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龍回漢末 作者:耳東靖 (已完成)

 
耳東靖 2017-11-17 07:52:5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9 73300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2-5 22:26
第五十章   誅首惡  箭斃張角     遺幼女  託孤劉備

    現在,雙方分勝負之關鍵契機便取決於主帥間的拼鬥了。

    照理說劉備既先幹掉三名硬把子,與這碩果僅存的黃巾賊首單挑應該會輕鬆一些;不過仍屬血肉之軀的他畢竟不是神仙或超人,一連經歷數場驚險廝殺,應戰大部份高手的劉備此刻已瀕臨體力透支危機,相較於最後才上陣的張角,兩者優劣之判一望可知。

    也許是太倚靠那份來自穿越時空的莫名能量,因此當發覺身體有這力不從心疲態,他亦首度產生對求勝心動搖的渺茫疑慮,一種連面對呂布時都不曾出現過的低靡意念;這不禁讓他想起返漢末前,高中時一回報名台灣地下賭亨舉辦的世界混鬥搏擊賽------。

    那是場完全不講究遊戲規則的超暴力賽事,完全由電腦挑選比拼對象,同時並無所謂的亞、季軍;因為勝得三次將會跟十餘名晉級選手同梯決賽,而且不限時數、武器或暗算群毆,以未倒者獨獲大筆獎金。

    少年的劉漢龍那時已儘得雙親武術真傳,雖然火侯還沒父母的恁般老練,但亦足與全球所謂的功夫好手一較長短了;他記得後來和自己留在台上的共有六人,分別是數屆泰拳冠軍乃猜、日本伊賀忍術傳人服部蒼鷹、號稱正宗少林俗家弟子的丁雷、裝了機械手臂之黑人拳手羅倫史密斯及歐洲傭兵兼格鬥王的「疤眼」漢彌敦席格。

    這是一場令他無法忘記的比賽,若沒經歷此戰,劉漢龍或許永遠都達不到第一流的頂尖境地;當然了,那需用險命喪擂台的代價換取。

    六個人裡面他算是歲數最小的參賽者,可是等乃猜的「手指虎」及雙鐵肘、服部蒼鷹神出鬼沒的武士刀、丁雷那把力能碎石的「韋陀杵」、羅倫史密斯堅硬的鋼鐵右臂與漢彌敦席格一條萬用合金鍊都奈何不了劉漢龍之三截棍時,五名亦難制服彼此的敵手甚至曾幾度聯袂來夾擊他,企圖將這可畏後生剔除於世界各大黑道高額募聘之名單。

    當時那種無助及絕望,就如同現在的感覺,讓疲於招架的劉漢龍數次萌生棄權之怯意,可是待念及爸媽的一世英名會因此毀於己手,他就緊咬牙關撐到了裁判席敲響結束鐘聲;儘管主辦單位最後欺劉漢龍年紀輕沒給予任何款項,婉拒為任何幫派工作的他畢業前也決定去投考軍校,然而這段經驗卻是令自己邁入絕頂高手的重要一大步。

    想到此處,頓返現實的劉備終於精神為之一振,退縮的步履亦跟著停止;張角自也從反彈回應勁力察探出對方瞬息的轉變,不過極痛恨這宿敵的他哪肯罷休,兩條飛梭在臂腕加緊施為下即又化成一對翻江倒海的金色怒龍,不住衝撞那銳氣漸增的黑白雙劍。

    劉備剛剛死守門戶亦非毫無收穫,至少對敵人的梭勢走向已有了大致概念,因為他發現修習不死妖術的張角等輩雖不懼利刃沾身,基本上除了還是需避免讓制命的脖頸頭顱受創外,仍會防範人體其它便於活動之處;譬如說,那附加攻擊敵人的手腳關節部位。

    頭一遭聽聞秦陵邪法的劉備絕不曉得這些瘋子練到後面將會變成什麼厲害怪物,只是就其轉合進退動作猜想,儘管是張角本人也應該還未攀登至此術的最高層級;劍隨心走,他推敲出結果後即故意誘使左側龍頭梭劃開了胸口衣襟,並以「墨陽劍」奮鼓餘勇的斬向來敵右腳踝!

    不料對方竟採同歸於盡打法的張角一時也慌了,但他應變速度奇快,不僅忽把準備替敵人開膛的右梭朝下壓制,快糟殃的右足亦馬上倒彈,繞過頭頂直朝劉備前額踢去!

    是的,守於一旁的「龍淵劍」便是在等候他這式解招;瞬間只瞧寒光猝閃,張角眸子中才訝異漏算那抹冷電的出處,卻驚覺自己的彈蹴腳ㄚ子已滴溜溜拋上了天際,大片紫烏血雨也灑得自己滿頭滿臉。

    早忘記疼是啥感覺的張角其實壓根沒有絲毫痛苦,但乍見殘肢離開身體,心裡難免還是揪結成團;而「龍淵劍」既已奏功,明知左大腿必挨梭首狠劃的劉備這時亦鐵了心,不退反進的再削落他遲收左腕!

    忙用僅剩的躍起左足踹得劉備滾離丈許遠;張角等確定他再無制命殺招使出後,就藉跌仰勢頭將右梭疾射對方躲無可躲的面門要害!

    在這電光石火及周倉等人的駭喚剎那中,四肢百骸簡直快抖散的劉備此刻別說閃避了,即要舉劍招架也半點都提不出一絲氣力來;而眼見那雕功精細的猙獰龍頭已近在咫尺,再次陷落危機的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一道纖秀身影便於這時撲擋在劉備面前,帶著尖牙銳爪之梭首更因穿入右胸而令那個代死者噴出了大口鮮血;他忙扳過此人細看,發現果真就是亦遍體鱗傷卻仍推開攙扶的昔日「瑤池聖娘」:尉遲玉!

    「娘!娘啊------」年僅三歲卻目覩慘狀的尉遲嫣跟著亦從何曼懷中掙脫並趕緊奔上前去,隨即伏在母親腿側上嚎啕驚哭著。

    周倉等四漢此刻雖皆已警戒於他們前方,然而能否抵禦得住戰力猶存的張角可都一點自信也沒有,只得各握兵器嚴陣以待------。

    不幸的是,那已非昔時滿面紅光的「師尊」儘管僅剩下右手左足,此刻卻真又從地上躍起且一跳一跳的邊朝這裡逼進,邊拖著腕釦飛梭咆哮:「再替他擋啊?等我全做翻了你們,看誰還能救得了這姓劉的混帳東西!」

    武藝機智均僅屬二流的周倉、裴元紹、唐周、何曼聞言之餘卻都沒吭聲;是的,但他們亦不曾向後退縮半步,縱使臉孔上皆壟罩著懼怖神韻。

    「四位壯士盛情劉某心領了,不過你們遠非此妖的對手,徒死無益;」努力擬聚散渙內勁的劉備不願看他們為了自己平白犧牲,便開口阻止的說:「請先護送尉遲姑娘母女離開,伸援之德容備來生報答------」

    「離開?劉備,你死到臨頭兀在敲這如意算盤啊---」張角咧著森森白牙罵道:「操他娘的王八蛋!我是強姦你老婆、妹子或弄壞了你家祖墳的風水?你竟這麼放不過我!刺殺狗屁皇帝那天插手管事的是你,率眾來毀我黃巾教萬年基業的又是爾等罪魁禍首,還害了我弟弟性命;今天若不將你們個個誅絕、碎屍萬段,張角誓不為人!」

    正當他扯掉威儀面具像販夫走卒般漫罵時,趙雲那帶著騰騰殺氣的平穩嗓音忽響徹於眾人耳畔說:「無恥妖孽,那就跟你的兩胞弟和同黨們一塊下地獄去吧!」

    接著,一股勁疾風聲即掠過劉備他們頭頂直射貌似癲狂的張角;等大夥定神一看,這閃躲不及的「天公將軍」已被一支尚繫了枚冒煙「霹靂火」之快箭命中張開大嘴,並讓千鈞力道撞得倒飛十餘步!

    「全都趴下!」曉得火藥波及範圍的劉備見狀便在呼喝中以上半身掩護住尉遲玉母女;而周倉等人雖沒看過那鐵鏃上仍不住燃火花的物件有何破壞力,可是一聽未來主公如此喝令,自也趕緊就地滾倒。

    張角在箭透後頸時即明白處境不妙,無奈暈頭轉向的他亦只能等仰躺於地才想到要拔取嘴內異物;但他不該忽視趙雲這一箭貫石之威,耳聞「喀喳」輕響,再不及抽出羽桿的張角便在心裡罵了某句髒話前,遭猛然爆裂之列火團炸碎了腰部以上的半截身體!

    劉備驚喜之餘不由得轉頭去瞧,卻發現接替子龍力拼三羅漢的來者,居然就是父親童淵和另一個未過門的妻子:貂嬋!

    原來他和甘彤等三女擔心這幾個兄弟闖黃巾總壇會因力單勢孤碰到危險,大軍出發前即請郭嘉、陳宮全權代理肅諜工作,帶劍法已頗得王越真傳的二媳婦尾隨兵馬同往冀州;而當瞧見劉備四者陷入了苦戰,擅於輕功的他們便躍過了鐵甲精銳,先幫趙雲應付「彌勒宗」之糾纏勁敵,讓他恰好騰出手來收拾那幾乎快得逞的邪教首領。

    「大哥,您受罪了---」飛奔而至的趙雲見兄長肩腿上血肉模糊之血口子,單膝跪稟間就忙拿出金創藥且撕下了衣襟為他包紮著道:「都怪小弟無能,倘雲可及時救援,張角那畜牲也不至於能傷得了兄長。」

    「是我太過低估了對方,怪不得別人;」示意趙雲暫止敷藥,又已拿出「九轉回魂丹」的劉備即紅著眼眶向尉遲玉說:「姑娘,這是左老師『凌宵宮』的療傷聖藥『九轉回魂丹』,請妳先服下了,海內名醫華先生此刻正在敝郡,他必定能治妥姑娘的傷勢------」

    「若傷---傷成如此還能夠醫,世上或許真有---不死之人了;」曾遭「剝甲」酷刑的尉遲玉並不用那遍佈疤痕之雙手去接藥丸,迴光返照的她忽對愛女笑著道:「嫣兒,這一位---便是肯帶咱去上黨定居的劉---劉叔叔,他今天就要打垮總壇那些---那些欺負我們的壞蛋喔,妳喜不---喜歡他?」

    張著兀自淚汪汪的大眼睛,尉遲嫣聞言立刻抬頭注視著劉備;其實他剛以身相代之舉動,這比同年紀小孩要早熟的娃娃心裡都曉得,再加上其與生俱來的親和魅力,超萌的尉遲嫣即答說:「喜歡,他是個好人------」

    輕撫著她可愛臉龐,尉遲玉強忍悲傷的道:「孩子,聽---聽妳說這句話---,娘便---踏實多了;嫣兒要記得---一件事,以後這位劉叔叔---將代替為娘的照顧妳,娘沒這個福份,但我確定---他能給咱們嫣兒一個---美好未來。」

    並無大夥預料的大哭不依;尉遲嫣似乎明白母親是在囑咐遺言,嗚咽啜泣中就拉著她手臂乖巧的點點頭說:「嫣兒會記住的------」

    流露滿足的微笑;待抱完女兒最後一次,她方對劉備說:「劉使君,客氣話---我也不再多講,這孩子---這孩子今後即要---要勞煩您多費心了;此番大恩,賤妾只有---只有來世再圖---再圖報答------」

    「姑娘寬懷,嫣兒自今起便是備的愛女,劉某將視為己出;有違此言,天厭之、人棄之,神鬼不容!」語調鏗鏘的劉備話才說完,就看淚滾腮邊的尉遲玉已帶著笑容而逝,尉遲嫣亦再次俯屍痛哭了起來。

    淚水終於奪眶滴落,劉備現在的心情可委實挫折到了極點;先是承諾要護衛周全的駱紅蓮死於非命,現在又見尉遲玉捨身救己,這對一向注重承諾的他無異是天大打擊,要不是已答應了尉遲玉託孤之請,心灰意冷的劉備簡直有種立即想自刎謝罪之衝動!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2-6 05:11
第五十一章   蕩餘孽  威攝羅漢     撫敗軍  德召萬民

    此刻亂成一片的石坪戰局,早因炸碎張角的巨響而產生了變化。

    見主帥已死,林中倖存賊眾與鐵甲軍無不駭然回顧;但礙於平時教規嚴厲,這些士氣均急速降低之民兵只暫且還沒人起頭鬨散罷了。

    在張角陳屍丈遠處尋獲了那枚幸無缺損的「秦陵金鑰」,並交待周倉等投明四漢留守尉遲玉屍身及看顧仍悲泣不止的尉遲嫣後,劉備也在趙雲細心紮妥傷口之餘,逐漸恢復了幾忽快透支的體力------。

    相較於那只令臟腑受些微鬱傷之狠踹,張角的飛龍梭確實算得上凌厲威猛,帶有銳鱗利爪之龍首亦險將他左腿沿膝蓋骨卸下;若非「墨陽劍」於危急中能及時回格撞偏梭勢,如今的劉備便不僅僅是大腿上切一道深可見骨、未割損主筋之創痕那麼簡單而已了。

    刻意指示四弟在周身傷處綁了雙層布條以防受創部位裂開;劉備因擔憂尉遲嫣哀慟過度,就吩咐趙雲說:「子龍請坐鎮此地守護吾女嫣兒,並與列位壯士等候我號令,以助各將殲破即快潰敗的黃巾鐵甲兵。」

    「尊諭!」瞭解身負重任的趙雲不敢怠慢,領命後便持弓以待。

    邊運轉著已復原將近八成的內勁,殺機漸盛的劉備就藉由抽取雙劍動作,同時邊朝十三羅漢緩步走去;或者是經歷過剛才數次苦戰又激發了進階潛能吧,他在憋了一肚子氣後,出手威力竟快到連自己都為之一震。

    首當其衝的,即是跟關羽、張飛纏鬥許久的十名灰衣和尚;劉備方一躍上半空,黑白劍影便對其猝拋幾十抹冷電,迅逾九天疾雷!

