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龍回漢末 作者:耳東靖 (已完成)

 
耳東靖 2017-11-17 07:52:5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9 73299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22 22:18
第二十章   樓桑村  神醫濟世     徐州城  仙蹤乍現

    「念劉備、關羽、張飛、趙雲雖皆異姓,然而既結為兄弟,則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

    次日清晨,四兄弟於備妥黑牛白馬等祭品的桃園唸完了這段經典名句後,即在童淵及甘家兄妹的見證下完成了拜把儀式;而待歷經劉備的一番洗腦,眾人亦決定追隨接故居老母團圓的他同赴上黨創建功業。

    一口氣又多了三名乾兒子的童淵自然喜上眉稍,而他亦趁是夜的父子泣聚空檔,把當年發生車禍的真相告訴了劉漢龍------。

    跟妻子汪蝶同隸屬國安特勤隊成員的他,由於那一日已掌握了單位同僚被回教聖戰組織收買並企圖製造恐怖事件的確切證據,變故當天就在某段崎嶇山路和幾台截殺車輛展開亡命奔逐;儘管過程間已擺脫了大部份追兵,最後卻仍與同歸於盡的主謀賀柏燦一塊撞跌至嶙峋崖澗!

    「賀伯伯?想不到他居然即是始作蛹者!」劉漢龍略感疑惑的喃喃自語;印象中,那有些發福的賀伯伯一向愛笑臉迎人,來家裡作客時亦會和自己聊他許多稀奇古怪的際遇,所以乍聞惡耗的劉漢龍在得知罹難的失蹤者名單亦有賀伯伯名字,還曾為他也難過了好一段時間。

    「孩子,這多年來我從未放棄找你母親的意念,如今看你也到了此處,更讓我相信她鐵定跟咱們一樣,都在這時空的某個角落裡;聽說江南那附近亦曾有離魂復活的奇事發生,為了找她,我甚至還託人暗中前往打探。」劉祖蔭拭去了淚水,接著又說:「而且你母親倘若也以這模式倖存於世間,賀柏燦極有可能亦隨同過來------」

    「請爸爸放心,賀伯伯不現身便罷了,倘再怙惡不逡,我就一次跟他清清數筆舊帳本---」點點頭,已長大成人的劉漢龍此刻神情堅毅道:「現在當務之急,便是想法子探聽媽媽在什麼地方;您說是嗎?」

*   *   *

    未像歷史般糾集鄉勇往跟,只揹隻小包裹的張飛就扛著那柄鑌鐵蛇矛槍,在烏鵻馬上交代著老管家張安說:「安伯,咱莊子從今起就勞駕你打點一切了;等俺到外面世界闖出了一番名堂,再來接你們過去------」

    經眾人趕了兩天路後,樓桑村終於遙遙在望。

    不過在劉家這間窄小破舊的老宅裡,此刻除了有時常照應他母子倆生活的叔父劉敬之外,竟還來了劉備那自幼即結交為友的死黨簡庸,及一名正坐床頭邊在替病懨懨老太太看診把脈的四旬郎中。

    「叔父,憲和---;我娘她---她怎麼了?」無暇為眾人引見,劉備一進門便焦急向亦滿面愁容的劉敬及簡庸問道。

    「老天爺保佑,你這孩子總算趕回來了---;」鬢髮花白的劉敬臉有頹色說:「要是再晚個幾日,恐怕就---就---,唉!」

    「玄德,你上次剛離開家鄉,沒多少時候大娘就病倒了;」簡庸按住他肩膀悄聲的接口道:「阿叔一連請了幾位大夫均束手無策,前些日子聽說庸已從譙郡回到了縣城,即匆匆忙忙的找我來想辦法------」

    示意劉備無須言謝,這面冷心熱的書生又繼續說:「幸虧庸此行順利請得華神醫來幫咱鬧腹痢的村民診療,才暫時拖住了大娘病況------」

    「憲和,你說的---可是那名叫華佗的華神醫?」精神為之一振的劉備忙再追問。

    「此為世俗虛誇謬譽,老朽受之有愧;」他方問畢,那剛為病患把完脈象的郎中已淨過手轉身道:「您想必便是『涿鹿亭侯』兼『左將軍』的『討寇樞密使』劉大人吧?」

    「不敢;備蒙朝廷聖恩僅短短月餘,豈料已入元化先生尊耳;」劉備拱手謙遜的說:「家慈承先生續命之恩,容備日後重重酬謝。」

    見他並無少年得志的驕狂自大氣燄,已先存了三分好感的華佗就頷首回答:「懸壺濟世、療民苦疾乃我醫者之本份;老朽此來非因玄德的高官顯爵,也不是貪圖患家豐厚診金,公切不可誤會,況且令堂的病麼------」

    諾諾稱是;劉備看他欲言又止,即直接問道:「然則先生另有一說?」

    神色嚴肅的點點頭,華佗稍微解釋的說:「令堂得的是一種罕見的肝熱毒症,患者有可能過度勞累或先天體質因素染恙;若及早發現尚可藉由調理拔除病根,但老太太長期積毒,如今恐怕---已藥石罔效了------」

    「那---那怎麼辦?」頓時呆若木雞的劉備訥訥問著自己。

    似乎最不願看到病患家屬這樣的表情;不忍心的華佗先咳兩聲做掩飾,方指點著劉備道:「其實若要醫,卻也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忽然想到了什麼,劉備忙從懷裡掏出那僅剩的一枚「九轉回魂丹」,遞給了華佗急問說:「先生,您看這顆藥丸可否解清家慈的熱毒?」

    眼睛為之一亮,略顯驚疑的華佗接過後也未敲碎那層白膜殼,僅用鼻子嗅了嗅便訝異的道:「這---這是天柱山『凌宵宮』的『九轉回魂丹』啊!玄德曾遇見元放先生嗎?」

    點點頭,劉備答說:「在河內郡,備曾蒙左老師恩賜了兩枚靈藥。」

    「此物雖是治傷療毒聖品,有起死回生之功,不過---」將丹藥又放回了劉備手中,華佗卻搖著腦袋道:「令堂罹患之熱毒純係自身腑臟機能失調所致,非因外界毒質引發之戕害;藥不對症,難------」

    已大概瞭解兩人談話重點的童淵忽問說:「請教神醫,我們要是以內家真氣逼出患者身上那團糾結之氤源,未審有幾成的治癒把握?」

    目光炯炯的瞧向童淵,並未正面回答的華佗反而倒問著:「閣下莫非是人稱『蓬萊槍神』的雄付先生,童淵童老師嗎?」

    拱拱手,童淵遜道:「『槍神』二字愧不敢當;在下童淵。」

    「童老師適才所言儘管可行,前提條件卻須病家身體堪承負荷始能為之---」華佗不疾不徐的說:「老太太毫無武學根砥,氣血亦甚衰敗,何況熱毒又已深纏五臟六腑間;強行此法,恐有揠苗之殃------」

    「那麼,先生剛剛所提及的辦法是---?」抱著一絲希望,劉備又問。

    「老朽雖能解令堂體內熱毒,惟需一味芝草以作藥引;」在屋中緩緩的踱步,華佗沉吟著道:「這種草藥名字有點怪,名叫『焦石茯苓』,因色澤黝黑且酷似人的五官,因此又稱『慈悲閻羅臉』,然而依老朽所知當今世上擁有此物者,僅徐州望族兼富商的麋竺、麋芳二昆仲------」

    一聽是這兩個歷史上忠心追隨自己的鐵票班底心腹,忐忑不安的劉備方鬆了口氣,便神情毅然的決定說:「此事好辦!備立刻就啟程前往徐州求藥去。」

    「玄德既有此意,老朽便以三個月為限;你若能及時拿到此物,期間自有華某維護老太太的平安。」被他孝心感動的華佗承諾道。

    「多謝先生眷顧之恩;然備尚有一不情之請,不知先生肯撥冗垂聽否?」習慣拐帶人口的他,這時又舊態復萌的問說。

    捻著頦下的文士鬍,華佗頷首道:「無妨,玄德請說吧。」

    再次發揮他超級磁鐵的威力,劉備情真意摯的開口:「備奉皇命新接任上黨郡務,此行原是欲接家慈往赴太行山要地共享天倫;且舊宅殘破不敢委屈先生,可否懇請神醫暫駐上黨,以待備徐州的回訊?」

    考慮了片刻,悲天憫人的華佗終於頷首答應說:「也好;其實涿郡痢症既已控制住了,趁左右無事,老朽即隨赴上黨候爾佳音------」

    「憲和,你也跟咱一塊去吧?」手到擒來的劉備沒忘記順便帶走親信簡庸;而等這未來得力的外交官點頭後,他又轉身對甘彤道:「彤妹,我娘就麻煩妳多加費神看顧了;徐州一行,備速去速回。」

    「怎麼照料婆婆的瑣碎事情,由我來操心;」一向任性蠻橫的甘彤這時難得含情脈脈交代他說:「倒是你呀,可得給我和貂嬋妹子平平安安的回『黑山寨』來------」

*   *   *

    沿鉅鹿、平原、琅邪一路策馬直奔下邳郡,那個把月的路程劉備僅花了二十餘天即抵達徐州界;沒錯,急著要挽救老太太性命的他,這次破例未繞往附近城鎮去挖河間張郃及泰山于禁來當自己的走狗,進城後便探得了糜府所在,準備要登門拜訪這對一向「附劉派」的兄弟。

    「啊!是麋仙子,那往小沛賑濟淮水災民的麋仙子回來了------」

    正替劉備指引糜府方向的店小二遙望著街上那排車隊,只喊了這句話就丟下他跑到門口看熱鬧;劉備順勢瞧去,但見許多百姓正夾道歡迎那一位年紀雖輕,卻亦跟民眾親切微笑示意的「麋仙子」------。

    「多好的一個姑娘啊!長得既美,心地又恁的善良,她必是天上仙女投胎轉世的;」也來到人群裡的劉備才剛站穩,即聽旁邊一名菜販如此稱讚著道;而身前一位大嬸亦跟著說:「哪家後生若能娶到她,絕對是上輩子敲穿了十七、八個木魚,方有這等福氣------」

    接著,甚至還有些小伙子在角落齊聚大喊:「麋姑娘,我們都好愛妳!」

    這喊聲雖露骨了點,但會心一笑的眾百姓倒沒人喝阻;是的,那坐車前正和大家揮手的女郎不僅眉目如畫,脫俗氣質更令她倍添和藹魅力,看得劉備不禁聯想到自己那年代的英國名媛:戴安娜王妃!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24 07:08
第二十一章   為虎倀  曹豹凌弱     懲邪梟  玄德救美

    儘管曉得這美女是他歷史上其中一個老婆,但救母心切的劉備此刻卻沒餘裕思考那方面問題;正待轉身離開時,忽聽有人用一種相當無賴的語氣喝道:「閒雜人等全部滾到一邊去;喂,前面的車陣,統通給公子爺老實站住了!」

    劉備循聲細瞧,只見一名服飾華貴的青年已帶著三十幾條勁裝大漢攔在了街心,臉上流露出一付目中無人的囂張神態。

    如驚弓之鳥的百姓一鬨而散下,有人這樣低聲說著:「快走快走,那天殺的陶大少又來啦!」;當然,也有鄉民忿忿不平的埋怨陸續傳進了劉備耳朵裡:「陶府君不知造了啥孽;難得的一世清名,都叫那兩隻畜牲給毀了------」

    沒等大街的民眾走光,車隊裡一名下馬的漢子已上前拱手問:「大公子,芳奉了兄長之命護送舍妹回轉府邸,您率眾攔路,意欲為何?」

    「子方,你是真不懂---,還是在跟我故意裝傻?」油頭粉面的陶大少斜眼向天,鼻孔立即哼聲的問道:「想我爹以州牧之尊,數日前央媒到你家替本公子求親,結果你妹子麋萱倒跩得緊,直接叫子仲退回咱的禮物就算了,還隨便弄個賑災藉口來躲我爹;你們麋家,眼裡究竟還有沒有我陶商的存在?」

    「您誤會了;大公子,賑災之舉是舍妹日前便已敲妥的行程---」不願得罪那名紈褲子弟的麋芳婉言說:「至於提親之禮麼---,請問公子爺,這世上焉有連親事都未談好就可強下聘物的道理?」

    三角眼一瞪,陶商厲聲的喝道:「大膽!莫要以為你大哥在我州府擔任個『別駕從事』便有甚了不起;說穿了,子仲在我爹手底下和一條狗有啥兩樣?麋芳啊,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給臉不要臉------」

    「小哥,何必理這無恥之徒?」已換了張冷若冰霜面孔的麋萱微蹙著秀眉說:「咱繞路回去,隔天一早再請大哥向陶大人問個明白。」

    忽然呵呵獰笑著,眼露貪婪獸熾的陶商又道:「問?對啦,是該好好的問一問喲;淮南水患我徐州府都尚未議決是否開倉賑糧,妳麋大戶卻搶著去當萬家生佛,這私下收買民心之舉麼,確實是該好好的問一問------」

    氣得俏頰頓白,那從不惡顏相向的「麋仙子」這回也火大了,忍不住怒斥:「陶商,難民遠道而來全命在旦夕,如何能等得官府議決?我麋萱所用是自家的存糧銀錢,憑藉的是菩薩救人心腸,你別胡亂生非造謠!」

