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地產商 作者：更俗（全書完）

第10章

    看劉同江負氣而去，陳立只是笑笑，不想無謂的爭執，只能先這麼說著。

    只是沒有幫手，陳立心想這份策劃案就只能他親手來做了，但想著搬台電腦到醫院裡不方便是一說，要是讓張浩然看到又免不了問東問西，就盤算著還是溜回網吧最方便。

    這會兒工夫，大夫敲門進來查房。與普通病房的高高在上不同，醫生在特護樓這邊極有耐心，在病床前坐下來，體貼入微詢問陳立的傷情，換藥檢查感染等瑣事也親自做了；等著大夫做完手頭的工作，躬立身旁的小護士才湊過來給陳立量體溫、測血壓，一番擺弄令陳立十分無奈。

    夜裡值班的那個小護士，可能是換班了，這會兒給陳立測血壓的女孩子，皮膚稍稍黝黑了一些，周斌就沒有搭訕的興致，而是有一茬沒一茬的跟何婉搭著話。

    看著周斌與何婉無所事事的樣子，陳立也是無奈，周斌這傢伙是流連美色，這會兒應該回網吧與趙陽換班，卻還賴在這裡；而何婉的心思更不難猜，無非是在等錢萬里再次出現。

    只是現在連印象廣告的內部關係，連劉同江這樣的角色都沒有擺平，陳立自然不希望何婉這時候就與錢萬里有直接的接觸。

    查房的醫生、護士一走，陳立便趕周斌回網吧去替趙陽的班兒；周斌走之前擠眉弄眼，意指陳立心懷不軌才想著趕他走，何婉鬧了個臉紅，也就不便留下來與陳立孤男寡女獨處，待陳立吃過早飯，就麻利的收拾東西先離開了。

    總算是自己落得個清靜，陳立才有時間好好琢磨一下眼前的局勢了，或許今後的路真的就要從銀杏花苑開始。

    中原省是個傳統的農業大省，經濟發展不如沿海城市，但經過這些年的積累，製造業發展也有一定的基礎。

    陳立研究過城市郊區化發展趨勢與城市經濟之間的關係，如今大城市郊區化（同時也叫郊區城市化）現在已成為大城市發展的一個新趨勢，城市發展方向由向心集聚為主的城市化轉向離心擴散為主。

    其中，前者叫做向心型城市化，指人口向城市中心聚集的狀態，這是城市發展初期階段的標誌；後者叫做離心型城市化，指人口從城市中心向外擴散、經濟中心從城市中心向外擴展的狀態，一般是城市化發展的中後期標誌。

    商都市目前的各方面條件已經達到了城市轉型發展的臨界點。

    如今上面把在沿海發達地區的東江省任職多年的羅榮民，調到了商都這個具有代表性的中部省會城市，而且羅榮民一上任就提出要加快商東新區的開發，很可能是上面關心中原省的領導，希望商都市及中原省的城市經濟發展，能有更好、更快的轉型。

    離心型城市發展有兩種不同的模式，一是國際模式的郊區化，其特點是別墅加小汽車，向遠郊區遷移，如在北京通州、昌平，甚至懷柔等地已有此類現象發生，有著與西方郊區化相似的一面。二是有組織的郊區化，其中既有計畫指導的因素，又有價值規律的作用，這種郊區化是普遍的，是具有中國特色的郊區化類型。

    商都市作為中原省的省會城市，是國內傳統地區經濟體系的代表，純粹從經濟角度看，與北京、上海差距巨大，所以必然選擇是有組織的郊區化這條路。

    所以處在老城區與商東新區之間的地帶，將成為重要的聯繫紐帶，圍繞中原大學，幾座高校相繼落戶，這片區域遲早會發展成不比主城區差的繁榮地段。

    而且這個地段位於主城區和即將打造的商都新城中間，用區域經濟的理念來說，算不上絕對的黃金地段，那也是潛力巨大的發展空間。

    所以，錢萬里能把項目選在這裡，證明他的眼光不差，最起碼對商都城市發展方向，有著很準確的判斷。這種判斷，也是基於對未來國內經濟發展的展望。

    但中國有些城市經濟發展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而這種不確定性正來源於這種發展策略本身就是帶有很強的實驗性，在執行過程中必然會面臨各種意想不到的問題。

