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驚悚] 陰陽食譜 作者:蟋與蟬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18 16:56
第二十一章:無米炊

   

    雖然說趙德廣在媳婦的努力下,於礦上找了一份很不錯的工作,但是接下來的問題依舊很令人頭大。

    因為按照趙家樓的規矩,但凡上了班的人是要請客吃飯的,雖然說不是什麼大宴席,可七八桌的酒肉佳肴是少不得的。

    趙德廣的媳婦厲害,但也是一個極愛面子的人,因此她在這方面不想讓人看不起,酒席自然得辦,而且,雞鴨魚肉一樣都不想少。

    但是作為一個女人,再厲害也不可能憑空做出這七八桌子的吃食來,所以她便擰著趙德廣趕緊想辦法,解決一下糧食和酒席的問題,好讓她臉上有光,能開開心心的送趙德廣上班。

    雖說理想很豐滿,但現實也很骨感,因為這個時候的趙家實在不富裕,能上宴的玩意,只有一只沒出欄的小豬,兩只蛋雞,以及一小袋白面能拿的出手。

    這些玩意要是請幾十號人吃喝,做出來的東西還不夠塞牙縫。

    趙德廣的媳婦一股腦把問題都推給了自己的男人,而作為當年魯南趙家的唯一大方丈,趙德廣也的確沒有令人失望。

    趙德廣用自己出色的廚藝詮釋了,什麼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那是因為你還不夠巧」的人生哲理。

    開始准備宴席之後,趙德廣先是帶著自己的兒子上山砍榆樹柴。

    趙德廣砍柴的方法,特別特殊,他先把孩子領到村外最陡峭的山頂,而後又和自己的孩子找手腕粗壯的雜木下手。

    砍下柴之後,趙德廣便讓趙海鯤將那些木材盡量軋好,隨後直接全部從山頂扔到山腳下去,省去了搬柴下山的人功。

    在之後,趙德廣便又帶著孩子從山腳,把那些樹枝樹叉全都收集起來,拿回家,將榆樹枝干分類,把榆樹皮,榆樹葉,甚至榆樹根弄出來,和一口大鍋中熬制。

    這些玩意,在經過榆樹柴火的高溫蒸煮之後,便成了一種很粘稠的物質,隨後趙德廣便又把精炒過的草木灰,雜糧面,玉米面和部分白面按照比例摻合進去,自然沉澱,分層,做成一種「膏油」一般的物質。

    初步完成之後,趙德廣便又一次發揮了自己精湛的技藝與靈敏的嗅覺,他找來鹽,醋,苦陳皮,糖,辣子,進行配置。

    趙德廣知道,世間萬物的味道,但凡進的了人嘴中,都離不開「酸、甜、苦、辣、鹹」這五種原味,因此只要這五種味道的調料比例精確,那麼所獲得的味道,便能模仿世間萬物!

    因此,趙德廣奇跡般的以五味調料烹飪出了五香豬肉的味道,並以榆樹纖維冒充動物纖維,雜面和白面作為仿食劑,進而整合,沉澱出了一種「人造肉」出來。

    有了這種人造肉,在把它們與家裡不多的小豬肉按照三比二的比例燉煮在一起,又加適量豆腐,便可以以假亂真,看著肥瘦相間,晶瑩剔透,香味撲鼻。直讓人以為那是真正的燉煮好的豬後膘呢。

    這一招絕學,可以讓趙家的豬肉一變二,二變三,隨後趙德廣更是如法炮制,分別搞出了「素雞肉」和「素雞蛋」出來。

    趙家肉蛋禽的問題迎刃而解,自然充起了門面,不過只可惜趙德廣的兒子,趙海鹍卻因此跑斷了腿。

    畢竟,要做七八桌人的素吃食,那是需要大量的榆樹皮葉的,而為了取得這些原料,趙海鹍不得不跟著老爹一趟趟往沂蒙山的懸崖峭壁上跑。

    起初,老爹是帶著趙海鹍一起上山的,但到了開宴前的最後一天,因為趙德廣要忙著配料的事宜,便只能讓自己的兒子拿著斧子,籮筐,自己跑山上挖樹皮去了。

    那年月,因為榆樹是一種「木糧食」,所以算的上稀缺資源,大面上的榆樹老早就被村民們砍掉消化了,要想找也絕不容易。

    所以,趙海鹍便越找越深,最後按照老爹的吩咐,也放棄了砍柴的意思,只一心一意,拿著一把斧子,扒拉榆樹皮和榆樹錢葉。

    因為時間緊任務重,所以趙海鹍越走越深入,最後竟然進了他自己也不熟悉的山溝溝裡,迷了路。

    突然迷路的趙海鹍,心中是非常急促的,他一邊擔心自己會碰見野豬之類的猛獸,另一邊又擔心回去晚了,會挨爹的嗔怪。

    因此,趙海鹍在樹林與怪石間急切的走著,走著,隨後也不知多久,直到月上中天的時辰,才找到了一條熟悉的路。

    看見路的趙海鹍,心中吐了一口長氣,而後他跟著月光的照耀,提著裝滿榆樹皮和榆錢的籮筐小跑著回家。

    心情激動之下,趙海鹍起初速度很快,可是走著走著,他便感覺情況不對了。

    因為此時,他發現自己在月光映襯的影子中……竟然有兩個影子!其中一個是自己的,另一個……則「生長」在自己的肩膀側!而且那個影子就仿佛甩不掉一樣,無聲無息,但又緊跟著自己。

    這突如其來的發現,讓趙海鹍恐懼不已,畢竟那時候環境好,想什麼野豬,野狼,狐狸,野狗也是不少的,保不齊會有什麼夜晚出來的猛獸,襲人於暗處。

    想著這些,為了自保的趙海鹍迅疾從腰間拿出斧頭,往身子後邊看去。

    忽然,趙海鹍異常驚訝的發現,立在自己身後的,是一個他從沒見過的,有點失魂落魄的老頭!

    這一個老頭,穿著一身藍色的土衣,月光下滿臉褶皺,不是本村子裡的人,這讓趙海鹍心神不安起來。

    因而趙海鹍便異常警覺的問那老頭是誰?為啥要一直跟著他?

    聽了趙海鹍的話,那老頭非常為難的說自己是一個外地人,住在蘭陵,因為家裡糟了水災,實在沒活路了,便要來投奔在趙家樓的親戚。

    可沒曾想,這老頭因為趕的太著急,在附近的石人崮迷失了方向,小半天也沒能從這山崖間走出去,絕望中正看見了趙海鹍,便以為是救星,快跑著跟了上來。

    老頭說完,又衝趙海鹍笑道:「小兄弟!您住附近吧?我迷路了,希望你能帶我一程好麼?權當可憐可憐我!」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18 16:57
第二十二章:怪老頭

    那個時候的社會雖然貧窮,但也比較安穩,沒有那麼多大晚上出來的變態狂,也沒有什麼平白無故殺人的神經病。

    因此,那個時候的趙海鯤並沒有對這個突然出現的怪老頭起什麼疑心,雖然他不解為啥這老頭跟著自己的時候,步伐輕盈的幾乎不出聲音,靜的仿佛不存在一樣。

    知道老頭來意之後,趙海鯤揮了揮手,告訴那老頭:「正巧,我也住趙家樓,咱們同路!」隨後便招呼他一起往回走。

    整個過程中,趙海鯤先問了那老頭幾句可有可無的問題,然後兩個人便一前一後,開始了沉默的旅途。

    起初,他們走的很平靜,但是走著走著,趙海鯤又感覺那老頭子不太對勁了。

    因為在月色的照耀之下,他發現那老頭子的眼睛總放射出似有似無的藍光,而且身體越來越佝僂,似乎……體積越來越小?!

    眼看著這些怪異,趙海鯤實在不理解,此時甚至有點害怕了,不過那時候的趙大哥比較單純,便沒有把這些往復雜的地方去想。

    之後,趙海鯤實在看不下去了,便以一種非常簡單的方法,來解決這些疑問。

    他停下了腳步,隨後徑直轉身問那老頭子,說為啥他眼睛冒藍光,個頭還越來越小?