    「羅漢鏟妖陣」之所以厲害,主要是透過互補攻守破綻的方式達成斬除來敵作用,不過遇到這種猶如現代機槍的掃射襲擊,他們可剎時慌了手腳;加上又見掌門人「笑面佛」渡劫已橫屍殿前,這時莫說組陣截迎,皆無鬥志的眾羅漢就連各自閃躲也勉強得很。

    從古至今,憤怒本為倍增人類力量的來源之一,怒火既能令弱小短期間頓成所向披靡的勇士,何況劉備這身懷高深絕學之穿越者?

    不幸的是,見證此論的「彌勒宗」門下卻屬即將要被摧毀之對象------。

    無論是誰,只要曾在江湖上闖過幾天世面的人,待親眼目覩他接下來一串秒殺快劍後,便曉得自己以往所謂的制命招數有多繁冗拙劣了;剛架離偃月刀及蛇矛槍之舞鏟群僧才堪堪避過那數十道寒芒,也不見人家再有什麼特殊劍招,其中二名居然就在燦虹倏映剎那被無蹤銳勁剖成了兩半,另一位則於駭嚎間揚灑著腦漿鮮血踣跌在地!

    像是看到長獠牙的臨界魔君般害怕,包括與童淵、貂嬋拼鬥的「降龍」、「伏虎」、「長眉」三人在內,亦不由自主產生了逃跑念頭;然而要替尉遲玉報仇的劉備怎可能讓這十個助虐禿驢有此活路,落腳時只一個大旋身,又將作勢斜閃的兩羅漢頭顱削下了脖頸!

    如喪家犬般的狼狽倒退,但他們即使躲開了面前煞星,卻忽略後方不遜於死神的原來對手;已讓這群和尚搞到氣無處發的張飛見二武僧正退向自己左右側,丈八蛇矛便在暴喝聲中先把左敵的太陽穴穿個透明窟窿,並立刻回縮握柄砸爛了右邊仁兄的半張臉!

    關羽處理那三名驚慌回顧的敵人也極簡單俐落,「奔雷十八斬」已臻化境的他僅踏上前一步,勢如破竹之刀勁就將他們全梟了首級;而「降龍」、「伏虎」二人剛和童淵的「鎮海天王槍」交手時即喊了天,這時再瞧同伴除「長眉」外都已慘死於來敵刃下,恍神間居然亦陸續遭他接連戳穿心窩,且被朝一旁石壁之摜拋巨力撞得頭破頸折!

    貂嬋的劍法儘管精妙,但畢竟尚未達到爐火純青之境界,此刻雖把「長眉」羅漢牢牢牽制住,卻無法破解對方的月牙鏟取其性命,反而幾次險些讓他逮著破綻磕丟了手中長劍;不過劉備可沒令那碩果僅存的灰衣僧有機會實現突圍願望,再度凌空撲擊中早以一束寒光穿透了他腦門!

    「爹、嬋妹---」穩穩飄落在眾人中央的劉備方一站妥,便在劍歸雙鞘時心急的招呼道:「還有雲長、翼德,你們都安然無恙否?」

    「孩子,你的武功好像又長進不少呢;」把槍斜插於地的童淵才剛靠近他,欣慰笑臉就浮憂色的問:「怎傷成這樣?你才沒事吧?」

    偕張飛一塊上前的關羽尚未開口,已聽急性子的三弟咧著嘴巴笑說:「阿爹、嫂子;大哥果然高明,三招兩式即收拾了這群賊禿。」

    「多謝父親和兄嫂出手相助;大哥獨力翦除邪教首惡,且屢逢危難,實令未能及時回援之某等汗顏萬分------」關羽向劉備慚愧的道。

    「大夥也辛苦了;若不是諸君替我分擔敵勢,與那四位棄暗投明的朋友仗義挺身,張角、渡劫等頑凶焉能順利誅卻?」劉備將剛剛的際遇簡略提了提,又感慨著說:「可惜無法救得代備而死的尉遲姑娘,害她三歲稚女淪為失恃遺孤,此皆某之罪過------」

    至今仍未說話的貂嬋僅用幽怨目光瞧著他,良久方道:「捨己救人固屬習武之輩本份,但你可曾為我及彤姐、萱妹子設想?適才若無熱血之士及兩位仙長解圍,萬一---;唉,你下次千萬不可再這麼莽撞了。」

    想起那些幾乎喪命的險況,亦深自欠疚的劉備正待軟言安撫,卻聞圈外已漸騷動之鐵甲軍忽四下吶喊,顯欲改守為攻的殺出官兵聚殲隊形;他遙望趙雲又搭好未拉線栓的「霹靂火」箭要瓦解對方衝勢,復揚兵刃的關、張二弟也一副斬草除根之惱怒神態,忙躍上制高大石運著內力朗聲說:「眾人先別動手,請聽劉某一言!」

    這番佐以真氣遠遠送出的迴盪話語,立刻蓋過了周遭廝殺聲浪,雙方人馬起初均都為之一愣,接著便有正規軍的將官紛傳罷鬥號令;而黃巾教徒見剿寇兵馬陸續約退,亦暫時停下了腳步齊往劉備處望去。

    「我是朝廷『涿鹿亭侯』兼『左將軍』的『討寇樞密使』劉玄德,奉聖上旨意率兵捉拿聚眾謀反之亂賊張角三兄弟與妖僧渡劫,今為禍首惡皆已伏誅,爾等雖曾附逆,但罪不至死---」劉備察覺其表情全有動容之色,就繼續溫情喊話的道:「你們都是大漢的好兒郎、興旺國祚的善良百姓,莫為賊教煽動言辭而自毀活命機會;投降不殺,各位只要放下兵刃,願從軍者留在原地靜候整編,或與歸順弟兄同赴上黨墾田務農,無意願的任歸故鄉,可是若敢再隨寇作惡,王法定斬不饒!」

    萬餘教眾聞言後不禁都面面相覷,鴉雀無聲的沉默持續了好一陣子;而當敵我兩派正全處於這樣不確定的觀望氣氛,密林區的黃巾軍眾裡突然有人高聲問說:「歸順了以後呢?朝廷會天天給我們飯吃嗎?」

    此言一出,像是問到了眾人心中的關鍵疑慮;接著在紛紛攘攘的私下議論間,即有另外一個聲音附和著問:「是啊,若非那些蠻橫地方官員強行徵收了咱賴以過活的餘糧與播耕種仔、牲口,我們何必離開故鄉跟著師尊來到這裡?他至少承諾咱往後能餐餐溫飽,誰曉得你會不會只是說說空話罷了?」

    「大夥靜一靜、大夥靜一靜---」又以雄渾的傳音術蓋掉了嘈雜聲浪;瞭解他們憂心重點的劉備待教眾平息下來,便用誠摯的語氣答道:「各位,我明白你們曾被不肖貪官剝削的痛苦心情,劉某忝為上黨郡牧,哪不能夠體會要讓家人有豐衣足食生活的渴盼?過去是朝廷對不起諸君,才令張角等賊首有蠱惑鄉里的機會;然而大夥可曾細想那廝是以何種方式換得追隨者溫飽?是劫掠地方,如同以往衙役搶奪諸君的手法來給你們糧食!這種飯,試問大夥吃得良心安穩嗎?」

    頓了頓,他又繼續學二十一世紀台灣民代候選人般的鼓動說:「現在不一樣了,并州雖土闊物稀,但太行山脈附近仍有不少肥渥荒地缺乏人手開墾耕植,敝郡縱使算不上富裕,亦積存了數年之糧可供軍民食用;各位倘願來投,一則可保全家生計無虞,再者能名正言順的為國效命,豈非勝當害民之流寇數倍?」

    就在眾民兵全兀自半信半疑的互視空檔,那已棄邪歸正的何曼忽跳出來再疾呼勸諫著道:「眾教友,這位劉大人絕對沒有誆騙咱啊!我那才滿五歲的兒子鐵樹仔,目前即是在上黨郡受他的蔽蔭;各位想一下,他既然都能照顧恁多個毫無生產力的孩子們,咱若成為他的子民,劉大人又怎捨得讓能增產報國的咱再挨餓受凍?」

    他說完沒多久,便聽樹林內的教眾終於有人「嗆啷」丟下了武器;而這個聲響就像深具傳染力道似的,接著又有許多同伴跟進,最後連尚餘七千多名兵員的鐵甲軍,也幾乎全扔棄掉了手中刀槍------。

    沒錯,因為清楚人口在這個時代的重要性,劉備一開使即抱持著懷柔政策,儘量要為苦難的中原保留住一絲復甦元氣;能兵不血刃是最理想的克敵模式,他可不願看到一統後之大漢變作白骨遍野的空殼國家。

    既已順利招安,後面的整編工作便較為單純了;把這任務委託給中階將領代執行,達成初期目標的劉備此刻方有餘暇介紹并、徐二州之帶兵幹部,並詢問公孫瓚及張郃所統率的另兩路軍在城郊駁火之戰況。

    趙雲箭射的那枚警示煙火果然發揮了作用;除呂布這一系人馬外,四支剿寇勁旅部隊早在會合前就已知道敵兵埋伏訊息,待歷經突襲殲戰,當下即由暫代指揮的公孫瓚分撥上黨、泰山兵馳援劉備四人,只留下張郃、高覽、趜義、潘鳳領冀州軍掃蕩東南邊賊眾,他和曹性則與幽州鐵騎「白馬義從」繼續追殺北面的黃巾潰散部隊。

    對主公三位把弟的身手,徐晃、甘寧及陳到這些原已知悉的舊交還不怎麼吃驚,張遼和高順、臧霸等輩卻是嘖嘖稱奇,顏良、文醜更未跟關羽有何逆衝干格,各人同時亦暗暗欽佩彼此的武功表現,並熱忱結納捨身挺救的周倉、裴元紹、唐周、何曼四漢;呂布下馬後則因仍在意劉備曾有打敗自己之紀錄,並未與眾將有太多互動,但他這樣高傲的眼神,卻因看見正摟尉遲嫣流淚的貂嬋而有明顯變化------。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2-6 05:19
第五十二章   宿世緣  情纏呂布     招安論  語點伯圭

    「蒙呂兄不計前嫌,特地自晉陽遠道兼程相助,備極承閣下的恩惠;」像是沒發覺他瞥看未婚妻的失態神色,劉備上前向呂布揖謝後又問說:「但我等攻打邪教總壇之舉甚為保密,不知奉先是從何地得知此訊?」

    「那有什麼奇特之處?你我既同州駐軍,要想探得劉大人的用兵地點麼,可還難不倒呂某---」本要拿對方討伐異族論調來揶揄背道而馳的劉備,不過如今見到貂嬋的絕世容顏,呂布啥尖酸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愣愣的答道:「您也無庸客氣,我只是略為回報尊駕之前的劍底留情罷啦。」

    說完,眼角再次偷瞄她的呂布又悄問:「劉大人,這位是------?」

    亦看了看正抱尉遲嫣走向父親的未婚妻,劉備微笑的回答:「她是朝廷王司徒的義女,也是劉某尚未過門的妻子,名叫貂嬋。」

    瞧呂布瞳眸顯現黯灰目光,話剛出口的劉備不禁有些後悔;他雖不怕愛妻變節或如董卓般死於彼手,然而瞧這難過美人關的猛將又重步歷史後塵對貂嬋一見傾心,擔憂另生波折的他還是微感忐忑,猜想媲美怒髮衝冠的呂布會否因此又做出什麼傻事來------。

    幸好對方情緒控制能力沒他預料的那麼不堪,呂布在沉默了片刻後,已拱手致歉的道:「無端問及寶眷委實冒眛,請使君恕罪則個;此間大事既已結束,呂某也要回晉陽向爹爹覆命了,咱就此別過。」

    「有勞奉先代備向丁大人道謝;」劉備滿懷感激的揖說:「兩位參與剿寇之功及深德高義,容劉某返抵上黨時再補呈朝廷------」

    跨上座騎的呂布和剛在「陷陣營」弟兄敘舊之高順只頷首打個招呼,即領千餘馬步精銳循原路收兵并州;當然,親送這支部隊離開的劉備哪會不曉得此人臨去之際,仍多次轉頭遠眺他未婚妻的絲絲愁悵?

