為季寥對魔界和黃泉的事，瞭解並不太多，對於所謂魔帝的威權，更是沒有多大體會。

    何況季寥此前在太乙峰的經歷，使他見識到好幾位大人物，即使魔帝，比起當初季寥遇到的那幾位，也差得很遠。

    而且季寥和怪人都不知道的是，若是東方魔帝知曉季寥的出身來歷，只怕還會生出畏懼來。

    天書突然急切道：「季寥，你一定要想辦法奪走那把無常劍。」

    季寥從沒有此刻那般清晰地感受到來自於天書的熱切、渴望以及一絲貪婪的情緒。彷彿為了那把無常劍，天書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第13章 你來當教主

　　季寥不動聲色，心裡問道：「無常劍是什麼來歷，讓你如此激動。」

　　天書道：「那是十方幽冥的象徵。如同凡間王朝的傳國玉璽，無常劍便等於是幽冥界的傳國玉璽，有了它便可以問鼎輪迴之主大位的可能。」

　　季寥道：「一把劍，真能有如此重大的意義，它最初的主人是誰？」

　　天書道：「它沒有最初的主人。」

　　季寥隱約間能體會到天書的意思，沒有最初，等於沒有來歷，沒有根腳，他道：「我們現在要奪取無常劍也是不可能的，雖然沒見過那位東方魔帝，但他肯定比現在的我們強大很多。」

　　天書說的話，不過是一張大畫餅，對於他們眼前的現實，並無多大意義。

　　季寥淡淡道：「現在不是我會阻礙你，而是有人會阻礙你。」

　　空間裡泛起一絲奇異的波動，季寥和怪人身上都覆蓋上了白月光。

　　怪人不由閃現一絲怒色，它瞬息明白，在自己注意力被季寥吸引走的同時，那些它本不放在眼中的螻蟻，竟開啟對它的反擊。

　　「我要你們永世不得超生。」怪人怒喝道。

　　空間直接崩開一個豁口，裡面現出祭壇，祭壇週遭是六十四名道人，按照六十四卦方位安坐，祭壇上方，懸空坐著蒼松，他彷彿一輪明月，普照大地。

　　清輝洋洋灑灑，穿透一切。

　　好似此刻，蒼松成了月神化身。

　　季寥能感覺到蒼松身上那古老而強大的氣息波動，正詮釋著太陰大道。

　　如果他們現在身處的冥土意味著死亡，那麼現在這股氣息帶來的殺傷，比讓人死亡更可怕。

　　季寥低眉，看到自己的衣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灰燼。

　　這是時光的力量。

　　無物可以永恆不變，在光陰的進程下一切都將走向終結。

　　瞬息間，冥土所有的力量都匯聚到怪人身上，所有的死氣霎時間轉化為生機。生死本為一體兩面的道理，在此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怪人的皮膚變為綠色，雙眸燃起慘綠色的幽火，他散發的氣息形成一種無形的界域，抵抗祭壇上蒼松發出的清輝。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季寥成為兩者的交擊點。

　　如果是尋常修士，此刻已經化為粉末煙塵。

　　季寥卻在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股強大的界域終於展開完全的碰撞，卻沒有按照預計，將季寥捲入其中。

　　季寥出現在遠處，恰好不在怪人和蒼松激鬥的範圍裡。

　　天魔法身最擅長穿梭空間，何況他還領悟了咫尺天涯的神通。即使兩大強者交擊，扭曲了空間，也沒法困住季寥。

　　便是掌控宇宙之道的黃泉宗主，對於空間的認知，都未必能比現在的季寥更高明。

　　季寥抽身而出，全然出乎蒼松意料。

　　但他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唯有以雷霆之勢，掃滅邪魔，才能佔據主動。現在蒼松慶幸的是，邪魔和他的心思一樣，都對季寥發動了攻擊，否則讓季寥徹底倒戈到邪魔那一方，他也只能追悔莫及。

　　兩者鬥得十分激烈，季寥看得津津有味。

　　酆都城的陣法在強大力量撕扯下層層破碎，許多地方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可是蒼松和怪人都沒有罷手的意思。

　　這是你死我活的鬥爭！

　　季寥乾脆落在地面，催動道法，從地面長出石桌石凳。甚至還拿出一壺美酒，自飲自酌。

　　蒼松他們戰鬥的餘波，到了季寥面前，便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消弭。

　　激戰正酣的兩者，當然注意到這一點，氣得吐血，卻又無可奈何。

　　現在他們要是把矛頭轉向季寥，保不準對方就會下黑手。越是強大的存在交手，越是不能輕易收手。

　　鬥到天塌地陷，幽冥教已經損毀大半，季寥打了個哈欠，忽地注意到不遠處的風暴現出一個人影。

　　人影掙扎其中，岌岌可危。

　　季寥一指點出，有無形劍氣將風暴消弭，裡面的人影終於得以解脫厄難。這人正是都靈子。

　　幽冥教正經歷末日般的打擊，而季寥卻悠然自得的飲酒，對都靈子的衝擊極大。

　　他不由到了季寥跟前。

　　季寥道：「不是讓你離開酆都城，你怎麼又回來了。」

　　都靈子道：「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看酆都城變故極大，總也不踏實，還是決定回來。」