    「誰管妳這筆賑災的錢糧是打哪來的---」故作瀟灑將手中那柄搖扇「刷」的一展,陶商好整以暇的戲謔說:「我只聽到許多受賑百姓講咱徐州要是麋家管的就好啦;哼哼!妳有本事,便也跟我爹這樣說去。」

    「哥,跟那娘們耗恁多唇舌作甚?她若再不知好歹,全部抓回去刑個半日,包管什麼圖謀都招啦---;」陶商身邊一名與他面貌相似卻略微年輕的粗壯少年,滿臉邪淫的搭腔道:「你也就順勢和她來個洞房花燭,到時候生米煮成了熟飯,看他麋家還怎麼退聘!」

    「你敢!」杏眼瞪視著那狂語後生,麋萱幾欲昏厥的喝問說:「陶應,枉費你爹為官愛民清廉,爾等居然想在光天化日之下仿效強梁惡行麼?」

    「麋姑娘,妳這話可欠斟酌哪---;」一名蓄著鼠尾鬚的矮瘦漢子即從陶商背後忽踱出來道:「妳麋家要真是問心無愧,跟我們走上一遭又有何礙?二公子不過是嘴巴喜歡佔佔便宜罷了,妳就這般色厲內荏的狡辯頑抗,豈不是更顯得做賊心虛,啟人疑竇?」

    一見此人赫然是陶謙麾下手握重權的曹豹將軍,麋芳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頭一個想法就是莫非陶府君真對他麋家存有疑忌之心,否則這徐州槍桿子老大,怎敢相助在陶謙面前老是裝敦厚的兩位惡少?不過畢竟已習慣了商場上爾虞我詐的奸險,他僅一沉吟即拱手的說:「曹將軍既執意要捉拿我等,請問---可有陶府君的令諭?」

    「子方此言差矣!曹某雖不才,但受府君之託維護州郡防務及轄內治安,向能以己之斷扼止危害於初萌;你若要看府君文書,隨我去一趟衙門便是------」曹豹講著講著,臉上表情卻漸漸加強了凝重之色。

    「沒令諭,你憑什麼拿我兄妹?」憤恨難平的麋萱又大聲詢問。

    「哦?麋姑娘原來是嫌曹某帶的這三十幾人不夠多是不---;哼,好得很啊!」先叫部屬作扇形包圍,曹豹立刻又揮手呼喝的道:「宣高何在?」

    「臧霸聽令!」只見街角二樓一扇窗口內忽有個身揹數支銀槍的魁梧軍官現身應諾,接著兩旁道路更一齊湧出了三百餘名持刀荷戟的士卒;戟鋒刀尖所指的目標,全都是糜府車隊的四十多人!

    見對方如此陣仗顯是有備而來,商賈出身的麋芳便在「以和為貴」的傳統觀念作祟下,趕緊阻止隨行護衛家丁的劍拔弩張,中氣欠足的連忙喝止說:「住---住手;大公子,可否先聽麋芳一言?」

    又不屑的哼了哼,陶商盛氣凌人的回答:「說吧,陶啟文正聽著呢。」

    示意胞妹先冷靜下來,麋芳乾咳了一聲才揖道:「啟稟大公子,閣下與二位將軍既執意要我等前往州衙,還請念在家兄同堂為官的薄面上,讓子方遣人通知一下敝府------」

    沒等麋芳說完,表字睿武的陶應已吃吃壞笑著說:「天!我頭一回看見有人居然愣到如此的呆法;哥,你就直接明講算囉,別再耍他了------」

    也猙獰的笑出了聲,陶商乾脆伸出指頭遙點麋芳的鼻子道:「這樣好了;莫說本公子不通人情,你們想回麋家是不?可以,只要子方的妹妹乖乖隨公子爺去一個晚上,我立刻就放各位全數離開。」

    真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了;那武藝希鬆差勁的麋芳再怎麼沒氣慨,聽了這番幾近侮辱的話,亦火氣上衝的斥責說:「欺人太甚!陶商、陶應,我今日倒要看看你們將如何敗壞州牧大人那好不容易才堆建的軍紀聲譽------」

    於是這被刻意製造的挑釁衝突,即在雙方怒吼中展開了。

    不過由於人數懸殊太大,加上殺害官兵乃抄家的唯一死罪,麋芳連同四十幾個家丁沒多久便全被毆倒在地;幸虧州軍衙役志不在殺人,控制住車隊後就跟著陶氏兄弟及曹、臧等首領,將落單的麋萱馬車團團包圍住。

    桀桀淫笑中,陶商正待跳上車裡去摟慌張失措的麋萱,極看不過眼的臧霸忽擋住了他道:「大公子且慢;麋姑娘即使有罪,但她終究是個婦道人家,何況您亦非官府中人,如此妄為似乎不合法度。」

    未等陶商發飆,剛把賭注都押在大公子身上的曹豹已喝阻著說:「住口!你臧宣高是什麼的身份地位?竟敢這樣對大公子說話?還不趕快退下去;你放心,曹某回帳後自會將你列為首功,快閃開了------」

    正當臧霸臉色泛灰的垂手後退,回過神的麋萱即趁著陶商撲來前跳下馬車,並在地上拾起刀子往脖頸刎去的道:「死也不稱你的意!」

    那曹豹在三國史中儘管遠遠不是張飛的對手,但半生軍旅生涯仍培養了他勝於常者的敏銳反應;一聲暴喝未畢不僅已揮拳震落了麋萱手中刀刃,倚勢斜劈的掌風更打算將她順便拍暈過去!

    眼看玉人就要受辱於敵掌,閉目以待的她耳邊突響起一個男子穩重嗓音說:「別怕,用力給這傢伙一記大大的耳光------」

    徬徨無助之際驟聽見這給人莫名安全感的語調,麋萱雖絲毫不會武功,卻還是依照指示奮力的甩出右臂;而快得手的曹豹縱使也耳聞了那句話,掌至中途間除猛像著魔似的難再逾越分寸外,連要閃避麋萱匆匆擊來的粉嫩掌心,脅腰陡麻的酸軟感覺竟也使他頓時無法動彈半分。

    「啪」一聲脆響非但立即把眼冒金星的他打得陣陣地轉天旋,亦令大惑不解的麋萱睜著一對妙目,潛意識的回頭去瞧自己身後這名男子。

    「賤貨!」曹豹哪甘願挨這一巴掌,甫得自由後不禁騰跳而起,又雙拳疾揮的躍往麋萱,仿彿恨不得將她斃於掌下!

    車蓬驀然掀起,她在讓一隻有力的胳臂凌飛橫抱間,卻恰見二度撲空的曹豹突然噴著齒血再次摔落車下------。

    「好大的狗膽子!」看著便要就範於己的心愛女子復被救走,陶商不知從哪生出的勇氣,奪過了旁邊衙役刀柄就衝向落至三丈外的兩人,邊揮刀邊口沫橫飛的喝罵:「賊廝鳥,跟公子爺搶女人嗎?我剁了你!」

    他那學過幾年拳腳的親弟弟陶應此刻也領了一票官兵殺向劉備,並掄舞著「烏鋼鐗」吼道:「不長眼的東西,受死吧!」

    先拉著麋萱躲在他安全的背後,劉備方好整以暇的緩緩抽出腰際一對長劍來---;接著也沒見他有甚特別動作,但劉備雙腕倏化光球的劍芒,竟恁神奇忽炸向了襲至人馬!

    是的,最近又從「以氣馭劍」中領悟出化無形劍氣為實質銳勁道理的他,尚頭一遭有機會試這劍法威力;雖說攻擊範圍有限,可是「嗤」、「嗤」聲響還是令敵人的手腳關節部位急迸著串串血珠。

    幾時見過這樣出神入化的武功;陶氏敗家昆仲看周邊的役卒紛紛中招,頓像洩了氣的豬泡膽般險些腿軟不說,面對那已射向自己的森寒刃影,居然連舉起腰刀、鐵鐗擋架的念頭都不曾有------。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24 07:19
第二十二章   降臧霸  琅琊伏軍     會子仲  麋府贈藥

    兩道凌厲劍氣瞬間已磕飛了這兄弟倆手上的兵刃。

    而當另兩道懲戒性的刃影又將沾削他們束髮金冠之際,一對破空甩至的短截槍尖卻適時悍然阻止了劉備長劍進擊!

    好犀利的一手飛槍術,「快」、「狠」、「準」三者兼俱。

    心中才剛讚嘆著,收回劍勢的劉備又驚覺兩支短槍已射到了面門!

    原本僅須低頭閃躲即可,然而由於擔心傷及麋萱,避無可避的他此刻只好選擇了硬碰硬,讓倏射飛槍與龍淵劍幻化的劍幕撞在一塊!

    隨著火花四濺的連串「噹」聲巨響,一個壯碩身形已趁槍頭斜斜插落前閃至劉備左側,並在足挑最先截磕的佇地雙槍中,復將手中的兩槍桿奮力往劉備胸口迅疾拋刺!

    嗯,「飛槍將」臧霸的武藝果真非比尋常。

    不禁眉頭微蹙;自己對這一式狠過一式的難纏打法縱不畏懼,但稍有不慎便會影響到被保護者安全,因此在低聲向她說句「麋姑娘,請抱緊我」後,龍淵、墨陽二劍所組成的炫麗光屏就緊密裹住了兩人,直接讓那射入的四鐵槍陸續絞碎於寒凜劍彩內------。

    似乎極為震驚對方顯示的武術造詣,然而僅剩手中雙槍的臧霸並不氣餒,等這刃影瞬息當口即矮身竄進了劉備下盤,滾地使起他那套自創的三十六式「二龍誅仙槍法」,疾朝敵人脅腹刺去!

    的確是「寸長寸強、寸短寸險」,見他這路槍法攻守有度,求賢若渴的劉備頓起了愛才之心;於是待龍淵劍「叮」、「叮」、「叮」擋掉臧霸襲至的二十餘刺,劉備便在他不及回防的空隙瞬間踢飛那兩支「紫纓三菱槍」,並用墨陽劍指住呆坐於地的臧霸咽喉。

    「宣高,何苦為虎作倀?」己將雙劍「鏗」聲歸鞘的劉備忽喟問著。

    那已由乃弟攙起身來的陶商此刻又厲喝說:「臧霸,快做翻了這小白臉,回頭我在爹爹面前舉薦你出任五郡的首席大將軍!」

    把掉於地上的那柄刀子驀踹疾飛,這大公子的一頭長髮就因束冠被削而驟然散披頸肩,嚇得他忙將剩餘的話全吞回了肚子裡------。

    「你---;呃,閣下是誰?」亦站起身子的臧霸訥訥的問。

     心想難怪歷史上的陶謙寧可把基業讓予自己,都不願給兩個敗家兒子糟蹋了徐州;亦像是正說給那對陶氏草包兄弟聽的一樣,劉備隨即朗聲道:「聽過『涿鹿亭侯』暨『左將軍』兼『討寇樞密使』的名頭嗎?在下劉備字玄德。」

    「天爺,你---你這傢伙不待在上黨做土皇帝,卻跑來---跑來徐州做什麼?」宛若見鬼似的睜大了眼睛,陶商心虛的問說。

    趁機嚇嚇他,高舉雙劍的劉備又道:「備奉聖旨察查賊寇實情,想不到別的州郡都沒看到蛛絲馬跡,徐州郡裡倒發現了爾等匪類------」

    「我不是---我沒有!我---我---我只不過是想---想找麋姑娘到家裡坐坐而已---;你別血口噴人---;」急於辯解的陶商忙撇清著說:「那全是曹將軍教我的,劉大人要找便找他追究,跟我沒關係啊!」

    「也跟我沒關係---;」適才還很跋扈的陶應亦語帶哭音嘶喊著:「曹豹、臧霸叫我來,我就跟著來了,你---你不可以把我一塊的算進去------」

    先用憐憫的眼神瞥了瞥無語臧霸,劉備接著又以嚴厲的口吻道:「莫以為是州牧之子即可目無法紀,再讓劉某曉得你們仗勢欺人或為非做歹,我會令兩位知道『討寇樞密使』的手段---;現在領回你們的爪牙離開,同時告訴曹豹下不為例,否則劉某還會再去找他算帳,快滾!」

    如逢大赦;哪敢吭半聲的陶氏兄弟忙和扶起癱暈曹豹之數百役卒一鬨而散,大街頓時僅剩下臧、劉及滿臉感激的麋家眾人------。

    「請教大人,您現在要拿臧某如何?」神情疑惑的臧霸忽問說。

    「宣高自便吧;」劉備搖搖頭道:「不過你回去後務必留心宵小誣陷,倘在徐州真有不如意,隨時來上黨找劉某------」

    見臧霸低頭不語;他知此人頗重「信義」二字,又俯身拾起那兩支三菱槍放回對方手中,並誠摯的交待說:「陶州牧雖純篤溫厚,然則視人未明,且疏於管教二子;曹豹若把今日之事卸責到你身上,宣高將何以自處?」

    聞言不禁虎目含淚;只見臧霸驟棄二槍跪拜於地的道:「霸蒙欽差指點,如撥雲見日;乞大人收錄於麾下,某願效死力!」

    劉備趕緊攙他起身,並笑著對這耿直良將說:「備今得宣高,猶獲一擎天巨柱---;」然後又從懷裡掏出一枚先前打造好的妥圓型鑌鐵牌符交給臧霸當做認記,問道:「備聞將軍於泰山尚結識有孫觀、伊禮、吳敦、昌豨等血性的過命弟兄,不知可有此事?」