    聽著趙海鯤的話,那老頭先是一愣,隨後尷尬的笑著,告訴他,說自己並沒有變小,而是因為肚子沒吃食,餓的難受腰挺不直,至於眼睛放藍光,也是因為餓的太慌,故而導致「餓的發藍」。

    說著話,這老頭還故意站直了身體,衝趙海鯤示意了一下,表示無恙。

    在看過這些之後,趙海鯤心中的疑問抵消大半,而後他看著這老頭可憐,便將手中的榆樹皮、榆錢拿給他,讓他果腹,好快點趕路。

    老趙遞給老頭子的榆樹葉皮,令那人眼上劃過了一絲意外與感激。

    不過當那老頭拿過榆樹皮葉。聞過之後,卻又把東西遞回給了趙海鯤。

    那人搖著頭,衝趙海鯤解釋道:「小兄弟!你好意我心領了,但這些東西,我不能吃,你能不能給我點軟和,熱乎的東西來吃?」

    老頭子的話,聽的趙海鯤很不高興。

    畢竟,且不說當年有多困難,物質有多匱乏,就說這大荒山野嶺的,哪兒有熱乎的東西可吃,自己同樣也吃不到。

    因此,這老頭的要求實在有些過了。

    雖說如此,但心眼不錯的趙海鯤還是好奇的對那老頭道:「你這人事情也真多,這樹葉子是木糧食,春慌的時候,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呢!竟然不吃?」

    聽著趙海鯤的話,老頭子擺了擺手,非常謙遜的說道:「那是你們的糧食,老頭我……牙齒不好了,吃不下!在家時,我只能吃些軟嫩,多汁,還熱乎的玩意呀!」

    聽完那老頭的話,本以為無計可施的趙海鯤又想起了什麼,隨後將手伸進了自己懷裡,而後拿出了一些東西!

    將手中的玩意示意給怪老頭兒之後,趙海鯤還進一步說道:「這東西軟,多汁還暖和,你總能吃了吧?」

    趙海鯤突如其來的話,讓那眼放藍光的老頭子也感覺好奇,於是他立刻往趙海鯤的手心中望去。

    隨後,他發現,在那孩子手中的,竟然是五六個並不大,也不算太小的野李子果。

    這種野生李子,黑乎乎的,裡邊熟的透透,因為和趙海鯤的胸口貼的很緊,故而拿出時帶著人的體溫,可不正如老頭子說的那般,又軟,又多汁,又有溫度麼?

    趙海鯤將李子交給老頭兒後,又有些不放心的補充道:「白天時砍榆樹,從旁邊摘的,既然你需要,就歸你了!可別再挑了,再挑,我也沒有旁的東西孝敬你!」

    聽著趙海鯤的話,老頭兒先是一陣尷尬,而後笑著接納了這些吃食,緊接著把那些李子囫圇著吞進了嘴中。

    這一頓嚼食下來,老頭子不那麼餓了,趙海鯤又繼續帶著他上路,隨然當時的趙大哥不太理解為啥這老東西吃果子不吐核,嘴裡的牙那麼白還說牙口不好,但一心急著回家的他,也沒有細想這些端倪。

    如此這般,二人背著月光,又走出幾百米之後,那老頭子又出了狀況!

    須臾,趙海鯤突然發現,這老頭跟著自己的速度越來越慢,仿佛……刻意往趙海鯤的陰影裡縮。

    發覺這老東西的古怪行為之後,趙海鯤又是十分不解。

    先前老頭子的動作是因為餓,但這一回又是為了啥呢?

    此時此刻,他心裡詫異升至了警覺,但是趙海鯤還是用他一如既往的單純與直率。

    他回身問那老頭,為什麼走的慢了下來,還要一個勁的往自己影子裡鑽。

    聽著趙海鯤的質問,老頭又無奈而尷尬的笑了笑。

    緊接著指了指自己的腳道:「我鞋不好,實在跟不上你的速度呀!!」

    隨著老頭子的話,趙海鯤又走過去,勘察老頭的鞋。

    這時,趙海鯤發現,這老頭的鞋果然又髒又破,而且鞋底子摩擦的發透,發白,眼看要穿。

    看著這樣的鞋,趙海鯤非常窘迫,而後他撓著頭,表示想不出什麼好方法來。

    對此,這個老頭突然開口道:「小兄弟,您能不能把鞋給我穿!我人老了,腳又有傷,實在走不動,能不能可憐,可憐我!」

    聽了老頭懇求的話,年輕單純的趙海鯤動了惻隱之心,於是便在「尊老愛幼」的宗旨下,把鞋讓給了小老頭,打赤腳繼續趕路。

    隨後他們倆又相跟著走了幾十步,再之後,老頭兒又叫停了趙海鯤。

    再一次停下的趙海鯤,有些不勝其煩了,他大聲質問這老頭又出了什麼狀況,為什麼又不往前了。

    對此,老頭非常尷尬的回答道:「走了幾步,你的鞋太小了!我穿著不舒服!」

    眼看著又出現了這樣的窘境,趙海鯤皺了下眉頭。

    不知是出於幫人的熱忱,還是處於想快些到家的無奈,心地善良的他最後主動提要求道:「既然這樣,我背您一程吧?咱多少能走的快些!」

    趙海鯤的話,讓那老頭子又一次顯得意外而動容,隨後便千恩萬謝的答應著,立刻上了趙海鯤的肩膀。

    就這樣,幼小的趙海鯤咬牙扛著這個莫名其妙出現,要求奇多的枯瘦老頭,順路往趙家樓村的方向走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18 16:57
第二十三章:矮塚

    十歲的趙海鯤,雖然說背著的只是一個只剩下皮包骨頭的糟老頭子,但時間一長,便發現那也是一個巨大的負擔。

    這樣的負擔,讓趙海鯤數次累的前胸貼後背,而更讓他受不了的是,不知道為什麼,這背後的老頭子在走過一段路之後,竟感覺越來越沉重了起來。

    到最後,那老頭壓的他竟有些喘不過氣了。

    眼看著這樣,背後的老頭用陰沉的聲音問趙海鯤道:「小伙子?是不是累了!累了我就下來,你先回去吧!」

    聽著老頭的話,生性倔強的趙海鯤非常堅定的搖了搖頭道:「不!我答應背到你村裡,我就一定做到!老人家,你坐好!咱們繼續走!」

    隨著趙海鯤的話,他又艱難的挪動起了腳步,幾乎是一步一喘息,一步一顫抖的「挪」向趙家樓的方向。

    又走過不知道多遠之後,趙海鯤背著老頭子,終於看見了趙家樓那零零星星的燈火與黑乎乎的房檐。

    眼看著勝利有了希望,趙海鯤心情好了一些,而也就在這個時刻,趙海鯤背負的那個老頭又突然開口了。

    老頭子拍了拍趙海鯤的肩膀之後,竟然告訴他道:「小伙子!謝謝你!我已經到親戚家了!你放下我罷!」

    「家?!」趙海鯤左右環顧,旋而詫異。

    因為他們現在還在趙家樓外圍的野地土路之間,四周並沒有看見什麼屋舍房瓦之類。

    這荒郊野嶺的,這老頭子為什麼口口聲聲的說到了親戚家呢?這個「家」又在什麼地方呢?

    對此,累到汗出如漿的趙海鯤一邊放老頭下來,一邊不解的問道:「老人家,您真會開玩笑,這裡連個茅坑都沒有,怎麼會到了你親戚家?」

    隨著趙海鯤的質問,那老頭先活動了一下身子骨,而後便指著野地裡的一個方向,衝趙海鯤笑道:「我騙你做什麼?你看……那位不就是我的親戚麼?」

    隨著古怪老頭的指引,趙海鯤扭身望了過去,看向路邊的野地……

    隨後,他到吸著冷氣,不住的往後退了幾步,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徹底蒙了。

    原來,趙海鯤看見,在老頭所指示的方向,並沒有人屋,但是有一個低矮的無碑墳塋!

    而在那墳塋之上,還立著一只藍色眼睛,同體月白,插散著三條尾巴的……白狐狸!

    這一只晶瑩剔透的白狐狸,便讓趙海鯤頗感意外、震驚至極!

    雖然趙海鯤自小聽過趙家樓附近狐仙兒和明燈王的傳說,但是這種直面見到三尾狐仙的事情,他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而且,那個管「娘家獸」叫親戚的古怪老頭,則更是加重了趙海鯤的心理危機!