    但他目前卻抽不出空理睬那些兒女私情,和關羽三人牽回了張遼在城舖旁發現並送來的戰馬,劉備便撥一軍央請童淵、貂嬋協助陳到置辦降兵編遣事宜,要率諸將再赴城郊會合幽、冀二師;他明白老同學公孫瓚亦不是什麼吃齋念佛的仁善之輩,莫要因貪圖功勞而枉殺幾萬堪能大用的附匪百姓,否則可與自己的征討原意大不相符呢。

    受他管控的張郃等四將倒還易於約制,命臧霸先派人傳此禁屠嚴令後,很快就聽見冀、徐二州隊伍遍喊著「投降不殺」口號;也多虧思慮縝密的劉備手腳夠快,因為當「黑山寨」各軍馳抵城北郊野那刻,即遇見提領數千白駒的公孫瓚正揮槊在追趕一大群敗兵。

    吩咐早列妥陣勢的勁旅重覆齊喚那四個字;劉備藉由雙方人馬都愕然停顧的瞬間,又向同窗摯友朗喝道:「伯圭且住,我有話說!」

    公孫瓚先是微愣了一下;待見隨同的曹性已命所屬之馬弓手掛弦停射,方極不情願的垂低槊尖,一面命部隊暫止截戮的舉動,一面埋怨的質問:「玄德你搞什麼鬼?我好不容易才堵上了他們,不趁這機會擴大圍殲戰果,莫非還要放此等亂賊生離嗎?」

    並不急於回答他的問題,已越眾而出的劉備等馬兒走到黃巾民兵前排不遠之地,方大聲問道:「你們的總壇已遭官兵搗滅,教內首惡亦全伏誅,歸順者罪不坐連,餘皆不問;各位再不放下器械,更待何時?」

    這夥皆無利刃的潰逃教眾儘管人數多了敵軍幾倍還不止,不過鬥志卻沒有「朝天殿」外的嫡系精銳恁般堅強;被幽州鐵騎殺到險些破膽的他們乍見阻擋官兵時本以為再無生路可走,現在聽人家帶頭的老大言明降者免死免罪,早已有人扔下了棒棍鋤頭拜伏於地的說:「軍爺饒命啊,小的願意投降!」

    「各位本都是漢家善良子民,一時誤信邪梟妄語而隨其作亂,皇帝決不怪罪你們;」劉備這時候已下馬續道:「朝廷目前正急需用人,只要大夥真心報效,當朝天子一定不會再讓諸君受挨餓之苦!」

    此話一出口,近五萬的烏合之眾哪裡還敢多作耽擱,剎那間便黑壓壓的跪滿了一片,害殺氣騰騰的「白馬義從」頓感不知所措。

    「兄弟,幹嘛收恁多俘虜來浪費糧食?」大惑不解的公孫瓚拍馬到他身旁悄聲問:「放著偌大的軍功不取,卻在這做濫好人;幾萬名降兵耗用的資源可是一大筆開銷哪!你都不怕他們會吃垮上黨郡哦?」

    「老同學,這些人殺不得---」以親切微笑迎接他與曹性的劉備釋疑著說:「假如宰光了他們,往後誰來替咱們拓荒牧馬、耕田採礦?」

    公孫瓚這才若有所悟的在馬背上思考了起來---;沒錯,劉備對其點明了這個道理,主要是期盼他有朝一日能澤加於民,善待治下萬千百姓,而自己也不擔心他來搶那夥戰俘,因為以范陽城此刻條件,實在無法像上黨能提供各項物資來養活這數萬驟增之人口。

    拍了拍摯友肩膀,劉備又對兀自沉吟的他道:「你慢慢想沒關係;現在先陪我去東南邊的城門,那裡還有很多民兵等著咱們招安呢。」

    於是,囑咐徐晃率本部軍引導降眾至會合地點齊聚後,復與諸將奔馳另端荒郊的他又沿路納編著一股股散隊敗兵;等來到了鉅鹿郡東邊那滿是黃巾黨徒屍體的郊野戰場,天色亦矇矇亮的泛起魚肚白------。

    當然了,新收之張郃等四位武將雖是統領冀州本地兵馬,不過執行起主公的命令可貫徹得很,非但落實無比的攏聚歸順教眾,更能積極協助徐州友軍勸降潰逃鄉民;展露滿意笑容的劉備剛要對他們溫言嘉許,趜義卻忽向他拱手稟報說:「啟稟主公,我等負責的這邊是都順利招安了,然而泰山軍那裡似乎有遇到一些狀況;末將適才去幫忙時,就看見宣高兄恰跟對方的一名頭目在比試過招,兩人未分勝負。」

    好奇心頓起;劉備曉得臧霸功夫不弱,而黃巾教中可上得檯盤的硬把子差不多已全死絕啦,是誰有這能耐與他那雙飛槍打成平分秋色?聞知此訊的劉備不敢怠慢,隨即偕三個把弟與甘寧火速趕去該處所一探究竟。

    率三百「龍騎士」的五人尚未馳抵郡南郊野,便聽前方忽傳出了轟然喝采聲;一旁監護的顏良、文醜見劉備親臨,後者忙躬身稟道:「主公來得正是時候,此地敗軍皆已降伏,但那為首人物卻甚桀傲難馴,起初就挑明須臧將軍勝得他手中刀方願歸順,現今且已纏鬥了兩百多回合;咱因領有招安嚴令,對此人如何處置,還請主公示下------」

    「二位辛苦了;」未見張遼的劉備下馬即靄顏問說:「文遠何在?」

    「張將軍怕宣高有失,正於場外掠陣中。」顏良簡潔的答道。

    點點頭,他邊走邊關切的問:「此人刀術怎樣?可有自報姓名?」

    也擅使刀的顏良又答:「他的『鬼谷刀法』固然精妙,不過顏某有把握能在百招內取其頭顱;這傢伙說他名字叫管亥,青州劇縣人氏。」

    驀然止步,劉備不禁偷瞥旁邊的關羽一眼------。

    是的,因向北海郡太守孔融強借糧食而慘遭二弟斬殺的管亥,確實有擋雲長三十幾刀之真本領;儘管同是黃巾賊出身,可是傳言說此人非但頗珍惜部屬,亦不曾凌虐過流亡飢民,否則擁兵自重的他直接破城搶奪官倉便有東西可吃,何苦為了「借」那區區一萬石糧而命喪偃月刀下?

    言念及此,起愛材之心的劉備又邁開步伐衝往兩人火拼空地;這時縱馬鬥將的臧霸、管亥早打到汗濕衫襟,胯下戰駒業已累得口噴白霧,但一對翻江倒海的「紫纓三菱槍」及刃泛青芒之「綠麟刀」仍不停戳刺狠砍,在星火四濺的交集下朝敵人要害猛攻!

    「宣高、仲烈,你們就是要分輸贏,至少也等換了匹座騎再鬥吧?」為免必有一傷的憾事發生,劉備和張遼換了位置後即朗聲說:「戰場廝殺需仰賴馬力;二位倘再不歇歇,閣下的兩隻牲口非癱暈不可------」

    臧霸的反應還算好,而管亥聽人家直接叫出自己的表字,心裡卻著實一愣;和敵人同時拉韁後退了丈許遠,趁機拭去頰鬢汗漬的他忙望向這陌生青年,滿懷疑竇的問:「尊駕是誰?如何清楚管某別名?」

    「管兄任俠好義,果敢勇武,小弟早有耳聞---」先送了兩頂高帽子給對方戴,上前一步的劉備便表明了身份道:「某乃涿縣劉備。」

    「你---你就是獨破『十二金甲戰神』、劍斬二王的討寇欽差?」管亥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即又追問著說:「帝君不是又盡派了教內高手在『恩妃宮』及『朝天殿』狙截你嗎?閣下卻是怎樣離開總壇的?」

    劉備剛想謙語以略,忽聽緊隨的三弟已扯開了喉嚨道:「好叫爾等井底之蛙曉得誰才真正是天下無敵;那群關著門起道號的妖人奸邪,包括什麼三君、諸王及狗屁羅漢,全都被俺大哥宰了個乾乾淨淨啦!」

    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愕良久的管亥方悟說:「怪不得帝君要傾巢而出的對付你,連我這支三流預備隊亦調來城郊埋伏---;管某早看那班拎雙短斧的傢伙不太順眼了,想不到他們最後竟是栽在你的手上。」

    猛的想起一件事,已提高警覺的劉備忽問:「請教兄台,那掌管金甲戰神的『五方雷王』管孟,與尊駕可有淵源?」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管亥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2-6 05:30
第五十三章   析弊端  勇壯來投     慰遺孤  孺慕情深

    看出劉備的詫異表情,微微一笑的管亥立刻補充解釋說:「劉使君不必耿懷,我和個性迥異的雷王雖有嫡庶血緣,但管某向來不屑此子好高騖遠與欺凌鄉親之囂張作風,入教前就已翻臉且互不來往,因此教內亦無人知道我們這層關係;至於他為學陰險武功而枉送性命,管某早料到會有這結果,你替咱除此禍根,百姓反倒要感謝你呢。」

    心頭疑慮方一掃而空;有意拔擢的劉備復問道:「以管兄不凡之身手,雷王即使不為閣下引薦,張角他們居然也沒發覺有公這等將才麼?」

    「道不同,不相為謀---」管亥肅容的表態說:「起先加入義軍,是想讓青州鬧糧荒的親人避免凍餓苦難;不過總壇近來所有的行逕日漸詭異,『仙界門』、『修羅會』創立宗旨又相當違背我入教的初衷,所以管某寧可韜光養晦幹個小小頭目,亦不願跟著那群裝神弄鬼的邪佞為非做歹!」

    「仲烈既有此志,可肯助備援救四方貧困,而非僅是獨惠家鄉鄰里?」益加覺得此君足可委以大任,劉備便順其話鋒開口延攬。

    仍端坐於馬背上;未立刻答允的管亥只是沉默凝視著這位討寇欽差,良久方道:「要管某效命也無不可,但大人能先回答兩個問題麼?」

    誠懇點頭的劉備忙拱手說:「不知仲烈欲問何事?」

    「敢問使君,你剛剛提及要救四方貧困;然而造成民不聊生的原因豈止是各種天災所致,腐化朝政與不公平的稅制似乎還比洪水、乾旱或蝗蟲恐怖吧?尊駕雖貴為皇親權要,可是面對積習已久的弊端惡律要如何力挽狂瀾,好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管亥頓了頓,又指著臧霸問道:「另外,像他這樣好武藝的將領,使君麾下還有幾位?」

    「臧將軍的『二龍誅仙槍法』獨步武林,連環飛槍術更是江湖一絕,劉某手底下尚無可與之媲美者---」有技巧的先回覆對方第二個疑問,劉備接著又說:「至於沉積多年的敗壞政風跟社會階層之不合理待遇,確實較諸般可防止的災禍更能動搖國本;不過知難行易,只要咱有決心造福蒼生,抱著明知不可為而仍為之的堅定意志,相信那使千千萬萬之漢家人民有安享美好生活的一天,終會到來。」

    臉上仍是不動聲色;細聆的管亥沒多久又再次問他道:「大人的話是很動聽啦,可是你要怎樣才能打破士族壟斷田地且不繳稅之荒謬規矩?該如何令比土匪還更加狠的衙吏不再拿奇怪稅例來剝削老百姓呢?」

    「改革!欲除此弊,非徹底改革不可!」亦對這兩大劣規傷透腦筋的劉備之前就下過一番功夫研究,此刻聽管亥復提到了重點,即把自己得到之結論搬出來說:「地方世家往往與中央或州郡政治面有著利益掛勾,而壓榨善良的各處貪官更和索賄之干政佞宦關係密切,倘要根絕必先肅清朝廷之為惡宵小;但這目標卻不是一蹴可成,備若沒有似仲烈這樣的仁人志士佐助,理想再多也無法實現------」

    「受教了---」能感覺對方話中並無虛偽或敷衍成份的管亥,滾鞍下馬後便將「綠麟刀」棄於一旁,單膝跪地的抱拳道:「管某願效棉薄之力,以助主公成濟世革政之大業;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          *   *

    編置俘虜及收繳器械物資的工作,就持續到近午才大致完竣。

    頭一遭指揮古代大規模戰役,劉備的整體表現還算可圈可點;唯一美中不足處,即是沒能做好與各會剿軍團之聯絡,合組一個龐大且有效的圍堵隊形,致城郊突擊與追捕敗兵過程逃走了不少漏網之魚。

    儘管如此,他的展獲仍極為豐盛;別說自願納編的青壯教眾已增至六萬之數,光是從每座建築搜取之金帛、糧倉屯積之食物亦遠超出大夥的想像,而鐵甲軍脫下之盔冑更能讓急需精鐵的劉備進帳不少。

    不過這回勝利,難免還是付了些許兵卒傷亡的代價------。

    扣掉意外增援的并州兵及幽、冀二州友軍不算,自家的泰山軍馬便有將近三千人死傷,陳到自上黨帶來的「白毦兵」及趙雲組建之「龍騎士」、甘寧所統率的「兩棲特戰師」總人數也損失了兩千餘名;這與黃巾教十二萬眾的比例雖極懸殊,但寄予厚望的劉備仍感到既愧且疼。

    慚愧的是己方陣營全屬訓練良久之精銳,城郊的遭遇戰及「朝天殿」林子裡儘管殺得武裝教眾雞飛狗跳,然而一跟張角的王牌「鐵甲軍」槓上,卻無法突破那道甲堅刃利之守衛防線;當然,因沒人料想得到有這支部隊的埋伏,在欠缺有效反制利器的情況下還能獲得如此成績,這種輝煌戰果算很值得自豪了,只是看見努力訓練出來的兒郎一口氣掛掉恁多數目,劉備心裡仍如同刀割般痛了好久------。

    亦虧得黃巾教那些外援隊伍沒能及時趕上參與此役,否則這群久戰疲兵縱然不致敗北,卻也註定要贏得萬分辛苦;何況俗話說「殺敵一萬,自傷八千」,仗一打完,剿寇軍傷亡的程度勢必還會再增加許多。

    就地處理好敵我雙方的陣亡屍體後,率眾簡祭亡靈的劉備等臧霸挑妥了萬餘補充兵員的戰俘及領取分撥之糧餉,即囑咐他和顏良、文醜二將說:「徐州界的泰山陣營便有勞三位主持了,宣高返回時亦代備告知子敬及幼平、公奕、元儉四人費心打造水軍基地;若無差池,中原很快就要點燃民變四起的鋒火,各位且把握時間整兵備戰,劉某待朝廷大事塵埃落定,即赴淮泗來偕諸君掃平江南亂賊。」