    比如協調性，商東新區的規劃早已提上了日程，卻被不斷的擱置，屬於協調性的問題，大學城這邊的發展滯後同樣屬於協調性問題，規劃方案出台，但執行起來卻涉及到方方面面，政府各部門不能步調一致，必然導致問題的出現，當然也是中國特色之一。

    錢萬里的銀杏花苑在證明了他在大局勢上的眼光同時，也暴露了國內房地產開發商普遍具有的浮躁心理與落後思維。

    近些年國內房地產行業的火爆，使這些房地產商已經習慣性的產生了房子蓋好就是錢的想法，但隨著經濟的發展推進與國民文化的素養提升，有房住已經不再是消費者的唯一需求，不光要有房，還要有好房，隨之而來的便是性價比的概念。

    一個城市的主城區和郊區的地理位置差異，會導致物價、房價、乃至日常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都會出現較大的生活成本與便利程度差異。

    錢萬里的銀杏小區建在主城區，就不會存在銷售滯後的困難了，而且價格還能賣得更貴。

    所有的一切都對了，問題主要還出在錢萬里及錦苑的銷售理念上。

    陳立正想的入迷，不想有人已經推門走到了跟前，抬頭一看卻是張浩然。

    「想什麼呢這麼入迷？」張浩然輕拍了一下陳立的腦袋笑道。

    陳立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浩然哥，醫院太無聊了，要不讓我出院吧，你看我都好的差不多了。」有了何婉這張籌碼，陳立就不想再在醫護裡跟錢萬里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了。

    「胡說，」張浩然打量了下陳立，看他倒是精神不錯，不由露出爽朗的笑容，轉而說道，「哪有昨天進來今天就出院的道理，胳膊感覺怎麼樣了，大夫來檢查過了沒有？」

    陳立正琢磨著怎麼回張浩然的話，門口又傳來豪爽的大笑聲，卻是錢萬里帶著司機到了，司機手裡提著些營養品。

    陳立暗道來得好快啊，想必是一直派人守在外面，就等著張浩然露面。

    張浩然看陳立也是會心一笑，隨即站了起來。

    「張秘書長，真巧啊，我正想著來看看陳老弟，沒想到您也在這兒。」錢萬里迎著張浩然就伸出了手。

    張浩然客氣的握了下手，說道：「錢總費心了。」

    錢萬里倒也不見外，順勢就拉著張浩然一起坐到靠著窗戶的長沙發上。

    「小王，趕緊的把茶泡上。」錢萬里招呼了一聲，司機麻利的從帶來的塑料袋裡掏出了個盒子，陳立看的竟是忍不住直接笑出了聲，盒子寫的明白——便攜茶具。

    錢萬里也跟著訕笑了幾聲，他何嘗不知道這樣的表現有些太過急躁，關係這種東西需要的是慢慢培養，可眼下自己的處境卻是沒有那麼多時間能留給他慢慢培養了。

    「本來是怕小陳兄弟在這兒住著無聊，帶點茶來給他打發一下時間，沒想到就碰見了張秘書長，正好來嘗嘗今年新出的毛尖……」錢萬里笑容可掬的跟張浩然聊起了茶道。

    張浩然雖是有些無奈，卻也不好駁了錢萬里的好意，只是隨意的應付著，抽空回了陳立個苦笑。

    最近羅榮民主導新區開發，現在徵集方案，邀請了商都市和其他地區的開發商、投資商到新區考察，考察團還沒有散場，他這個羅榮民身邊的第一人自是走不開，也只能抽空過來看一下陳立，卻沒想錢萬里竟是有心到了這個程度。

    錦苑國際這座多年心血才築起的商業帝國已經搖搖欲墜，這又怎能不讓錢萬里心急如焚？

    看著張浩然靜謐沉穩的端起茶碗細品茗茶的做派，錢萬里真恨不得直截了當跟他說：「請羅副市長出來，咱們談談今後城市規劃開發的事兒！」

    這麼幼稚的事兒錢萬里當然不會去做，他能做的就是耐著性子陪張浩然一起嗅著茶香，談著無謂的茶道見解。

    為了這個能與張浩然坐在一起的機會，昨晚錢萬里就備好了東西，瞪著眼睛看了一夜的天花板，好容易熬到了天亮便拉著司機小王驅車趕到中原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的門口，眼巴巴的等著張浩然坐的小車露面。