    詫異與恐懼中,趙海鯤看看狐狸,又看看老頭,隨後結巴著道:「娘……娘家獸!你們……是狐仙?」

    聽言,那個從蘭陵跑過來的老頭子微微點了的點頭道:「沒錯!我正是只狐!今晚迷路又遭了傷,承蒙小兄弟照應,感激不盡哈!」

    雖然老妖精衝趙海鯤的話非常客氣,但是打心眼中來說,趙海鯤很害怕,畢竟古來妖精吃人的傳說他也是聽的多了,難免會產生一些奇怪的聯想。

    一心想逃的趙海鯤在老頭亮明了身份之後,便起身撒丫子想跑,但沒曾想剛從地上猛然爬起來之後,他眼前一黑,卻不得不坐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的趙海鯤發現,自己剛剛背負那老頭子時,已經耗費了過多的體力,他現在連支撐身體的力量都沒有了,更遑論亡命逃遁。

    由此以來,趙海鯤終究逃不成了,便只能一臉無奈與渴求的望著那老頭兒,懇求命運的垂憐。

    而相於趙海鯤心中驚恐萬分,那老頭子的態度可要和善許多了。

    衝趙海鯤道謝過後,老頭先是背著手往那白狐狸的方向去了。

    可是狐狸精沒走出幾步,又突然停止了前進,隨後他回身過來,一邊笑一邊說道:「這位小兄弟,老頭我看你是個一諾千金的人,又送了我一程,所以我幫你一把,救你爹一條命吧!」

    老頭突如其來的話,直接把趙海鯤搞蒙了。

    想趙海鯤他爹五病三災全都沒有,馬上又要去礦上掙大錢養家,正是有喜事的時候,怎麼還會有丟命的事情呢?

    不解中,趙海鯤因關心而忘了恐懼,就又好奇的問那妖老頭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聽著趙海鯤的質問,那老頭異常神秘的笑著。

    須臾,他走回身,告訴趙海鯤道:「具體的……我不能說,你只要記得,後天你爹請完宴席,做班車上工的時候,你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爹坐上那輛班車,最遲也得拖到正午十二點之後才成!否則,他就有滅頂之災!」

    說完這個,妖精老頭又進一步強調道:「記住兩件事,十二點之前,千萬不要讓他上汽車,二來你也切記!萬萬不能把今天遇見我的事情和別人說,更不能說是我告訴你這一切的!」

    聞言趙海鯤不解道:「為什麼不能說!」

    對問,那老頭聲音更加陰沉的回答道:「這些事兒,本來不是我該管的,管了再讓人知道……我就必死無疑了!而我死了,自然也就不會放過你去!」

    老頭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口氣陰森之重,讓趙海鯤感覺不寒而栗,故而他也只能點頭稱是,說自己絕對不會把他的事情告訴別人。

    吩咐完這些,狐仙老頭便扭頭走人,老頭碰見那只坐在墳塋上等他的三尾狐狸之後,便也如個狐子一般,頓下身體,四肢著地,一瘸一拐的,走進了墳塋雜草的深處。

    在之後,趙海鯤坐在野地大路間,恢復了一下體力的,一能站起身體,就撒丫子跑回了家,將東西交給父母之後,連臉都沒洗,便一頭鑽進被窩裡,嚇的大氣都不敢出了。

    第二天,是趙家請客吃飯的喜慶日子。

    那一天,因為趙德廣即將成為礦上的工人,所以顯得格外高興。但他的大兒子卻愁眉不展,心中總是回想著狐狸精的那張臉和那些話。

    明天……真的要當著村民和礦工們的面,把趙德廣拉下汽車麼?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18 16:57
第二十四章:班車

    每個月,趙家樓村北邊的煤礦都會發一班路過這個村子的班車,一是接入礦替工的工人上班,二是接下班休假的工人回家。

    這一輛車,別看一個月才一個來回,但那也是當年趙家樓唯一可以看見的汽車,雖然這車在這個小村口停留的時間從來沒超過過一分鐘,但是那也是無數趙家樓人的夢想,坐上它走出趙家樓。去了解外邊世界,走向外面的世界。

    坐著這輛車,去礦口上班,這可是多少人渴求的事情呀,而趙德廣,眼下就要憑借自己的手藝,實現夢想,成為這車上光榮工人中的一員了!

    也因此,趙德廣頭一次上班報到時的場面有多轟動隆重,便也都可以理解了。

    在那一天早晨,趙德廣於大兒子,老婆的護送下,拿著行李和暖水瓶,從家裡出發往村口等車的地方走去。

    他家人照村裡不成文的規矩,一邊走,一邊挨家挨戶給敲門,隨後給村裡的男人煙,給村裡的女人送茶水。最後還會跑到村大隊,和前來送行的大隊書記,會計,黨員等「高干領導」一起,往村口走去。

    這一趟旅途,趙德廣他們就像在滾雪球一樣,身邊的人越來越多,直到最後,參與送行的隊伍竟然有三十多人,除了干部,連光腿的孩子和有些威望的老人,也都摻和進了這一次送行的隊伍之中,唯獨不見的……是趙家樓的現任村長大人。

    當然,他在不在,也並不影響這老趙家的「揚眉吐氣」。

    雖然說趙德廣家在趙家樓過去被人瞧不起,但眼瞅著人家要飛上枝頭變鳳凰,所以每個村民臉上也都洋溢著喜慶,希望日後這位老實人飛黃騰達之後,別忘了村子裡的窮鄰裡們。

    也因此,在所有人面露喜色之間,趙海鯤那一張憂慮的臉,就顯的與氣氛那樣的格格不入和刺眼。

    沒錯,自前天回家之後趙海鯤一直在擔憂,他不知道怎麼和爹說那晚遇見老狐狸精的事情,更不知道如果接工的汽車在十二點之前來了,該怎麼把親爹留下來。

    而且在農村,爹娘的話和面子往往具有絕對的權威性,尤其是在比較重大的場合,孩子則更是不能當著爹娘的面子去忤逆什麼。

    因此,感覺如果趙海鯤硬要留親爹,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認為自己是不是要耍個什麼手段才能實現自己的目的……

    而就在趙海鯤心中遲疑的時候,那輛接工的班車終於帶著滾滾的黑煙,顛簸著,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村支書望著那越來越近的車,又看了看表,隨後告訴一邊拿著行李,翹首企盼的趙德廣,說今兒個車來的早,還不到十一點半便趕了過來,依照他的經驗,回頭到了礦上,正好能在澡堂子裡洗個熱水澡。

    老支書的建議,讓趙德廣非常感謝,但立在一邊的沉默不語的趙海鯤……卻徹底方寸大亂了!

    距離十二點還有半個鐘頭!這破車就來了,擺明了是和趙海鯤作對的架勢呀!他自認就算是有十張嘴,也不可能把親爹留半個鐘頭這麼久。

    眼看著無計可施,趙海鯤望著那滾滾濃煙的汽車越發著急,而後他把心一橫!便准備用盤算許久的,最極端的手段把爹留下!

    就在那破舊的礦上班車即將來到趙家樓村民面前時,趙海鯤突然雙腿一軟,大吼了一句「俺頭痛!」便倒在地上,白眼一翻,就開始了不停的抽搐。

    這突如其來的事件,另全村人始料不及,大家都以為趙海鯤突發了羊癲瘋,便一個勁的搶救起來。

    趙海鯤的裝瘋賣傻,起初取得了不錯的效果,更讓他以為自己能將親爹留下個一時半刻。

    但是令他十分意外的是,他所做的這一切,卻因為村支書的過分熱情而付諸東流了。

    在趙德廣急切的為兒子掐人中的時候,村支書推開了趙德廣,先看了看趙海鹍,又告訴他上班要緊,他兒子這病沒「吐白沫」,明顯病情不重,再加上孩子也已經不抖了,便應該沒什麼大礙。

    最後,村支書一邊把趙德廣推上汽車,一邊告訴他不用擔心,但回頭要是第一天上班誤了班車,礦上廠長怪罪,就未必能取得這份難能可貴的工作了。

    在村支書的言談間,趙德廣雖然不舍,但也只能選擇了離開。

    可就在他的腳即將踏上車門的時候,原本爬在地上的大兒子趙海鯤突然竄了起身,緊接著抱住了親爹的大腿。

    裝瘋賣傻這一套拖延了竟然連五分鐘都不到,讓趙海鯤急促了,他回想著那狐狸精的話,不顧一切的爬了起來,無計可施之中,又只能不停地懇求趙德廣留下,無論如何不能再十二點之前上車。

    聽著趙海鯤的勸阻,所有人實在是莫名其妙,所以,趙德廣則更是因為自己兒子的亂來而下不了台面。

    最重要的是,當他問這孩子不能上車的具體原因時,這孩子卻怎麼也不肯說,這更是讓趙德廣加深了對兒子的誤會。

    如果換成平常,在孩子哭哭啼啼的阻攔下,趙德廣還是有可能下車的,但是那一天是趙德廣上班報到的大日子,誤了這輛車,徒步的走一天一夜不說,人家礦上還會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也是不好說的了。

    故而兩難之下,趙德廣無奈,便罵了大兒子一句「胡鬧」又強行把他拉開,便准備上車離開。

    事情發生到這裡的時候,趙海鯤已經黔驢技窮了,但是處於本能他還是想阻止父親的離開,阻止可能的災禍發生!