    恭敬的接過令牌,臧霸點著頭坦率回答:「啟稟大人,這幾位乃臧某多年生死之交;主公若要用他們,霸立刻赴泰山郡往招之。」

    「不急;若備所料無誤,陶謙這次很可能依曹豹之進饞而把宣高遠遷琅琊駐守---」略加沉吟的劉備繼續說:「備的意思是請宣高暫且屈就於此地,並偕孫觀、伊禮、吳敦、昌豨諸義士調練泰山義軍;待備征撫青、兗賊寇時再招之助備,此符即為來日辨別之令。」

    「末將遵命!」一拱手,臧霸簡潔有力的道。

    等交代好細節並送走了臧霸,劉備才轉身向已聚攏的麋府人眾關切著說:「各位受的傷無礙否?劉某援救未及,尚祈諸君海涵------」

    麋芳等人對他的反應自是敬若天神,但麋萱那迷茫表情便難以形容了---;事實上打從被眼前男子救出馬車且依指示抱住對方腰際以退強敵後,她就對這名叫劉備的青年有種特別感覺,加上見其薄懲陶商、收服臧霸的非凡氣度,更令她不易動情的心乍起波瀾。

    是的,哪個少女不懷春?端視曾否遇見適合的對象罷了------。

    「妹子!妹子!妳沒怎樣吧?是不是剛剛傷到了哪裡?」已和劉備講了好一會話的麋芳看小妹兀自失魂模樣,急忙拉著她問。

    「我---我沒事;」漸回過神的麋萱先是俏臉微紅,這才向劉備欠身一福的道:「多謝劉公子仗義施援,小女子方免遭賊侵辱。」

    「說了半天,妳是在感激劉大人的相救之恩啊---」瞭解寶貝么妹的個性,已三兩下便探得恩公去處的麋芳又搶著說:「妹子,甭煩惱沒法兒酬謝人家啦,原來恩公此行即是要去尋找大哥商量事情的;哈!果真是『善有善報』,回去後咱可有得忙囉------」

    聞知劉備是要會見兄長,麋萱不由得喜上眉梢的道:「大哥若曉得劉公子來訪,應有說不出的開心;小哥,我們還在等什麼?『麋別駕』倘見你如此怠慢貴客,一定會責怪你輕忽之罪過------」

    見順利與對方取得了良性接觸,離目標已成功一小半的劉備亦是無比歡欣;因此在重新整頓車仗人馬後,他也理所當然的隨之到了麋府官邸。

    待僕婢送上豐盛的茶點糕果,劉備亦在麋芳、麋萱兄妹作陪下,終於拜會到了這未來的鐵票班底:徐州首富兼新任別駕的麋竺麋子仲。

    「承蒙大人相助,竺之胞弟妹始能脫離陶家惡少的毒手---」麋竺先離座向劉備一揖到地,便開門見山的明言:「聽愚弟提及使君此來徐州,是為了找尋『焦石茯苓』以醫治令堂的熱毒疾症,是麼?」

    點點頭,跟著站起身來的劉備也拱手說:「家母命在旦夕,望麋別駕體恤人子心急如焚,賜予靈草一株,備必有厚報以謝子仲。」

    招麋芳近前並付予開鎖的銀鑰匙,已囑其至內廳取此草的麋竺等胞弟進了後堂,方請劉備回座的道:「茯苓雖珍貴,但若無法及時活人性命,終究為無用死物---;使君今救我糜家四十餘口,竺焉能不掬心報答?」

    「子仲高義,備終身不敢或忘---」劉備誠摯感謝著說。

    「劉公子,您說為令堂調理病情的主治大夫,就是創研『麻沸散』而震驚當世的名醫元化先生嗎?」一旁的麋萱這時忽然插著嘴問道。

    「正是華神醫;」轉頭向她瞧去,有些訝異的劉備衷心稱讚著:「想不到麋姑娘如此博學多聞,也曉得元化先生的神妙醫術------」

    「舍妹自幼即好歧黃論理,仲景先生還曾收為義女並傳授她不少針灸及治療傷寒疫疾之學;只因礙於姑娘家不好拋頭露面,否則我這妹子的『妙手回春』,當不在各聞名大夫之下。」頗引以自豪的麋竺捻鬚笑說。

    「大哥這麼誇小妹子,可莫讓劉大人誤以為咱們家是姓王,世代以賣瓜維生啦---」麋萱幽默的揶揄兄長後,復向劉備正色的問道:「公子此行儘管已得茯苓為藥引,然則令堂臟腑熱毒仍需以針導洩於體外;元化先生醫術雖高深,針灸畢竟非其所長,未審公子以為如何?」

    不知她用意是啥的劉備還沒想到怎麼回應,從小養育她長大的麋竺已嘆口氣說:「妹子,妳要跟劉使君去上黨,直接向為兄說一聲便是了;我觀此人面有異相,龍行虎步中極具英雄氣慨,且救援時與你既有肌膚之親,倘大哥將妳許配於他,妹子願意否?」

    縱使臉已紅到了耳根,不置可否的麋萱兀振振有詞的辯解:「大哥,小妹此乃兩全其美之舉;一來既可免除陶家繼續就此黏纏,我又能向華先生討教更多實務學理,況且劉大人也需通曉診醫的幫手,兄長別想岔了------」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24 07:28
第二十三章   龍鳳戒  豪賈說親     鹽船鑣  巴塘喋血

    果真眼光卓越,麋竺這時索性即單刀直入問劉備道:「我兄妹幼失恃怙,使君若不嫌棄,此女日後可奉為箕箒矣;但不知使君曾娶妻否?」

    臉也紅了;但劉備一想起「河東獅」甘彤及欲語還休的貂嬋,便忙著推辭說:「多謝子仲及麋姑娘的錯愛,奈何備已諾於河內『鎮州刀』甘大俠千金與王司徒義女;令妹秀外慧中,勿蹉跎於備一介莽夫耳------」

    本以為麋萱會惱羞成怒,誰知這妮子聽完卻坦率的道:「還好只有兩個而已;無妨,萱兒會盡人媳之義,禮敬二位姊姊的------」

    沒料到向不給男子好臉色看的小妹現在竟會答允得如此乾脆,話已出口的麋竺於乾咳了一聲後即說:「竺今日說親,皆因敬佩使君乃人中龍鳳;劉大人莫非以為麋家結訂婚約,真是要攀權附貴嗎?」

    「不敢---;」冷汗涔出的劉備此刻亦說不上是喜是驚,只得再次離座揖道:「既如此,備謹謝子仲青睞之德,央媒聘禮容日後補送。」

    這時候,領命而返的麋芳也已捧著那株「焦石茯苓」回到了大廳;聞知妹子所託得人,秉性其實未像演義中那般猥瑣無能的他不禁由衷喜悅著說:「萱兒能嫁給劉相公,我麋家興盛有望矣;」立刻自懷裡拿出一對羊脂玉戒放入了兩人手中說:「此物乃芳赴西遼經商所獲異寶,今贈胞妹與使君各一,便權充結親嫁粧之資------」

    麋萱忙起身婉拒:「萬萬不可,這對『血紋龍鳳戒』是小哥打算要拿來當傳家寶用的,妹子豈能藉此取您一向珍愛之物?」

    像套好話似的,麋芳亦如乃兄已適才的口吻道:「傻ㄚ頭,剛剛若沒劉相公仗義援助妳我,小哥現在或許已遭陶商毒計陷害;東西是死的,若能讓它們見證妳未來的幸福,可比一輩子留在我身邊強上許多倍了------」

    說完,他又依兄長吩咐將芝草珍而重之的交予劉備手中。

    是的,劉備心裡實在是感動莫名;先不說那狀似人臉的「焦石茯苓」是救母唯一藥材,單就麋芳這兩枚雕琢精緻的戒指吧,毫無瑕疵的稀有質地本身即是罕見寶物,更何況裡頭還各鑲有一尾栩栩如生的紅色龍鳳。

    它若真是由人工「鑲」進去的便也罷了,但那轉動間亦隨之騰翔的血紋飛龍與展翅鳳凰,卻是生成以來就存在於玉石之中的------。

    「血紋龍鳳戒」,確實是件堪稱價值連城的瑰寶!

    正想說些話以表謝意,門口一名老僕突然神色慌張的跑進來顫聲說:「啟稟---啟稟大爺,出大事了;咱在淮陰的貨船,被---被人劫鑣啦!」

    向來沉穩的麋竺聞言竟表情大駭,忍不住站起身來追問著:「麋福,你能不能再說得詳細些---;是誰告訴你這樁消息?」

    「回稟大爺,是負責保護咱船隊的武師張闊張師傅---」邊擦著額頭淌滴的汗水,老管家麋福邊喘氣的道:「同行的人都被滅了口;張師傅雖識得水性逃出了現場,但傷勢甚重,目前正在外面上藥包紮哪。」

    先是張大了嘴巴愣在當地,沒兄長那麼鎮定的麋芳過了一會才失神嚷說:「我的天!那可是好幾船的鹽貨啊---;大哥,可怎麼辦?沒了這批鹽,咱們要如何跟淮、魯各地訂購的商家交代咧?」

    「子方,你冷靜一點---」隨即揮袖制止了弟弟已帶哭音的嚎問,麋竺臉色鐵青的指示道:「麋福,快先領我們看張師傅去!」

    「大爺,張師傅明白茲事體大,此刻已在廳門口候傳;」麋福說罷,已轉身的吆喝:「麋安、麋吉,快些把他給抬進屋來------」

    不久,兩名年輕僕役便將仍躺在擔架上的武師張闊帶入了大廳裡;而那位遍裹滲血白布條的中年瘦漢才一進屋,馬上悲痛哭訴著:「大爺、二爺,張闊有負重託使命,以致鹽鑣遭江賊劫奪,今特來領死------」

    「人平安回來就好;」輕拍他胳臂以示慰藉,沒一般商賈涼薄銅臭味的麋竺又安撫的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保得住性命才最要緊。」

    「張師傅,為了運這批鹽貨,咱府裡可是調動了十幾位武師護鑣啊,再加上隨行船工近三百條漢子,怎會一下即讓人宰了個乾乾淨淨?」一直覺得是人手不足才導致今天受辱的麋芳便沉不住氣插嘴:「你們在何處遭搶?曉不曉得對頭是誰?你們有沒有先亮出咱麋家的字號?」

    「弟弟,哪有人像你這麼問話的?」麋竺皺著眉阻住了他一連串的追問。

    「大爺,沒關係---」張闊待稍稍抹去了眼角淚痕,仰頭就向麋芳道:「回稟二爺,船隊是前天在『巴塘渡口』出事的,從對方一跳上主船甲板即砍倒了咱麋府大旗看來,這夥約五百人的劫匪應該很清楚我們底蘊;領頭者是兩名使槍的壯漢,一個自稱周泰,另一個則叫蔣欽------」

    面孔不由自主的抽蓄了一下;麋芳因長年在外洽談生意,也算見多識廣的他不禁脫口問說:「是『筏盟』的雙龍頭?那可如何是好?」

    「小哥知道這兩個人?」心思縝密的麋萱亦緊張著問道。

    表情愈來愈沉重的麋竺接替著解釋說:「此二人乃九江一帶的綠林水盜,不僅武藝精湛,新創建之『筏盟』更是虎踞揚、淮的雄厚勢力;但聽說這兩人向來自詡為劫富濟貧的義士,而且從不趕盡殺絕的啊---,唉!咱們可麻煩大了,怎會招惹上那一對人王?」

    「傳言十有九成不切實際---」六神無主的麋芳便頹喪著道:「現在時局動盪,市面上鹽稅又重;那夥人鐵定是利益薰心,才會選擇殺人滅口的。」

    講到此處,他又請示兄長:「能央陶州牧派兵圍剿嗎?否則咱麋家招牌這麼一砸,賠錢還算事小,多年的商譽可就跟著泡湯了------」

    「你瘋啦,只為了我們的買賣遭搶而調動軍隊?」麋竺沒好氣的說:「萬一因此引發臨郡質問甚至率軍阻攔,這政治責任要誰來負------」

    「兩位麋兄,不知能否聽備一言?」一直沉默的劉備忽問道:「在下既適逢其會,不如即由我去追查府上那批鹽鑣的下落,如何?」

    「對啊!劉公子武功高強,又是朝廷的『討寇樞密使』,兄長何不請他出面擒拿周、蔣二賊?」麋萱也信心滿滿的提議說。

    拱手為謝;本有此意卻難以啟齒的麋竺感激道:「劉大人今日係為救令堂燃眉之急症,倘因這件事而有所耽擱,竺罪過大矣------」

    「那位華神醫予備期限為三個月,若在下三十日後沒有處理的進展,劉某會再指示宣高率領泰山未編軍籍之眾剿殺劫匪---」劉備看了亦正含情注視他的麋萱一眼,又說:「何況我們如今已是一家人了,備焉有坐視之理?」

    聞言才轉憂為喜;麋芳咧開嘴巴訕笑道:「對極了;有咱這萬人敵兼領袖群倫的妹夫,再加上個臧霸將軍,何愁周泰、蔣欽等賊子不滅------」

    「小哥,我不過是個凡夫俗子,同樣只有一副普通身軀,你就別再把我當成神明或聖人了好不?」隨著臉紅麋萱而改稱謂的劉備又向麋竺說:「大哥,臨行前可以讓我跟這位張師傅請教一些有關劫案的問題嗎?」