　　季寥笑道：「你這人倒是恩怨分明。」

　　都靈子苦笑：「早知我就不進來了，現在又欠你一條命，不知以後怎麼還你。」

　　季寥道：「我也不求你什麼，你就當我日行一善。」

　　都靈子正色道：「你可以這樣想，我卻不能理所當然。」

　　季寥一笑，更不多話。其實都靈子真的無視恩義，季寥也不會救他第二次。人啊，總是喜歡口是心非。

　　酆都城的末日場景沒有止歇，都靈子畢竟對幽冥教有感情，神色不免淒然。

　　季寥突然道：「幽冥教現在元氣大傷，要不我讓你當幽冥教教主吧，你帶領幽冥教重新崛起。」

　　都靈子驚愕道：「我不行。」

　　季寥淡淡一笑道：「不接受反駁。就這樣愉快決定了。」

　　都靈子……

　　…

　　…

　　怪人和蒼松的鬥爭，其實是他們背後的大人物之間的鬥爭。一個掌控太陰，一個掌控生死，兩種大道力量的撞擊，實在璀璨。

　　只是怪人似乎得到的力量更強一點，終歸壓制住了蒼松。

　　隨著祭壇上六十四位道人齊齊神氣灰敗，蒼松身上的月光隨之黯淡下來。

　　蒼松長長歎一口氣，身子化為一把血刀，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剖開怪人的身體。

　　兩敗俱傷。

　　酆都城已經滿目瘡痍。

　　怪人分為兩半的身體想要縫合起來，季寥卻出現在怪人的兩半身體中央，他道：「幽冥渡人經在哪？」

　　怪人憤憤道：「你休想知道。」

　　一場大爆炸出現，將冥土徹底化為烏有。

　　煙塵散盡，季寥的身影出現，他毫髮無損。

　　他自言自語道：「自爆得這樣乾脆，看來你不是本體。」

　　季寥的眉心閃爍流華，能見不可見之物的慧眼開啟。

　　他先是看到一柄生命精華凝聚的血刀，裡面居然還有微弱的意識波動。

　　季寥猶豫一下，彈出一縷清氣，那微弱的意識本如燭火，隨時都可能熄滅，得了清氣幫助後，穩固不少，沒有那麼搖搖欲墜。

第14章 魔族入侵

　　季寥一招手，血刀到了面前，他端詳片刻，說道：「你這神通真是了得，居然可以把自己煉成法器。」

　　蒼松的意識傳出一絲精神波動，道：「這是無奈之舉，現在我算是徹底墜入魔道，我小看你了，你此前的法門有點類似天魔，但正常的天魔，可不似你這樣境界高深，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季寥道：「我這一身本事也是修煉來的，具體就太複雜，也不想告訴你。現在那邪魔也死去，你難道不高興。」

　　蒼松道：「有你在，我怎麼高興，而且我現在還成了法器。不過，無論如何，都感激你的相助，否則我的意識可能就徹底泯滅了。」

　　他老謀深算，但也明心見性，一碼事歸一碼事。

　　季寥道：「我留著你，自然是要你幫忙，你別告訴我，你完全沒辦法幫我找到幽冥渡人經。」

　　蒼松要活捉那怪人根本不可能，所以他說只有怪人才能打開通往幽冥渡人經的通道，季寥壓根都不信。若非為了掌控幽冥教，蒼松何必要和怪人拚死拚活，他自己逃出幽冥教，至少風險要小很多。

　　沒有天大的利益，蒼松怎麼可能下定決心。

　　而幽冥教最大的利益，絕對是幽冥渡人經。

　　蒼松道：「我確實瞞不過你，三生石就是通往幽冥渡人經所在空間的入口，如果沒有教主的法訣，只能強行打開通道，如此一來，這入口以後就不能用了。」

　　季寥慧眼看向三生石，果真發現一處空間通道，不過裡面並不簡單。

　　他絲毫無懼，飄然到了三生石面前，手裡結下一道金剛印，有滔天威能迸發，打碎三生石。

　　裡面便現出通道。

　　季寥身形一幻，化出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分身。這正是天魔法身的妙用，化身千萬。

　　分身含有季寥部分神魂，有季寥部分的神通。

　　所見所聞，季寥皆會知曉。

　　只是沒有獨立自主的意識，更像是一道程序。比起所謂的劫身，要差很多。

　　分身進入通道，裡面卻是黃泉，亡魂浮沉其中，淒淒慘慘。

　　其中有朵蓮花，垂下絲絲縷縷的妙氣，一本經書，飄然其上。

　　季寥頓足在蓮花前，毫無滯礙，取出經書。

　　經書上倒也有些文字，可是神光黯淡。

　　季寥道：「這經書的精氣神都消失不見，而且不像是被強行抽取。」

　　天書道：「應該是轉世投胎去了。」

　　季寥心裡清楚，失去精氣神的幽冥渡人經，雖說不是廢紙，但也作用不大。畢竟道在意會，而非言傳。

　　不一會，季寥就出去。

　　蒼松倒也沒跑。它現在就是一件法器，跑出去只會惹人覬覦，還不如老老實實留下，看季寥怎麼發落它。

　　季寥道：「你沒有騙我，不過幽冥渡人經的真靈應該轉世去了。」

　　蒼松知道季寥沒必要欺騙他，長歎道：「早知如此，我也不會淪落到這個下場。」

　　季寥道：「你有什麼打算？」

　　蒼松道：「你若不嫌棄，我認你為主。」

　　季寥笑道：「我懶得提防你，這樣吧，沒了幽冥渡人經，你以後就做幽冥教的象徵，我給你取個名字，叫幽冥化血刀如何。」

　　蒼松道：「你要重振幽冥教？」

　　季寥道：「不破不立，但我沒想過當教主，就讓都靈子來當。雖然沒了酆都城，但幽冥教的外圍勢力還在，又有你幫忙，總歸能讓幽冥教保住傳承。」

　　蒼松道：「都靈子的品性我是可以放心的，只是便宜他了。」

　　都靈子就迷迷糊糊成了幽冥教的教主，在不久前他也只是個幽冥教的核心弟子而已，終其一生能成為一個長老，便很不得了，現在卻名副其實當上幽冥教的教主。人生的際遇，離奇到這一步，即使在稗官野史裡，都是罕見的。

　　而他做了教主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將幽冥教的祖師畫像換成季寥的，反正過去的幽冥教已經破滅，季寥又是他的恩人，且幽冥教能再立，也是因為季寥。

　　只是都靈子也不清楚幽冥教的來歷，後世的幽冥教更不清楚，又為了給自家教門臉上貼金，以訛傳訛下，竟說季寥是十方幽冥之主，化身此間，助都靈子立下幽冥大教，渡化世人。

　　…

　　…

　　四方城，季寥回到莊園。

　　這段時間，池重又有新的作品。

　　季寥看著面前成人大小的蟑螂，頗有些無語道：「這就是你造出的不死之神？」

　　池重得意道：「當然，不信你試試，看能不能打死它。」

　　季寥多少有些好奇，於是揮出一拳。

　　落在面前的大蟑螂身上，然後大蟑螂扭曲變形，噴出無數汁液，又在季寥強大的力量下，化為烏有。

　　最終空中飄落一張極薄的蟑螂殼。

　　季寥道：「打死了。」

　　他話音剛落，神色一動，那蟑螂殼居然自發聚集天地精氣，慢慢鼓脹起來。

　　要知道他剛才這一拳，連一座山梁都能打碎。

　　池重道：「怎麼樣。」

　　季寥摸了摸下巴，說道：「確實有點門道，它有什麼特殊能力？」

　　池重面色尷尬道：「沒其他能力，就是不死。」

　　季寥道：「那也沒什麼用處。」

　　池重道：「我再改進一下。」

　　他一招手，大蟑螂落進他袖子裡。

　　季寥道：「不了，你收拾一下，我們去虞國。」

　　池重意外道：「你真要去？」

　　他和季寥簽訂契約，禍福與共，季寥出事，他也好不了。所以池重不是很情願季寥去虞國，不過想到季寥本事大得出奇，去了也未必有事。

　　池重又道：「好吧。」

　　…

　　…

　　天空，愁雲慘淡，一隻隻非人的怪物，正在大地上肆虐。

　　季寥和池重出現在一個山頭上。

　　池重皺眉道：「我們遇上魔族入侵了。」

　　神族既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也是這個世界的保護神。每隔數千年，便有天外的魔族入侵這個世界。只是數千年時光，對於普通修士和凡人都很久遠，所以很少人記得有這回事。