    最後時刻,趙海鯤不顧禁忌,衝親爹喊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呀!上了這趟車會死人的!這是……咱們村口的狐狸精說的!」

    趙海鯤這一句話,令沸騰混亂的場面迅速安靜了下來。

    在那個年月,雖然十年浩劫已經過去了,但是恐怖的影子還在人們心中,人們對於「牛鬼蛇神」之類的話,還是有著深深的忌諱。

    特別是住過牛棚的趙德廣,則更是因為這些曾經要了他親爹命的話而提心吊膽。

    也因此,趙德廣在驚愕了瞬間之後,狠狠地教訓了自己的兒子。

    「啪」的一聲過後,趙德廣重重的將手打在兒子的面頰,而後帶著憤怒吼道:「小子!你活膩歪了麼?胡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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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災難

   

    趙德廣一巴掌打在兒子趙海鹍臉上,但是卻並沒有能讓這孩子停止那些「胡言亂語」。

    耳聽著趙海鹍一會兒「狐狸精」,一會兒「老頭子」的叫,原本還心驚肉跳的趙德廣臉色漸漸平靜了下來。

    須臾後,這位親爹完全明白了自己兒子的言語,整個人緊跟著更是陰沉著臉,不斷重復著一個詞彙道:「娘家獸……娘家獸……」

    這個詞,是村裡人沒有聽過的,又或者除了趙海鹍他們本姓土著之外,即使有人聽過,也沒有人真正了解其中的內涵。

    這樣一個意味深長的詞彙,在趙德廣口中轉悠了兩圈之後,他突然問自己的小兒子道:「那告訴你一切的老頭兒,確實是說十二點之前不能坐班車?!」

    聞言,挨了親爹一巴掌的趙海鹍捂著臉,撥浪鼓似的點頭。

    見狀,趙德廣不再激動恐懼,更不在衝孩子說什麼。

    迅速平靜下來的趙德廣扭身,衝那位開著班車,早已等的很不耐煩的司機走了過去,隨後提出了一個看似非常荒誕的建議。

    他衝那司機說道:「老哥,您能不能等等我,過了十二點再開車,興許……這樣能救大家一命呢!」

    趙德廣的話雖然中肯謙卑,透著商量,但當時當班的那個司機卻根本不吃這一套。

    在那個特殊的年月,司機不但比工人要「牛逼」許多,而且高人一等。大部分時候,他們中的大部分都會覺得自己天生比下窯口的黑工人「高一頭」,稍有不順,便滿口「媽(和諧)的,媽的」的叫,基本屬於鼻子朝上,無法無天的那種。

    也因此,這位牛慣了的老司機絲毫不想理會趙海鹍的「封建迷信」,趙德廣謙卑的建議,反而可能還讓他認為,是這個新工無端對他的指手畫腳,或者無理取鬧。

    因此種種,聽完趙德廣的話後,那司機吐了口吐沫,大罵了一句「卵蛋」,隨後一邊說「耽誤了上班的時間,誰負責!」另一邊又捎帶著腳,把趙德廣的十八輩祖宗都問候了一遍。

    平白無故遭人罵,趙德廣卻拿出了驚人的好脾氣,他待老司機數落完自己之後,說了一句「那您多主意安全」,便將原本已經扔到車上的行李卷拿了下來,隨後退回去,衝媳婦和兒子喊道「回家」!

    「回家!」這句話仿佛十分平靜堅定的話,卻仿佛平地驚雷一般,讓在場所有人的耳朵中炸響了開來,以至於大家瞪著燈泡眼,全然不相信眼前的趙德廣會做出如此瘋狂輕率的舉動!

    只因為孩子的一句妄語,趙德廣竟然要放棄大好的工作機會,更辜負了媳婦的一切安排,這在正常人看來,完全是神經錯亂般的行為。

    因為趙德廣的行為實在讓人無法理解,故而大家在沉默之後,又是一陣交頭接耳,甚至嘲笑非議。

    而就在這樣異常尷尬,無解的氣氛之中,趙德廣死拉著自己那又哭又鬧的女人,在老司機的咒罵聲音中,一言不發的回到了家。

    在之後,趙德廣花了大本錢,卻也沒能去礦上上班的事情,瞬間成了村子裡的笑柄,而後他那個脾氣火爆的媳婦整整在家中鬧了一天一夜,甚至拿菜刀逼著趙德廣快去礦上和領導解釋,否則她就抹脖子自殺。

    在種種打擊與為難面前,這老趙家的當家人卻如一座申沉的雕像般端坐,他任憑妻子胡鬧,卻只是坐在炕頭上,不停的抽著土煙。

    這樣的僵持,整整過了一天,第二天天還不亮,北邊的煤窯上,便傳來了驚人的消息!

    原來,那口本就不大的礦井因為設施陳舊和違章操作,發生了嚴重的瓦斯爆炸,據說爆炸的氣浪當時便吞沒了礦井中所有的工人,轉瞬間奪取了井下所有二十一條人命。

    而更為詭異的是,當天發生爆炸之後,一根用於升降梯的高壓線杆也因為差勁的搭設,整塔掉落了下來,不偏不倚,正砸在了趙德廣本應乘坐的那輛班車之上,將駕駛員砸的血肉模糊,一命嗚呼。

    之後,又因為小煤窯的偷工減料,粗枝亂造,那一架垮掉的高壓線竟然沒有可靠的接地保護,故而在高壓線接地之後,還發生了嚴重的放電和跨步電壓,非但電死了整車十二名替工的工人,而且還附帶電死了後續救援的三名工友。

    那一天的礦難,一個悲劇連著另一個悲劇,在一瞬之間,三十七條人命報銷了,如果趙德廣坐上了那輛班車的話,那麼他的一生,也基本上就意味著徹底畫上了句號。

    北礦礦難的消息傳到趙家樓村之後,老趙家先前還嚎啕的妻子瞬間愕然了,趙德廣則終於掐滅了一天來沒曾斷過的煙卷,而原本還嘲笑趙德廣神經質或者腦袋進蟲的村民們,卻無不如入冬的老鴉一般,噤若寒暄了。

    當然,雖然趙德廣撿回了一條命,但是他心中並不舒服,為此,他還給那些本應該一同上班的工友們燒了紙錢,並讓全家人給他們磕頭送福。

    那一晚上,待趙德廣燒過紙錢之後,突然摸著趙海鹍的腦袋,長嘆一口氣道:「兒子!是爹害了你,也害了那好心的娘家獸呀!」

    趙德廣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趙海鹍非常不解,不過過了幾天,他終於明白老爹的意思。

    就在北礦礦難頭七那一天,趙家樓村及其附近地區迎來了一場突然的雷陣雨。

    那陣雨時間不長,但很急,而且雷打的非常有意思,那一道道白花花的天雷,似乎都擊打在趙家樓村村外的一個山頭附近。

    在之後,雨過天晴,整個趙家樓村又陷入了一種悶熱無風的躁動氣氛之中,讓人打心眼中感覺不安。

    這一切的異常,讓趙海鹍不得不心生警戒了起來,因為他聯想到了自己在前幾日的夜晚所遇見的那只老狐狸精,更想到了他們之間,已經被破壞的約定。

    而就在趙海鹍因為那件事情而心中游弋不定的時候,進山采柴的村民又給他帶來了極端不好的信號!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18 16:57
第二十六章:危險信號