    送走拍胸脯掛保證的三人,劉備又向張郃、高覽、趜義、潘鳳四將道:「冀州兵馬便託眾將軍先提往鄴城交割覆令,並請刺使速遣官兵接管鉅鹿各項軍防要務;備待此間瑣事了結,會專程到州牧官邸向王大人親致謝意,咱在那裡碰了面再一齊回上黨郡------」

    公孫瓚等抱拳轟諾的他們一離開,也來跟同窗好友道別說:「玄德,兄弟亦要歸返易京了;范陽乃新駐之地,我得趕回去整頓整頓。」

    握住他雙手,滿懷感激的劉備誠摯叮囑道:「這番恩情我就不再贅言了;幽州一向為我漢室阻夷屏障,伯圭今立助討黃巾邪教的大功,天子必將委以兵馬之權,你肩負安內攘外大任,還請善自珍重。」

    「老同學放心---」偕其走向戰駒的公孫瓚笑著說:「那夥茹毛飲血的生蕃若想趁火打劫,我一定叫他們的妄動蠢舉粉碎於關下!」

    看這兩支客軍遠離了鉅鹿,劉備即領諸將進城出榜安民;當然,他曉得此處百姓已受張角蠱惑多年,短期內自不可能對那搗破總壇之朝廷部隊有啥好臉色瞧,所以指派甘寧、陳到與新收五將協助童淵、貂嬋押解戰俘及糧帛物資的劉備便把三位拜弟留了下來,同與徐晃、張遼、高順、曹性暫鎮該郡,一直到冀州兵交接後再撤回上黨。

    抱著義女尉遲嫣的貂嬋仍用她深情瞳眸,文靜注視人叢中的未婚夫婿,沒跟眾人一樣圍著他講個不停;最後還是在童淵的善意提醒下,諸將才給略感忸怩的劉備抽空過去和聚少離多之伴侶互訴情衷------。

    「嬋妹,又得要麻煩妳啦---」一碰到異性,向來口齒靈俐的他舌頭卻像打了個結,良久方道:「備不在的這段時間,爹娘和嫣兒就要請妳們三位多加費心了;我一辦妥了鄴城軍務,立即快馬轉回黑山寨。」

    有別於甘彤的刁蠻叮嚀及糜萱之露骨表白,貂嬋只是婉言慰藉著他說:「你放心去處理國家大事吧,無庸掛念嫣兒與爹娘,他們有我姐妹三人在照應著呢;倒是你,可記得要平安回來才好------」

    說完,她又望向早已哭累睡著的尉遲嫣道:「這孩子挺乖巧懂事的,我相信彤姐、萱妹甚至娘親見了也會很歡喜;你有空要多陪陪她,用父愛彌補嫣兒的缺憾,好報答尉遲姑娘的捨命拼救之恩。」

    湊近細瞧貂嬋懷中這睫毛兀掛淚滴的小女孩,劉備愛溢橫憐的悄聲說:「是的,若非尉遲姑娘代我受那飛龍梭的致命一擊,劉某怎還能活著與大家聚首;這份恩德如同再造,備有生之年決不敢忘。」

    兩人正交談間,尉遲嫣已迷迷濛濛醒轉了過來;她邊摟住貂嬋雪白脖頸邊揉著惺忪眼皮,待看清楚面前佇立者是死去母親託蔭終身的劉備,方努力睜開超萌的一雙大眼與他愣然對視,模樣委實可愛至極。

    替她繫緊了新披棉襖領口上之衣釦,劉備語氣柔和的道:「得這樣子穿才不會冷---;嫣兒,剛有吃飽嗎?妳回上黨途中要乖乖聽話喔。」

    似乎還不怎麼習慣與劉備互動,以點頭回應的尉遲嫣仍是怔怔瞧著他發呆;這時貂嬋已在她耳畔輕聲的說:「孩子,他又要出遠門去了,需得過個好幾天才能再回來陪伴咱們;妳有沒有什麼話想對他講?」

    先驚疑不定的扭頭看看貂嬋,尉遲嫣接著又將視線停留在他臉上,忍淚欲哭的表情令人動容;亦不捨分離的劉備連忙安慰道:「好嫣兒,我數日後便可趕回家來跟妳作伴;妳別難過,咱很快就能再見面了------」

    「你---該不會是也跟---也跟媽媽一樣,又不要我了吧?」忽伸臂環抱住劉備頸項,這女娃的嗚咽啜泣竟讓兩人亦同時流下了淚來。

    他緊摟著尉遲嫣拍撫的說:「妳是咱的心肝寶貝,我會永遠保護妳平安周全;乖,別哭囉,否則漂亮的臉蛋要變成小花貓了呢------」

    依言拭去淚水,但剛經喪母之痛的表情仍看得出來,她還是很怕劉備再度棄己而去。

    於是在和大夥一塊送行時,尉遲嫣也由貂嬋握著小手緊跟在後方;而當劉備步向城門口正要上馬之際,她忽掙脫了牽引越眾而出,並於踉蹌不穩的奔跑間,終於哭著喊道:「叔叔---叔叔---爹!」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2-6 05:38
第五十四章   起民變  亂世揭幕     鼓軍心  朝廷拜將

    歷史上令東漢末年走入黑暗時期的「黃巾之亂」,即在劉備大破鉅鹿後翌月,提前在靈帝光和四年間爆發,距今整整早了三年。

    張角三兄弟與教內首從人物雖盡已誅滅,亂起之初卻仍像史載那般的聲勢浩大,這當然是由於漢末民心積怨日久,導致原本增援總壇的諸路流竄賊兵,還是讓四方飽受飢困的百姓紛紛附隨,而揮揚替張角復仇旗幟的各路人馬更是軍容鼎盛,動輒均聚十餘萬眾;其中以馬元義、波才、張曼成三賊的兵力最多,且除已盤據南陽地面外,更依散逃路線迴侵幽、青、兗、徐等州郡,告急文書頓如雪片紛紛匯報至洛陽朝廷。

    偕張郃、高覽、趜義、潘鳳四將返并州的劉備亦是在抵達上黨了數日才聞悉此訊;幸虧他早一步把鄴城州郊劫糧案栽給黃巾教的奏褶及參戰有功人員名冊先呈送入京,等流星馬陸續來稟時,大多由難民組成的黃巾叛軍甚至已將勢力蔓延到了江東及荊、淮各處,連剛把蛾賊總壇鏟除的王芬也失守了冀東若干要地,殺官劫掠之事常有所聞。

    此刻的中國除司隸數座皇室重鎮與西涼尚保無虞外,益州兩川因地有險阻而沒受太大的破壞牽連,再來便只剩早有預警的并州還未遭民變波及。

    嚴格來講其實也不能說是毫髮無傷啦,至少正待移防河內郡的丁原,就已被多支企圖闖關之散兵遊勇搞到不時神經緊繃;但劉備上黨郡幸好有了這層俱高度戰力的虎狼之師保護,他才有空強化經由俘虜擴充的新兵。

    那批黃巾教徒雖僅一半可訓練成本部精銳,然而對黑山寨仍頗有添助;目前為止,寨軍和守城部隊已高達十萬之眾,連結郡寨工程及投入拓植的倍增人力,亦讓原本預定的進度大大推前,這對他來講均是利多消息。

    鎮靜如舊的劉備此刻在等兩件事;第一就是朝廷的反應,看靈帝身邊的十常侍會拐誰去剿除賊兵,再者是設法接濟後續引發的龐大難民潮。

    或許是由於他的穿越變更了歷史走向,本該同屬征討黃巾英雄的曹阿瞞已提早出現在何進門下,會不會因此而領軍外放確是劉備需要注意的重點;對這文韜武略均遠勝自己的敵手,他可不敢有半點輕怠之心,此君畢竟是出色的軍事、政治兼文學家,有新靈魂的劉備只是打架比曹操厲害些罷了,戰場上的本領可遠非此人之敵------。

    而迎接即將受苦的流亡民眾,儘管是為了讓他們重新成為巨大的生產動能,最主要還是基於人道考量;劉備堅信若能叫這一大群快被飢荒、戰火、嚴寒、瘟疫折磨致死的千萬蒼生活下來,周遭異族焉敢覬覦中原?

    不過無論是與那群野心份子開戰或收容難以計數之逃亡百姓,他都要有充裕且強大的後勤物資來供應政策需求,所以洞燭先機的劉備僅能利用這段等待之侷迫時日盡量增添實力,方可加快結束漢末的無窮苦難。

    深明攏絡之道他當然不會忘了犒慰班底的文武將士,所以劉備回黑山寨的頭一件事情除了和家人共享天倫之樂外,便是馬上召集陳宮、郭嘉及簡庸研擬昇賞細節;然而「左將軍」在漢朝官制僅居三品,「涿鹿亭侯」也屬名譽爵位,自己掌封官權力的職務事實上只限「上黨太守」及「討賊樞密使」這兩個稱號,故眾將授封均為基層軍銜。

    但知人善任的劉備可不願旗下能者僅屈居於低階校尉或偏裨等雜名將領;反正本部兵都已正式改名為「中央護國軍」了,為達到激勵士氣的效果,他乾脆就把一些新時代的官級稱謂引用在部屬身上------。

    首先,劉備任命張燕為「黑山軍區副主委」,與受封團長的孫輕、王當、杜長、郭大賢、李大目、羝根、左髭丈八及黃龍統轄山寨招撫、編練各支散寇工作,並以陳到、高順、張郃、趜義分任寨郡步戰旅旅長,負責組訓四隊攻堅死士;其次命甘寧任「兩棲特種兵」隊長兼教官,配合「水師司令」魯肅及艦長周泰、蔣欽、廖化、周倉執行湖海作戰計劃,與監造五牙、艨艟及樓艦的「水師後勤主任」糜竺合組為海軍。

    曹性則為馬步弓手的總教官,且率領一支神射精銳「羽林軍」兼護衛親兵隊長;至於棗祇及華陀,委以重任的劉備已封前者為「農林總督使」,主掌轄治領地諸般耕種要務,而後者即用「院長」的名義邀他和糜萱共同創辦「濟世醫學院」,期待能培育更多妙手回春的善診仁醫。

    徐州的臧霸自是「泰山軍區副主委」的不二人選,暫撥其指揮的顏良、文醜亦與關羽、張飛、趙雲、徐晃、張遼、高覽各為師長,並率同封團長的孫觀、伊禮、吳敦、昌豨處理該軍系事務;而擴編並全面換發新式馬蹬、蹄鐵的「龍騎士」,便交由諸師長各去組建已不遜於蒙古人的騎兵隊,準備跟當代幾支號稱無敵的鐵騎兵一較高下。

    至於穆順、潘鳳、管亥、何曼、唐周、裴元紹就俱封為上黨郡城守衛隊隊長,協助兼任「參謀總長」的相令郭嘉維持領土警戒安全。

    陳宮卻是劉備「政戰中心」主任的理想幹部了,由他與童淵、貂嬋籌劃「特蒐組」密探的訓練事宜,相信諜戰這個區塊不久即能有所進展;同時,急需外交人才的他則把此項重任,託予本擅此道的簡庸及見聞廣博之糜芳,連原職「護裔侍郎」的石富也因口齒靈巧,讓發覺其潛能的劉備亦將此君列為出使各方官員之一。

    是的,沒有什麼不對的人,除非你把他放在不對的位置上------。

    待諸將皆授封完畢,劉備又舉行了一場隆重祭典,將劫殺何苗與討伐黃巾總壇的先後陣亡軍士全移靈到郡內「義魂祠」,並在會中宣佈提高眷屬的撫恤金額及後代養育優惠方案,聞者盡皆大喜。

    正當寨郡軍民都洋溢著歡樂氣氛,甘彤卻私下對未婚夫發牢騷的咕噥說:「喂!你不公平;怎麼嬋妹、萱妹都有職缺,偏獨獨漏了我一個?」

    「好妹妹,妳肩頭的擔子可不比旁人輕欸---」早知她會有這反應的劉備便趕緊安撫道:「想想看,倘非我信得過之人,怎敢把爹娘、嫣兒及兩名徒弟全託妳照顧?那是比誰都更重要的工作哪;而且只要和我娘培養好婆媳感情,還怕她以後不多疼妳一些麼?」

    歪著頭思量一會,她又嘟嘴說:「不行,你也要封我一個官兒當當!」

    無奈嘆了口氣,劉備無精打采的問:「好吧,妹子想要做什麼官?」

    似笑非笑盯住他看的甘彤見夫婿拿自己沒輒,突然調皮的道:「聽說朝廷不是有個官位叫勞什子『御史中丞』嗎?行,我委屈一些,你就封我這個職位囉;不過名稱我可要換一下,改叫『馭夫中丞』好了。」

    差點笑出聲來;牽著對方纖蔥柔荑的劉備在她手背上一吻,深情的說:「沒問題,等咱倆洞房花燭夜,我再行隆重的冊封儀式------」

    啐了他一口,甘彤本待「吐槽」劉備兩句,忽見張飛正從走廊朝此處疾奔而至,粉頰暈紅之餘即迅速甩掉他雙手躲到了後廳;微微莞爾的劉備等未婚妻一離開,這才坐入了椅內朗聲問:「翼德,何事驚慌?」

    「大哥快、快;洛陽剛遣人送來了聖旨!」無暇施禮的張飛忙道。

    心中一凜,他聞報後亦急偕三弟衝往迎客府衙,且邊走邊問聽到的消息;原來自黃巾民亂發生,左右議政的十常侍果不出劉備所料,除已慫恿靈帝拜何進為將調京師重兵屯於都亭鎮衛洛陽外,又調已封執金吾的丁原河內駐軍在函谷關、廣城、伊闕、旋門、孟津等關口設防,並下詔各地嚴防流寇劫掠,命各州郡募集義勇、器械,積極備戰。