　　但對於魔族入侵這種事，季寥並不陌生，在四季山莊那個世界，也有魔族入侵的記載，帝經、天魔經、無字經都跟魔界有關。

　　不過這個世界的魔族入侵，並沒有固定的入口，隨時隨地都可能出現魔族。

　　一個長著天牛觸鬚的怪物奔向季寥這邊，目光凶殘。

第15章 重瞳

　　不等季寥出手，池重露出一抹微笑。無聲無息間，他背後生出一對羽翼，長達數十丈。

　　隨即尖銳如飛劍的翅尖，捅進怪物的腹部，藍色的汁液四處飛濺，落在大地上，將堅實的泥土，腐蝕出大大小小的坑窪。

　　翅尖如手一樣收回，將天牛觸鬚的魔物擺在池重面前。

　　他道：「又有新材料可以試驗了。」

　　季寥淡然不語，仍是瞧向魔物肆掠的前方。

　　盎然生機的大地歸於死寂，魔族的入侵，對於這個天地來說，便等於生命遭受殘酷的疾病。

　　可是眼前殘忍的一幕，卻又提醒著季寥，有生必有死，魔族的肆掠，正是自然規律的一部分。

　　他是要置身事外，還是融入其中。

　　念頭起伏，隨即心生一道閃電，劃破一切迷霧。

　　因為天牛觸鬚的魔物出事，有部分魔物開始注意到季寥這邊。

　　它們結隊往季寥這裡殺來。

　　這次季寥沒有讓池重出手，平靜往前方邁動腳步。

　　一步，兩步，三步。

　　縮地成寸，掠過百丈距離。

　　然後抬手一拳。

　　璀璨至極的光明迸發，掃除一切污穢。

　　佛家大光明拳！

　　佛亦知成住壞空的道理，卻為何顯化世間，解救閻浮眾生，因其不忍而已。季寥生出不忍之心，卻又更深層次理解了無字經的意義。

　　無字經是修行不盡的法。

　　白茫茫一片世界過後，大地上乾乾淨淨，再沒有魔物。

　　只是也沒有了生命。

　　不知不覺，天地間泛起微風，風中有塵埃和雜物。

　　季寥很清楚，來年這片土地上，還會煥發生機。有些是微風帶來的種子，來年長出青草；有些是深藏在大地深處的物種，將再度繁衍生息。

　　季寥看向頗有些疑惑不解的池重，微笑道：「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麼？」池重問道。

　　季寥悠悠道：「有能力，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想太多。」

　　池重既覺得季寥的話透出一股為所欲為的霸氣，又像是有看透人生後的豁達。

　　半響，池重憋出兩個字——「通透。」

　　這是對季寥的評價，亦是對他行為的評價。

　　但池重亦開始覺得季寥這個人，和無情的修士不一樣，和漠然的神族也不一樣。

　　魔族入侵，既有和煉氣士宗門的戰爭，亦有和國家城池的戰爭，更主要的是和神族戰爭。

　　各種魔物，奇形怪狀，能力不盡相同。

　　季寥卻看出，這些魔物從前也應是正常的生靈，只是魔化了。

　　而它們魔化的源頭是什麼，季寥沒有找到，應該不在這片天地裡。

　　…

　　…

　　虞國的都城，外圍的城牆都高達千丈，無愧地上天國的稱呼。

　　這樣的城池，本就不該是人力所能為之的。

　　事實也是如此。

　　王都的守衛找季寥和池重要通行憑證。

　　季寥伸了伸手，好似拿著什麼東西，實際上是一團空氣。守衛看了後，便放季寥和池重進城。

　　守衛並不知道，他看到的只是他想看到的事物。

　　只是人一旦相信了自己判斷，便會以為那是真實。

　　一些人會認為季寥的手段是幻術，可季寥心裡很清楚，這不是簡單的幻術，而是從根本上改變生靈的認知。

　　眼睛看到的世界何嘗不是光影，雙手觸碰到東西，何嘗不是來自觸覺，但上天賦予生靈五感，便是要他們憑此來認知世界，同樣這也是一種蒙蔽。

　　因為生靈認知世界，也只能仰仗五感。

　　青玄修心修性，便是源於這個道理，心感受的天地萬物，又比五感來得可靠，來得真實。

　　季寥如果沒有在青玄的經歷，他也只能做個煉氣士，現在他可以說自己是真正的道者。

　　道就是一切，一切也是道。

　　聖人說朝聞道，夕死可也。其實也是因為聞道的人，生死對他們而言，已經不是束縛。得道之人，自然也能超脫生死。

　　季寥才堪堪明白這份道理，可他在青玄太乙峰見到的那位存在，顯然早已有了這種成就。

　　季寥的雙眼生出灼熱的感覺，這股灼熱不是無名而來。

　　灼熱的源頭是他這具肉身眼睛裡封禁的凶邪之物在躁動。

　　天色一下子變得漆黑起來。

　　似乎有什麼事物，將從王都的地底，破土而出。

　　王都泛起一層層能量波動，各種神秘的符號，漂浮在虛空，無形的巨力，滲入地底。

　　池重臉上泛起驚疑之色，他看到季寥的眼睛生出奇怪至極的變化。

　　季寥又多了一對眼睛，就在原來的眼眶裡。

　　重瞳！

　　上古的聖人之相。

　　這是活生生的肉眼，亦是充滿異力的魔眼。

　　無盡的凶邪之氣，從季寥身上迸發。

　　可是季寥臉上毫無異色，浩大的經文聲，從季寥體內響起。那是帝經的力量。

　　凶邪氣息開始收斂，因為帝經彷彿天然克制這種邪祟。

　　還不止。

　　季寥口裡吐出奇異的音節，晦澀難言。

　　這是源自天魔經的秘術，有不可思議的效用。

　　化用萬物！

　　天魔秘力侵襲新生出的一對眼睛。

　　凶邪之物本來已經足夠邪惡，可在天魔經面前，卻彷彿小孩一般。天魔經比這對眼睛還要邪惡。

　　同無字經一樣，天魔經也是修行不盡之法。

　　此刻天魔經深刻詮釋著，何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凶邪之物奮力想要擺脫天魔經的鎮壓，可只是徒勞而已。