    就在那一場莫名其妙的大雨之後,一位上山的樵夫,為趙家樓村的村民們,帶回了一樣非常今人震驚的東西。

    一只……白狐狸的屍體。

    這一只狐狸,是村裡人見所未見的,據發現它的村裡人說,這只狐屍被發現的時候,正爬在一處被雷劈打的地方,有面缸大小的凹坑之內,絕對是被雷劈中,才死無葬身之地的。

    這只狐子的死像非常古怪,因為砍柴人發現它時,這畜生毛皮具好,但頭部卻被劈了個焦黑,但又雙眼微睜死不瞑目。

    那一道能將地面劈出大坑的雷,竟然只將它的腦袋劈爛,其精准詭譎,令人咋舌。

    除此之外,這只狐屍還有更加古怪的地方,因為它除了渾身雪白之外,竟然還有三條尾巴,一條右腿還有新進被獵人或者什麼陷阱打傷的痕跡,端的非常引人遐想。

    看著這只來歷古怪的狐狸屍體,村子中交頭接耳,怎麼傳說的都有,其中一種比較邪乎的則說,這狐狸搞不好泄露了什麼天機,上天嗔怪憤怒,才會降下雷劫,把它胡亂說話的一顆腦袋,徹底劈碎的。

    這些個流言蜚語,傳來傳去也沒個准信,但是聽在趙海鯤的耳朵裡,卻是另外的一種滋味了。

    一只腳受了傷的狐狸……三個尾巴……被燒焦劈爛的頭顱……這一切不都和他那晚碰見的怪老頭有神似之處麼?

    這樣的想法,在趙海鯤的腦子中揮之不去,他甚至感覺是不是自己將自己「撞仙」的事情說出來之後,才招惹的那只多嘴的狐遭了「天災」,進而導致了那畜生的劫難。

    凡此種種怪異,令多心的趙海鯤心神不寧,以至於積恐成病,沒多久便趟在床上,得了「恐」症。

    這種怪病,說白了就是嚇出來的,那些恐懼在趙海鵬身體裡變成了憂郁難解的實體,讓他整天咳嗽不說,還不敢睡覺,因為一閉住眼睛,他就會不由自主的「看見」那狐狸老頭,蹦跳著找自己索命。

    這樣古怪的病況,在趙海鯤身上斷斷續續持續了好幾天,而就在那次北礦世故的第二七的夜晚,他的病況終於迎來了轉折。

    只是這一次的轉……是急轉直下的轉!

    就在那天夜晚,極度疲憊困頓的趙海鯤終於忍不住睡著了,可是他剛一閉眼,就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漆黑的夜晚,走在通往趙家樓的土路上。

    蹦蹦跳跳之間,趙海鯤起初走的非常輕快,但是走著走著,卻發現自己的速度越來越慢,直到最後,他更是感覺自己背部有千斤之墜,膝下更是寸步難行。

    在突如其來的重量下,趙海鯤越來越慢,最後終於走不動了,可就在他剛剛停下腳步的時候,卻聽見自己背後有一個沙啞的聲音呼喚道:「走啊!你不是答應老兒,要把我送到親戚家麼?做人說話……可得算數呀!」

    隨著背後這突如其來的話音,趙海鯤猛然回身望向自己的後背,而後……他的腿便因為驚愕而直接跪在了地上。

    毫無意外,趙海鯤背後的那個「人」正是他曾經幫助過的妖狐老頭,只是這個老頭現在的樣子……也太令人驚怖了一些。

    此時刻,那老頭子的腦袋碳黑一處,雙眼的眼白紅的如血,一看就如那只被天雷劈死的狐屍樣子,讓人嚇的炸毛。

    這樣一個東西,無端背負在趙海鯤的肩膀上,又和他直勾勾的四目相對,自然讓他看著恐懼而窒息,他驚悚中不惜一切想要把這老東西從自己肩膀子上甩下去,卻沒曾想,無論如何發力,身體卻再不能移動擺脫分毫。

    這樣的禁錮下,趙海鯤仿佛如墮入阿鼻地獄,他只能在寒冷的道路中忍受著那如山沉重的老頭,任憑他對著自己又是質問,又是奚落。

    ……整整一晚,趙海鯤都是在各種煎熬中度過的,而當第二天雞叫,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卻並沒能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在之後的一段回憶,趙海鯤的言語形容就比較模糊了,他只是模糊的告訴我們,說自己從夢囈中醒來之後,便渾身都不能動彈了。

    可是在那種僵直又不同於普通的昏迷,因為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雙耳能聽,雙目能看,渾身的觸覺似乎都還完好。

    但……他就是不能動,連眨眼都不行!

    趙海鯤突如其來的怪病,令一家人急的團團轉,親娘帶著他去縣醫院看了病,可縣裡的醫生卻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再後來,還是整天在炕頭上抽悶煙的趙德廣發了話。

    趙德廣從種種跡像判斷,便告訴自己的媳婦說,眼下「明路子」走的差不多了,很明顯兒子得的不是人間能治的「陽症」,如他沒猜錯,這趙海鯤睜眼而不說話的怪病,更有可能是陰虛的「鬼病」所致,恐怕是什麼東西,把孩子的魂魄鎮壓在了某處所致。

    為此,趙德廣讓媳婦按照老輩子人的規矩,准備「蘋果樹枝,蜂蜜,晨霜和月淚」。說是要喚伯奇,讓伯奇將困住趙德廣的那個噩夢吃掉,使孩子復原。

    隨後,在趙海鯤陷入僵窒的第四天晚上,趙德廣贊齊整了那些玩意,並依法喚出了伯奇鳥,也讓那小東西順利的吃掉了困擾趙海鯤的陰邪夢境。

    至此,趙海鯤借著親爹的法門僥幸痊愈了,這一趟醒來,讓趙海鯤明白了受人以諾的重要,也更讓趙海鯤謹言慎行了起來。

    當然,打心眼裡,他還是感覺自己對不起那個狐狸精的,想因他一句話,便讓那好心的狐子喪了命,從這個角度講……當初那狐鬼誠心找趙海鯤的麻煩,他也沒的說。

    ……說至此,趙海鯤又哈哈著補充道:「……可能也因心中有愧吧!我在痊愈之後的第三天,又做了一個狐仙老頭的夢,在夢裡,那老東西憤憤不平的說,我現在有爹和伯奇護著,但總有護不穩的那一天,到時候,它要讓我受千蟲蛀骨的痛苦,還要讓我化成一堆血水,悲慘的死掉。」

    趙海鯤說到這裡,趙海鵬寬慰自己的哥哥道:「哥,胡說什麼呢?!您這麼好的人,怎麼可能受那樣的死法!夢裡的事情,千萬不要當真。」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18 16:57
第二十七章:海鹍出山

    在聽趙海鯤說完他遇狐仙,招伯奇的那一段奇異經歷之後,我內心中的期盼和自信感陡然而升。

    我知道,這次跟著老趙來找趙海鯤,可算是找對人了,他經歷過喚伯奇的種種事情,對於這些必定輕車熟路,而一旦用伯奇將昏迷中的徽嗣喚醒,那個徽家三少爺的好日子,也自然就到頭……了吧?!