    這其中的苦楚又能對誰言道呢？

    喝過數道茶，張浩然抬手看了看表已是快到中午了。他趕過來原本是想跟陳立嘮嘮家常，沒想卻被錢萬里給插了進來，昨天為了給楊明輝製造機會拉攏投資商，自己提前離去，但楊明輝兩場酒喝下來，也已經有些吃不消了，今天早上在市政府裡遇見，特地強調要他今天出場頂一下。

    眼看著午飯時間將至，約莫著楊明輝這會兒已經在等他過去護駕，張浩然便起身要走，與錢萬里說道：「這兩天辛苦錢總了，改天有空，我回請錢總喝茶。」

    關係能有這一步的進展，錢萬里就覺得不費這番工夫，但就說定改日再請張浩然到錦苑國際做客、指點茶道。

    大家起身一起出了病房門，陳立還要下樓相送，讓張浩然給趕了回去，只有錢萬里送了下去。

    看著錢萬里緊跟在張浩然身邊的背影，陳立心中一笑，他要的就是錢萬里這分急迫，要的就是張浩然這份淡然，只有這樣才能給自己留下可趁之機，怕夜長夢多，看來這份策劃案還得抓緊時間做出來了。

    出院！必須得出院，不然所有的事情都得耽擱在這兒了，現在是時不待人，張浩然在磨錢萬里的時間，錢萬里又在磨何婉的時間，自己看似牽起了所有的線，但也是所有人裡面時間最緊迫的，錯過一環，這樁事就跟他沒有關係了。

第11章

    陳立耐著性子，在病房裡先將思路理了理，下午又偷跑出去，再到銀杏花苑實地跑了一趟。

    直到暮色漸濃，他才約趙陽、周斌出來吃晚飯，又擔心網吧夜裡生意太好沒有空位，特意打電話回網吧，要值班的網管，將他靠角落的專座給留著。那個角落清靜，還挨著臨巷子的窗戶，正適合他通宵寫文案。

    陳立想著文案的事情，只想填飽肚皮，也不知道周斌今天受什麼氣了，跑到飯店裡不敢糾纏陳立，卻非拉著趙陽陪他喝酒。

    這也不耽擱陳立心裡琢磨事情，鬧鬧騰騰，三人差不多到十點才溜躂回網吧。

    三人都還沒走進新潮銳網吧的大門呢，就聽到頭傳來爭執聲：

    「這台機到這個點都還空著，到底是什麼牛逼人物，非要佔這台機啊。他人要是過來，你們給安排上別的機不行啊？我也是老客，你們總不能這時候趕我到其他網吧找機子吧？」

    陳立他們探頭往裡一看，就見陳立常坐的那個角落，有個頭髮亂蓬蓬的傢伙，帶著酒氣，非要擠到那台機子前上網，正跟值班的網管劉美芹在那裡糾纏。

    周斌認得那個傢伙是附近小區的混混，也是網吧的常客，有時候故意跟陳立找來的美女網吧劉美芹胡攪蠻纏，他走過去重重的拍了那小子的肩膀：「我日，這是給陳立留的機子，你牛老三怎麼就看不順眼了？」

    邋遢年輕人是這裡的熟客，對周斌、陳立、趙陽都不陌生，被周斌重重的一拍，肩膀都要塌下去半片，訕笑著：「斌哥、立哥啊，這只能怪你們網吧生意實在太好了，我九點半過來包夜，這邊就剩這麼一台機子，還以為小劉美女是給她姘頭留的呢。我就想呢，小劉美女啥時候背著立哥在外面亂搞了？我這是要替立哥打抱不平啊，沒想到小劉美女心裡還真是想著立哥……」

    「呸！」

    網管劉美芹是曉莊師範學院的學生，被陳立挖過來勤工儉學，也算是新潮銳的金字招牌，聽著牛老三滿口胡扯，啐了他一口，但下意識的偷瞅了陳立一眼。陳立這時候也恰好看過來，劉美芹小心臟砰的加速，粉嫩的臉就莫名燙了起來，趕緊找了個藉口，「陳立，你喝什麼，我給泡杯茶去……」