    神色逐漸轉為欣喜的麋竺忙道:「玄德但說無妨。」

    轉身向張闊一拱手,劉備即直接點破的問:「張師傅,您確定主導渡口劫掠鹽鑣的周、蔣二盜,從頭到尾均是使槍的麼?」

    肯定的點點頭,張闊回憶著說:「兩賊從現身起便全掄著虎頭鏨金槍;尤其是叫周泰的那個更狠,一上船就殺紅了眼睛,壓根沒打算讓我們有講話的機會,咱的頭兒『柳葉刀』葉老師傅即是死在他手上。」

    「那麼---您是如何得知兩人的名字?」目光炯炯的劉備繼續問著。

    臉龐閃過一絲赧色,張闊低下頭慚愧以答:「我當時已被周泰刺落江中;在潛水遁逃前,剛好聽見他向垂死的葉老師傅嗆:『殺你們的是我周泰和老搭檔蔣欽,你到地府去告我哥兒倆的陰狀吧』------」

    略為沉吟了片刻,然後劉備才又復問:「您還記得這兩人有什麼特徵嗎?」

    「叫蔣欽那人個兒高高瘦瘦的,除蓄了兩撇八字鬍外,並無其它顯眼之處---」認真想的張闊深鎖著眉頭回憶道:「周泰則是條碩壯漢子,面相兇橫得緊;啊!我記起來了,他臉上有道從右額至眉心的傷疤。」

    微微笑了笑;稍一檢視他重創部位的劉備等再問完了相關細節,方在目送僕役抬著張闊下去歇養時對糜氏昆仲說:「兩位兄長,備便立刻前往『巴塘渡口』的案發地點尋找些蛛絲馬跡,請你們耐心等我三十日------」

    「江匪勢大,玄德可要帶些家丁相助?」忐忒的麋竺關切著問。

    搖了搖頭,劉備笑著婉拒道:「備隻身查探,進退尚有餘裕,人多反而容易曝洩形蹤---;我去去就回,大哥放心。」

    跟二位兄長一塊送他到門口,頰罩酡暈的麋萱把信物鳳戒亦遞給了劉備,卻聲若蚊鳴的叮囑說:「一切以安全為重,別忘記我也在這兒等著你回來------」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26 01:30
第二十四章   裡外合  張闊欺主     捨死生  筏盟踹營

    劉備當然沒有傻傻的真往「巴塘渡口」那邊跑,因為悄返麋府並潛藏武師院舍附近的他,正不斷在思考幾個疑竇------。

    首先,他質疑周泰、蔣欽劫鹽鑣及殺人滅口的動機。

    以劉備印象所知,假若那兩人據江為寇時即有如此的不良紀錄,非但三國史書絕難給予正面評價,孫策往征劉繇之餘儘管無論怎麼求才若渴,急於買收江東聲譽民心的「小霸王」也可能早把哥兒倆先剿滅了再說,哪還容得他們摸至張英的牛渚寨後放火燒營?

    其次便是張闊了---;如果周、蔣越貨過程真有殺人滅口的決心,這三流武師的運氣卻也好到太離譜啦!別說能在均名列東吳猛將級的兩牛人槍底下躲過死劫,身上未致命的諸創口又焉得奇跡似皆以刀傷為主,且還可於慌張脫逃中清楚瞧見周泰額頭的疤痕?

    最後是,若沒人先提供船隊航行的正確路線及時間,這夥江匪怎能精準算定下手行劫的地點,與麋家護鑣的佈署情形?

    答案很簡單:預謀!此乃內神通外鬼,並企圖嫁禍於人的預謀!

    而其中的關鍵對象自以那自稱藉水遁逃回的張闊莫屬了------。

    這就是劉備為何要返回麋府的原因啦;與其趕赴巴塘渡口去找那已無從尋起或壓根不存在的案發現場,倒不如在這裡守株待兔,他相信只要綴住了張闊,很多急欲得知的疑問都將迎刃而解。

*          *   *

    三更;皎潔的半圓明月早已浮上了天際。

    蟄匿樹頂密葉枝幹的劉備此刻仍似獵豹般緊盯著張闊住所;對軍旅出身的他而言,偽裝埋伏本是司空見慣,尤其在武技上早攀至頂尖高手的境界後,劉備更已將「耐」字訣發揮到淋漓盡致的程度,所以即使底下至今還是毫無動靜,他卻始終保持警覺------。

    果不其然,這種等候便在遠遠屋瓦上的突傳輕響中打破了僵局。

    來者是一襲黑衣的漢子,從他落地的身手可看出輕功還算不錯;而這夜行漢才剛竄往張闊宿舍旁的牆角後,就立刻撮著唇吹了幾聲口哨。

    過沒多久,比黃蓋更提早使用「苦肉計」的聞聲張闊已佇著拐杖走出院牆,並開始和黑衣漢子低頭交談了起來------。

    由於跟他們距離不算太遠,所以劉備甭耗啥氣力即能聽到一個大致對話。

    「張兄,事情辦得如何?」黑衣漢子壓低了嗓音問。

    「有白虎哥及我兄長在居中策劃,還會有啥問題---」張闊嘿嘿一笑,又道:「麋家大小應是已全信了我那番說詞,傍晚託了個姓劉的官員便到『巴塘渡口』去查劫船案;嘿嘿,嚴老二現在僅須跟我一齊等看好戲就行啦。」

    那叫嚴老二的漢子亦怪笑附和著說:「你哥倆也真夠絕的,竟能想得出裡應外合的毒計;我嚴輿敢斷言,麋家遲早會被你們搞垮------」

    眼眸展露著一抹狠厲神色,咬牙切齒的張闊忽道:「豈止是麋家,我張闓、張闊兩兄弟更要叫周、蔣二賊的『筏盟』徹底煙消雲散!」

    略顯不自在的乾咳了一聲,嚴輿即趕緊改變著話題說:「呃---張兄,小弟此番摸黑前來,為的是轉告你大哥所交待之任務;張老大要你快些弄清楚麋家庫藏金窖的正確位置,以便安排下一次的行動方針,你瞭解了沒有?」

    「此事尚需花點水磨功夫;不過你們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就是;」朝嚴輿歪著脖子一瞥,張闊續道:「這批黃金倘再到手,賢昆仲即有更多的籌碼去霸佔江東吳郡了,兩位日後得意時可莫忘了我哥倆的好處喲------」

    用力點著頭,那精神大振的嚴輿拍拍胸脯說:「張兄寬懷,待招募人馬的本錢足夠,我兄弟便可往揚州搶地盤去啦;先前如何還不敢講,現今兄長既得張大哥借予顏、文二猛士,若得富貴,必與大夥共享之。」

    「好,這樣也不枉我為了賢昆仲而受皮肉之苦。」佇著拐杖的張闊滿意頷首道:「時刻不早了,你先回『槐塢』去向尊兄呈報此地的概況吧;待麋家金窖一有明確的下落,我再另行設法通知各位------」

    一拱手,嚴輿告別著說:「那麼小弟就恭候張兄的佳音;請多加保重!」

    劉備等張闊又一拐一拐的踱進屋子,立即從樹頂騰躍落地緊躡於宛如魎魅的嚴輿身後;腦袋中飛快盤算的他暗暗慶幸著自己運氣,假使所料無誤,此樁劫鹽鑣的謬轕或許這兩天內便能提早結案了。

    沒想到吃裡扒外的張闊,乃兄居然是那因行搶而白目到做翻了曹操老爹曹嵩及叔父曹德,導致引發徐州軒然大波的張闓啊---;但這快自封為「東吳德王」的嚴白虎與此事有何牽連?他胞弟嚴輿剛才順口提到兄長新得的「顏、文二猛士」,說的卻又是誰呀?

    收攝起雜亂無章的思緒,已追出城門的劉備瞧嚴輿又沿淮陰水路奔了數十里地,方在一個長滿槐樹的塢堤坡口停下了腳步。

    嗯,「槐塢」果然地如其名------。

    心想你們也未免太大膽了吧,竟把賊窩直接設在徐州附近港灣的山區裡---;不過如此安插卻倒頗合兵書敵明我暗要領,難怪麋家運鹽船隊會遭這幫人啃得連渣都不剩。

    趁歇喘的嚴輿還未跟幾丈外暗崗打訊息,劉備早在加速掠竄間將他踹進一處隱僻叢林內,並於對方呻吟前用出鞘劍鋒抵住了他喉頭!

    「不怕死的就嚷嚷看---;」面無表情的劉備把劍微微朝他脖頸輕送了些許,悄聲問道:「說,你們前天劫走的鹽貨放在什麼地方?」

    睜大了一對眼珠子,嚴輿像見鬼似的不答反問:「你---你是誰?」

    「我是誰無須討論,重要的是你再不回覆我的問題,閣下可能永遠沒辦法知道我是誰了---;最後一次機會,你招是不招?」劉備冷漠的復問說。

    「我招---我招了;」感覺人家的劍尖彷彿已刺入了肉裡,驚駭莫名的嚴輿忙答:「那五條船---五條船的鹽貨因尚找不到合適買家,目前仍然置留於---置留於---『烏江港』船泊區的幾座糧倉中------」

    儘管暫時放下心裡的隱憂,神色蕭煞的劉備卻兀自淡定著續問:「寨子裡有多少人馬?負責看護鹽鑣的又是哪一個傢伙?」

    畢竟只是個連三流都不如的武將,嚴輿在命如懸絲的情況下,怎可能再理會機密與否?馬上啥都不管的全盤托出道:「我們約莫有---一千五百多個兒郎;今天值守船貨的是---我大哥嚴白虎------」

    「這對張氏兄弟與麋家從前,倒底有何過節?又為了什麼要誣陷那周泰、蔣欽於不義?」劉備打鐵趁熱的追問著。

    「這哥倆以前似乎也是『筏盟』的人,但後來為啥原因脫離了組織,我就不太瞭解了;」吞著口水的嚴輿又說:「至於麋家嘛,有一次張闓醉後曾約略的提到,他幼時好像因偷了麋府一頭耕牛而遭家丁毒打過------」

    「聽說你哥從張闓那裡新得了兩名很能打的硬把子---;」亦學著陶商的痞賴嘴臉,劉備從鼻孔裡哼著問道:「他們叫什麼名字呀?」

    「一個叫顏良,和我們同樣是使大刀的;」嚴輿怕他閃爍的劍鋒一不小心再朝裡送,知無不言的說:「他另一位慣拿鐵槍的夥伴,名字則叫文醜------」

    愣了一愣;微感訝異的劉備頭一個反應是:怎麼可能?

    印象裡,這兩個枉死於二把弟刀下的牛人一直是袁紹在冀州勇冠三軍之哼哈二將,驟然出現於徐、揚州界處實在有點匪夷所思,何況還是替魅力值超差的張、嚴二賊賣命;但他再回憶了一下所有看過的歷史資料,卻發現二人不僅全無詳細的年齡籍貫,甚至連表字別號也都沒登載於任何文獻誌冊,那他倆在去到冀州前,又為何不能先來此處咧?

    想通了這點,劉備不禁釋懷的莞爾一笑------。

    嚴輿看對方展露出笑顏,不由得亦鬆了口氣;然而還未及出聲求饒,唇齒甫動的他早於人家忽拍腦勺間,即「咕咚」的翻身暈倒在地!

    將他舒舒服服的妥置在柔軟草堆上後,確定好方向的劉備已趁暗崗囉嘍兩眼一花剎那衝過了防線,直奔寨邊的「烏江港」船泊區。

    待他輕巧避開數道守衛關卡而遙遙望見里許處的港灣當口,卻猛聽得營寨已傳出一片警示鑼響;劉備先是嚇了一大跳,以為行蹤被發覺的他才剛懊惱自己粗心大意,正欲現身迎擊那幫子手段高明的敵人,又意外看到全傾巢而出的黑衣賊眾,目標居然是船泊區側正燃火把的無數快舟。

    「快!,抄傢伙,有王八羔子夜襲來啦;去通報兩位當家的---」

    「操他娘,打哪冒出這一大票狗崽子來?弓箭手,趕緊列陣啊!」

    「天爺,那是『筏盟』的旗幟!他們是想來黑吃黑的嗎?」

    隨同慌忙寨兵的目光一塊瞧去,烏江港西面那近百艘舟艇早穿進寨邊倉促接戰的幾十隻三桅船陣中,先聲奪人的引燃箭弩更使領頭數艦頓時燒起了一片熊熊火光;雖然槐塢寇眾亦於港灘開始張弓對射,可是零落羽箭非但難以制止對方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勢,缺乏將領指揮的散亂行伍沒多久還讓不少紅衫敵軍給殺上了岸------。

    見事有變化,擔心糧倉鹽貨將遭波及的劉備只略一猶豫,便在幾個起落間如離弦怒矢般往塢寨側西的那排木造房舍疾掠;果不出他所料,當劉備方伏身於其中一間倉庫的屋頂上時,正看到筏盟的人馬也已奮勇吶喊衝到了駁火陣前!