　　而且季寥猶自不知足，他身上泛起金光，那是佛門的無上光明咒，專門鎮壓邪祟。

　　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凶邪之物徹底屈服。

　　季寥重瞳的異象消失，但他只要想，便可以將這對眼睛放出來。

　　他試了試，再度重瞳，目光竟如實質，射中前方空無一人的建築。

　　於是建築融化掉。

　　這是一雙肉眼，看到的也是正常人能看到的事物，但卻有強悍至極的力量。任誰得到這樣一雙眼睛，都能成為強者。

　　只是也會成為眼睛的奴隸。

　　但這對眼睛運氣太差，遇到了季寥。

　　它被季寥所奴役。

　　眼睛被鎮壓，王都地底的波瀾也平息。

　　弄出這樣大的陣陣，季寥自然也引起人注意。

　　一個人身鳥嘴，背生羽翼的神族出現在季寥前方的上空。

第16章怎麼敢來

    池重失聲道：「震。」

    鳥嘴怪人看了池重一眼，說道：「原來是九黎的小子，這個外來者是你帶來的？」

    季寥擺擺手，示意池重不要開口，他看向震道：「我自己要來的。」

    「哦。無論你是誰，但剛才的騷動跟你脫不了乾係，我現在要拿你回天牢。」震說道。

    虞國的天牢是真的在天上，在虛無縹緲間的雲端。

    那是專門用來關押超凡存在的地方。

    來之前，池重已經跟季寥提到過。

    但那個地方，又跟帝昊的居所很近。

    池重和季寥訂有契約，兩人能夠通過心靈發出訊息互相聯繫。池重道：「要不你假裝被他抓住，那你就可以輕輕鬆鬆接近帝昊了。」

    他認為季寥是個能分清利弊的人，這也是最省力的辦法。

    季寥回池重道：「不必。」

    他瞞不過那個竊據幽冥教教主肉身的邪魔，照樣也瞞不過帝昊。

    而且弄出這麼大陣仗，帝昊想關注他都不可能。還不如大大方方去見帝昊。

    季寥向震道：「我要去見帝昊。」

    震冷笑道：「帝昊豈是你隨隨便便能見的。」

    季寥道：「放心，他一定會見我。至於你，自我感覺未免太良好了。」

    震勃然大怒，憑空變出一把戰鎚，上有雷霆狂湧而出。

    季寥一根手指點過去，劍氣滋生，橫絕虛空。

    噼裡啪啦聲響，震的戰鎚四分五裂。

    戰鎚是他用心神祭煉的，幾乎同他一體，如今戰鎚報廢，震也不禁受到重創，倒在塵土裡。

    遠處還有些神族的軍士，看到震倒地不起，紛紛露出懼色，卻也無畏地持著神矛衝過來。

    季寥一分為二，二分為四，轉瞬間化身千萬。

    化身個個都是獨立體一般，對上軍士們。以空手入白刃，那些神矛紛紛從神族軍士們的手中脫飛。

    數百名神族軍士，竟也攔不住季寥一息。

    化身歸於一體，季寥對池重道：「你來帶路。」

    池重對季寥實力早有預料，可是親眼看到發生在眼前的一幕，還是有些震驚。這些神族軍士，放在外界，個個都可以獨當一面了，可對上季寥，簡直就是土雞瓦犬。

    震是神族的一個統領，屬於帝昊長子的直系下屬。

    他立即呼喚神族其他人前來支援。

    不多時，更有密密麻麻的神族出現，攔阻季寥的去路。

    只是數量對於一般的天仙，還有點作用，對於精通心魔大法和天魔經的季寥，面前的神族再多一倍都是沒用的。

    季寥身上變得七彩斑斕，光輝湧現。

    一陣眼花繚亂後，前來的神族竟自己人和自己人打了起來。

    池重看得歎為觀止。

    從對付震開始，季寥每一次的手段都不一樣，而且個個威力絕妙，超乎想像。

    池重不是沒見過厲害的修士，但像季寥這樣神妙莫測的，即使做夢都沒遇到過，聽也不曾聽說。

    他暗自慶幸，當初自己還是見機得快，沒跟季寥死磕。

    現在對於季寥能不能帝昊一較高下，池重也不敢妄下判斷了。

    雖說先前他是以為帝昊憑藉那件神器可以對季寥取得壓倒性優勢，可季寥厲害得實在超出他想像，或許真能打破帝昊無敵的威名。

    對於帝昊，池重既是崇敬，又是厭憎。

    因為帝昊是不肯改變的，神族的製度充滿腐朽，而且大多數人都不思進取，這一切都跟帝昊有關。

    但帝昊又是神族的支柱，是他一直庇護著神族和這個世界、

    就像是凡人的大家長一樣。

    週遭的雲煙越來越多，季寥和池重進入王都深處，亦是高空中。

    酆都城的禁制已經足夠多，而且法陣十分厲害，但比起虞國的王都，又顯得實在一般。

    如果酆都城蒼松和邪魔那場大戰發生在王都，絕不會出現把王都打成廢墟的結果。

    一道柔和的光暈，透過雲霧進來。

    季寥不由覺得自身沉重起來。池重立即道：「玄曦公主。」

    玄曦正是帝昊的女兒，她掌握著一門凍絕一切的神光。此前池重對季寥提到過，當真正面對這門神光時，季寥才深刻意識到，對方絕非是省油的燈。

    大部分光暈都落在季寥身上，少量的光暈往池重身上招呼。

    僅是一點，就把池重鎮壓住，令其不可動彈。

    池重自己也懶得掙扎，反正季寥沒事，他就沒事，季寥有事，他也跑不掉。

    季寥剛要掙扎，一張神符飄來，貼在他左肩。他感到身體一沉，欲往下方墜落。季寥一笑，肩頭一抖，神符竟有被震散的架勢。

    又是一張神符飛來。貼住季寥右肩。

    季寥身子再度往下沉。

    虛空裡飄來一個冷冷的女子聲，「我這一張神符，便有一座大山的重量。你現在陷入我的凍絕神光，兩肩扛著兩座大山，我看你如何掙扎。 」

    季寥灑然一笑道：「我若連擔山趕月的神通都沒有，怎麼敢來。」

    他下墜的勢頭很快止住，季寥再度飛起來。

    即使扛著兩座大山的重量，亦絲毫沒能難倒他。

    而且他身遭的凍絕神光也開始飛速消散。

    「那再來一張。」

    又是一張神符飛來，往季寥腦門貼去。

    季寥直接看向神符，重瞳異象展現。目光直接化為實質，對上神符。

    轟轟轟！

    神符當空炸開。

    同時季寥身上發出劈啪劈啪的響聲，兩肩的神符竟然裂開，化作清輝點點，消散在空中。

    隨即季寥渾身一抖，那些凍絕神光一下子被抖散。

    他是見識過時光長河的人物，這凍絕神光的束縛，比起時光長河，簡直微不足道。

    季寥又吹了一口氣，雲消霧散。

    前面現出一位十四五歲模樣的少女，生得身嬌體柔。

    季寥此前還以為這位玄曦公主是高冷的女神，或者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結果居然是半大的姑娘。