    「日，小劉美女還是真對立哥體貼。立哥就是長著一張能勾小女孩心的小白臉，我們都羨慕不來！」牛老三盯著劉美芹牛仔褲繃直的修長大腿嘿嘿而笑，從兜裡掏出煙來分給周斌他們分……

    「你們出去抽，別礙著我……」陳立滿腦子想著文案的事情，揮手將周斌、趙陽還有牛老三都趕出去，就直接坐到機子前……

    手臂的傷還有些酸困，刀口處更是一陣陣的刺痛，陳立稍稍活動了一下手腕，點了支菸，靜靜的等著電腦走完了開機畫面，環視一圈坐了滿滿噹噹的網吧裡全是在玩兒遊戲的。

    這時候都過十點了，還坐在機子前，差不多都是要包夜的人，陳立當初決定拉周斌接手這家網吧，也沒有想到生意會這麼好。

    身邊雖然嘈雜，可陳立心裡倒是清靜，打開了份空白文檔敲出了「銀杏花苑」四個字……

    「噼裡啪啦」的打字聲伴著周圍響成了一片的清脆鼠標按鍵聲，湊在一起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趙陽、周斌出去溜躂了一圈，將牛老三安撫走，周斌隨後也就走了，趙陽回來看陳立打開一份文檔，正在打字也沒去打擾他，看別人玩兒了會兒遊戲也就歪在值班室的小鋼絲床上呼呼大睡。

    趙陽性情穩重，雖然網吧夜裡有值班的女孩子在，但他只要能閒著，基本上都會在網吧裡過夜，也因為有趙陽在，周斌與陳立才能當甩手掌櫃。

    坐在陳立邊兒上的那傢伙，興許是CS玩兒到了後半夜累了，便退了出來，進了最近很火的聊天軟件QQ，與互不相識的網友閒聊了起來。

    這傢伙只記得他包夜剛玩CS的時候，陳立就已經對著電腦打字了，到了這個時候還沒有停下來，看著勁頭似乎更足了。

    這傢伙扭了扭笨重的屏幕避開陳立，對著QQ聊天框也打下了一行字：我旁邊有個跑網吧練打字的傻逼，已經幹五個鐘頭了！

    ***********

    上午將趙陽拉出值班室，陳立到鋼絲小床上瞇了一會兒，下午爬起來接著幹活，一口氣將策劃案整出了個大概的框架，才提著最後一絲精神按下了保存鍵。

    他這時候大腦也是昏沉沉，一片空白，整個人便直接趴倒在了桌子上。

    網吧裡熙攘依舊，他一身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是被汗侵了個整透，皺皺巴巴的粘在了身上，縛著傷口的繃帶浸出一片血紅，陳立卻不覺得疼痛；除了一直處於敲擊狀態的指尖隱隱有些發脹的感覺，竟是連身體都有些感受不到了。

    硬生生趴了半天，才稍稍緩過些神兒，舔了舔還有些麻木的嘴唇，陳立感覺到嗓子眼兒火燒般的炙熱實在是太難熬了，以往他跟周斌他們玩通宵，狀態沒有這麼辛苦，還是前天受傷失血太多，身體還虛得很。

    只是這件事的時機稍縱即逝，陳立不敢有一刻的耽擱，試著活動了一下四肢，總算傷口傳來的疼痛帶了些身體的存在感。

    劉美芹這個星期一直上夜班，昨晚眼看著陳立一刻不停了幹了一整夜，沒想到今天過來換班，看到陳立竟然還在，瞅那架勢似是一直都沒動過，也被他這瘋狂勁兒給嚇了一跳，她站在陳立身後看了半天，也看不懂他寫這策劃案幹什麼，就是覺得有些心疼。

    劉美芹看到陳立那裡有了動靜，趕緊沏了一杯茶送了過去，陳立正焦渴的難受，也顧不得涼熱順手就接了過來灌了個底掉，苦澀的茶葉沫子也被順了進去，看得劉美芹直瞪眼。

    趙陽這會兒已經睡熟，陳立也沒吵他，胡亂吃了包泡麵就出了網吧跑回宿舍睡覺，進來的時候夜色深沉，出來的時候星光漫天，不知不覺就在網吧坐了一天一夜。

    稀里糊塗一覺睡到了天光亮，陳立只覺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個地方是舒服的，胳膊上的傷口熟睡時無意識的枕在了頭下，這會兒也一陣疼過一陣，本就被血沁透了的紗布又加了汗漬更是污濁的不成樣子，鬆鬆散散的掛在胳膊上。