    若依歷史的演變,難得做出正確決擇的何進應是派「左中郎將」皇甫嵩及「右中郎將」朱雋率眾攻打穎川賊首波才,命「北中郎將」盧植征討北邊的張角舊部,方能使官拜「騎都尉」的曹操與「佐軍司馬」孫堅有頻立戰功之機會;只是現在因張氏三兄弟俱伏法於鉅鹿總壇,十常侍裡和他們有勾結者擔心滅其巢穴之劉備已取得若干線索,加上本該自盡的冀州牧王芬也剛死在逃過車裂之馬元義等諸弟子手中,便以討賊為藉口先引上黨的劉備軍遠離洛陽,讓他去疲於奔命。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卿得以誅除劫糧元凶之張角等妖佞,朕心甚慰,所擬居功將領之晉陞諸事皆已准奏登簿,惟其潰散之黃巾餘孽近期復聚成黨,流竄各州為禍,今加封賢卿為衛將軍,兼并州刺使一職,統率所屬兵馬剿滅賊軍;凱旋之日再行論賞,朕不食言,欽此,謝恩!」當頒頌太監駢四驪六的唸完詔文,率眾跪伏於地的劉備亦暗喜於心,滿懷自信叩著頭說:「微臣領旨,謝萬歲萬歲萬萬歲!」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2-7 04:36
第五十五章   納飢民  軍鎮并州     論治計  語驚四座

    在香案前恭恭敬敬接過了旨書,劉備趕緊趁著接引使者入席時探問道:「尊駕遠來辛苦;敢問公公怎麼稱呼?是哪位總管的門下?」

    這肥胖太監順手把對方遞至的一塊沉甸金碇放入懷裡,笑吟吟的回答:「劉將軍很通情達理喲,難怪聖上及何大人要將討賊的重責大任託付給您---;咱家小姓倫,是殿侍監首封總管的弟子,劉將軍年紀輕輕就官升數級且貴為州牧,爾後還請多關照小使呢。」

    「那有什麼問題---」戴面具的臉上亦浮現著一抹微笑,輕易套出宮廷內應者是封諝的劉備又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嘛;劉某仕途兀仍遙遠漫長,將來倚仗倫公公之處必多,待備返京面聖後再與尊駕親近親近。」

    「您好謙虛哪!將軍既肯不恥下交,那咱家也不跟您客氣了---」倫公公邊打哈哈邊暗示道:「聖上這次雖未提及供應糧餉,卻言明各州郡可自行募集軍需;并州儘管非豐饒富庶之地,但劉將軍是聰明人,相信即使不用我點破,亦懂得該如何便宜行事吧?」

    劉備縱然心頭萬分卉怒,仍和顏悅色的陪這臉厚婪宦吃罷了席筵;沒錯,同樣厭惡十常侍弄權的他可不想實力壯大前就跟對方結仇,反正皇宮劇變之日已離此不遠,屆時殺回京去再圖肅奸大計亦不算晚。

    而這頓酒席也沒白白糟蹋,旁敲側擊的劉備至少獲得了一項重大情報;那即是曹操和袁氏兄弟等人,已確定能跟著朝廷諸軍參戰討賊!

    聽到這個消息,他一點都不感覺意外;曹、袁諸輩畢竟均屬胸懷抱負之士,再怎麼笨亦不可能錯過如此立功的大好機會,然而劉備緊張歸緊張,現在卻無暇擔憂那幾名政客將會使局面產生什麼變化,因為燃眉之急是要接掌六郡四十二縣的城防軍務,佈署州界四面之迎戰兵力,讓自己的統一漢末霸業有更大的進展空間。

    此刻既已掌握并州全境之兵,洞悉匈奴、鮮卑野心的劉備當然不敢輕忽邊城戍守問題;所以,和那夥蠻子仇深似海的曹性終於如願得調已換名稱之雁門關,與張遼、潘鳳共同負起悍衛重責,而西河重鎮則敲定由徐晃、高覽、唐周、裴元紹一塊守護,要徹底斷絕其趁亂入侵之念頭。

    曹性的訓練弓手一職,自是改命趙雲這全能大將擔任了------。

    跟司隸銜接的箕關既有中央軍和丁原部隊做後盾,他在暫保無虞的情形下便僅遣張郃、趜義把守,並指派陳到、高順、管亥、何曼坐鎮較具威脅性的壺關;不過劉備待分撥完畢,卻沒蠢到真的馬上就率關羽、張飛去打首當其衝的冀州黃巾賊徒,一來是分配好防禦面後的本部軍已顯有不足之窘況,再者是歸降的新兵尚未訓練純熟,現在的他可不再是那個只領五百鄉勇即要去拼命之傻瓜,兼且已知封諝調虎離山的削耗奸計,因此胸有成竹的劉備便先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盤據地盤這時候的郡寨連結工作已告完竣,為了讓勢必湧入的各方流徙民眾皆有安身處所,他特令諸軍在每個縣城火速搭造可供避寒的茅舍備用,更以州牧名義開啟了官府糧倉,務必使逃難百姓盡量降低死亡人數。

    劉備的一番苦心果真發揮了成效,在短短的個把月辰光裡,遠從冀、兗甚至青州趕來的幾波難民群就達到了三十幾萬人;扣除掉老弱婦孺不算,能召募為兵卒或具耕拓勞力者,竟有八、九萬之多------。

    這一來可累翻了棗祇,不僅要把積存庫糧忙著提運至各縣救濟飢民,更須編列人手開耕州境大幅增加的高產農作田地;幸好有前世即對務農甚具天份且日漸茁壯的劉辯從旁協助規劃事項,預先打妥基礎的劉備處理方式又有條不紊,並動員了全體力量投入其內,否則敬業的他非過勞猝死不可。

    既已多出了替代城守的後補新血,劉備手握的擅戰精銳便也擁有將近四萬之眾;其中,還包括了三千餘名箭術高超的「龍騎士」。

    有這支戰鬥力堅強的前鋒做征討部隊,他心裡不但踏實了許多,同時方思考起收復冀州的繁瑣步驟;是的,倘若被袁紹甚至曹阿瞞搶先奪取那塊能厚植國本的肥沃領地,天下蒼生可不知又要再悲苦幾個年頭啦!

    遲未出兵的劉備決不是想偷機取巧,而是衡量領域快速彭脹後之鞏固問題;兩世均投身軍旅的他內心比誰全要清楚,無論是現今或將來的戰爭,打的都不止是士氣和裝備多寡優劣,更是考驗著與役者後勤補給能耐,假如僅憑部隊勇武強行攻城掠地,運輸線一旦拉長到難以掌控的局勢,結果終究躲不掉被個別殲滅的落敗下場------。

    所以在進軍前他一定要做好穩紮穩打的各項準備,要不然就算勉強佔領了大片富庶州郡,最終仍不免淪為替覬覦對手作嫁之命運。

    果真如他所料,當劉備召麾下文武商議兵取鄴都之際,關、張二人自是大喜過望,然而老成的眾謀士如陳宮、簡庸等輩亦提醒了他曾忌憚之顧慮;尤其是棗祇這一步一腳印的糧食生產專家,索性即持反對的意見說:「主公太冒險了;咱先前所存積之糧雖多,可是經歷了部隊擴編與安頓災民後,現在只剩不到一半之數,欲供應征冀大軍不難,但主公奪下該處時,要怎麼面對那裡的幾十萬飢餓百姓?」

    「棗先生所言極是---」向來較為謹慎持重的陳宮也勸諫著道:「我等均明白主公親下冀州之意圖;不過此地固屬中原豐饒重鎮,民變後若無長期休養整頓,焉能恢復以往之繁榮?宮知洛陽最近已多次派遣使者催戰,主公既肯跟來使虛以委蛇,何不靜候一段時間,待我大後方準備妥當再提兵南下,以增咱統治那十三郡的把握?」

    「公臺與棗先生之論,確實說中了咱目前遭遇的困境---」有新思想的劉備可跟授業恩師盧植截然不同,沒對像左豐這樣來收賄款之太監講些「軍糧尚缺,安有餘錢奉承天使?」的蠢話,每次皆捧一小袋金條打發對方的他解釋著說:「我們現在儘管已有了并州這塊領土可作棲身之根據地,但除上黨郡外,其它郡縣之建設仍處開始階段,須經若干時日治理才有揮軍它方的本錢,且剩餘糧草亦需撐至明年春耕收割;只是諸君啊,咱若不把位處咽喉要塞的鄴都佔據以斷絕他人捷足先登之可能性,將來南下豈非等於讓人家扼住了脖子,得繞大圈遠路去平兗、青二州的亂事?而劉某便是有錢財,也要拿去救濟那些急需援助的民眾,何況一再推諉,朝廷又能容許我們敷衍多久?」

    「主公意思是要用此處,以鉗制洛陽來的競爭對手囉?」沉吟了好一會,尚未明示態度的郭嘉忽道:「倘從戰略角度做出發點,鄴城的確是現在就非打不可;您如果為適才的問題擔心,郭某倒有一計------」

    「參謀總長能否先別道破,且讓小姪看看心中所論者是不是與您的計策相符?」一直跟師兄劉辯旁聽會議的小周瑜此刻亦站起身來問。

    和劉備一塊訥罕注視著這年僅九歲多的孩童;郭嘉瞧他一付躍躍欲試的模樣,即語帶鼓勵的笑說:「公瑾賢姪有何高見,但說無妨。」

    「師父,請恕徒兒妄言了---」徵得兩名授業恩師的微笑同意後,周瑜便面向眾人開始侃侃而談的道:「我軍如今碰到的情況無非是要用新歸并州之有限資源,在最短的期間內拿下可儲備實力的冀州門戶鄴郡,以防止別處軍隊阻擋咱襲捲兗、青二州甚至江淮等地的腳步,並堵朝廷下詔討賊的觀鬥口實;然而不敷使用的糧草、兵員及經營二州人力之來處究竟該怎麼尋找呢?小姪相信在座的各位叔叔伯伯們,心裡面早就有一個同樣答案,只是礙於政治現狀難以啟齒而已。」

    這時的周瑜哪還像正在陳宮帳下就學之黃口孺兒,擲地有聲之言語令他身形彷彿頓變高大了不少;他見專注聆聽的眾人均未反駁問難,清了清嗓子後又發表已論說:「對極啦,力量源頭即為地方士族,那些壟斷社會利益卻從不回饋的豪紳;他們置田屯糧、奴役鄉梓百姓,莫道國家有難之際總閉戶自守,便在平日,又曾幾何時不千方百計的要逃漏賦稅?這夥人既如此自私,咱為何不想個法子令他們出點氣力?」

    會議桌上除了劉備、郭嘉外,聞者無不面面相覷;是的,來此與會之人誰都瞭解他講的皆屬實情,然而一來是與官府多少沾些關係的各地士族享受特權慣例已行之有年,再說主公的準妻舅糜家本身就是徐州名門,何況周瑜在洛陽為官的父親周異,也是江南地面有頭有臉之人物,此刻雖聽他直言道破,一時間竟沒人表態接口。

    知徒莫若師;最後,還是深悉此子常有駭俗之語的陳宮打著圓場問:「那麼依你之見,該如何讓各地望族心甘情願的為咱所用呢?」

    「徒兒忝為揚州世家的一員,自亦曉得他們唯利是圖的想法---」俊俏的臉龐掠過些許笑意,智珠在握的周瑜即接著道:「其實要讓這群財閥主動與咱的陣線綁在一起很簡單,便是答應讓他們參與戰後利潤的瓜分;各位請試想一下,假如我軍肯給州郡豪門有加入國營穩賺事業的機會,主公需要的糧草與治理郡縣之資金,還怕無處籌措麼?」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2-7 04:48
第五十六章   心懷仁  萬民載德     意偏邪  貪官弄法

    頓了頓,他又繼續說:「至於短缺的守兵及開發州郡之勞工---;咱只須掐住了鄴都這通往兗、青二州的關隘,四方難民勢必源源湧入主公轄地,屆時非但士卒的補充問題迎刃而解,若能約束財閥雇用的薪資與待遇條件最低門檻,建設人手要多少有多少,我們或許連拓耕的麻煩都能免了,而且又可增加大量的稅收,豈不是一舉兩得嗎?各位叔伯均是出策用謀的前輩,還請包涵姪兒的大放厥詞。」

    「公瑾,告訴為師---」劉備是所有呆望者轉回思緒的第一個人,他瞧著周瑜慈愛的問:「剛才的這番謀劃,全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師父不是曾教瑜兒說『既無法中宮直進,劍走偏鋒又有何妨』麼?我想出劍是如此,計策方面應該也能適用;」點點頭的周瑜回答完,又怯生生的向郭嘉道:「參謀總長,您可千萬別笑話小姪喔------」

    緩緩的站起身來,郭嘉先對廳中這後起之秀微微一笑,才拱手向亦移過視線的劉備頷首說:「恭喜主公,育材有成矣;公瑾若得能好好栽培,不止是我軍又多了一柱智計過人的棟樑,郭某也可減輕雙肩重擔了。」

    「奉孝休謙,你們無論是文臣武將,皆乃備不可或缺之得力肱股---」劉備欣慰的道:「瑜兒小小年紀就看得懂此舉的關鍵處,的確是難能可貴;不過他僅點出了一個大概方向,細節部份---咱還是得再推敲研究。」

    當然,老早想動那夥土財主歪腦筋的劉備即是在等著手下提出此種建議;承接這一世政治智慧的他可不願無端落個圖利或剝削財團之話柄,導致引發跟隨將領之疑慮,所以劉備確實不適合主動制定這項策略,而為了嚴防這些資本主義者無限坐大,他更須設計些看似便宜對方的附加條款,以免造成日後貧富差距太多的社會畸形病徵。