    「你欺負人。」少女哭兮兮道。

    她現在用的是原聲，竟也不再那麼冷酷。而且聲音清靈，比百靈鳥還好聽許多倍。

    畫風變得太快，季寥陡然間一怔。

    然後一張大網朝季寥劈頭蓋臉而來，季寥隨手一道劍氣，竟沒能將其破開。

    大網好似影子般，將季寥徹底罩住。

    如陷泥淖，季寥一時間竟沒能脫困。

    「又來了一個對手，還很狡猾。」季寥心道。

冥主 第17章 佛觀一碗水，四萬八千蟲

    季寥還沒用手段破開大網，一道神聖至極的光輝當空落下，那大網遇到光輝，便寸寸斷落。

    緊接著一道空間之力落在季寥身上，季寥心中一動，沒有反抗。

    眨眼間，季寥憑空消失。

    …

    …

    足下是一處廣袤的平台，季寥看向前方，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出現在那裡，他眼神幽邃，並且閃動著不朽的神性光輝。

    「帝昊。」季寥負手看向他，緩緩吐出兩個字。

    老者點了點頭，道：「小友神通廣大，我那些孩子都不是你的對手，所以為了避免他們不知進退，繼續和小友衝突下去，我就直接請小友上來了。」

    季寥道：「我可是惡客上門，帝昊你的態度如此和緩，若不說清楚，我怕是得做下最壞的打算。」

    他開門見山，不打算跟帝昊虛以委蛇。

    帝昊倒是不驚訝，修行人各有各的脾性，而且大家都不傻，有些空話假話說出來，只會更增猜疑。他灑然笑道：「我確實有一件事想跟小友合作。」

    季寥道：「帝昊為什麼要跟我合作？」

    帝昊道：「小友可知道你腳下的地方是什麼？」

    季寥沉吟道：「這裡正是帝昊你掌管的神器吧。」

    如果說帝昊的眼神裡流露出不朽的神性光輝，那麼腳下這平台，便完全是不朽的神性光輝構成，只是其沒有核心意識，如同高山，令人仰止，卻不會對人主動做出什麼。

    帝昊道：「它叫彼岸神舟，乃是太昊親自打造的事物，亦是可以渡過宇宙末世的神物，而我們如今身處的天地，不過是彼岸神舟的外殼而已。」

    季寥悠然神往道：「真不知太昊當初是何等大能，竟能鑄造如此神物。」

    帝昊微笑道：「小友天資絕世，假以時日未必不能造出彼岸神舟這等神物。而且彼岸神舟早已遭受重創，現在連原先百分之一的威能都沒有，我努力了數萬年，仍是沒法將它恢復原狀，甚至也沒有阻止它繼續衰朽下去。若是彼岸神舟徹底衰朽，這個天地也將完全淪為魔土。」

    季寥道：「魔土？」

    帝昊道：「我們現在身處的天地，其實不過是自魔界開闢出的空間，本質上還是屬於魔界，但因為彼岸神舟的約束，我們暫時不用受魔界規則的約束。一旦此界徹底淪為魔土，我等便徹底要受魔界制約了。在這裡，我們還能保持個體的獨立，一旦成為魔界的一員，我等都要受魔帝的奴役。因為魔界的規則便是如此，弱者只是強者的附庸，階級森嚴，不可踰越。」

    季寥道：「聽起來確實很嚇人，但帝昊你要說的不只是這些吧。」

    帝昊道：「我想到一個阻止彼岸神舟衰朽的辦法，那就是讓我和神舟合二為一，如此便能讓神舟再度煥發生機。這個方法，類似於你們煉氣士的合道。只不過我合的不是大道，而是彼岸神舟。」

    季寥道：「你說的合作就跟這件事有關？」

    帝昊道：「不錯，我同彼岸神舟的融合需要一個安穩的環境。」

    季寥道：「那些魔族雖然厲害，但神族即使沒有帝昊，也足以對付魔族了，帝昊擔心我會對你暗下殺手？」

    帝昊搖頭道：「我確實對道友有一點防備，但更擔憂的是虞國王都地下的那個怪物，它是在八萬年前進入此界的太古凶邪，當時我依靠彼岸神舟殘存的偉力，將其鎮壓。只是它的魔軀不死不滅，我也沒法將其徹底消滅。它不時想要脫困，牽扯了我很多精力。而道友身上那對眼睛，恰好是它的剋星。想來它當初深入此間，也是為了尋找道友身上那對眼睛。所以道友一來，它便躁動不安。」

    季寥道：「你想讓我去對付那怪物，然後你趁機和彼岸神舟融合？」

    帝昊微笑道：「正是。」

    季寥道：「那我有什麼好處？」

    帝昊取出一隻夜光杯，裡面盛著鮮血，不斷蠕動，好似隨時會化為一個活生生的生靈

    他道：「這是從那怪物身上取出的血液，裡面有它不死不滅的奧妙，我身為太昊後裔，自是不願意玷污我自己的血脈，但道友想必沒這個顧忌。」

    季寥取過夜光杯，用手指觸摸血液，那血液竟順著手指，侵入季寥體內，同時不斷壯大，想要將季寥同化。

    季寥心念一動，將血液的力量吞噬。

    瞬息間，他覺得自己心頭閃過一絲暴虐，同時天魔法身也凝實了一分。天魔法身本來就是虛實不定，所以這種凝實並非是加固，而是使天魔法身最本質的結構更加難以摧毀。

    同時還有一股來自血液的力量進入那對魔眼裡，一時間倒是品味不出變化。

    他思量間，突然魔眼生出一股吞噬之力，將夜光杯的血液吸納得一點不剩。季寥的雙瞳異象再度出現，他眼中竟看到浩瀚宇宙，無數星辰。

    很快他反應過來，這不是宇宙，而是原子。

    一切物質都可以化為無數微小的原子，甚至原子還能分解為更為微小的粒子。佛觀一碗水有四萬八千蟲，便是因為佛眼能觀察到極為微小的事物。

    但眼前的異象很快消逝，季寥再看天地，確實能看到極為微小的事物，可如此前那種見原子如宇宙星辰的場景，卻沒法複製出來。

    他暗自思量，難道吞噬那個太古凶邪後，還能將這對魔眼進化成佛眼，或者擁有跟佛眼類似的能力？

    無論如何，帝昊的提議都讓季寥有了那麼一點動心。但他來找帝昊，還有別的目的。他道：「帝昊可知帝鄉神土？」

    帝昊道：「小友知道帝鄉神土？」

    季寥道：「看來你是知道的，我希望帝昊能告訴我帝鄉神土是什麼。」

    帝昊道：「那是太昊開闢的天界，裡面有太昊的傳承，甚至有成為超越一切的無上存在的秘密，但帝鄉神土並不在此間。」

    「在哪？」季寥追問道。

    帝昊道：「帝鄉神土被太昊化作一粒微塵，藏納於宇宙中，除非他鍾意的人，沒有人可以進去。」

    帝昊的說辭，同聖皇的說辭顯然有些出入。

    不過季寥更相信聖皇的話，畢竟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聖皇當時都要泯滅了，沒必要欺哄他。