    此時心中的忐忑與興奮一起傳來,故而看著趙海鵬,趙海鯤說了幾句熱絡話後,我便又適時問詢趙海鯤道:「既然趙大方丈能喚伯奇,那咱們什麼時候動身,去處理北邊的事物呀?」

    我問的急切,趙海鯤回答的也同樣干脆,他想都沒想,便告訴我道:「既然事情著急,那就今天去,准備好東西……明晚干吧,省的夜長夢多,我也借機會,出去轉轉,風涼風涼。」

    趙海鯤的安排是我求之不得的,因而大家並沒有在趙家樓耽擱什麼,便立刻准備啟程,回魯北准備為徽二丫頭「喚伯奇」的若干事宜了。

    這一次出門,從總體上說順順利利,請趙海鯤出山,也基本上水到渠成,可就在我以為能夠順利解決掉徽家那一攤子爛事的時候,沒曾想在這趙家樓裡,卻又碰了壁。

    就在我們幫助趙海鯤收拾好行裝之後,趙海鯤的那個胖老婆,卻死活不讓大家走。

    不知道為什麼,趙海鯤的老婆桂玉秀女士對錢非常敏感,她一聽說我們要帶著趙大哥離開時,便馬上質問弟弟趙海鵬,說當初他不是說送錢來的麼?為什麼現在非但不給錢,反而還要把人也接走?是不是他們背著自己去城裡享福,卻不帶上她這個嫂子雲雲。

    聽著堵住門的桂玉秀連連質問,我實在聽不下去了,便趕緊和我弟弟阿四拼湊了一千元錢,一邊交給桂玉秀,又一邊說了一筐好話忽悠。

    在之後,桂玉秀這個見錢眼開的女人果然放我們走人了,臨走以前,還不忘吩咐我們「多賺錢!多弄票子!」

    聽著桂嫂子的背景音,我發誓,這可能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愛錢的女人了。

    如抱頭鼠竄般,我等逃一般的坐上了汽車,就在大家坐穩的那一刻,我弟弟阿四便忍不住開口,問詢趙家的兩位大哥道:「我說二位哥哥,您們家的這位大嫂也太厲害了呀!見錢眼開麼?」

    聽了我弟弟這沒心沒肺的質問,趙海鯤臉瞬間紅了。

    無奈中他只好回答說了些,家裡困難,媳婦性子急一類的圓場話。

    到了最後,趙海鯤還意味深長,逐漸小聲的對我們補充道:「以前他不是這樣的……以前……哎!怪我!誰讓我變成瘸子了呢……」

    隨著趙海鯤的話音越來越小,我們整個車子裡也迅速安靜了下去。

    在這樣的寂靜中,我望著從車窗裡倒影出的,趙海鯤的落寞表情,感覺好奇而悲傷。

    雖然因為趙海鵬先前的提醒,我不敢去問他這位哥哥腿到底是怎麼傷的,但是我知道,那一定是一個非常悲慘的故事,以至於這個故事說出來,絕對如撕開傷疤一般的痛苦,血腥。

    而趙海鯤這樣一雙幾乎永不能立起來的雙腿,想必也是他一生最大的痛苦與煎熬了吧。

    ……大概在夜幕降臨的時候,阿四帶著大家,回到了我闊別以久的飯店,魯味居。

    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我都沒有回到過自己這一手打拼的飯店了,故而進家之後,一種格外的親切感撲面而來。

    而且尤為難得的是,就在我不在的這小半個月中,我發現趙海鵬和弟弟已經找人,將飯店擴張的事情打理的有些雛形了。

    我進來的時候,看見飯店的入口處已經多出了一個旋轉樓梯,直通向原本歸佟掌櫃的二樓,而地下室原本的廚房,也利用挖屍體多出的那部分空間,搞出了兩個灶台的位置來。

    除此之外,這房間的門窗還擴大了一圈,同時更換了現代化的卷簾門,想來白天會更加的窗明幾淨,坐在裡邊用餐的客人也能更加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這一切的一切,無不為我們日後的經營打下堅實的基礎,更讓我對老趙以及我弟弟的能力刮目相看。

    興奮中,我們坐在新買的椅子中,一邊點頭一邊對趙海鵬道:「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顏呀!好!太好了!有了新的店面,咱們魯味居一定能完成與老妖精鬥爭的光榮使命,從勝利走向勝利!從輝煌走向輝煌!謝謝你!趙哥!」

    隨著我的話,趙海鵬謙虛的搖了搖頭,緊接著告訴我道:「在裝修上,我並沒有投入多少精力,都是阿四幫著張嘍的,你要感謝,就謝謝他吧!」

    「哦?!阿四!」我高興中,將頭轉移向阿四,隨後笑著衝老四道:「老四!哥果然沒有看錯人,把你從村裡帶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能獨當一面,是一個能當大任,挑大梁的!現在做出了這麼多貢獻,以後哥會好好回報你的!有什麼想要的,就和哥說!哥全滿足!」

    聽了我的話,阿四那小子臉突然一紅,緊接著衝我撓頭吞吐道:「哥!俺啥也不想要!俺就想,您能不能讓……」

    還沒待張阿四這個混蛋把話說完,我便感覺他的話鋒和口氣都不對勁。

    急切中,我急忙做了一個制止的手勢,隨後強行改口道:「老四!剛才哥說話有語病哈!我又不是老天爺,肯定不能全滿足你,所以咱們畫一條紅線!」

    說到這裡,我立刻,堅決,特別強調道:「你小子不能提有關於泡腳屋石榴妹子的任何要求!把她弄到我飯店上班,送她弟弟上學這一類,通通不可以!」

    聽完我的話,想必「石榴妹這」三個字已經到了嘴邊的張阿四一臉的失望。

    隨後,他長嘆了一口氣,最後衝我央求道:「三哥!我們是真心的!」

    「別和我說這種話!」我無情,也更加無奈道:「讓你們倆在一起,我嬸子就得打死我,到時候你挨爹媽的打,還要拉上我陪葬麼!」

    聽了我的話,張阿四長嘆一口氣,隨後一摔門,跑了出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18 16:58
第二十八章:叛逆少年

   

    對於阿四的氣憤和叛逆,在場的趙海鵬頗為意外,他在老四推門走掉之後,便著急的問我道:「這孩子氣性大,不會出事情吧!」

    「出個毛!」我看了一眼表隨後開口道:「給你嫂子交了一千塊買路錢之後,他兜裡就剩兩塊五!」

    聽了我的話,趙海鵬不解道:「那又怎麼樣呢?」

    對此,我詳細道:「還能怎麼樣?兩塊五,買包泡面吃一頓,在外邊水泥管子過一夜,沒了錢,明天十二點准時回來。就他的斤兩,我再知道不過了!」

    聽了我的話,趙海鵬又擔憂道:「你就不怕他找那個石榴妹求安慰?」

    「不會!」我堅決搖頭道:「我這個弟弟好面子,沒有錢,他才不敢耍大樣呢!」

    聽完我的話,在場所有人竟接無語,而後我毫不在乎的一揮手道:「行了!老四的事情到此為止,我現在出去買點吃的,一會兒收拾床鋪睡覺!」

    ……再之後的事情,無需多言。

    夜晚,我們在飯店臨時拼湊的桌椅間睡下了,聽著大家的鼾聲,我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幾乎整一晚上,我一閉眼睛,便是滿腦子阿四的事情。

    雖然說我又一次用強力把阿四和石榴的事情鎮壓了下去,可是我知道總這樣做是不行的。

    他和那個女人的戀愛根本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孽緣,因為我答應,我嬸子肯定也不會答應,到時候我那德高望重,嘴快如刀的嬸子只要在村裡振臂一呼,全村四千多號人,那就會有一大半戳他張阿四的脊梁骨。

    總的來說,在愛情與親情面前,他張阿四只是一個被踢來踢去的皮球。

    就算是只皮球,要不是多年來我幫他給親娘瞞著,他也早就被家人放掉氣,做成皮帶了。

    當然,這件事雖然大家都很委屈無奈,但是眼下我真心顧不上過多的關注,更何況張阿四受了委屈還有一個石榴妹兜著,而我受了委屈,卻……只有一個十三歲智商的小梅子要哄。

    ……在老四負氣出走之後,我則按部就班,遵照趙海鯤的吩咐,為徽嗣杺准備「喚伯奇」的事宜。

    按照趙大哥的說法,第二天一早,我便忍著肚子上的傷痛帶著趙水荷四處出擊,先後弄到了蘋果樹枝,蜂蜜,並且遵照趙海鯤的指點,大早晨跑到市區北郊的小華山,弄了一風油精瓶子的「秋晨霜露」,隨時備用。