    并州地處邊疆,煤、鐵礦藏極豐,這時代雖算不上是富庶之區,但太原、西河、上黨等地還是存在幾家有錢的豪門大戶;成竹在胸的劉備待諸謀士擬妥與其洽商之契約內容,就以州牧的身份遣人持帖邀眾財閥剋日赴會,要進行自己蘊釀許久的經濟統合大計。

    因會議預訂日期是排在是月中旬,距此尚有十多日之餘裕,積極備戰的他即趁出兵冀州鄴都前,加強巡視轄境的難民安頓作業。

    快過年了,前幾波聞風而來的流亡百姓除了能從軍者或編入農耕隊之青壯外,各郡縣的棲身舍寮中差不多全是些殘疾者與老弱婦孺;而他們儘管已獲得官府的收容照護,可是由於最近數場大雪下個不停,難民們的生活仍僅是堪堪溫飽,驚魂甫定的臉孔卻都沒有年節將至之歡悅表情。

    然而民眾對那提供食物及避難處所的好官還是滿懷感激,一聽是劉備微服出巡來探望他們,均冒著雪花扶老攜幼的夾道以迎;不過見這群已入住近三個月的災胞模樣仍面黃肌瘦,身上兀自穿著襤褸之破舊衣服,他內心酸苦下忍不住便解開外袍的繫釦,披在一名正抱著稚娃的老婦人肩頭,和藹的問:「大嬸,您打哪來?兒子媳婦呢?」

    老婦人受寵若驚,忙抹拭著淚水答說:「青---青州的臨菑縣;俺一脈單傳的獨生兒子早在老家遇亂之初就亡於賊眾刀下了,媳婦亦在途經冀中清河郡時,被潰散官兵強暴至死,如今即剩俺與孫兒兩個------」

    聞者無不眼眶泛淚;也仿效大哥將便袍脫贈給衫襟較單薄之老人兒童的關、張、趙三將聽完都已義憤填膺,尤其是一向沉著內斂的趙雲,這一次竟比三哥先恨恨的低聲罵道:「無恥狗賊!安敢如此?」

    伸手撫摸著那名瘦巴巴孩子的腦勺,劉備又溫言以慰的問老婦人說:「你們都用過晚膳了沒?來到這裡後,還住得習慣嗎?」

    「有、有,咱都吃飽了---」旁邊一位跛腳的中年漢子搶著道:「這邊每日至少還吃得到兩餐熱騰騰的幾大塊鍋餅或麵食,比前方的穀遠縣幸福多囉;聽此處軍爺講,他們那裡都僅吃一回稀粥和窩窩頭呢。」

    四兄弟先是一愣,尚不及細問時忽又聽見隔壁的乾瘦老者說:「其實啊,只需能到使君治轄的領地,就算如此也總比在兗州光靠樹根、野菜裹腹要強了;咱濟陰郡那兒,如今已活活餓死了不少人------」

    「張老爹說得對;若不是使君肯收留咱,娘和奴家已成了冀東那夥吃人劫匪的盤中物---」一名攙著盲嫗的少婦向劉備盈盈跪下道:「我等還能夠捧碗飯吃,有遮風擋雨的地方安頓,全賴劉大人的活遇恩德。」

    話一說完,近萬百姓亦跟著她拜伏說:「謝謝使君的救命之恩!」

    「鄉親們請快快起身;劉某不過是聊盡己本份罷了,當不起各位這番大禮---」偕三個把弟忙向人群回拜,立刻讓身旁父老扶起的劉備隨即朗聲宣達道:「大夥且先再忍耐數日,我這個月一定幫各位爭取到更多的物資。」

    接著他又叮囑已匆匆趕至的眾官員道:「交代郭嘉下令,替每處區舍添置禦寒碳火和向司隸各郡縣收購冬襖;還有,叫伙頭兵給百姓們增加三分之一的飯量,把咱邊關牧場的備用羊隻撥一半來應急。」

    未等民眾再度群起道謝,劉備領著關羽三人離去時便快馬馳往穀遠區的難民營,更在路上回頭問張飛說:「翼德,愚兄若沒記錯的話,那處收容所的主事軍官,好像就是你麾下的將領,叫什麼---樊鈺的對不?」

    「那不長眼的猴崽子,居然背著俺幹這扣剋營伙的死罪---」「嗑崩」一咬牙,臉色也無比鐵青的張飛高聲罵道:「在黑山寨收編羝根部隊的時候,老張瞧他做事還挺牢靠的,武功亦勉強過得去,才提拔此人做了個親隨驍將;現在既膽大包天干犯咱的律令,不必大哥吩咐,我待會即拎下這畜牲的腦袋當球踢!」

    「到了那地面再瞧著辦吧;」輕撫馬鬃的劉備沉默了片刻,方以謹慎的口氣說:「在未掌握確切證據前,先不要用傳聞來下斷語。」

    於是,心情沉重的他們便不再議論交談,悶不吭聲騎向三十里開外的穀遠縣城;看樣子流言是錯不了啦,怕有人通風報信的四兄弟把戰駒繫在城郊林蔭後,才一摸入也駐紮萬餘百姓的區舍旁,早聽見某個男娃哭問道:「小柱兒好餓啊---;娘,那隊軍爺什麼辰光方會再給我們東西吃?」

    「小柱兒乖,先閉上眼睡一覺---」草寮內一名婦女輕聲安撫著兒子說:「明天近午,他們才會發粥放糧;你趕緊睡,睡著就不餓了。」

    「我冷,睡不著---」這名叫小柱兒的男孩雖已止哭,卻拉著母親追問:「咱剛來這地方時不是天天有兩餐飯嗎?軍爺總說糧食不夠分,為何隔壁姐姐一去他們住的地方,即有餅兒或玉米棒子拿呢?」

    四兄弟愈聽愈火大,沒等那位婦女回答便直朝官兵充做指揮部的瓦房快步疾奔;結果,劉備等人尚未走進那間點著燈且隱飄酒肉香味的建築物,就看到兩名衣衫不整的年輕女子慌張衝出大門,其中一位更在匆離之際不慎掉落了懷內一大塊麵餅,而她方彎腰去拾,門口亦剛好走出個低階虯髯軍官,邊重繫褲帶邊邪淫的笑道:「好妹妹莫著急,明日妳若也找新同伴來,哥哥們再多賞妹妹幾片餅吃------」

    見那少女雙眼滴下無奈的淚水,怒火中燒的劉備心臟似被人用榔頭狠狠敲了一記;但他可不像張飛忙著要撲上前去算帳,攔下三名把弟後只悄囑著趙雲說:「繞至後門堵緊對方的去路,別讓他們趁機溜走。」

    待四弟與兩名少女皆已離開,他才領著關羽、張飛迎往門前正要入內的虯髯軍官,並冷冷的道:「老兄行行好,亦分幾塊餅兒給我們吧?」

    一時沒瞧清楚來人的模樣,這相當於連長級的大鬍子僅回瞄了兩眼,即萬分不屑的啐斥:「去你奶奶的兔相公,爺兒可不作興『斷袖』的嗜癖;去!去!別來胡亂打攪咱幾個爺們吃宵夜,有多遠便給老子滾多遠------」

    「樊鈺!你這該千刀剮、萬箭穿心的狗雜種;可還認得張爺爺我麼!」張飛忍不住踏上前大喝一聲,指著對方鼻子破口開罵。

    「張---張師長,怎麼---怎麼是您?」面孔頓時變色,然而等樊鈺驚覺頭一位說話的小白臉竟就是自家軍瓢把子,眼珠險些爆眶的他喉嚨裡彷彿吞了片紅鐵,渾身不禁簌簌發顫;對他們來說,頂頭上司的張飛已算是功夫絕頂了,但這位貌似少年的主公卻更勝數籌,此刻相對而視的樊鈺早因過度駭異,只結巴著說:「是主---主公------」

    這時忽聽門後方傳來一陣桌掀椅倒的劇烈聲響,且還挾雜著幾人受傷的驚呼哀嚎;劉備果真沒有猜錯,裡面的三名儕黨甫聽見苗頭不太對勁,即匆忙躡到後門準備要溜之大吉,不料仍讓趙雲一個個全摜回了廳上。

    張飛的一隻大腳便於同一時間踹向了樊鈺小腹,直將他魁梧身軀踢得朝衙廳連連倒翻,跟狼狽為奸的夥伴躺在一塊;劉備四人陸續進屋後,見堆滿菜餚、老酒罈的灶檯上正煮著一大盆羊肉鍋,全都皺起了眉心,差點想再狠揍一頓他的張飛就又罵道:「王八羔子!俺老張把一萬多的投靠百姓都交代了給你,到頭來是大夥全餓著肚皮挨凍過夜,你四個卻躲在這裡吃香喝辣;他媽的,說!你怎麼對得起我大哥?」

    揮手阻止張飛繼續怒喝的嗓門,已坐入一張椅子的劉備即面朝對方淡定問說:「樊連長,這三個人是誰?剛那兩名姑娘又為何來此?」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2-7 04:58
第五十七章   快民心  污吏受審     治奸佞  謀士解圍

    見參與貪行的共犯們皆橫倒於地,好不容易爬起身來跪伏的樊鈺方顫抖著道:「主公饒---饒命,他們是我---是我連下的排長姚顯、鄒揚,另一個則是營區伙督官鄧熹;這並非末將起的頭啊,全是鄧---鄧熹唆慫咱幹的,說如此節省糧食才夠支應下一波來投的逃難百姓,您便看在小的是老班底份上寬恕這一回,末將下次---下次不敢了------」

    「那誘姦婦女這一環,你又該做何解釋?」劉備此刻的聲調似乎比外面風雪還更加冰涼,他直視樊鈺續問:「樊連長既是山寨的創建舊部,該不會老到忘了組軍時所頒行的寨規吧?我且問你,還記不記得咱軍紀的第二條是什麼?」

    「妄---妄殺一人,如殺---我父,強暴一女,似淫我母,罪當處死,梟---梟首示眾;」臉色蒼白的樊鈺默背到這裡,已不停磕頭的求饒說:「主公、師長手下留情哇!我只是拿吃剩的食物跟她們做買賣,沒敢用強!您饒了我,小的一定洗心革面,永不再犯------」

    「賊廝鳥!用本該發放的軍伙迫女子就範一樣是死罪,俺老張現在即結果了你們這四條孽畜!」怪睜環眼的張飛憤怒斥吼著,正待舉佩劍斬殺廳中犯法的下屬之際,示意關羽扯住他肩臂阻擋的劉備已開口道:「翼德且慢!咱既人贓俱獲,這廝又已認罪,我們須按規定處置;傳我將令,這便聚眾升堂,押他們至百姓跟前明正典刑!」

    初更時分,穀遠縣裡的廣場如今已到處點滿了巨形火把,照得收容區舍四邊恍如白晝;而剛吃完補發口糧的萬餘難民及縣內原籍百姓們,此刻也在駐軍、衙役的維持秩序下,正群集在臨時搭造的審判台前。

    「你們聽說了沒?這裡的地方官劉大人剛有宣佈,咱今兒起仍每日領兩頓餐食,以後我們就不必再擔心餓肚子了------」聞聚的民眾方紛紛悄聲私議,一個來自城中的莊稼漢忽讚許著說:「我早知道咱劉太守絕不會縱容手底下部眾,刻薄來投奔的父老鄉親們,否則一點都不像他老人家平常的為人呢;大夥該瞧清楚了吧?那幾名私吞糧米且作威作福的狗官兵,現在可不全被逮個正著囉?真是上蒼即時開眼了哪!」

    「老人家?俺瞧他年紀比我媳婦兒還輕得多欸;小哥,你們這樣叫劉太守---,不覺得挺彆扭的麼?」他身旁一個白髮老叟不禁訥悶著問道。

    「等各位再住上久些時日,便曉得咱為何要如此稱呼劉大人了---」莊稼漢微笑著答說:「似他這種處處為百姓設想的好官,簡直就像天界下凡來的活菩薩;我們都期盼他能長命百歲,好讓咱多幾年太平的日子可過。」

    正言談間,那端已有人在低呼:「快瞧,是劉大人來主審了!」

    「確實是劉大人呀,果真是他揪出坑民的賊軍官;」隨著眾人目光看去,更有百姓已情不自禁的高喊著:「劉大人萬歲,劉大人萬歲------」

    沒錯,這即是劉備致力經營各方最想看到的一幕畫面;不論古今中外,得民心者便等同是得天下,有萬眾擁戴無異是江山鞏固之最佳保證。

    雖非刻意塑造他以民為本的清廉形象,但由於自身亦對貪官污吏相當痛恨緣故,決定殺雞儆猴的劉備此番可算是擴大處理樊鈺等四人吞糧案件,特地召集民眾及守軍、官員旁聽審判過程;率先走上台去的他待群呼聲漸息,就坐入椅內喝道:「帶嫌犯上來!」

    因為是證據確鑿,這場公審其實並未發生什麼波折,即使到四人伏首應訊的那一刻都還算順利;所以劉備一取齊了畫押口供,便起身判決說:「樊鈺、姚顯、鄒揚、鄧熹!爾等身為我大漢『護國軍』官兵,卻不思鋤奸扶弱、盡責保民,反而私吞賑災糧食在先,且藉此誘騙婦女淫逞於後,罪無可逭,依上黨軍律當處斬立決,你四人服氣否?」

    「我不服!」五花大綁卻仍著軍裝的樊鈺忽仰頭抗辯道:「虧咱張大哥一開始就把山寨人馬全交付給你這小鬼,讓你有創建基業的立足地;現在倒好,你飛黃騰達完卻來斤斤計較咱雞毛蒜皮小事,為這夥泥腿子翻臉不認人,這樣幹怎對得住跟你的兄弟們?」