第18章 焚江煮海

    帝昊為表誠意，接下來又將那太古凶邪的種種特徵一一描述，並要給季寥提供許多助力。

    甚至以季寥心魔大法的造詣，都聽不出帝昊有加害他的意願，這確實像是一場誠心誠意的合作。

    而且帝昊更不催他，說再過三個月，才是那太古凶邪最虛弱時。

    季寥道：「我答應。」

    帝昊微笑道：「如果你還不放心，我們可以定下誓約。」

    季寥擺擺手道：「不必了。」

    不同於池重，季寥根本摸不準這活了九萬年的帝昊還有什麼其他神異的手段。與其定下誓約，說不定還會被他坑。

    他應下此事，終歸是誘惑太大。以那對魔眼見到的景象，若為常態，實是可以讓季寥領悟到傳說中太上的一門絕學，那就是兩儀微塵陣。

    兩儀微塵陣便是以微塵演化洪荒宇宙的無上陣法，即使稱之為宇宙開闢以來的最強陣法之一，都絲毫不為過。

    季寥有底氣領悟出這門陣法，亦是源於那位皇者對他唸誦的道德經。可以說聽聞道德經後，季寥說自己是太上嫡傳，亦沒有什麼不合適的。

    因為三月之後，才會動手，因此季寥沒有打算期間一直呆在彼岸神舟上，說到底這裡是帝昊的主場，面對如此深不可測的人物，季寥自然難以平心靜氣的準備，而且也不自在。

    他向帝昊告辭，步出彼岸神舟。

    外面那個帝昊的女兒玄曦公主正等著他。

    少女旁邊是個頗具威嚴的男子，同帝昊眉宇相似，但冷酷許多。

    季寥瞧了瞧男子，說道：「之前那張網不是你放的。」

    玄曦道：「那是我二哥的五蘊煙羅，他人不在此間。」

    季寥又看著她，笑道：「你不哭啦。」

    玄曦傲嬌道：「我才不會哭鼻子。」

    男子道：「你跟他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你不是說要讓我幫你找回場子？」

    玄曦道：「哦，我一下子忘了，動手吧。」

    鋪天蓋地的神氣，往季寥轟擊過來。季寥只當清風拂面，不為所動。

    這時天空傳來帝昊的聲音，「你們兩個不要胡鬧了。」

    一股神力，無聲無息出現，將兩人的神氣消散無形。

    季寥笑了笑，突然消失，突然又出現在玄曦身邊，摸了摸少女的小腦袋，然後消失。

    「下次不要對我動武，否則我打爆你的頭。」

    虛空裡只留下季寥淡淡約約的語聲。

    …

    …

    王都，一處祭壇，這裡原本是祭天的地方。

    季寥出現在祭壇下方，玄曦和那天那個威嚴男子在祭壇上。

    威嚴男子道：「父神讓我們跟你一起去誅滅那個太古凶邪。」

    季寥點了點頭道：「他已經跟我說過，你叫金天，對吧。」

    威嚴男子頷首。

    玄曦看向季寥，想說點什麼，但還是閉口不說話，上次季寥拍她腦袋，給她留下心理陰影。

    隨即玄曦結印，祭壇有陣法開啟，出現一個入口。

    金天第一個進入裡面，季寥緊接著跟隨，玄曦在最後面。

    一入其中，便有一股吸力，將三人拉進地底。

    地底並非黑暗孤寂，像是來到另外一處空間，只是很荒蕪，而且不時浮動幽火。

    這裡面有很多鬼魂飄蕩，讓季寥想到一種東西倀鬼。

    據說凶惡的老虎殺了人之後，就會讓那個人的魂魄變成倀鬼，受它的奴隸。

    這些鬼魂也像是這樣。

    當日王都那些要破土而出的東西，應該就是這些鬼魂。

    季寥他們突然出現，引來這些鬼魂的注意，它們成群結隊，緩緩靠近三人。

    玄曦撇撇嘴，放出一道凍絕神光，視線範圍內的鬼魂都給凍住。

    她得意地看了季寥一眼。

    季寥做了一個鎚腦袋的手勢，玄曦立刻臉一黑，再不敢去挑釁季寥。

    金天道：「這些只是最低級的倀鬼，但它們作為那太古凶邪的耳目，已經看到我們，想必那個傢伙也知道我們來了。對於生死威脅，這樣的存在都會有預感，即使我們隱藏實力，它也不會降低戒備。」

    季寥道：「直接找到它位置吧。」

    金天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他五指成爪，手裡凝聚雷霆，然後往前面一轟，破碎空間屏障，炸出一個通道。