    「嚴白虎、張闓,『筏盟』來找你們算帳啦!還不滾出來受死麼?」挺槍破敵的一名為首壯漢,邊踢開那遭刺穿心窩的嘍卒屍體邊吼道。

    「周師兄,甭和他們多費唇舌了---」一條亦掄虎頭鏨金槍的高個漢子此刻正領另個持劍青年隨後殺至並狂怒喝罵:「若非子敬先生早識破這群鼠輩的詭計,咱不曉得還要揹多少口這種黑鍋;娘的皮,今天不徹底刨了整個『槐塢』,我蔣欽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26 01:37
第二十五章   烏江港  龍爭虎鬥     鉅鹿壇  封仙聚魔

    突然從某座糧倉裡傳出一陣陰惻惻的桀笑,那聲音的主人隨即戲謔著說:「老張,你瞧這些自投羅網的呆子,跟死人有什麼差別?」

    「來得正好,反正既已沒了當代罪羔羊的利用價值,主動送上門也省得我再赴九江找他們結清舊債;不過這姓魯的還算蠻機靈,抓回去獻給『大賢良師』,他老人家一定很開心------」跟在後面附和的,是一名統帶百餘黑衣賊眾且臉露猙獰笑意的提刀大漢。

    蔣欽不屑的往地上「呸」聲吐了口唾沫,惡狠狠的向糧倉門內那傢伙嗆道:「媽的!你嚴白虎算啥東西,居然敢說我們是死人?有本事的便別做縮頭烏龜,看我會不會在你身上硬生生戳出三十六個透明窟隆來!」

    「張闓,莫以為另結強援就能一手遮天---」周姓壯漢亦用槍尖指著剛接口漢子說:「打從你兄弟因濫殺無辜被我逐出了『筏盟』後,惡性難改的你豈止仍不斷想暗算昔日同袍,現在更勾結外人滅口劫財,企圖嫁禍於吾輩;周泰此刻若不清理門戶,誓不為人!」

    緩緩走出了糧倉,身後還跟著兩條魁碩大漢的嚴白虎又揶揄著道:「得了吧---;若換做是以前,我嚴白虎和他張闓或許還會吃你們這一套過門,如今『筏盟』已覆滅在即,你兩個憑什麼在這裡唬大唬二的?」

    「臭賊,我撕爛了你滿口放屁的嘴巴!」搖動金槍的蔣欽忍不住便要衝上去。

    猛被那叫子敬先生的魯姓青年拉住;他趕緊在二者耳畔低聲的提醒說:「兩位千萬留神,嚴白虎背後那一對漢子好像有點古怪------」

    一直按兵不動的張闓這時忽又煽風點火道:「嚴佬,難得貴客大駕光臨哪---;你可要叫顏良、文醜殷勤點,切莫讓人家說咱怠慢了呢!」

    獰邪一笑,亦拎著三叉兩刃刀的嚴白虎聞言就回過頭號令著說:「顏伯昌、文季平,替我們哥倆好好招呼一下這幾位客人吧------」

    躬身轟諾,那眼神極為木然的二猛士即往前大踏步一站,且已亮出了各自慣用兵器;面容微顯臘黃的顏良手裡是一把名叫「幻魔鍘」之厚背薄刃大砍刀,而紫膛臉文醜則是拎了桿黑精鐵打造的「烏錐穿甲槍」。

    逕朝那年輕的「子敬先生」身前一擋;夷然不懼的周泰、蔣欽也分別鎖定了交鋒對手,均握住金槍靜待敵人的出招------。

    往下俯視的劉備一瞧便曉得情形不利於「筏盟」;原因無它,一來是雙方氣勢懸殊,再者是周、蔣二人不自覺中已先喪失了制敵先機。

    兩邊皆各千餘的人馬此刻早就已停止了惡戰,全摒息凝神的觀看自家主將與敵人對決;於是在宛若霹靂的暴喝聲中,文醜那桿猝化做一團黝黑氣旋的鐵槍,即搶先刮向了五步距離左右的周泰胸脅部位!

    另一邊,「幻魔鍘」亦在顏良的倏揮間頓分三道寒芒速襲著對手;而當蔣欽還弄不清何者為真、哪刀是假,這數抹凜烈之刀鋒竟又劇變陡生的驟合於一處,力道威猛無倫的往他脖頸橫砍而來!

    名曰幻魔,果然走勢極盡怪異之能,令人防不勝防------。

    皆打從心底暗自佩服那敵對者的超凡武術;然而話雖如此,周、蔣二人可無閒暇再去細窺來招的破綻,雙槍不約而同的併舉剎那,已各使出本門藝業的「天罡追魂」七十二式槍法迎擊!

    一雙雄渾勁氣便挾帶著狂捲風沙撞偏掉文醜、顏良手中的刀槍準頭,並趁迂迴騰翻之際頻點他們上盤多處要害;尤其是周泰這員江東虎將,金槍爍指之際居然還能不時佐用「軒轅伏龍掌」擾敵,怪不得日後可以在千軍萬馬中連將孫權救出了兩回------。

    蔣欽雖無周泰那身槍掌兼具的本事,不過由於致力苦練師傳的金槍絕學,火侯造詣反而略勝了周泰些許---;因此儘管文醜的槍勢狠辣,顏良刀法變幻莫測,一時倒也奈何不了這對號稱「九江雙傑」的師兄弟。

    已跟嚴白虎會合的張闓看新收二士久戰不下,先偷偷和狼狽為奸的夥伴交換個眼色,就提著他那把呈弧狀的鬼頭大彎刀忽朝周泰背脊處斬落!

    嚴白虎的三叉兩刃刀亦在此時襲往蔣欽側頸;速度之快,如同雷殛!

    一旁掠陣的魯姓青年見狀不由得焦急萬分,大喊了句「小心!」後,即揮劍朝距離較近的嚴白虎刀刃上截擊;而當他出手的那一刻,另一個聲音也於槍尖疾閃中同時暴喝著道:「不要臉!兩個打一個嗎?」

    劉備細瞧此人不禁暗自訥罕,原來那是一名和趙雲差不多年紀的持槍少年;槍法雖沒子龍那般精妙迅猛,但他頗得「快」、「狠」、「準」三字訣要領的招數,還是令偷襲的張闓不得不迴刀擋架------。

    「廖化!你瘋了是不?居然幫起外人來---」張闓邊躲邊斥責著問。

    「大寨主,您這樣幹不太對啊---」讓劉備瞠目結舌的廖化既收攔阻之功,便也停下了手中點鋼槍退讓一步的質問說:「所謂江湖有道;人家已跟咱的代表在鬥將了,二寨主和您剛才的行逕---難道不怕惹人非議麼?」

    趁機靠近的恚怒張闓故意裝著解釋模樣道:「小孩子懂些啥?我們這麼做是另有道理的;喏,你不信的話就看看二寨主那裡------」

    廖化隨即半信半疑的順著他目光瞥去,但除了見招式微亂的魯姓青年漸給嚴白虎逼往角落外,並無其它特別之處;正要開口詢問,卻突然發覺大寨主手上的刀刃竟已快砍到了自己後腦勺了!

    在這同時,魯姓青年也恰被削至的三叉刀磕飛長劍;而周泰、蔣欽在心神一分之下,亦讓文、顏二人均逮住難得的誅殺機會------。

    顏良的「幻魔鍘」斬擊目標是周泰面門,而文醜那桿黑旋風似的「烏錐穿甲槍」,居然筆直刺向了蔣欽避無可避的心窩要害!

    劉備終於出手了---;兩抹彷彿來自九天雲霄的黑白寒芒先是點歪了嚴白虎及張闓手中兵器,接著更隨他翩翩飄動的翻飛身影,倏化迅捷的凌厲長虹直指向文醜、顏良的喉頸重鎮處!

    沒錯,典型的攻敵所不得不救之策------。

    眼神仍木然的二人反應可毫不遲頓,拖刀迴擋的顏良一藉卸勁勢頭便在幾個後空翻中躲開了來劍追擊;文醜則矮身一滾,槍尖逕刺敵蹤下盤!

    未與二者纏鬥;踏住槍尖旋落數丈外的劉備等眾將皆訝然注視著自己,方劍歸雙鞘的質問張闓說:「你是用什麼邪術控制了這兩個人?汝等劫糜家鹽鑣嫁貨於『筏盟』之事,又想如何了斷?」

    嘿嘿怪笑著,張闓面色陰騖的反問道:「好小子,你又是誰?」

    忽露金童也似的微笑,劉備大方表明身份的說:「聽過『涿鹿亭侯』暨『左將軍』兼『討寇樞密使』的名頭嗎?在下劉備字玄德。」

    臉龐先是一陣錯愕的扭曲,愣了半响的張闓回過神後才仰天狂笑著道:「好,好極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大賢良師』如果曉得他的仇人今日臣服此地,我張某不想升官都難------」

    「你指的是張角對吧;怎麼,他已提前自封了這稱號嗎?」劉備諷刺的問。

    「姓劉的,不要以為如今身居顯貴就洋洋得意,在我師父眼中你便像滄海一粟,微不足道---」張闓惡狠狠的瞪視著劉備,又繼續自吹自擂的說:「他老人家現在已盡得四方民心,鉅鹿總壇創建之『仙界門』及『修羅會』更是人材鼎盛、囊括各州;你想與之抗衡無異是逆天行事,螳臂擋車!」

    模樣有如小學生般認真的點點頭,劉備補充著道:「我懂,就是你們說的『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嘛,對不?」

    聞言一呆;聽他講得出組織愚民「切口」的張闓心想這小子莫非也贊同師父理念,即話風一轉的說:「你的悟性還不算太差,如能誠摯悔過歸降,我師父或許會饒爾一命,甚至破例拔擢喲------」

    「那---」手一指旁邊的顏良、文醜,尚未「吐槽」對方的劉備忽問:「這兩位仁兄在『大賢良師』麾下,封的是什麼官爵呢?」

    「顏伯昌目前為『仙界門』神兵營的『護壇元帥』,文季平則暫任『修羅會』獄吏團的『羅剎令主』;劉老弟的條件遠勝凡輩,若率眾來投必得帝君師尊的重用------」張闓嘗試著說服他道。

    「不幹,與其被你們搞成這付行屍走肉的樣子,倒不如回去做我的討寇欽差來得有趣---」誰曉得劉備還沒聽完,便大大搖頭的說:「張闓,你今天只有一條活路可以選擇,第一是就地解散『槐塢』人馬,並隨『筏盟』將鹽鑣送返麋府說明一切,第二是立即回復顏良、文醜的神智;若沒照辦,劉某保證你再無機會看到等一下的日出。」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26 01:46
第二十六章   攝心咒  張闓伏法     蕩寇劍  群豪來歸

    三角眼又隱約閃爍惡毒之色,滿心不是滋味的張闓才正要出口喝罵,嚴白虎卻已揉著兀自酸痛的手腕搶先斥道:「不識抬舉的蠢貨,暗地傷人的狂妄鼠輩---;嚴爺倒想瞧瞧,究竟誰會見不到今天的太陽!」

    笑容倏斂,劉備神態狠厲的警告說:「嚴白虎,你若認為有張闓背後暗黑力量的支持便可去江東當橫行無阻土皇帝,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意念---;否則劉某它日若領軍南下,第一個剿滅對象就先挑你殺雞儆猴!」

    猛一揮臂,張闓終於忍不住大喝道:「顏良、文醜聽令,速將此人就地正法!」

    「遵諭!」復往前一站,仍面無表情的兩人頓成聯手夾擊之勢。

    剛偕蔣欽、魯姓青年與廖化走到他身旁,周泰向劉備低聲示詢:「劉大人,那兩個傢伙委實難纏得緊,還請容許我等助您共抗強敵。」

    「請周大哥及諸君寬懷---」對周泰親切一笑,胸有成竹的劉備亦悄聲答說:「備此舉並非不自量力,實則想幫他二人脫離魔掌,惟於斡旋之際方能從中取事;倘備力有不怠,屆時再勞駕各位相助。」

    話一說完,劉備即瀟灑踱進了顏良、文醜的攻擊範圍內,而且還閒負雙手等候兩人先行出招---;他決不是故意賣弄托大,只因這動作雖以誘敵為主,卻也能方便察覺張闓控制對方的若干蹊蹺破綻。

    就在「烏錐穿甲槍」及「幻魔鍘」驟臨腹背瞬息,錯步斜閃的劉備已看出他們脖頸均圍著非鍊項圈;不過此刻可沒空研究那東西是否即屬鉗困二者心智的關鍵物品,原因是和剛才各自為戰的情況相較下,顏良、文醜這時構成的火力網乃是以幾何倍數來計算。

    「龍淵」、「墨陽」雙劍勁氣便趁槍尖刀鋒擦過肩側的空檔,陡化成一對無形箭矢分襲向文醜前胸與顏良的右腹!

    他們的絕佳默契就在這剎那間,發揮到淋漓盡致的境界。

    只見兩人並未忙著抵擋自身的威脅劍鋒,而是採取彼此掩護的交替攻守戰術;因此當鐵槍、鍘刀從容迎截來劍後,二者隨即施展平日久練的「天鍘地錐陣」,準備將對手擊殺於綿密串接的鋒銳刃影中。

    百餘招彈指即過,在場的兩千多人無不瞧得目瞪口呆------。

    劉備當然無懼於兩人這種類似車輪戰的打法;他之所以費恁多功夫在此一役,除欲摸清顏良、文醜陣勢裡難以察覺的防禦死角外,更是為了要探悉張闓到底是如何藉由那條奇特項圈來操縱被蠱惑者身心的門道。

    可惜的是目前縱已找出他們幾個細微弱點,但仍未發現遠觀的張闓與二者有什麼詭異互動,三方甚至連眼神都沒交換過一次。

    漸把蓬射的飛揚刃勁漸縮為護體芒罩,正謀對策的他一邊隨手拆解兩人犀利招數,一邊想著要怎樣才得以突破這幕僵局;不料劉備此舉卻引起了「槐塢」賊眾以為敵將就快敗陣的誤會,響徹四周的欣喜歡呼豈止讓「筏盟」群豪及廖化各捏一把冷汗,也惹張闓做出一個令劉備犯疑的小動作。

    他忽將右掌置於唇邊,不知在指頭間吹著什麼東西------。

    果然;原本招招致命的顏良、文醜等張闓掌心一離開嘴巴,槍尖及刀鋒居然改往劉備的腿臂關節下手,擺明是想把自己生擒活捉!