    面如寒霜的劉備先伸手攔下了欲待上前之三名拜弟,方朗聲問:「那依你之見,最初興創者均可目無法紀,視百姓之所需為己物囉?」

    事既至此,樊鈺啥都已霍出去了;憤恨的一咬牙,他乾脆就順著劉備話鋒說:「黑山寨從無到有,哪一片土木磚瓦不是我們這群班底張羅的?咱縱然沒多大戰功,亦該有個苦勞吧;咱既選動刀槍玩命的投軍不歸路,不正是指望能多點特殊福利?但你總叫兄弟們和居民吃相同的伙食,一天到晚不准這樣、不准那樣,寺廟裡的出家僧侶反比咱還自由逍遙哪!早知你有恁多臭規矩,老子寧可落草也不跟著你混!」

    若換旁人,搞不好會被他這似是而非的歪理頂到語塞氣結,不過熟悉老兵痞弊端的劉備因前世出身正統軍校,此刻僅略頓了半响,即又鎮靜的回駁:「樊鈺,你剋扣公糧、圖淫避難女眷,竟還有臉說是黑山寨舊部?我等建軍時,試問有哪位兒郎不是以保國安民為己任?有哪一個不是想讓百姓們遠離貧困凍餓?枉費我們把你當做同為這份理念奮鬥的子弟兵;今日犯此重罪,到底是誰對不住戰死的兄弟?張副司令當初收爾等四人為手下,算他瞎了一對眼睛;你們實乃本軍之恥!」

    「你已存心殺我四人,儘可編造一大堆藉口是不?然而各位既都說拿有咱的犯紀鐵證,我倒想請教兩個問題---」發覺無法模糊焦點的樊鈺忽用不屑口氣問道:「首先,咱是只給來投民眾日領一餐無訛,但這確是為防不敷支應下波難民食物的設想啊!何況,寨中可曾發出過每天餐數配額的明定公文?其次,各位指稱我四個誘姦婦女,證據又在哪兒?莫非僅憑你劉備的一面之詞,便能輕率決定我等的生死麼?」

    「害民鼠輩!死到臨頭居然還想狡言開脫?」難得講話的關羽終於忍不住踏上前厲喝著質問道:「那兩名女子衫裙凌亂的奔出爾等處所乃我們親眼目覩,你亦向她們表明了可藉此換取口糧,至今尚敢無恥抵賴麼?」

    突然昂首狂笑了起來,樊鈺隔了一會才又反問:「關二哥,人咧?你以為只嘴巴上說說就足夠啦?在場鄉親怎知道這是不是你在栽贓嫁禍?」

    這一下可真令劉備四兄弟為難了;的確,因流亡百姓來得既多且快,即使事先已預作完善的安頓規劃,他仍無暇顧及到律令各收容區發放糧食的細節瑣事,所以印象中自己實未簽署什麼相關文件,至於能做人證的兩名少女別說現在尋覓不易,便找得到又如何?這畢竟是關係女人家的清白聲譽,她們敢不敢挺身而出還是個大大的問號呢。

    「我就知道嘛,你剛才那些入人於罪的莫名逼供,全屬憑空捏造,都算不得數---」臉泛奸笑的樊鈺又得寸進尺著說:「咱四個有啥過失?各位若要再硬扣些大帽子在我們身上,行!那閣下請立即動手吧。」

    正當無言以對的劉備四人身處一籌莫展之窘境,隨侍縣令旁側的幕賓之一忽打破了僵局道:「啟稟州牧大人,您之前檄傳的令書在此。」

    言罷,包括樊鈺等四惡在內的台上人眾不禁都傻了眼,而劉備這邊則是顯有驚喜之色;離此君最近的趙雲接過略瞧後,便忙著轉遞給兄長過目,並壓低了嗓子悄聲說:「大哥,確實是您的手筆沒錯啊------」

    一頭霧水的他忙攤開簡木詳細閱覽;只見那真與自己字跡一樣的檄令上面就端端正正寫著「自四方百姓到日,人無老幼男女之別,日領足食二餐、每舍配發禦寒碳火一份,本州各收容區職司官吏須一體凜遵,不得有誤;違者以延宕軍機論罪,刺使劉備謹諭。」

    「阿哈---」也湊近圍觀的張飛馬上指著樊鈺鼻子道:「狗賊!誰說俺大哥沒發送什麼放糧公文?這一次我倒要看你再怎麼伶牙利齒!」

    「即使是這樣---,我們亦罪不---罪不至死---」唇頰微顫的樊鈺兀自抗辯說:「僅少發一餐飯便要砍頭,沒有人---沒有人會心服口服的!」

    剛發現竹簡筆墨未乾的劉備趁機收置著問:「你還不認罪?」

    雖曾質疑那從所未見卻臨時冒出的諭文真實性,樊鈺卻不敢提察看之議,只期期艾艾道:「想殺我等哪有如此稱心---;你們適才不是賴咱圖誘女眷嗎?找得出人我四個就悉從各位擺佈,否則即刻讓咱離開,貴軍這份糧餉我們也不要了,以後大家再不相干!」

    儘管明白此為推搪之言,劉備在苦無證人的情況下仍是拿對方半點輒都沒有;張飛大怒之餘甚至急著向劉備建議說:「大哥,四隻畜牲全交給俺老張來處刑,什麼責任都由我來扛;總之,今天絕不能饒了他們------」

    搖了搖頭,面露難色的劉備還來不及張口,關羽已對三把弟低斥著道:「你瘋啦?倘若缺乏憑據便殺之後快,極可能引發張副司令與寨內昔日弟兄們的誤解,而兄長的威信亦將嚴重降低,這責任你豈扛得動?」

    大夥不禁把求助目光又移至剛才那名留文士鬚的衙吏臉上;只見他旁邊一位年齡與己相彷的書生忽微微而笑,拱著手說:「使君勿憂,在下早備妥治奸之策。」語畢,他已踱上前問樊鈺道:「你要人證是不?」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2-7 05:14
第五十八章   才錯用  樊鈺逞辯     身遭辱  耿柔揭弊

    未等他四個反應過來,這另名文士就對隨從說:「傳殷姑娘。」

    劉備朝來者方向瞧去,沒多久即看到一個完全陌生且稍顯輕佻的少婦走上了階梯;四兄弟因猜不透此二人葫蘆裡賣什麼藥,這節骨眼又不好直言探詢,面面相覷下僅能靜觀其變,讓他們處理全部狀況。

    「小女子殷寶珠,各位大人萬福金安。」那名女郎盈盈跪地的道。

    「殷姑娘何地人氏?現居何處?」文士慢條斯理的開始訊問。

    「回這位官爺---」殷寶珠雖垂著俏臉,應對倒是挺俐落老練,她用略帶嗲嗓的聲音答說:「奴家是兗州山陽郡昌邑縣人;只因鄉里遭黃巾賊眾劫掠故逃難至此,目前暫住穀遠縣城的二號收容區內。」

    頷首示意她起身;由於要使台下一萬多位軍民聽個清楚,故意提高音量的文士又面向台前續問:「妳可認識那廂被綑住的四名軍官?」

    仰抬著尚稱美貌的臉蛋,媚眼瞟視的殷寶珠隔了半响才道:「我沒去記他們的名字,但卻認得這四個全是管放糧的軍爺。」

    「不過以他四人的階級,可不會做親自發送的差事喔;」逐漸加快了語調節奏,文士繼續朗聲的問說:「請殷姑娘說明白些,妳之所以能認得他們,究竟是什麼時候、在哪個地方知道對方的身份?」

    「這個---這個;」裝成遲疑的為難樣子,殷寶珠故意支吾著道:「長官,大庭廣眾下,您叫奴家怎好意思講那羞死人的勾當------」

    「事關重大,還盼殷姑娘照實陳述。」配合演出的文士肅容著說。

    演技精湛的殷寶珠猶豫了一會,才表情忸怩的道:「是昨---昨日舀粥湯的伙兵大哥告訴我---,說假如想多拿些食物,可以到---他們的指揮部找一位姓樊的連長,僅需---僅需陪他們小半天,便不用再挨餓啦;因此奴家---奴家傍晚時就---就過去了那間瓦屋。」

    文士並無絲毫鬆懈,反而更加緊迫的追問:「去瓦屋裡做什麼?」

    俏臉不禁緋紅了起來;瞪了他一眼後,殷寶珠像是鼓足了勇氣恨聲說:「和他們輪流洞房啊,不然我去瓦屋還能做什麼?為了填飽肚子,奴家只能用女人最原始的天賦本錢,來換取那塊大餅及玉米棒兒。」

    「妳---妳亂講!」樊鈺聽到此處,已睜大眼睛殺豬般的吼叫:「死婆娘別血口---血口噴人,咱四個昨兒一整晚哪曾遇見過妳?」

    一直沒機會辯駁的微胖伙督官鄧熹,聞言亦冷汗涔流的大聲喊冤道:「對啊!我們當時正忙著用五張餅兒拐三區的鳳娃及她妹子那雙嫩雌貨喝酒,誰有空去睬妳這不知從哪來爛婊子?根本是鬼扯到極點嘛------」

    這話一說出嘴,豈止是台下軍民忽然鴉雀無聲,連同夥的樊鈺、姚顯、鄒揚也臉色蒼白的一齊呆望鄧熹;令對方顯露破綻的文士又等老百姓一片嘩然,才向暗自偷笑的殷寶珠再度說:「口說無憑,妳有確切的證據嗎?」

    點了點頭,早備好嫁禍物件的她即從懷裡掏出半塊乾黍餅和一片通行令牌,遞給了文士道:「餅兒是我留待今天要充飢用的;至於這塊牌子麼,是樊連長在和奴家臨別前說,我以後可藉此物再來找他們,毋須預約。」

    「媽的!難怪老爺四處尋不到這面鬼牌;」樊鈺差點跳腳的罵了一句後,立刻恍悟著說:「我懂了,這全是你們設下的圈套,對吧?先摸去我住處偷走軍用牌符,又串通了這臭三八來污蔑栽贓,當真卑鄙!」

    「便算是串通又如何?」怒極之張飛緊握醋缽大的拳頭喝道:「爾等的同夥共犯鄧熹剛都已直承其事了,你莫非還指望脫身?」

    「鄧熹那傻瓜要承認是他的事情,問題是我認了沒?」靈機一動的樊鈺獰笑著說:「你們這種雙簧把戲是唬不住我的!依大漢律例規定『遭人藉偽證污陷者,以無罪論』;殷寶珠壓根未和咱發生任何茍且,她持有的令牌是我昨日被竊之物,而那所謂證據的鍋餅,請問在場諸君誰沒吃過?若想拿這開玩笑的東西定我罪,怕不夠哪------」

    啞口無言的劉備不禁瞪了瞪三弟;而當眾人均處束手無策的尷尬場面時,遠處一名少女忽然嬌聲叱問道:「再加上我,總該夠了吧?」

    縣城全部軍民的視線就在這一刻都集中到了她身上;當然,裡面自包括那既驚又喜的劉備目光,以及樊鈺等四惡的詫異眼神。

    是的,這位挺身者即是剛才令劉備決心痛懲奸佞的落淚女孩。

    「快帶那位姑娘來台上------」文士趕緊對隨從悄聲吩咐著說。

    所有百姓們早看不慣犯紀的樊鈺還在反覆強詞奪理模樣,此刻突然見到有人已勇敢的出面指證這狡滑首惡,無不歡欣的用力鼓掌;於是,她便在衙役的偕領及軍民如雷掌聲中,緩步走到了劉備等人跟前。

    「民女耿柔拜見各位大人。」衣裙雖破爛,卻聽得出她談吐不俗。

    「耿姑娘快請起來---」劉備連忙還了一禮,並親切的問道:「難得耿姑娘願仗義直言,劉某深感大德;但不知姑娘要如何讓這廝認罪?」

    神情堅毅的點點頭,耿柔簡潔了當的回答:「我有證據。」

    接著,她亦未待那位文士的詢示與樊鈺譏諷,就逕朝四人問說:「樊連長,別再謅些沒見過我的鬼話了;還記得今天下午的事嗎?」

    「誰---誰懂妳這瘋娃兒在---在說什麼------」樊鈺心虛的道。

    「你不敢啟齒,我來講!」微顯瘦小的耿柔似變高大了許多,只聽她義正嚴辭的繼續陳述:「各位唆使同屬三區的姐姐以換糧為條件,騙我到你們指揮部做出賣靈肉的齷齰事情,從午後那刻開始,你四個即不斷輪流糟蹋咱倆的身體;樊連長,我可有講錯?」

    怒視著對方,眼中竄冒怨毒火燄的樊鈺兀自反問說:「這---這也是妳的片面講法,算哪---哪門子證據?妳別落井下石的陷害我等!」

    「陷害?我用自己最要緊的貞操問題為代價做這種事,有何好處?」耿柔一仰娟秀臉孔咄咄逼人的諷問道:「莫說姑娘來這裡造謠生非,樊鈺、姚顯、鄒揚、鄧熹!爾等在瓦房裡姦污我的時候,奴家已都全記住了各位下方有哪幾項特徵;我若能指得出來,你們敢當眾觀驗對質嗎?」

    面色比死人還灰青,額浮青筋的樊鈺卻僅大口吸氣不敢再出聲了,然而那名文士怎捨得錯過如此機會,馬上便接口引導:「耿姑娘無須顧忌,但說無妨;有劉州牧在這主持公道,必可給大夥一個交代。」

    「先生放心,他們就算不回答,奴家亦將掀掉這四隻禽獸的底子---」柳眉一挑的耿柔這時即對樊鈺慘然笑說:「當然,假設我講錯了任何一個部份,耿柔願為做偽證之舉負責,便是要受五馬分屍酷刑也沒關係。」