    昏昏沉沉的拿起了手機想看看時間，剛一開機就有好幾個未接電話顯示出來，看得陳立頭疼，何婉、張浩然，還有三個未接來電是老媽打來的。

    以陳立對老媽的瞭解，估計是入了秋來提醒要加衣了。

    看時間還早八點多，本想再睡，傷口著實疼的厲害，折騰的連睡意也沒了，就打了電話給周斌，卻沒人接，也不知道他跑哪裡去了，只好找趙陽陪著一起去醫院換藥，

    瞅著自己一身的狼狽也懶得洗漱了，帶了身換洗衣服就出了門，反正病房的衛生間裡能洗澡，不如到那兒整個徹底。

    清晨的空氣涼爽宜人，路上人已經不少了，這就是學校的特別之處，學生裡總有些即使沒事兒也要早起的傢伙，引得江秀街的攤販們也不得不早早的便忙碌了起來。身處其中陳立才找到些學生特有的輕鬆。

    溜躂到江秀街口趙陽卻早已經蹲在路邊等著了，倆人早早的打車就往醫院去。

    那個周斌看上眼卻還沒勾搭得上的夜班小護士還在，逮到陳立一夜未歸，見他一副邋裡邋遢的樣子，知道他回屋要洗澡，特地跑過來叮囑儘量不要讓傷口沾水。

    陳立進屋讓趙陽幫著給拆了紗布，胳膊上被匕首劃開的傷口，雖然已經縫合，卻跟崩了線的皮鞋似的，微張著口，頗為滲人；趙陽搜遍了全屋，見衛生間裡的浴帽倒是能拿來用一用，又去找那個值夜班的那個小護士，拿來卷紗布、剪刀，兩人一起幫著陳立給裹緊纏好了。

    陳立聞著身上捂出來的餿汗味兒，是一刻也都等不得了，三兩下扒淨了衣服就衝進了衛生間。

    聽著外頭好像趙陽喊了句什麼便沒了動靜，陳立估計他是去買早飯了，只管擰開了閥門兒，讓溫熱的水自上而下先澆個通透，積了滿身的疲倦到這會兒才算是有了傾瀉的出口。

    這高幹病房就是不一樣，陳立心裡感慨著以前在老爸醫院玩的的時候，那病房樓裡的公共廁所門口也掛了個衛生間的牌子，同樣是衛生間這差別就不止天地。

    蓮蓬頭明顯是新的，水量很足，不一會兒已經是滿屋的蒸氣繚繞。

    陳立讓熱水沖了好一會兒，才覺得稍稍緩過勁來，只是手不方便，搓不到後背，這會兒聽見身後衛生間的門吱呀響了起來，身後一涼，想是趙陽過來了，便隨手把沾滿了泡沫的毛巾扔了過去：「來，給我搓搓背。」

    「啊……」

    沒見趙陽接過毛巾，卻是何婉慌亂的叫起來，陳立睜開眼睛，卻見他扔過去的毛巾，正蓋住措手不及的何婉的半張臉……

第12章

    濕噠噠滿是泡沫的毛巾，不偏不倚的搭在了何婉的頭上，露出來的半張臉愣在那裡，秋水剪眸瞪得滾圓。

    陳立下意識伸手想要去取何婉臉上的溫毛巾，抬腳才想到這會兒自己還是赤條條裸著，趕緊縮手又要捂著緊要部位，不防想滿地濕滑，腳下一滑，就何婉身上栽了過去。

    慌亂間也不知道抓到何婉身體哪裡，兩人都滾倒在地。

    陳立的腦袋還在門框上磕了一下，「砰」的一下撞得暈頭轉向，就覺口鼻間幽馨溫香，蹭著就覺膩滑軟脂，身下更是一片綿軟，暈乎乎的睜開眼，看到眼前兩團被黑色蕾絲半攏著的雪膩豐隆，才知道鼻子頂蹭的不是地方。

    何婉被陳立拿濕毛巾扔臉上就嚇了一跳，剛想退出去，不想陳立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朝他栽過來。