    當機立斷;已作好決定的劉備便趁此詐敗假像逐朝張闓那裡緩退,直待這傢伙面露狡滑的笑意,雙劍爆漲晶球才猛的炸向來襲槍刀!

    顏良、文醜哪猜想得到對方劍勢竟能在瞬間由弱轉強,不僅頓遭劉備絞丟了手中武器,猝閃不及下還各被劍柄重重的擊在後頸處;而當傻眼的張闓正瞧著他們慢慢踣倒於地畫面,人家的右手劍早已直挺挺指住他喉嚨。

    忙舉刀桿擋架,張闓身邊的顏白虎亦再掄三叉刀上前助戰;不過這兩位仁兄可沒顏良、文醜的本事與默契,也給倏掠寒光磕拋兵刃後,顏白虎已似斷線風箏般讓人一腳踹飛數丈遠,轉頭欲逃的張闓則方跨出一步,就挨劉備「飄絮定山掌」打了個狗吃屎------。

    「拿來!」踏住張闓翻仰的胸口,劉備即伸手向他喝道。

    「你---你要我拿---拿什麼?」張闓滿嘴是血的問。

    腳下突然一用勁,他便在對方「軋」、「軋」驟斷數根肋骨的哀嚎聲中再次說:「交出你遙控顏良、文醜的東西,否則我還會繼續的踩。」

    「不---不要再踩了;我交---交給你就是啦------」疼到臉色泛白,咬著牙嘶嘶喘氣的張闓即緩緩從腰間掏出一小支綠竹哨遞給了劉備。

    仔細觀察指間這碧綠玩意---;劉備把腳移開後又簡潔扼要的問:「該如何解除?」

    抽慉的面龐乍現一抹邪惡笑容,張闓怨毒的揶揄道:「別妄想啦;若不按程序照師尊的獨門---手法施行,你只會---弄到他哥倆變成毫無思考能力的---的白痴,卻永遠都解不開那道『攝心咒』------」

    「這副哨子跟他兩人脖頸上戴的項圈有什麼關聯?」心頭一驚的劉備繼續板起臉追問著:「究竟要怎麼解?你再不老實講,我一劍宰了你!」

    突然呵呵怪笑,抹去嘴角血漬的張闓隔了好一會方傲睨答說:「姓劉的,你殺了我也沒用;普天之下,惟獨我師尊才---才曉得解法------」

    厭惡的怒視對方,劉備此刻早已懶得再向他逼供,拎著綠竹哨就要去察看暈在沙地的顏良、文醜---;但劉備剛一轉身,張闓已快速拾起了嚴白虎適才掉落於旁的那桿三叉刀,奮力的往仇人背脊猛擲!

    「留神,有暗算!」「卑鄙畜牲!」廖化和「筏盟」群豪齊聲驚斥著。

    然而他們還未呼畢,瞧都不瞧的劉備左腕僅微微一抖,那抹冷電早將疾射的三叉刀又反磕回原處,筆直插進已圓睜雙眼的張闓左胸!

    先向群英頷首示謝,劉備便又心情沉重的走到顏良、文醜身邊------。

    「『槐塢』賊眾聽著!你們的頭兒全都倒啦,再不拋下手中兵刃,張闓就是各位的榜樣------」周泰見大勢已定,亦即開始著手招降工作。

    看了廖化一眼,蔣欽便讚賞的道:「有膽識!廖兄弟願不願意和咱交個朋友?」

    「三位風采小弟神往久矣,此乃廖某之幸---;」廖化丟下了槍拱手謙依,又悄聲問說:「蔣二哥,貴屬與這個劉大人---亦是初會麼?」

    點點頭,眼露敬佩神色的蔣欽坦言道:「劉使君有勇有謀;咱今日若沒他仗義相助,咱『筏盟』可真是一敗塗地,栽到了姥姥家啦------」

    廖化剛想再問些什麼,卻突然聽那協同善後的魯姓青年於龐笑著說:「我們若要感謝劉大人,直接過去不就得了?廖兄弟,你也一齊來嗎?」

    這義氣相投的三人很快即已走近至劉備身邊,可是當他們一看到救命恩公發愣的表情,卻不禁亦跟著擔憂了起來;是的,無論是誰見到顏良、文醜那條深紮肉裡的恐怖頸圈,都同樣會有如此的反應------。

    「是子敬先生;公奕、元儉,你們也來了?」劉備苦笑著招呼。

    「魯某豈敢當得『先生』二字?恩公還是喚肅『子敬』吧---;」魯肅剛躬身回答,訥罕人家知己甚詳的蔣欽已順著他視線問道:「恩公,他們脖子上那---那像皮革的套牢物件,是什麼---什麼鬼東西?」

    不解的搖搖腦袋,仍拿著綠竹哨在苦思的劉備一臉茫然說:「備也不怎麼清楚,僅曉得若搭配這哨子便可控制其行為;張闓臨死前稱它叫---『攝心咒』。」

    「天爺,那是哪門子邪術---;」聽到頭皮發麻,臉色微變的廖化又問:「此物既恁的歹毒,恩公何不就逕行拔除他們的項圈?」

    再度頹喪的搖著頭,劉備略一翻掀文醜肩頸的圈沿解釋道:「它附屬的環釘已紮入被鉗者頸部要穴,倘冒然抽離恐即為害這人的精神意識;這手法係鉅鹿郡張角所創,要解開恐怕需費一番周折------」

    接著,站起身來的他又望著大夥悽然著笑說:「你們莫再恩公長、恩公短啦;倘不嫌棄,備與各位今後便以兄弟論交。」

    正當眾人大喜過望之際,那忙著收編「槐塢」人馬的周泰卻已奔近前來嚷道:「糟啦!嚴白虎那裝暈的賊廝鳥,居然不見了------」

    蔣欽聞言也是一呆,隨之神色慌張的驚問:「那怎麼辦?張闓一死,咱可只剩嚴白虎這個人證了;師兄,他一定是趁咱不注意時偷溜走的,帶傷之餘應該還跑不了太遠,我現在就帶兒郎們去追!」

    「公奕,甭追了------」將綠竹哨放入懷中的劉備忽攔住了蔣欽說。

    「恩公,那嚴白虎乃是這樁劫案的主謀之一啊---;他一跑,咱『筏盟』豈不成為百口莫辯了?」周泰一抹頰鬢的涔涔汗珠,亦緊張的問。

    「放心吧幼平,他弟弟嚴輿早給劉某點倒在『槐塢』入口的草坡邊---」按了按這未來得力戰將的肩膀,劉備神色自若的道:「而且即使張闓沒法子復活講話,你也不必怕清譽受損;再說,還有劉某在此呢。」

    一拍自己有傷疤的額頭,周泰恍然悟笑著說:「對啊,我都忘了您是---您是---;唉,恩公果真高明!有見地,有見地------」

    魯肅這時忽在那「三槍客」的耳畔低語;過了好一陣子,周泰便領著他們及所屬人馬跪倒於劉備面前道:「我等受使君活命之德,且知大人係奉朝廷聖旨剿滅匪寇;『筏盟』今起願歸使君麾下,萬乞主公不吝收錄!」

    「各位能棄暗投明,實乃國家之福---」劉備待邀群英起身後就說:「嚴白虎此去可能會糾張闓餘黨二度尋仇,咱當務之急是先將遭劫鹽船立刻運回麋家,並救顏良、文醜脫困;等此間事了,再設法追緝嚴白虎歸案,盼諸君群策群力,不畏艱辛,為國除害!」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27 05:56
第二十七章   釘封魄  針鎖天靈     掌引魂  勁解毒梏

    留蔣欽駐守槐塢,並遣魯肅回九江整頓筏盟餘舵移防等事項後,劉備即偕周泰、廖化押送運鹽船隊及戒護顏良、文醜先返抵徐州麋家。

    見準妹夫未即兩日就真把鹽鑣奪回,還收錄筏盟滅了潛伏賊寇,麋氏昆仲可是笑到連嘴都合不攏了;待將嚴輿、張闊及張闓屍體一併送官究辦,兄妹三人便與他商議如何著手醫治這兩個仍昏迷不省的漢子。

    「玄德,脅鉗他兩人之器物可委實毒辣得緊;你說這是『太平道人』控制下屬的媒介嗎?」麋竺探完併列偏廳擔架上的二漢,不禁皺著眉問。

    檢視那枚綠竹哨,心情沉重的劉備良久方嘆氣著答:「依備上次和張角交手的經驗研判,此人確有製作這種祟厲物件的本領------」

    「像這種冷血嗜殺的邪教幫凶死掉就算了,玄德又何必費盡心思去救---」兀難釋懷他們屠戮船隊鑣丁的仇怨,麋芳一臉不屑的插嘴問道:「何況被張角那廝歹控的人還不知有凡幾,咱怎可能救得完?」

    「話不是這樣講---」劉備耐著性子向他開示的說:「劫屠鹽船人眾前他們即被梏鎖了心智,咱豈可妄以『冷血嗜殺』罪名加諸其身;來日拯救中原千萬百姓誓必征戰各地為惡軍閥,此二人身手卓絕勇武,正是朝廷急需的人材,我們能救活一個是一個------」

    又瞧了擔架上的兩人脖頸項圈一眼,怵目驚心的麋竺接口問道:「倘如使君所說,竺雖耗麋家田產傾救之亦無怨矣;但他們所受之戕害卻非一般藥石得以化解,不知玄德對此可有因應之策?」

    「備也正為此事傷透了腦筋---」將那枚竹哨子置於几上,毫無頭緒的劉備苦著臉喃聲說:「那圈釘針植入頸項的手法奇特便算了,連綠竹哨與此物有何關係,我們目前亦所知有限;看來劉某若不逕往冀州的鉅鹿賊窩再跟張角周旋一番,實難救此二人------」

    「事情未必全無轉圜之機會,劉公子且先莫獨赴險境---」進廳就不發一語的麋萱這時忽道:「天下可解那環釘者,或許並非只有張角而已。」

    眼睛頓時一亮;劉備剛要啟齒相詢,素知胞妹之能的麋芳早搶著問:「妹子,妳這大國手是不是早瞧出了什麼端倪來啦?唉,我都忘記妳的醫術已直追仲景先生;有妳在此,咱就甭再另請大夫了------」

    俏頰一紅,麋萱瞪著他說:「我只是講『或許』,小哥別打岔;」言畢,她又問劉備道:「請教劉公子,之前可曾耳聞商紂的『天殿五刑』?」

    幸虧在求學時期有對歷史下過不少苦功,微微一怔的劉備立刻回答道:「備學淺識薄,僅記得『炮烙』、『剖心』、『醢脯』及『殘肢』、『針插』等名稱------」

    「相傳紂王愛妃妲己甚寡言笑,惟聽死囚哀鳴之聲方有歡容---」嘉許的點點頭,神色肅穆的麋萱接著說:「商紂為博笑顏,即於『朝天殿』上遍設殘酷刑具戮殺囚眾以供其觀覽;宰相比干因直諫獲忌,遭妲己藉摘『七竅玲瓏心』以治病為由剜挖心臟而死。」

    見三人皆摒息傾聽,她又復道:「此乃『剖心』酷罰的來由,但我義父後來陸續參酌殷周兩代的相關文獻,卻意外得知妲己此舉並不是只純粹想殺人取樂---;其目的簡單得很,便是要研究如何控制犯囚的心神。」

    「天啊!居然恁的殘暴---」不禁額冒冷汗,麋芳強忍作嘔的問:「不過小妹,這和顏良、文醜脖頸上的勞什子項圈有何干係呢?」

    「因她不久就發現了人心決非是鉗挾神智之臟器,而且還透過其它極刑捉摸到頸椎與腦袋,方是掌控行為的重大關鍵------」劉備補充解釋著。

    頷首以示答案無誤,麋萱又繼續述說:「於是妲己日後即唆慫紂君另創『針插』嚴刑---;這狐媚子雖還未竟全功就被周武王率軍覆滅了殷商,但此法亦已漸趨大成,且被她的門徒秘密流傳了下來。」

    聽得嘖嘖稱奇;麋竺這才恍然大悟的問:「妹子,妳是說他們給張角施用的環釘,便淵源自---妲己傳下的殺人刑術?」

    「可能性極大---」離座走至擔架旁的麋萱待稍加翻動了兩人腦勺,就愈加肯定的回答:「假如萱兒沒猜錯,他們應該全被各紮了五支『封魄釘』,並由頸椎那制腦處為遙鉗主針;哼,好歹毒的『針鎖天靈』!」

    對她陡增信心;劉備不禁又拿起竹哨詢問:「萱妹,那此物的作用是------?」

    聽心上人這麼稱呼,麋萱儘管暗自竊喜,卻仍保持鎮靜的推敲道:「劉公子可看一下他們後頸針尾處是否內呈中空---;依我的判斷,張角必定已突破該法的局限障礙,能藉哨音催眠遭控者的意識。」