    這次季寥先進去，看到的是滔天洪水，如同汪洋。

    浪濤拍起，全然是黑水。

    但沒有惡臭味，空間裡充斥清輝，卻沒有光明源頭。季寥睜開慧眼，看到的是一個個密密麻麻的孔洞，裡面有星力洩出來。

    那些孔洞的方位，隱隱約約同周天星辰的方位相通，有不可言喻之玄妙。

    季寥從帝昊口中得知，這個太古凶邪是一頭魔猿，神通廣大不可思議，而且曾是天庭的一員。

    天庭確實存在，而且帝昊還說過，天庭毀滅和重建過多次，魔猿來自最後一次重建的天庭。

    而天庭本身就有掌管諸天星斗的職責，所以這些孔洞蘊含的玄妙，很可能就是魔猿從天庭學來的。

    後面的金天和玄曦也跟進來。

    季寥注意力卻仍是十分集中，他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窺視他，可他卻找不到源頭。

    除卻滔天洪水外，這裡沒有其他的實物，連島嶼都沒有。

    猛地洪浪匯聚，變出一個巨人，拿著三叉戟。

    它顯然是要攻擊季寥他們三個的。

    季寥皺了皺眉，現出重瞳，目光轟擊水巨人。在重瞳的偉力下，水巨人毫無抵抗的能耐，直接潰散掉。

    但是周圍出現了更多的水巨人。

    玄曦和金天也動手了，但水巨人隨滅隨生。

    除非斷其源頭，否則這些東西還會繼續糾纏。

    季寥冷呵呵一笑，他口鼻噴出火焰，落在洪水上，立即燃起滔天大火。這是自帝經裡參悟出的三昧真火。

    以精氣神為根底，幾乎無物不焚。

    傳說中這三昧真火可是能煉出九轉金丹的，那可是諸天萬界第一等的仙藥。

    洪水遇到三昧真火，根本沒法將其撲滅，甚至成為三昧真火的燃料。

    不多時，汪洋變作火海。

    那些水巨人被斷掉根源，也一個個被消滅掉。

    最後再無洪水和水巨人，季寥他們足下是干涸的大地。

第19章葵水精華

    大地龜裂，縫隙很深，往裡面看過去，會發現裡面有無數眼睛，正冷冰冰盯著外面的人。

    如果是正常人一定會被嚇住，可季寥三人都是神通滔天的存在，哪裡會害怕。

    玄曦揮手，凍絕神光鋪天蓋地，縫隙裡面的眼睛都被凍成冰渣。她惹不起季寥，對付這些魑魅魍魎之流，還不是小菜一碟。

    「再瞅我試試。」玄曦嘀咕道。

    金天卻一臉肅穆，他比玄曦年紀大很多，更穩重不少，是欽定的帝昊接班人。他很清楚那太古魔猿厲害無比，他們此行，其實危險重重。

    果不其然，那些裂縫突然間擴大，噴出許多水霧來。玄曦再次動用凍絕神光，居然沒能將水汽凍住。

    她感到自己身體無比沉重，而且黏糊糊的，既噁心，又十分不好受。

    金天沉聲道：「這是先天葵水精華。」

    季寥很清楚，先天葵水精華是參悟水之大道到極高深地步，才能提煉出來的東西，甚至有大能提煉出的葵水精華只要一滴，就可以填滿五湖四海。

    他身上冒起三昧真火，只能將水霧隔絕，卻不能將其燒掉。

    另一邊金天身上湧起浪潮般的雷霆，將水霧驅散，而玄曦體表結出一道冰霜戰甲，將水霧隔開。

    這些先天葵水精氣確實厲害，但還傷不到兩人。

    只是任由這些越來越多的葵水精氣糾纏，實在浪費精力。

    季寥略作沉吟，便打出一道奇異的渦流。正是久違的元佛三限——化天一式。渦流的本質是以神鬼莫測的天魔經催動，生出的吸力，奇詭無比，掃蕩那些水霧，漸漸所有的水霧都凝聚為水球，而且越來越大。

    而且水球越大，渦流的吸力就越強，一盞茶的功夫沒到，那些湧出的水汽便越來越少。

    水球也匯聚成一座山丘的大小，裡面波光閃動，十分迷幻。

    猛然間，金天和玄曦心裡生出警兆。

    這時候激烈將水球遠遠拋出，剛飛出數里地不到，巨大的水球炸開。這是一場驚天動地的爆炸，駭然欲絕的水流，論威力，簡直不亞於神兵利器。

    連金天和玄曦都在水流作用下被撞飛。

    而季寥卻開啟慧眼，把握住水流每一絲的力量流動，於其中閒庭信步。

    至此，他大約清楚了一點，論道行那隻魔猿怕遠在自己之上，所以讓他到水球爆炸前，才能察覺到其中的危險。

    不過也證明了另外一件事，這只魔猿應是對付他們力有未逮，才會使用陰謀算計。

    此前帝昊也說過，魔猿闖入這個天地之前，便遭受過重創，遠不及其巔峰時刻，這些年又一直被封印，實力更是進一步被削弱。

    似是覺得這樣也沒法奈何季寥，無數水流發出嘩嘩聲，同時顫動，震盪之力，影響了空間。

    天塌地陷，轉瞬間，季寥身遭的環境再度一變。

    慧眼全速運轉，全方位無死角，觀察週遭的一切，金天和玄曦並不在此處。

    前方有巨大的陰影出現在季寥面前，他眼睛灼熱，重瞳異象，竟自然而然具現，但又不是刻意要擺脫季寥的控制，彷彿這是一種沒法抗拒的自然規律，它必須得出現。

    在重瞳的視線下，陰影被看得分明，那是一隻巨大的猿猴，眼如日月，氣吞山河。

    虛空裡延伸出無數條鎖鏈，將猿猴捆綁住，上面不斷有風雷雨電的力量爆閃。

    猿猴好似早已習以為常，連一點痛苦的神色都沒有，甚至像是在拿這些力量給自己洗澡。

    但它的毛色很是枯萎，眼睛並無多少神采，卻可以讓人一眼覺察到它眼中的邪惡。

    它吐氣開聲說話，立即有無數狂暴的氣流，震天撼地。

    「重瞳，聖人之眼，哈哈哈。」

    猿猴巨大的身子動彈起來，鎖鏈咯咯聲響，像是要被扯斷。

    它抬起手，向季寥抓過來。

    這平平常常的一抓，竟封天鎖地。

    季寥本能想要用咫尺天涯的神通遁逃，卻根本沒法使用這門神通。

    他心如止水，不為動搖，重瞳發出如同實質的視線，射向魔猿的手掌。果然重瞳是魔猿的大剋星，那封天鎖地的一抓，竟然沒法攔阻重瞳發出的視線。兩個血洞，赫然出現在魔猿的手掌上，鮮血淋漓，滴落在地上，變成數丈高的小魔猿，朝季寥撲殺過來。

    季寥面色一凜，這傢伙果真是不死不滅，連滴血重生這種傳說中的奇妙能力都具備。

    小魔猿實力也不容小覷。

    因為它們的數量太多，攻擊點分散，顯然並不適合用重瞳的視線。季寥也不想殺雞用牛刀，他屈指彈出縷縷劍氣。

    雷音破空，劍氣成絲，織成羅網。

    一下子就把那些小魔猿囊括其中。劍氣迸發，有絕殺氣機，彌天漫地。

    只是出乎季寥意料外，這些小魔猿竟個個有金剛不壞身一般，沒被季寥的劍氣切割粉碎，只是身上出現縱橫交錯的創口。

    但他彈出的劍氣不絕如縷，仍是將它們衝擊的勢頭止住，使其難以越雷池一步。

    那魔猿急得抓耳撓腮，猛然間張開大口，吹出一道強絕的狂飆。

    季寥不由身形一飄，彈出的劍氣也一下子消弭掉。

    小魔猿欺近身來，想要把季寥大卸八塊。

    季寥微微蹙眉，身子一邊，再不是人身，而是一道黑氣，往小魔猿的耳朵裡鑽進去，又從另一隻耳朵出來，如此週而復始。

    啵啵啵！

    小魔猿們紛紛似氣球一樣爆炸。

    季寥神情略有緩色。

    他修行到如今的地步，於戰鬥之中，自有一股靈覺，能察覺對手的要害，適才勉力一試，果然見效。

    收拾掉那些小魔猿，巨猿不免氣急敗壞，扯動鎖鏈，狀貌恐怖，卻始終沒法擺脫。

    它聲如霹靂，震天響地對季寥道：「你有本事過來。」

    季寥撇撇嘴道：「你有本事過來我這。」

    他看得出，魔猿受到鎖鏈的束縛，根本難以將本事發揮出來。

    魔猿呱呱怪叫道：「我要吃了你。」

    它咆哮不止，令人震怖。可季寥只當是耳邊風，他在沉思對策。

    適才重瞳確實可以傷到魔猿，但是對方能滴血重生，而且化出小魔猿來跟季寥對敵，雖說季寥能解決它們，可到底破費氣力。

    而且季寥的主要目的是吞噬魔猿，如果將其消耗太多精血，也不划算。

冥主 第20章召喚

    一人一猿就這樣對峙起來。

    魔猿想幹掉季寥，奪取重瞳；而季寥又想要魔猿的精血，不想使其消耗太大。

    兩個傢伙，大眼瞪小眼，竟是半天都沒發動神通。

    魔猿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甕聲道：「我不吃你了，你把重瞳交給我，你想要什麼，我都滿足你。」