    要不是陳立腦袋磕門框一下夠狠，何婉都懷疑這小子是故意佔她的便宜，這會兒，她利落的白襯衣被陳立扯開了扣子，敞開到了毫無贅肉的臍腹才被束腰的短裙收住，近乎半裸的被陳海壓在身下，還被陳立拿鼻子在胸上蹭了好幾下。

    要不是看陳立確實是被門框撞得暈乎乎的，何婉就要將一腳將他蹬開，這會兒卻是又羞又急，而掉落在地上的蓮蓬頭沒了控制，像條上了岸的活魚，被激射的水流帶著滿地亂蹦，沒了著落的水花四處鋪撒，將她身上都澆了個通透，透出雪膩白皙的肌膚與誘人的曲線來。

    陳立掙紮著要站起來，手撐在地上，見何婉羞急的樣子，剛要道歉，就又聽見外面的門再次被推開，接著就見趙陽與值夜班的小護士頭探過來……

    「啊，你們這是……我……我沒看見，我早飯還沒有吃呢，你們先忙著，我出去吃早飯！」

    剛買了早飯趕回來的趙陽，人在樓道里就聽到病房裡傳出一聲沉悶的尖叫，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與值夜班的那個小護士緊跑進了屋，就撞見眼前這無法描述的一幕，與夜班小護士慌忙推著關上大門，逃出了病房，免得破壞陳立的好事。

    「這狗日的，我們哪點像在幹不正經的事了？撞死我了，也不說過來幫我一把！」陳立翻身坐起來，撿起一塊毛巾蓋住羞處，揉著撞高半片的腦袋殼。

    何婉這才得以狼狽的扶著房門跑出去，順手將衛生間的門關上。

    過了好一會兒，陳立才援過勁來，撐著胳膊趴在洗手台前，不知是被熱水沖的還是血氣逼的從頭到腳身子一片通紅。關閉的小衛生間內似乎還存在些恍惚的幽香，陳立看了眼何婉倉惶留在衛生間地上的一隻高跟鞋，剛才慌亂的畫面猝然清晰起來，就覺得有一陣熱氣要沖上腦門，胡亂拿噴淋頭將身上衝乾淨。

    見外面沒有動靜，也不知道何婉在不在房間裡，但陳立他的換洗衣服都還在外面房間的床上扔著，心想自己總不能一直在衛生間裡憋著吧，硬著頭皮喊了一聲：「何婉姐，你沒有走吧？」

    「嗯……」何婉在外面回應著。

    「那什麼，我衣服在外面。」陳立呲著牙說道。

    短暫的靜默之後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給你衣服……」何婉從外面推開門，單將衣服遞進來，臉卻躲在門後。

    陳立伸手接過衣服，胡亂穿起來，再推開門就何婉裹著一張薄毯子，坐在沙發上，濕漉漉的頭髮還在滴著水，臻首低垂，被熱水沖激過的臉蛋，雖然薄妝被沖掉，但肌膚卻更顯得紅潤雪嫩。

    何婉也知道今天純粹是她太莽撞，都沒有細聽衛生間裡有人在洗澡，就直接推開門才搞得這麼尷尬，但看到陳立走出來，想到自己的身子差點給眼前這個大男孩子看個通透，猶是瞪了他一眼，嬌嗔說道：

    「你都把我的衣服都搞濕了……」

    聽著何婉的聲音又柔又糯，陳立心跳就緊了三分，將他的換洗衣物拿出來，撿了條長褲與一件白襯衫遞給何婉：「何婉姐，你要麼先穿我的吧……」

    何婉拿著衣服進衛生間了，陳立都不敢想像何婉在衛生間裡換衣服的情形，總覺得何婉的臉蛋以及雪膩的身子在眼前晃，摸著煙跟火機，跑出病房，看到趙陽正站在門口等著。

    「……我在洗澡呢，何婉沒注意到裡面有人，推門進來，嚇我摔一跤，後腦勺都腫了一片，你這小子竟然就跑了！」

    陳立嘿嘿一笑，掩飾剛才的尷尬。

    趙陽也渾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看見過，指著陳立的胳膊道：「要不去護士站換藥吧，剛才大夫過來查房，我讓他先等會兒。」