    「賤人住嘴!否則回頭我連妳老父、幼妹全一塊宰了!」樊鈺邊吼邊作勢衝向丈許外的耿柔;不過此君上半身才一往前,劉備那柄「龍淵劍」已比對方動作更快的脫鞘而出,並穩穩擱在他脖子的致命部位上。

    「樊鈺,你自己都已快泥菩薩過江了,還想對人家的眷屬作什麼?我若換成是你,就不會在這時候另幹出些恐嚇證人的傻事來---」確定對方因劍刃抵頸而不敢再妄動後,已攔在中央的劉備即向耿柔道:「妳放心的說,如果誰因此而對貴寶眷有所不利,我連他一齊究辦,絕對嚴懲不貸!」

    聽了這堅若磐石的保證言語,充滿安全感的耿柔便踏上一步指著被綁四惡說:「姚顯的肚臍下寸許處有塊紅色姆指大胎記,鄒揚左胯上接近腰部那邊卻生著一顆長毛黑痣,而鄧熹則是下體一片光禿;至於樊鈺麼,他則是右臀及大腿外側各一道傷疤!四位,我可有錯認了地方?要不是曾遭爾等姦淫,有誰會曉得你們私處有這些特徵?」

    「樊鈺,敢給咱瞧瞧她指出的位置嗎?」文士亦打鐵趁熱的問。

    此話未畢,人群中一個女子又出聲相挺著說:「耿妹子,假如證據不充足,我幫妳作證;奴家有這樊姓連長代召的親筆令諭!」

    聞言大喜的文士忙朝發話來處問道:「這位姑娘,您是------?」

    「我就是鳳娃了;奴家已愧對了我親妹妹,今天又害她失身於賊,再不出來幫耿妹子說句話,豈不與畜牲無異?」那少女衝向前激動泣說。

    面如死灰般難看,垂下頭的樊鈺沒等那少女鳳娃呈上自己簽署之密令,已徹底潰防的說:「不用再驗了,我---我認罪------」

    台下百姓並不因她倆誤遭凌辱而稍有歧視神色,反而於雙姝迫使賊首伏法之際報以最熱烈的掌聲喝采;於是,當劉備二度宣告樊鈺、姚顯、鄒揚、鄧熹即刻論斬,他便在全場再一次的歡呼聲中,與眾官邀那兩名縣府幕賓與耿柔、殷寶珠一同走下台階,請那同為證人的鳳娃至一旁偕敘。

    經問明了女孩們均為落難士族,任人惟才的劉備已在徵得至「特蒐組」工作意願後,先遣人齊往收容區接引家眷妥為安頓,這才拱手向解圍的兩名文士稱謝道:「倘不是二公伸援,備今日焉得順利肅清己部的枉法敗類?請恕劉某眼拙,敢問尊駕高姓大名?」

    「使君勿謙,若非有您將并州治理成豐饒樂土,我等哪來棲身之所?只不過來此月餘均未拜見大人,還望寬宥咱無禮之舉;在下程昱,與這位滿兄皆為兗州人氏---」先前仿造他文筆的書生話才說一半,劉備已驚問:「您是程仲德?那他不就是伯寧先生了?」
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2-9 23:25
第五十九章   擇主侍  賢臣薦才     挺民援  富紳聽計

    「我等賤諱,有污聖聽---」也稍稍面露詫異之色,原來名叫程立的他忍不住反問著說:「伯寧公乃山陽郡內賢士,使君得聞何足為奇;但程某改名之事卻未逾半載啊,想冒昧請教尊駕---是怎麼悉曉區區不才的呢?」

    與殷寶珠併肩的滿伯寧聽人家提到他倆表字,亦問道:「是啊;咱即使小有聲望也僅限鄉梓百里地界,大人卻是如何猜出我們的?」

    暗罵自己又不小心說溜嘴;應變奇快的劉備忙順著話頭說:「似公等胸懷匡國濟世才華,天下誰不稱頌景仰?備雖身處上黨僻域,亦如雷灌耳久矣;剛幸得二君展謀紓困,實乃劉某畢生造化,不知兩位先生可肯再助備一臂之力,為四方百姓開創安樂盛世否?」

    其實也不能怪劉備急著想網羅他倆個;程昱何許人?此因夢中於泰山捧日遂將名字更換的傢伙,乃是呂布在舊史襲破兗州時與荀彧僅率兵數千,設計死守鄄城、東阿、范縣三處得全的牛人啊!且當曹操欲徵潁川徐庶效命,亦是由他騙其母親至許昌並仿寫家書而得售,無怪乎適才差點矇拐樊鈺認罪的假公文能臨摩得惟妙惟肖。

    至於這位伯寧先生滿寵麼,他在任郡都郵及許昌令時便出了名的機智果決;後來鎮守荊襄的關羽北伐至樊城,更是因他勸諫主將曹仁堅待到漢水退去,才能和徐晃聯袂擊敗了計淹七軍的襄陽雄師。

    對仍舊嚴重欠缺謀士的劉備來說,假設錯過延攬如此人材之機會,恐怕自己今後都無法安穩的吃飯睡覺了〈如果這兩人又跑回曹操身邊的話〉,所以儘管顯現出有些情急垂涎的饞樣,他也顧不得許多啦;還好程、滿二者來到并州月餘早探知劉備確是個為民著想的官員,雖屬帶甲十餘萬的皇室族裔卻能禮賢下士,毫無虛偽政客屯兵暴斂的勃勃野心,實乃當今最具問鼎中原資格的霸主人選,加上一見面就給他們戴了頂高帽子,此刻即躬身齊道:「承蒙使君錯看,某願盡棉薄之力。」

    不禁大喜過望,但神色歡悅的劉備尚來不及講啥客套話語,程昱已改稱謂拱手接著說:「恕昱直言,主公若欲澤披蒼生,切不可固步自封於此,應藉黃巾賊亂趁勢下取冀、兗、青、豫等界,以關中腹地為平定四方之籌碼;只是若要經營這些飽受動盪之州郡需召募更多治臣武將,時值用人之際,我等願舉薦兗州的幾位賢者幫主公效勞。」

    「仲德、伯寧無須忌憚,備洗耳恭聽。」劉備表情誠懇的道。

    「程某推舉同鄉的薛悌薛孝威;」馬上發揮幕僚本能的程昱不避嫌的說:「該君精通內政且忠貞幹練,可代主公治理大後方。」

    「我山陽郡的鉅野縣人李典,字曼成;他憑一桿『鎖嶽金槍』打遍南兗無敵手,有謀有武,堪擔大任。」滿寵亦引介的道。

    忙一揖到地的連連稱謝,如獲至寶的劉備趕緊問說:「這兩位如今何在?備當親自前往募聘,為我軍再增一分平定天下的力量。」

    「主公勿憂,此二人因不恥樊鈺諸賊擅作威福,目前仍在一號收容區內閒居,未肯徵召入伍及暫任縣吏;當然了,今天清理兵痞之事這兩位也出力頗多,偷取令牌也是打算近日要做揭發樊鈺之用,誰曉得居然會被您捷足先登?他們目前正在廣場旁看行刑熱鬧,某去引其來見。」程昱瞧劉備求賢之意甚誠,心中亦有投得明主之欣慰感。

    「咱一塊過去吧,備可不願錯失結納英傑之大好良機呢---」再次展露平易近人的親切笑容,劉備這時便也向剛剛唱作俱佳的殷寶珠致謝道:「殷姑娘辛苦囉,若不是您給那四個奸徒來這麼一記狠的,劉某鐵定要砸鍋;尊駕與仲德、伯寧亦是同鄉故舊嗎?」

    「奴家是滿伯寧的表姐,原都住山陽郡的昌邑縣城---」收起在台上的冶浮媚態,殷寶珠以輕鬆卻恢復端莊的神情答說。

    「兗州果真人才輩出,連殷姑娘亦有巾幗不讓鬚眉之風範;若蒙不棄,我『特蒐組』裡正急需一名優秀的女訓練官,不知您---是否有意願屈就此職?」識貨的劉備見她實具諜探之特殊潛能,隨即開口問道。

    用躍躍欲試的目光詢問著族弟滿寵,直待他微笑點了頭後,喜形於色的殷寶珠方跟劉備福了一禮說:「既如此,寶珠願效犬馬之勞。」

    於是在一慣的爽朗笑聲中,他便領著三名把弟與程、滿等人緩緩走向廣場另端來與薛悌、李典會晤;是的,因久聞遍獲佳評的劉備仁義寬和,有心追隨的薛、李二士又見對方竟折節親邀,感動之餘不僅一口應承了加入之請,薛悌更拉來徐州廣陵郡東陽縣的陳矯陳季弼出仕,李典也勸說武友字文則的泰山郡鉅平縣人于禁來投。

    那陳矯本為廣陵劉氏,與皇裔厲王劉胥的後代劉頌為近親,雖耿重直袒,但臨事卻能據典變通,且明略過人,誠乃一時之俊彥;而使一口「雁翎大刀」的于禁亦是個全方位儒將,劉備得之甚喜。

    樊鈺等為惡軍官一遭處決,那分傳轄境示眾的首級果令許多不肖之徒打消了僥倖歹念,尤其是最初以山賊身份投靠張燕的數萬民兵,及鉅鹿之戰整編完的歸降士卒,聞訊後皆為之一震,不敢再重蹈覆轍。

    懲奸肅紀之事既定,且收羅了一班傾心能者,暫拋後顧之憂的他就速回上黨籌備與諸郡望族面商細節;沒錯,這些拿「利」字作首選考量因素的豪門士家雖都深謝此君穩住了紛亂局面,不過由於慣享特權的習性仍在,畏懼新州牧將尋藉口剝削的他們接到邀帖時難免皆心存忐忑,想拒絕又怕會惹來無窮後患,因此群紳在赴議是日全抱著觀望態度,有人乾脆還帶了金銀財帛打算充當敷衍刺使的堵口費用。

    月中這天,來自并州各地的富賈大戶即陸續湧進了上黨郡城,均攜眾多隨從護衛的他們光是手下便已近約三千人之數;當然,有資格去州府禮堂內議事者,僅是現在那群皆坐席間的數十個豪門望族代表了。

    「州牧大人到!」司儀看一切就緒,即拉開了嗓子高聲唱禮。

    不像舊史權貴恁的注重什麼門面排場,示意大夥無需起身的劉備待幕僚們也坐入定位,便走上廳階先朝所有賓客行了個四方揖,然後才不疾不徐的說:「有勞眾貴賓百忙中撥冗親至,劉某特向諸君致歉。」

    見他並不擺官員的臭架子,在座群紳已放心了一大半,不少耆宿亦拱手回應道:「大人太客氣了;我們受您百般照顧,就算沒收到開會通知,來探望您也是應該---」更有人附和著說:「是啊,咱早耳聞使君將此郡整頓得如同人間樂土,今日一見果真此言無訛,以後有您來治理并州,我們可有好日子過囉;您找咱來有何吩咐,儘管開口吧!」

    旁邊的郭嘉、陳宮瞧這狀況才移除了心坎上一塊大石頭,參與之智囊團更是徹底佩服劉備的領袖魅力;的確,在那個年代裡莫說奢求這些自視甚高的名門跟你講什麼客套話,即使要他們和言悅色的談論正經事,亦需看對方所提之性質為何,或有甚利潤可圖,能似這般令其先解敞內心栓結者倒還是首見。

    「多謝各位的熱烈支持---」等議事廳嘈雜聲逐漸平息,懂得掌握時機的劉備便順勢道:「備荷皇恩,目前忝為本州刺使代天闕牧理萬千子民,奈何上任之初便逢黃巾賊亂,導至多處州郡災胞皆逃難來投,幸當今聖上蒙神祇佑護,得以這偏僵地域收容四方之流亡百姓;但我軍資源短缺,劉某之所以唐突召諸君至此地,確是有事相商------」

    廳上先是一陣沉默死寂,接著又傳來眾紳的竊竊私語;半响後方有聲音問說:「大人的意思是---,要我們幫著官府出糧支錢嗎?」

    「其實咱既在您的治下,為地方貢獻些心力也無可厚非;」主座右側前的一名老年富商忽起身道:「某願資助使君糧千斛、錢萬貫!」

    「胡佬所言極是;而且衝著欽佩劉州牧這份為國為民的慈悲肚腸,我柴大胖亦提供糧米三千斛、大錢二萬貫,另外再加帛絹一千匹。」富商胡佬隔壁的一位胖嘟嘟仁兄見他出手闊綽,也不落人後的跟隨加碼。

    「諸君誤會了,劉某決非想向各位募捐食物財帛---」正當群紳兀自開口要供應他若干錢糧,劉備卻已笑著擺手解釋道:「如今叛賊剛紛紛起兵,來日投奔民眾相信還會更多;單靠地方善士的捐贈,焉能久乎?」

    頓時面面相覷;柴大胖不禁猶豫的問說:「那---州牧之意為何?」

    「在下意思很簡單,只請教大夥想不想發財?」他索性開們見山的直接問道。

    又全愣住了;胡佬隔一會才又探詢著說:「呃---,使君能講清楚些麼?」

    點了點頭,已擬好說詞的劉備此刻逕朗聲道:「各位,致富訣竅不外乎取決於資本、原料及生產力這三要件;在座的你們誰不是已擁有其二的當地紳豪?但若能再獲利,應該沒人會嫌錢賺太多吧?而現在機會早明擺在大夥面前了,無故錯失豈不可惜得很?」

    「大人是指---要咱利用那十數萬個流亡百姓做擴充商機的來處?」這群望族豪門頭腦都極精明,經他一點後,暗敲算盤的柴大胖亦再提出質疑:「但他們不就是僅可幹些種田、墾荒的粗活嗎?我等人手已足夠了,再平白養恁多難民,利潤又將從哪獲取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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