    季寥道：「你覺得我會信你。 」

    魔猿打個哈哈道：「瞧你樣子，還不知道我的來頭，告訴你，我可是連天帝都要敬我幾分的，我這裡有上古天庭的隱秘，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季寥根本無視魔猿的誘惑。

    魔猿好似星斗的眼珠子一轉，說道：「你想不想跟我一樣練成不滅之軀。」

    季寥道：「想，但我自己會練，用不著你教。」

    魔猿道： 「你這也不要，那也不要，難道真沒你想要的東西，只要你說出來，我都滿足你。」

    季寥微笑道：「我想你放點血給我。」

    魔猿怒道：「我看你是給臉不要臉。」

    它大爪子朝季寥拍下來，季寥如法炮製，重瞳射出視線。

    又是許多鮮血灑出來，變作小魔猿，這次它們倒是不著急來撲殺季寥，而是圍著魔猿。

    魔猿大笑道：「孩兒們，擺陣。」

    須臾間小魔猿們布下陣法，複雜神秘的陣紋，自然釋放出神秘不可測的力量，季寥欲要窺探究竟，居然也不能成功。

    他暗道：「還是中了這傢伙的算計。」

    季寥不驚不怒，呼喚天書，兩人精神力勾連，急速運轉，開始試圖找出陣法的漏洞。

    可魔猿口吐晦澀複雜的音節，虛空裡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波動。

    所有的小魔猿都在瞬息間化為虛無。

    季寥心中恍然，這陣法竟是作祭祀召喚用的。

    他暗自戒備。

    然後魔猿哈哈大笑，道：「等我召喚出星宿神來，定要讓你小子吃不了兜著走。」

    它話音剛落，虛空裡星輝洋洋灑灑地出現，然後！

    「喵。」

    季寥聽到一聲熟悉的貓叫聲。

    魔猿笑聲戛然而止，有些疑惑，星宿神裡面有貓麼，記憶太久遠了，他不大記得起來。

    虛空裡一隻黑貓輕盈的落下，如海藍色寶石般的眼睛俯瞰一切。

    魔猿臉色化為驚愕。

    這絕不是它要召喚出的星宿神。

    貓在虛空裡飄飄蕩蕩，然後看到魔猿，眼中閃過一絲困惑，卻又輕盈一躍，跳到魔猿的腦袋上。

    魔猿道：「你是我召喚過來，快從我頭上下來！」

    「喵。」回答魔猿的是一聲貓叫。

    魔猿怒火滔天，鼻孔裡噴出劇烈的氣浪，身遭全是風暴。

    那貓兒在它頭上，東倒西歪。

    可是貓兒一點害怕都沒有，還十分興奮。

    竟有節奏的搖擺起來，好似覺得這樣很好玩。

    季寥不由捂臉，人都是他鄉遇故知，他這是他鄉遇故貓。可是這傢伙，難道就沒注意到他？

    怎麼說，大家都是好朋友！

    魔猿被貓兒激怒，氣急敗壞，可總是收拾不掉貓兒。

    突然間它一聲慘嚎，原來那貓兒的爪子也不知是什麼做的，居然將它的頭蓋骨掀開，魔猿白花花的腦漿蹦出來。

    魔猿倒也沒有受到致命傷，只是不能忍。

    牠吃痛之下，鎖鏈居然被拉長一大截，爪子往貓身上掃過去。

    貓兒敏捷的很，它一爪本來封天鎖地，卻被貓兒輕巧的溜了出去。似乎是覺得自己闖了大禍，只眨眼的功夫，貓兒就跑得無影無蹤，甚至都沒跟季寥打招呼。

    季寥哭笑不得，卻知道抓住良機。

    他重瞳發出視線，只往魔猿腦袋招呼。

    因為有貓兒打開魔猿的天靈蓋，加上重瞳本來就是魔猿剋星，弄得魔猿一下子狼狽萬分。

    忽然間，季寥福至心靈。

    不知怎地，運轉太上劍氣，在虛空裡凝結出一道太清神符，貼在魔猿面門上。

    魔猿露出驚駭欲絕的眼神。

    「玄……。」話還沒說完，魔猿就被太清神符徹底定住。

    季寥自然不放過這機會，重瞳飛出，竟落在魔猿的腦瓜裡，只見魔猿如漏氣一般，飛速乾癟。

    一對魔眼，懸浮虛空，忽而如吹氣球一樣暴漲，忽地猛地縮小至米粒大小。

    一脹一縮，儘是在吞吐魔猿的血肉精華。

    季寥和魔眼本是一體，清晰感受到魔眼正在產生不可想像的進化。

    他甘之如飴的享受這一切，竟忘卻時光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季寥先是眼前一黑，然後恢復視覺。他心頭一動，竟覺得天地從未有此刻清晰。

    只要稍稍集中註意力，就看到虛空裡的微塵粒子，再全神貫注，微塵粒子又不斷放大，眼中看到竟是一個個星系般，不停旋轉。

    微渺之地，竟也是一處宇宙！

    只是如此一來，腦海裡竟湧入無數信息，一時間頭疼欲裂。季寥收回神通，同時又感受到慧眼竟也有了變化，層層疊疊的虛空，在慧眼下，愈發清晰明澈。

    重瞳的進化，竟也帶動了慧眼，兩者好似相輔相成。

    季寥沒有思考太多，因為身遭的天地竟飛快地在消逝。

    他睜開慧眼，穿過重重空間，竟看到了一隻龐大無比的神舟，此時帝昊正不斷口噴金黃色的血。

    他似乎遭到了重創。

    季寥視角再度一變，看到了貓兒。

    這傢伙居然正抱著神舟啃食。

    那些不朽的神性光輝，幾乎不可摧毀，但卻成了貓兒的口糧。

    季寥頗有些無語，如果神舟被這隻貓吃乾抹淨，這個天地也將不復存在。畢竟這個天地本身不過是神舟的外殼而已。

    帝昊大概已經和神舟融為一體，所以貓兒啃食神舟，連帶他也遭到重創。

    季寥深知這貓兒行事霸道得很，而且對生靈的存滅頗是漠然。

    他身子一動，陡然間出現在貓兒身邊，他輕咳一聲，說道：「貓兄，別來無恙。」

    黑貓偏了偏頭，湛藍色的眼珠閃過一絲迷惑，好似在說我們認識麼？

    不過它也停止了啃食神舟，在虛空裡墊著步子，繞著季寥走了一圈。

    忽地縱躍到季寥肩頭。

    「喵」的一聲響起。

    隨即打起呼嚕聲。

    它竟然拿季寥的肩膀當窩，呼呼大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