    俯身細察,眼力極佳的劉備已瞧出那釘針尾端內果然是呈現中空狀態,大喜過望之餘忍不住即向她打揖著說:「萱妹既能道出其中奧秘,尚請惠予援手,以救兩位壯士於困厄;備感激不盡------」

    「你別焦急呀,這種旁門左道困難的是抓不住起先頭緒,如今咱既已弄清它的徵結點,區區幾支釘針想來還考不倒萱兒;」本欲問他要如何感激,然而女孩子家畢竟面皮薄嫩,臉龐酡暈的麋萱只欠身還了一禮便道:「但拔除此針需內力深厚之人佐助,萱兒想請劉公子在旁幫手。」

    「備願替萱妹效犬馬之勞------」劉備毫不猶豫就脫口的答允說。

       喚侍婢擺好了諸般灸具、藥箱及應用物品,麋萱等他把顏良、文醜移往榻墊盤腿坐穩後,即烤妥數針先紮兩人胸口「膻中」周圍要穴護其心脈,接著便再往頭頂「百會」、舌下「廉泉」沿腹間「商曲」、「太赫」、「中注」、「肓俞」各處紮滿銀針,再以刀片割裂他們脖頸針插部位的圈革及少許肌膚,防止抽取釘針時勾斷兩人的重要經絡。

    待一切就緒,她才向劉備叮嚀道:「劉公子,現在即請公子將真氣緩送至患者的背部『大椎』穴,逐朝頸肩脈絡上移逼出釘針;切記千萬不可硬撞紮釘處,否則恐因針尖誤碰椎骨而導致病家的腦神經癱瘓------」

    點頭示意瞭解;也盤坐於二人身後的劉備等氣聚丹田,便在掌心分別按其腰間之餘,開始把兩股雄渾的內力緩緩輸進了對方穴道,並依麋萱吩咐勁運背脊,要先抽取顏良、文醜側頸釘針。

    麋萱起初還擔心劉備氣分二處會力有不殆,可是見他運功才不到一盞茶時刻就漸使兩人脖子邊的一支釘針外露寸許,倍加敬服中亦即趕忙用手上的金製小鑷鉗,挾起那色作淡紫的腥臭鋼釘盛入鐵盤裡。

    很快的,頭冒熱氣的劉備便已陸續將他們頸邊另三支釘針逼了出來;目前他正集全力於二人後腦處,準備一舉拔除那根主釘------。

    就在這緊要關頭,劉備先是發覺里許處的屋簷驟傳衣袂飄臘聲響,接著即聽護守廳外的周泰、廖化猛然喝問說:「是誰?全給我站住了!」

    依落地足音研判,來者應有四人,且個個身手不弱。

    一陣洪亮的狂笑聲首先傳入了廳內,那獰笑漢子雖曉得麋府四周圍已擁聚近百個武裝家丁,仍不以為意的嗆問道:「兀那狗熊般的龜兒子,你們當中哪一個是劉備呀?叫他出來試試我『巨靈神』八角鎚的手段!」

    周泰聞言大怒,將槍桿尾朝青石地板重重一敲,便反唇相譏的說:「不開眼的下三濫,毛未長全的路倒屍!你們這從不知名鱉洞鑽出來的四條活王八,遇到我周泰就已算是盡頭了,還想來見你哪個爹?」

    另一名嗓音低沉的怪漢忽道:「『仙界門』的上官兄,你和『大力神』何兄弟再不料理那條莽撞畜牲,咱『修羅會』的『牛頭』、『馬面』,可迫不及待想先超渡了他咧------」

    虎目怒睜,斜豎鏨金槍的周泰往前一站,威風凜凜的喝罵說:「我操你娘的祖宗十八代!兩隻鬼臉蛤蟆,現在咱即瞧瞧是誰會超渡了誰!」

    他身邊的廖化此刻亦踏上了一步道:「周大哥,讓化來打發這四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傢伙;您幫小弟掠陣,莫讓外敵無端滋擾了主公。」

    「兩位兄台,將他們交給我等吧---」那正率領眾家丁來援的糜府新聘武師一揮手中兵刃,便也大馬金刀的說:「護衛宅邸是咱的責任,不給這些上線開扒的宵小一點教訓,還真以為此間無人了呢;弟兄們,上!」

    劉備暗呼不妙;果然,就在那四人的桀笑聲中,群起而攻的眾家丁立刻慘嚎連連倒成了一片,其中---自也包括剛才奮勇出陣的那名武師。

    「大膽狂徒,吃我一槍吧!」廖化見這掄斧武師瞬間即被鐵叉戳破胸口,點鋼槍尖頓分兩抹寒光疾刺仍在恃強屠戮的「牛頭」、「馬面」;而守在廳門前的周泰亦於叱吼聲中,硬是接下了又砸扁另位武師腦袋的「巨靈神」一對八角銅鎚,及「大力神」手中的碩長狼牙棒!

    「噹」、「噹」激響大作,虎口差點震裂的周泰等三人各退尺許後,便悍不畏死的復挺兵刃再度和他們打成了一團---;因關注外頭情況而險些運岔真氣的劉備一聽廖、周二人目前儘抵擋得住來犯四敵,這時方傾全力對付顏良、文醜後頸的主脅釘針------。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27 06:04
第二十八章   風波惡  力誅仙魔     階下囚  怯敘魍魎

    麋萱一面緊張留意著廳外突發戰局,一面憂心忡忡盯視劉備這裡的進展;又隔了約莫半盞茶時刻,顏良、文醜腦勺的「封魄釘」終於忽在微微轉動剎那間,就「波」聲鬆離了二人頸椎深紮的傷處!

    「成啦!」分挾兩枚略短主針的麋萱一聲喜呼,即掏絲帕替閉目歇息的劉備抹去額鬢汗漬;睜開眼睛向溫柔的她微笑示謝,劉備等把兩人安置回擔架上,便對麋萱輕聲細語的交代:「妳留在這裡幫我照顧那兩個大塊頭,劉某去外面應付那票流氓;看樣子從今日起可得多燒香拜佛了,否則一堆牛鬼蛇神都怎跑進門來尋我的晦氣------」

    而當麋萱給他逗笑的同時,廳外拼鬥也已產生了急劇變數------。

    先和「牛頭」、「馬面」交上手的廖化畢竟功力尚淺,點鋼槍雖仍舞得密不透風,但在兩柄「三戟叉」的夾擊下,早沒了之前那種凌厲狠勁;周泰則槍掌雙飛中暫還未呈敗象,但因狼牙棒及一對銅鎚皆沉猛兵器,他的鏨金槍卻也僅能採取守勢,且難力磕敵刃。

    聞訊又率數十家丁趕至的麋氏昆仲見他走出廳門,沉不住氣的麋芳已搶著道:「這四個賊骨頭好橫,一照面就傷了咱十多名兒郎,連剛應聘的『刀俠』王大哥及『天山派』洪師傅也已死在他們手裡------」

    有層層武師保護的麋竺亦臉帶憂色說:「聽說對方是『仙界門』及『修羅會』的所屬---;天爺,那都是些什麼怪誕的江湖組織啊?」

    「抱歉,因備而累及整個麋府了---」甫耗大量內勁導致面容略顯蒼白的劉備愧疚著道:「兩位兄長無庸掛慮,劉某誓死以維府上周全。」

    語畢,他已身似鬼魅般切入了鎚棒鐵叉的攻擊圈中,並在劍氣連連磕歪五件兵刃時拉回壓力驟消的周泰、廖化------。

    「主公,您---您沒事吧?」被劉備臉色嚇一跳的周泰關切著問。

    氣喘吁吁的廖化胡亂一抹滿頭汗水,也歉赧著說:「未能貫徹警戒使命,還勞駕主公親自出手,屬下實在---實在慚愧得緊------」

    「兩位辛苦了,伯昌、季平得脫刑梏,皆賴二君護衛之力;」示意他倆暫退至身後,劉備忽向那四人笑著道:「剩下的麻煩,即交由備來處理吧。」

    斜眼揪著對方早已空空如也的雙手,那位複姓上官的「巨靈神」強忍住右腕的酸麻駭視著問說:「你---你便是劉備?」

    「在下正是---;」點了點頭;趁機回復體力的劉備亦問:「你們是『仙界門』及『修羅會』的人嗎?還沒請教各位的萬兒?」

    「爺爺我就是『巨靈神』上官鳴;」雖震驚於人家適才那手快劍,嘴上仍硬梆梆的他朝隔壁使棒大漢一指,傲然回答:「他是我『仙界門』的搭檔,叫『大力神』何曼------」

    還在訥悶這「大力神」和黃巾賊裡號稱「截天夜叉」的何曼是否同一人,劉備已聽上官鳴又手指著「牛頭」、「馬面」說:「那兩位是『修羅會』的朋友,一個是拘魄右使『牛頭』羅學宏,另一個則是------」

    「拘魄左使的『馬面』叢烈,不必問了!」驢臉漢子不耐煩的道。

    先瞧了瞧羅學宏鼻子下方的銅環,再看陰騖長臉的叢烈一眼,莞爾的劉備強忍著笑意又問:「我可真是服了你們的『大賢良師』,居然能找到這麼適合的人選來任此職務;那---貴會也有黑白『無常』嗎?」

    「等你到了咱的鉅鹿總壇,即見得到我們的『勾魂』雙使!」尚不服氣劉備剛那電光石火的劍招,羅學宏叫陣的吼答。

    「四位找到這兒,想必便是透過嚴白虎的唆慫---」親切微笑頓變臘月寒霜,劉備語調似冰的說:「此人乃麋府那樁鹽鑣劫案主謀之一,劉某正愁尋他不著;你們若告知他的下落猶可免於一死,否則---哼!」

    羅學宏目露兇光的問:「這麼說來,你是不肯乖乖隨爺們去閻羅殿應卯囉?」

    蔑視著這銅環穿鼻的傢伙,劉備不屑的答道:「若單憑四位,就免談了吧;套句老掉牙的說詞:『即使我肯,我的雙劍卻未必答允呢』------」

    回應他這答覆的,是叢烈與羅學宏疾刺腹脅的兩柄「三戟叉」!

    右臂倏抖一道晶瑩虹彩,後發先至的劉備用快劍先逼退了勾魂二使,復趁餘勢將劍尖化成漫天星芒,遍罩紛持鎚棒暴砸的仙界雙神!

    別看那傻大個子般的上官鳴與何曼似只擁有一身蠻勁,面對鬼魅般敵人迅捷如電的迴襲,沉重的狼牙棒跟一雙斗大銅鎚仍舞成了漫天杵影及兩團黃光,反擊著劉備那輕若綿絮的飄忽身影!

    後面,捲土重來的「三戟叉」亦分左右,狠刺他欲待斜避的下盤!

    猛吸一口真氣,已藉著猝點狼牙棒端之勢凌空躍起的劉備便在那陣急速轉動間,把數道嗤嗤作響的如矢劍氣射往了四漢正仰頭呆瞧面門!

    齊聲哇哇怪叫,也趕緊分朝四個不同方向滾地閃躲;然而他們才剛扭腰撲跌,卻驚覺如矢刃電竟已更改了準頭啣追自己的頭顱不放------。

    「老子就不信這個邪!」上官鳴的左鎚雖已被龍淵劍「噹」聲震拋,大喝了這句話後居然拼命揮舞著右手僅存兵刃,撇下那發愣的何曼驀然奮躍至劉備面前,亦鎚與身合的暴襲敵人天靈蓋!

    得以緩過氣來的羅學宏及叢烈見狀,也在低斥時一塊返身躍迎,並灌注畢生功力將手裡鐵叉猝射尚處於半空中的劉備下腹!