    原本就挺滲人的傷口，著了熱水一泡，這會兒咧的像小孩兒嘴巴，白呲呲的豁口沒有血色，著實是慘不忍睹。陳立從小就在醫院裡跑慣了的，沒少看老爸做這活計，雖然這次是輪到了自己身上，倒也不覺有什麼大不了，就跑到護士站去處理傷口。

    值班大夫出手細緻慎重，陳海也沒覺過分的疼痛。值班大夫雖然明知這年輕人得罪不起，還是忍不住數落了起來，當然這樣的數落只會讓人心生好感，只是那個值夜班的小護士還沒有交班，時不時瞥過的眼神總讓陳立渾身不自在。

    處理完了傷口又領了些消炎藥，陳立回了病房只見兩屋的門都大開著，何婉卻是不知何時已經走了。疊好的床鋪上還有水漬，讓陳立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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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能一直玩兒失蹤，陳立先先撥通了老媽的電話。

    不出意料的又是落到一通數落，陳立心裡卻是暖乎乎的，只說最近功課以及論文都比較忙，老媽又叮囑了些生活上的事兒，便掛了電話。

    可看著張浩然的電話號碼，陳立卻是有些猶豫了，他眼下還不想讓張浩然知道自己參與進了銀杏花苑的事兒，主要還是怕張浩然過於關心，會打亂他與錢萬里接觸的節奏。

    何婉那邊兒在時機成熟以前，也暫時不能讓她跟錢萬里對接上，一切都要等自己的策劃案做出來、先擺平何婉公司內部的關係再說。

    想了片晌，陳立才撥通張浩然的電話。

    原來昨天張浩然下午抽空過來探望陳立，硬是沒找到人，詢問護士也都不知道去了哪裡，打了電話更沒人接，就有點擔心，這會兒接到陳立的電話，也就放寬心了，要陳立沒事就在醫院裡休養著。在電話裡，張浩然告訴陳立，他昨天到病房沒找著陳立，走的時候又在高幹病房樓門口碰見了錢萬里。

    這傢伙太能纏人了，兩人就近找了家茶社閒聊了一會兒。

    看來自己還是小看了錦苑國際的危局，錢萬里這次是真的急了，這也意味著留給自己的時間將會越來越少；萬一真讓錢萬里提前搭上羅榮民這條線，陳立心知就沒有他運作的空間了，他所做的策劃案，哪怕再精彩，都不會受到重視……

    陳立沒有在醫院裡耽擱，策劃案還需要進一步調整，就直接趕回網吧，周斌這兩天不知道浪去了哪裡，在網吧也沒見人，這陣子沒空管他，網吧裡有好幾個聯機玩紅警的傢伙吆五喝六激戰正酣，不過陳立之前特意交代的靠窗位置都還一直留著。