    有了這些東西,我們距離喚伯奇的步驟自然又近了些,不過即使如此,我等也還缺一樣東西來用。

    而這個東西,便是趙海鯤所說的「月淚」了。

    在喚醒徽嗣杺的儀式備料中,我什麼東西都懂得,卻唯獨對這種月淚實在不明白的很。

    對此,我問了趙海鯤,而他則在中午十分,非常淡然的告訴我,他已經初步聯系了能夠幫忙的人,會在吃完午飯之後帶著我親自去操辦搜尋「月淚」的事宜,讓我不用過分擔心。

    聽了趙大方丈的話,我內心的疑問自然消解了大半,整個人在高興之余,也便一門心思的想在中午的點,做些好吃的,來孝敬一下趙海鵬,趙海鯤二位救命恩人。

    而且我感覺再怎麼說,這一頓飯也是我出院之後,於自己飯店中進行的第一餐,所以不搞的隆重一些,也對不住自己呢。

    也因此,這一場接風酒宴,我肯定要搞的特殊一些。

    說到做飯,那廚子肯定就是問題,而在我這個原本並不缺好廚師的飯店裡,思前想後,我卻為讓誰做飯這件事情上範了非常大的難處。

    首先,趙海鯤腿上有傷,又是我們飯店的救命貴客,所以他不能上廚,雖然我很對這位趙大方丈的本事感到期待,但無奈也必須打消掉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其次,趙海鵬作為小半年內見面的弟弟,也不好讓他下廚,他們兄弟重逢,我也不能干這種拆台的事情。

    故而,在思前想後之間,我便決定只由我與趙水荷兩個人,制作一頓簡易而不失檔次的「四四宴席出來」,讓二位高廚品嘗。

    在二位大方丈面前一展身手,其實……我還是很有信心的,畢竟咱的臉皮夠厚,心量也寬。只是趙水荷對此卻不屑於的很,更……不敢貿然出手。

    畢竟趙水荷是五髒廟正統教導出來的廚娘,對於「術業有專攻」以及「名譽」看的都很重。

    故而她在聽過我的意思之後,非但很不以為然,反而還反過來數落我「班門弄斧」,並說給二趙做飯,純粹是自不量力的「作死行為」!

    聽完趙水荷對我的評價,我非常不屑一顧,因而我又告訴她道:「……這飯菜好不好,重點是個心意,而且就算是我不行……最不濟不是還有你呢麼?咱倆一起研究,做不好,也不至於挨罵。」

    「我?」趙水荷一翻白眼道:「我就知道你盯上我了!告訴你,我可是白案廚子,這火頭上的事情,老娘不會!再說了,憑什麼要多干呢!我掙的可連趙海鵬一半都沒有!」

    聽著水荷的話,我自然知道她有撂挑子,或者借機加工資的意思。

    不過作為一個老板,我也自信有辦法化解掉水荷的這份不屑、和不滿,令她主動完成這份做飯的任務,還……不用加工錢。

    在水荷的「得意」中,我一反常態,沒有央求這小妮子什麼,而是順著她的話茬,點頭應承道:「知道了!您是兩祖殿的廚娘,自然不善於做這火頭上的工作……」

    說至此,我又長嘆一聲格外重音道:「哎!看來這兩祖殿的廚娘,永遠也不可能像趙海鵬,徽嗣杺那樣,有妙手花,謝東風的本事和創意呀!」

    聽完我刻意的數落,趙水荷的面色上,瞬間掛不住了!

    憤怒中,小妮子火山爆發般衝我大吼道:「姓霍的!你可以罵我,可以看不起我!但不能看不起兩祖殿!我們蘇匠的本事是獨一無二的!你別瞧不起人!」

    聞言,我不忘了火上澆油道:「哎呀!水荷!你會錯我意了!我沒有瞧不起誰,我只是……陳述客觀事實而已!」

    我最後的這一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顆狗尾巴草。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18 16:58
第二十九章:水荷的手藝

   

    我挑釁的話,讓那小妮子暴跳如雷。

    隨後,趙水荷一邊挽起袖子,一邊衝我大呼小叫道:「霍三思你個王八蛋!竟然敢欺負我兩祖殿無人!今天姑奶奶就讓你長長見識,什麼叫真正的『食之本味』『天下一鮮』!我要讓你知道知道!相對於灰耗子的『妙手花』,我們蘇子作的水案雲天!才是真本事!」

    趙水荷說「灰耗子」,起初我還沒反應過來,後來我才想起,她說的這肯定是徽家的二丫頭,否則我們認識的人中,也沒人會什麼「妙手花」了。

    將二丫頭比喻成灰耗子,這多少有些過分,不過看著小水荷非常憤怒的樣子,我也知道自己的激將法終於有一些效果了。

    因此,那句鄙視,我可以忽略不計。

    在之後,趙水荷挽起了袖子,白了我一眼之後,又開言道:「一個肚子上還掛著線的半殘廢,還敢叫板,現在給姑奶奶我一邊候著去!等一會兒做得了,我通知你!」

    承蒙趙水荷的得意,我正巴不得一邊候著白吃呢,因此,我急忙陪著笑臉和好話,裝成三孫子一般,退到了地下室外邊,憧憬著即將到手的美食去了。

    說實話,這四個菜,可是我第一次見趙水荷制作正席上吃的玩意,故而也便帶著十二分的期待,看趙水荷會做出什麼樣的東西來,去款待魯北趙家的兩位「方丈」!

    隔著木門,我大概候了四分之三個點兒之後,趙水荷終於拉開了門縫。

    在一陣撲面而來的煙熏火燎味道中,妮子衝我非常不滿意的命了道:「做好了!讓大家等我上菜!待爵!」

    「好了!」我一聲長嘯,屁顛屁顛的叫趙海鵬他們上桌吃飯。

    就這樣,我遵照趙水荷的指示,讓二位「方丈」於正北坐定,待爵而立。

    而後,我心滿意足的衝趙海鹍,趙海鵬搭話道:「兩位大哥,你們兄弟重逢,我又剛剛出院,這叫雙喜臨門,按照咱五髒廟的規矩,自然的吃點好的慶祝一下!」

    說著話,我又回身指了指後廚,用高八度的聲音大吼道:「承蒙水荷妹子關照,給咱做了一桌『四簡四方宴』,她馬上就上菜,咱可要細細的品嘗一下她兩祖殿絕佳的手藝,不要辜負了人家的一番心意呀!!!」

    我說這許多的好話,自然是專門給趙水荷臉上貼金的,而水荷待我呼喊完畢之後,也果然笑盈盈的,露著她活力四射的微笑,將一盞方圓盤子,正端了上來。

    第一道菜於桌面上放正之後,趙水荷衝我們在坐的三人笑了笑道:「按照你們魯北的規矩,頭菜用正!這第一道,是東坡肉!」

    隨著趙水荷的話,我們仨同時看見,面前那盆子正中的肉豬被切成規矩的「井字九宮丁」,刀法之規整細膩,干淨利落,不亞高端的紅案大廚,而且每一塊東坡肉上都捆綁了香草稻禾,四棱四角的金黃禾杆,如禮物盒的絲帶般,纏繞在肉塊之上,讓人頓生稻香之念。

    鮮紅色的肉塊,映襯著金黃色的禾杆,又鋪墊在嫩綠的生菜大葉上,這一道菜從色香味形上來說,都令我大為驚異,甚至我忍不住去想,如果蘇東坡在世的話,恐怕看見水荷的這道東坡肉,也會自嘆弗如的吧……

    這一道頭菜,當真令我服氣,而趙海鹍看過之後,更是抿著嘴,衝我笑道:「霍老板!你這小小的飯店裡藏龍臥虎呀!一個小廚娘,竟然會用蘇子作『水案雲天』以及蕭美人『紅酥手』的本領,當真是不簡單!」

    趙海鹍的一句點評,我沒有反應過來,但是趙水荷卻聽傻了。

    小妮子拍案而起,指著趙大哥的鼻子就驚問道:「你!你怎麼知道我用了紅酥手!」

    見問,這位趙海鹍大哥笑著回應小妮子道:「我也是個白案廚子,你捆綁稻草時用了什麼手段,我會看不出來麼?」

    說至此,趙海鹍又對著那肉進一步點評道:「很俊的手法,就是還缺乏歷練,容易把稻草搞斷!」

    這趙海鹍說的話本是善意的提醒,可偏偏在這個時候,一件意外情況的發生,讓趙的無心之語變成了現實,更令趙水荷尷尬至極。

    也就在這時,原本四棱四方的香稻東坡肉快,突然有一塊上的稻草崩開了些,而後那一葉稻草很不給水荷面子的,從晶瑩的肉塊上滑落了下去,當場整了一個「脫衣舞」。

    趙海鹍一語成箴,令趙水荷徹底下不了台了。

    小妮子本身想替兩祖殿找回一個公道,但沒曾想出師不利,上來便被夫子殿的趙大廚,打回了「原型」。

    眼看著趙水荷露餡,趙海鹍也是尷尬至極,他急忙擺了擺手道:「我,我是瞎說的!」

    不過,趙海鹍的話,並沒有讓水荷的氣焰下去分毫,隨後這妮子拍桌而起,心中火燒,一臉憤憤道:「剛才是意外!你們等我!我拿第二道菜,保證讓你們心服口服!」

    說著話,趙水荷一溜煙的跑下了地下室,隨後從那裡邊又拿出了一橢圓魚盤子的東西。

    水荷將那一個盤子擺在桌上之後,故意賣了一個關子,她指著自己的菜品,得意的問趙海鹍道:「趙大方丈!我這道菜你可認得!」

    聞言,我跟著趙海鹍轉頭過去,隨後對趙水荷的問題非常不解。

    因為在趙水荷拿上來的那個盤子裡,只整整齊齊的放著六個被炸的金黃色的卷子,雖然卷子上裹著厚厚的面,但我也看得出,那裡邊有豆腐皮,以及一些鮮香餡料。

    我左看右看,也明明只是個炸豆腐皮,難道還能有什麼玄機在其中麼?