    一對劍影驟化為傾洩濂瀑迴兜著三項武器,首當其衝的上官鳴即在右鎚再度脫手之餘,滿嘴噴血的摔出數丈外;而叉戟倒刺胸口的羅、叢二人更是簡潔俐落,雙雙慘呼的同時早成了碎剮屍骸跌仆於地------。

    墨陽劍便在劉備穩穩落腳那刻復指仍張嘴愣瞧的何曼腦門---;從他的痴茫眼色看來,這渾大漢彷彿是真的給嚇傻了。

    「說!嚴白虎人在哪裡?」微微喘息的劉備厲聲喝問著。

    猛打了一陣哆嗦冷顫,頓自九宵雲外回魂的「大力神」方才丟掉手中兵刃跪泣的答說:「他---他已連夜坐船先往江東去了;別---別殺我啊,我是最近才---才加入『仙界門』的,我什麼---什麼都不知道------」

    冷眼盯著何曼,劉備又續問道:「你們在這裡還有哪些分支組合?領頭的人叫什麼名字?嚴白虎又是透過何種方法聯絡你們的?」

    又是一愣,何曼毫不思索的脫口答說:「我們還沒在這裡---設啥外堂啊------」

    把劍尖對準了他喉嚨,作勢欲殺的劉備再度追問著:「放屁!天下有恁的巧事?你們若無分舵,嚴白虎能那麼稱心如意的叫你們來踢館?」

「劉爺,我沒騙你呀---」大聲喊冤,只差未掉淚的何曼解釋著道:「我等之所以離開鉅鹿,本是奉『大賢良師』聖諭會同張闓協助那廝奪取吳郡;誰知昨晚才剛踏進徐州界,已受傷的嚴白虎就來我們預定碰頭地點哭訴經過,咱率隊的『龍王』隨即囑咐我四人來此處緝拿劉---呃,是請劉爺親赴總壇,並帶顏良、文醜回去覆命,他們則與嚴白虎先到會稽找ㄧ個名字叫許昌的人商議借兵事宜------」

    「這勞什子的狗屁『龍王』姓啥叫啥?還領了多少蝦兵蟹將齊下江東?」越聽越覺頭大,劉備直接了當的問。

    「『龍王』的名字我可沒資格與聞,僅耳聞他姓易。」何曼掬心以答說:「此番隨他同去會稽的,還有日、夜兩遊神及『地藏王』座下的『燄摩』、『攝天』二使;也全怪『龍王』輕敵,他如果明瞭劉爺的通天能耐,便不會僅差遣我們四人來這裡送死了------」

    聞言不禁嗤之以鼻,但略收墨陽劍尖的劉備仍耐著性子問:「你既來自鉅鹿,可曉得總壇還收了多少亂七八糟的『兩界仙魔』?」

    著實吃了一驚,連擺毛茸巨掌的何曼趕緊制止著道:「劉爺、劉祖宗,您有萬夫不當的高強武藝,小的可沒這份本事啊---」本能轉頭瞧了瞧四周暗處,他又放低音量的回答說:「我因職微言輕,實際上亦不甚清楚總壇裡還有哪些人物,只約略知道所屬的『仙界門』有四大天王及二后、三君,『修羅會』則已成立了冥府三王、五嶽殿尊與『獄吏』、『夜叉』二部。」

    「兩個組織各以何人為首腦?」劉備提了最後一個問題。

    稍拭著臉龐滑落汗珠,何曼吃力的道:「師尊因需坐鎮總壇,『仙界門』就由他直接統率,『修羅會』則交由兩個胞弟分權掌理------」

    「你指的是張梁、張寶嗎?」先將墨陽劍歸鞘的劉備又重重哼嗆:「一丘之貉,俱是裝神弄鬼的跳樑小醜;劉某早晚擒之。」

    不待心驚肉跳的何曼再開口求饒,他接著即對麋竺揖道:「為首惡賊既除,多殺此人無益;備想向兩位兄長討個人情,讓何曼替我帶幾句話給張角他們------」

    亦在旁邊聽得頭暈腦脹;麋竺豁達的一擺手說:「玄德請自便。」

    「回去告訴你們『大賢良師』,我三個月後就會前往冀州與他結清舊帳;他在這段期間內要是敢再派人來動麋家的一草一木---」劉備瞪視何曼的目光乍變冷厲,口氣更顯狠酷的續道:「劉某即先踏平了鉅鹿『黃巾』賊窩,拿他三兄弟的人頭來當剿寇戰功!」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27 06:12
第二十九章   訴根源  夜話宵小     返上黨  驚見販童

    望著何曼離開的蹣跚背影,暫時鬆一口氣的劉備方才瞭解這渾大漢為何從仙界神祇降為冥府「截天夜叉」之主因------。

    而經過麋萱近兩個時辰的細心診治,顏良、文醜終於轉醒了。

    雙眼亦均逐漸呈清澈神彩的那兩人,回復心智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向劉備叩謝援助之德;當然,已攙起這對虎將的劉備欣喜歸欣喜,等他們各自坐定後還是納悶的問說:「二位兄台既遭『封魄釘』囚梏歹控,怎能得悉為備所救?莫非是麋姑娘告知的麼?」

    「啟稟恩公---」與文醜情逾兄弟且言辭較為流暢的顏良拱著手答:「這邪術雖可鉗制人體的身心,但卻無法蒙敝遭控者潛在意識;因此在槐塢和恩公交手及承您運功拔針的經歷,我跟文師兄全都清楚始末。」

    「備敬重兩位均是鐵錚錚的血性漢子,出手乃義所當為的份內事,切莫再以『恩公』相稱呼啦,何況此事尚需感謝麋姑娘提點主導呢;」劉備回了一禮,又問道:「顏兄與文兄武藝精湛,卻如何為張角那廝所趁?」

    顏良眼角略瞥了瞥文醜,只見隔座的多年同門至交已點著頭說:「無妨,張角既已對我們不仁不義在先,咱盡抖鉅鹿的底細也不算棄諾背信。」

    然而顏良並未立刻回答劉備的問題;待朝著前方某處出神了良久後,他才幽幽長嘆的道:「那張氏三兄弟和我哥倆本為同鄉,張角家裡雖甚貧窮,為人卻極富膽識勇略,當初很得我們授業師父的青睞;他後來雖沒拜在咱『嶺東派』的門下,不過師父對當時尚未取得功名的張角仍頗為眷顧,除了常予資助糧帛之外,更決定收他為螟蛉義子。」

    頓了頓,陷入迷茫往事的顏良繼續說:「隔沒多久師父病逝,張角這時卻已獲南華老仙授贈天書而自號『太平道人』,雖亦練就了諸般高強武功,然則洛陽行刺皇帝過程還是在使君手底吃了些虧;我和師兄基於舊日情誼,見他遣信求援即前往鉅鹿赴召------」

    文醜明白師弟講得意興蕭索,便接續道:「咱起先見其散施符水治癒百姓,還真以為他有救世抱負,可是等那廝用蠱祟技倆另創『仙界門』、『修羅會』以馭教眾,我們就感到不對勁了,幾次勸解不成,伯昌即偕文某離去,誰知張角竟趁飲宴暗下毒手---;唉!」

    「換言之,他這兩個組合---也是最近才剛成立的囉?」開始後悔當初輕放張角的劉備又問:「據何曼說『仙界門』有四大天王及二后、三君,『修羅會』則建了冥府三王、五嶽殿尊與『獄吏』、『夜叉』二部,兩位可知那都是些什麼角色?除『針鎖天靈』外,另有何種下流手段?」

    「使君僅聞其一,不知其二---」相視苦笑了一會,顏良半响便答說:「張角確實神通廣大得緊,非但已將一身本領分授張梁、張寶,更延攬了許多武藝均不在我們之下的頂尖高手;扣除掉何曼提到的『龍王』易劍輝,倘加上『九宵王』歐陽麒、『五方雷王』管孟、『鎮殿藥王』尚斌,就是所謂的『四大天王』,而我這前護壇元帥,即屬尚斌統轄,至於『巨靈神』上官鳴及何曼則是『九宵王』歐陽麒的手下。」

    思索舊有記憶,他又道:「二后指的是『瑤池聖娘』尉遲玉及『恩妃宮』宮主駱紅蓮;這兩人統率部眾均為女子,從事任務亦較特別,尉遲玉旗下『昇天玄女』職掌的是滲透暗殺,恩妃宮的『長樂仙姬』卻專以美色蒐取情報,雙方並兼負犒賞有功人員之責。」

    「什麼玄女、仙姬!說穿了還不全都是些以靠脫衣服騙鬼的爛窰子貨---」鄙夷「呸」了一聲,文醜插著嘴罵說:「她們不僅極會裝模作樣,使下三濫迷魂藥的方法更是厲害,我二人便是栽在駱紅蓮那臭婊子手裡的。」

    臘黃臉孔驀然一熱,切回話題的顏良趕緊接著敘述道:「至於三君嘛,說的就是張氏兄弟三人了;張角自封『黃昊天威帝君』,張寶為修羅會之『地府冥君』,張梁則是『枉死城』城主『普世真君』------」

    猜想這對師兄弟大概曾給尉遲玉及駱紅蓮那夥娘子軍狠耍過,因此劉備也即繞開了話頭再繼續問:「那『修羅會』呢?又都是什麼札手人物?」

    「先講那三王吧---」顏良稍微坐直了兀感酸麻的上半身,接著說:「其中一個是何曼提過的『地藏王』仇儼,另外兩人便是『轉輪王』南宮濤及『鬼王』曾煥了;五嶽殿尊則分別為東嶽『了恨殿』尊者齊魁、西嶽『超生殿』尊者常三鵬、南嶽『誅心殿』尊者西門錯、北嶽『解靈殿』尊者殷照陽及中嶽『寂滅殿』尊者倪敦。」

    「我先前是任勾魂獄吏的『羅剎令主』,手底下尚有左使『黑無常』柳欣及右使『白無常』歸志傑,而給使君宰掉的『牛頭』、『馬面』則是拘魄夜叉的左右使者,隸屬於『陰司鐵捕』彭彥所管轄---」文醜這時亦接口續道:「當然,這兩個組織肯定還有一些咱不甚清楚的好手,例如仇儼派出的『燄摩』、『攝天』二使,還有『日遊神』、『夜遊神』什麼的,我們以往就連聽都沒聽過------」

    「曉得這些人是何來歷嗎?」沉吟了片刻,離座踱步的劉備忽問。

    跟著站起的顏良、文醜均搖了搖頭;顏良更流露不解的表情說:「張角網羅的那票人王,無一不是足以名揚四海的佼佼者,且都頗有兩下子;我們雖剛出來闖盪江湖,卻也不可能全未與聞啊?這事情倒真怪異了------」

    「這些人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投靠張角,此中必定大有文章---」劉備等思緒一沉澱下來,即關懷的說:「季平、伯昌甫解頸項釘梏,切莫過於耗費精神;與那邪教的樑子劉某已有計較,兩位且在麋府安心歇養。」

    二人對視了一眼,竟不約而同的單膝跪地,接著便由顏良道:「我師兄弟既蒙使君搭救於前,焉有坐視恩公親陷險境於後之理;懇請大人收錄我等於麾下,顏良、文醜願為前部先鋒,替恩公斬妖除魔!」

    「備就是要借重二位之力,日後替朝廷立功業,方請季平、伯昌善保虎軀。」攙其起身的劉備又說:「某已與妖人訂下戰約,不久必回徐州召賢昆仲助陣;之所以留兩位暫駐此地,一來是顧慮你們傷勢未瘳,二則也是欲託公等虎威以保麋家數百口安全------」

    「主公放心,我等誓死悍衛麋府!」顏良、文醜隨即齊聲轟諾。

*          *   *

    待聯絡好泰山的臧霸諸將與槐塢蔣欽兩處人馬協同周泰、顏良、文醜、廖化加強糜府防禦事宜,劉備又付予船隻設計圖、鑌鐵符牌請建造改良式樓船戰艦的魯肅居中策應後,這才偕同麋萱、麋芳兄妹啟程返轉上黨;當然,吃悶虧的曹豹及陶商、陶應兩兄弟決不敢把強搶民女之醜事往上呈稟,因此逗留將近半個月的劉備直到離開下邳城,州牧陶謙都還不知道自己的地盤曾來了這樣一位「貴客」。

    由於明白準妹婿急著拿藥回去救治娘親熱毒,甚疼惜胞妹的麋芳這次亦破例輕裝隨行,未大肆調動車隊丁伕同往黑山寨;而麋萱也毫無富家千金的嬌貴模樣,反倒沿途軟語慰解心上人,著實讓劉備感動不已。

    三人四騎便在曉行夜宿中越過了兗、冀二州馳奔太行山南麓;不一日,終於來到了壺關縣以北的臨邊村落:集店鄉。

    這與并州交界的小鎮因地理位置特殊,南來北往的客商幾乎全要打此地經過,所以縱使靠近偏僻的山坳口,已夕陽斜照的市集上如今依舊是車水馬龍,兩旁林立的店舖客棧兀自到處人頭聳動。

    嗯,「集店鄉」可真是鄉如其名。

    找了家還算不錯的酒樓張羅晚膳,劉備此刻才鬆一口氣;是的,都已進入他所統轄的屬地領域,張角手底下那班牛鬼蛇神就算再怎難纏,應亦無法造成任何威脅了------。

    「使君果然善治地方;這座鄉鎮雖不很大,但諸般陳設卻井井有條,人多而不雜亂,民屋街弄簡直比咱徐州城還乾淨------」放回呷一半熱茶的杯子,麋芳即嘖嘖稱奇的讚道。

    穿著騎士裝束的麋萱也接口說:「對呀!而且許多物品全是我們從所未見,卻極實用的東西;像家家戶戶門前皆放有收聚垃圾的掀蓋型木箱,和剛在田埂看到的那種踩踏式水車,都是很便民的概念呢。」

    心裡暗暗感謝郭嘉與陳宮,能把自己當初的構想執行到如此徹底;但不居功的劉備只微笑著道:「這全靠備的朋友幫忙規劃,有他們鼎力相助,百姓日子就好過多了------」

    一雙妙目盯著他瞧,麋萱忽問:「其實,那些都是你設計的對不?」

    訕訕的一笑;劉備正要轉移話題,眼角卻即瞥見大街另處來了一排押著約莫兩百多名孩童的騾牛車隊,正由五十幾個大漢在他們背後衣領各別插置售價若干的木牌,以便拉至路旁供人挑購。

    「掌櫃的,那---那夥人在做什麼?」趁店東幫忙送菜上桌,不敢相信這幕不人道畫面會映現於自己屬郡的劉備,就趕緊站起身來問著。

    「這位爺,您大概是頭一次到咱上黨吧?那些是打外地來的人口販子。」還不認識新郡守的胖掌櫃把抹布繞回了肩頸,堆著笑顏答說:「也多虧咱新上任的劉大人有遠見,我們這才沒似兗州幾個縣城鬧饑荒;聽說那裡很多人家養不起小孩,又不忍與別戶易子而食,即把娃兒賣給『黑市』換成了糧米,不過附近州郡的收成也不是很好,只有咱這裡因棗祗先生改良了耕作技術而豐收不斷,所以這夥人便到此處來做生意啦,而且已經持續了好幾日囉------」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8-12-23 06:5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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