    不解裡,我正欲開口,代替趙海鹍回答,但沒曾想趙海鹍卻搶先一步,衝趙水荷直言道:「這是金山寺的『什錦素鴨』,你竟然連佛牆齋菜都會做,很了不起。」

    趙海鹍的話,應該是說到了要害上,否則趙水荷不會在聽過之後,如撒了氣的皮球一般,沉坐在了椅子之中。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1-18 16:58
第三十章:金山寺素鴨

    趙海鯤所說的那種「佛牆齋菜」,我是聽過一些的。

    齋菜,其實就是古來人們吃的素菜,這種素菜因為其多和佛道宗教有關,故而來歷獨特,忌口很多,自成一體,與五髒廟也沒什麼關系,本也不是五髒廟內所擅長的。

    在齋菜的名字前邊加上「佛牆」兩個字,自然是特指佛教的素菜,如果是道家的,則因為道家講究一個「五戒三厭」,故而統稱「八忌齋」。

    說起來我也感覺挺諷刺的,別看那些沙彌主持們平常「四大皆空」「六根清淨」的喊叫,但實際上,骨子裡也是很不願意放棄自己那些口腹之欲的。

    為了吃,那些過往的高僧大德門也是想盡了花樣,食材更是五花八門琳琅滿目,從最高端的「山中素八珍」,到最平常的蘿蔔,白菜,竹筍,青頭,無一不包,吃法更是推陳出新,令我等這些凡夫俗子,聞所未聞,更令我們這些悟性低的人,自嘆弗如。

    而且,為了配合這些美味的享受,人家還特地編了一堆「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之類的理論,為自己的行為打掩護之於,也能吃的更加坦然一些。

    當然了,「末法時代」的事情,說多了會糟白眼。而眼下的我們又只是一堆只知道吃喝拉撒的凡夫俗子,自然沒有什麼悟性和計較。

    也因此,大家就只能對著眼前的「什錦素鴨」進行一番品頭論足了。

    ……看著這鴨子,趙海鯤微笑開口道:「這道素鴨子是用豆腐皮為衣,加竹筍,松茸,葫蘆,絲瓜等素菜,扮料調教精制而成的餡料合制。吃起來和鴨子的味道別無二致……而且說起這道菜,還有一個典故,說的是金山寺的和尚偷嘴子的故事。」

    說至此,趙海鯤又半調侃著告訴我們說,以前在金山寺有個小和尚買了鹽熏鴨肉,因為犯忌諱怕肉被師父發現,所以他便將真正的鴨子肉用豆腐皮包裹起來,在偷偷放在佛像坐下,准備留在晚間食用。

    結果到了晚上,小和尚將鴨肉卷子從佛像下偷拿出來,一吃在嘴裡,立刻就傻眼了。

    原來不知何時,這鴨肉卷子裡的肉早已被不知誰換成了竹筍,鬥筋,絲瓜肉等吃食,從全葷變成了全素。

    雖然變素了,但不知為何,小沙彌咀嚼起來,卻現除了質感略有不同之外,與鹽焗鴨肉一個味道。

    在之後,受此啟發的小沙彌便反復實驗,用南方特有的許多時令食材,制作了這道金山寺獨有的「什錦素鴨」,吃起來層次分明,獨具一格,更留下了這麼個有意思的小故事。

    聽了趙海鯤的話,我拍著手,忍不住道:「哎呦!這趙大哥學識淵博,連佛典裡的故事都知道呀!霍某佩服……想來,那和尚手裡的鴨肉是佛爺變沒的嘍。看來這佛祖還真是慈悲為懷!慈悲為懷!」

    我的話,本只是對趙海鯤的一種恭維,但沒想到卻在不經意間,刺痛了水荷的自尊心。

    那小妮子非常不滿意的衝我喊叫道:「姓霍的!這菜是姑奶奶做的!你一個勁誇他干什麼?還佛爺把鴨肉變沒的?!佛爺要鴨肉干嘛?蘸醬吃?還是再變回鴨子去?」

    趙水荷一件五問,直接把我搞汗顏了,而後我無奈笑了笑,只得囫圇的回答她道:「這個……佛拿鴨子干嘛,佛陀們自然會開會討論的,我就是那麼一說,現在仔細想想,這寺院裡那麼多人……個別嘴饞的偷梁換柱……也是有可能的哈。」

    聞言,趙水荷繼續不滿意的白了我一眼,送了我一句「封建迷信」,便扭身過去,准備上第三份菜肴了。

    他走之後,趙海鯤指著水荷的背影道:「這小妮子那裡的人?看上去來頭不小哇!」

    對問,我沒有回答什麼,到是趙海鵬適時告訴自己的哥哥道:「水荷是淮南趙家的嫡系,她哥哥,是趙水榮。」

    「趙水榮?」趙海鯤口中喃喃的念叨著這個名字,隨後開口衝趙海鵬道:「那論輩分,咱們可是的叫奶奶的!」

    趙海鯤一句話,差點把我給整趴下,就連趙海鵬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只是尷尬的點了點頭。

    也就在這時候,趙海鯤話鋒一轉,又在自己弟弟的耳朵邊小聲吩咐了一些東西,但具體什麼,卻因為聲音太小,我沒法聽清。

    趙家兩兄弟的接耳中,我只看見隨著趙海鯤的話,他弟弟的臉色越發不安了起來。

    直到最後,趙海鵬更是輕打著桌子,衝趙海鯤不解道:「趙水榮是這種人麼?不至於吧?」

    對問,趙大哥默默搖頭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多少提防一些這個趙水荷,還有咱們家的那把刀,也盯緊一些。」

    說話間,趙海鯤將眼睛有意無意的瞅向了我,而我為了避嫌,則自然裝作什麼也沒有聽見。

    雖然在極力避嫌,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去想,剛才趙海鯤言辭間的意味。

    我不知道趙水榮,趙水荷在他們眼中是什麼樣的人,但我知道,我們的趙大哥非常不待見他們,而且,很可能還擔心他們兄妹倆,有心思搶奪魯北趙家的祖傳菜刀。

    對此,我一個外人雖然看出了一些端倪,但是並不想多說什麼,因為畢竟那是人家家裡自己的事務,不好插嘴的。

    如此這般,大家等了間隙,直待趙水荷將第三道菜也拿了出來,場面上的氣氛才再一次活躍。

    這一道菜,剛一出後廚的門,我便感到一股雅香撲鼻,那種軟糯微甜的味道迅速彌散在空氣中,令人頓升一種對江南魚米鄉,心曠神怡的向往之感。

    而後,在眾人的翹首企盼下,趙水荷將那一只盛放在海碗中的熱騰菜肴端上了桌。

    之後丫頭非常自信的開口道:「東坡四珍,正五關雞!這次我看你們還有什麼可說的!」

    隨著趙水荷的話,我發現那盤子裡的是一道「爆炒雞塊」似的菜,鮮嫩的雞肉在金紅色湯汁的映襯下另有一番風味,點綴在雞塊之間的姜片,紅椒,蔥絲視覺美妙,紅綠相稱間,簡直如春水裡隨波逐流的三月桃花。

    這一道菜,視覺感之突出,堪比前者的東坡肉,而且味道之撲鼻醇香,又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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