    這一次再坐下，陳立已是輕鬆了許多。

    雖然趕時間，不過初稿已經完成，細化整理的工作再急也得慢慢做，陳立一頁一頁的翻看著，一條一條的梳理著，調整結構，補充缺失順便將錯別字也改了。

    十幾頁的策劃案，就專業角度來說並不算有多詳細，便是如此，陳立看一遍也得半天，更何況是邊看邊改？

    不知道不覺天色漸暗，陳立長長的伸了個懶腰，他畢業不是廣告策劃專業出身，內容方面能完善到這一步也算是差強人意，可以先拿出來擺平何婉、擺平印象公司的內部關係了。

    「嗡嗡……」扔在桌上的手機驟然震響起來，陳立拿來看卻是何婉，真是想誰誰來。

    電話裡何婉只是問陳立在不在醫院，夜裡要不要她送飯過去，卻也耐住性子沒有問策劃案的事兒，估計她是不會認為陳立的效率能比公司裡幾名策劃部員工合作更快。

    陳立也想著再梳理一下，只說了在學校這邊兒，暫時沒有提策劃案的事兒，掛了電話，就拉著趙陽一起去吃晚飯。

    周斌還是沒有露面，陳立都覺得奇怪了，拉著趙陽問周斌這兩天到底跑哪裡去了。趙陽也是不清楚周斌這兩天神出鬼沒幹啥去了……

第13章

    陳立在小吃店喝了兩碗小米粥，心中沒有滯障，回屋睡了個安穩覺，天亮趕到網吧又將方案梳理過一遍，就給何婉打了電話，問她公司的地址，想著上午就給她將方案送過去。

    那頭何婉剛好出門要開車去公司，聽陳立兩天時間就把策劃案做了出來，也是驚喜不已，便約好趕到江秀街，在新潮銳網吧碰頭，她直接接陳立到公司。

    陳立在烏煙瘴氣的網吧裡抽了兩根菸，就聽到何婉站在大門口喊他，沒想到何婉住的地方離江秀街還是挺近的。

    網吧開了空調，門窗緊閉，又不禁人抽菸，而夜裡在網吧包夜的人，有三分之一是菸鬼，早上還沒得及打開窗戶換氣，最是烏煙瘴氣的時候，何婉跨進門就被嗆得直咳嗽，都嗆出眼淚來了。

    陳立揮了揮手，讓何婉先在門口收銀前台那邊等著，他坐的角落裡更是烏煙瘴氣，他這時候拿了一張全新的軟盤插進電腦，等著將文案再拷貝進去。

    「啊！」

    聽到何婉站在收銀台那邊傳來一聲尖叫，陳立還沒有回頭，緊接著又聽見「啪」一聲的清亮耳光響，聽得他心頭一哆嗦。

    陳立轉回頭，就見何婉氣得滿臉通紅，抓起手裡包，就要朝一個滿頭黃毛的傢伙臉上砸過去；那傢伙臉上已留下五道清晰的手指印，一個踉蹌才站穩腳，想必剛才那一記耳光抽得他不輕。

    這時候趙陽在值夜的小房間裡聽到動靜探出頭來，看到這情形也知道黃毛必定是手腳不乾淨，想佔何婉的便宜。

    黃毛被抽了一耳光，卻沒有嚇住，反而目露凶光，抬手擋住何婉的包，另一隻手就要去揪何婉的衣領子。

    陳立一時間也沒看到何婉到底吃了什麼虧，但何婉今天上半身穿了一件無肩袖襯衫，要是這一把讓給黃毛揪實了，襯衫扣子給拉斷一排，非走光不可，他推開椅子就衝過去，從側面一腳將黃毛踹翻，大罵道：「日你娘，敢在這裡撒野！」

    趙陽動作也不慢，繞過收銀台，沖上去抓住黃毛的脖子就頂在牆上，這時候黃毛才知道捅了馬蜂窩，不敢再動彈什麼。

    陳立這才注意到何婉今天穿了一身淡黃色的一字裙，豐腴而渾圓的臀部留下兩條腌臢的指印，指定是黃毛經過收銀台時故意蹭上去的。

    何婉無肩袖襯衫是收腰的款式，腰肢纖盈，一點贅肉都無，胯部略寬一些，或是裙子略有些小的緣故，從腰部到兩胯的曲線，被裙腰緊緊收成完美到極致的半弧線；而何婉看似纖細的身材，卻偏偏有一種豐腴到微微要溢出來的成熟肉感，任誰看到都忍不住想去摸一把，陳立暗感黃毛這一耳光吃得半點都不虧啊。

    「呦！大早上的怎麼了這是？何婉姐也在啊！」兩三天沒見人影的周斌，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跟牛老三混到一起，兩人這個時候一起溜躂回網吧，看到網吧裡混亂情形。

    周斌聽趙陽一說情況，脾氣就衝了上來，擼起袖子上去掐住黃毛的脖子就是兩耳光，

    「日你娘，黃雜毛你敢在老子的網吧裡惹事也就罷了，陳立剛認的姐，你都敢伸手，今天剁不下你的手！」

    周斌力氣大，這兩巴掌抽實下去，黃毛半片臉就腫了起來。

    黃毛知道周斌是爭強鬥狠的主，不敢還手，直敢往角落裡躲，朝牛老三喊道：「牛哥、牛哥，是我眼瞎，我給陳立認錯……」

    陳立這才想起來，這小黃毛是跟在牛老三後面混的小混混。

    牛老三雖然是混混，但也知道兔子不吃窩邊草，恨鐵不成鋼的一腳將黃毛踹了一個踉蹌，這才發煙給周斌、陳立、趙陽，說道：「斌哥、立哥，這孫子也真不是玩意啊，你們不要跟他置氣，等會兒我狠狠收拾他！」

    陳立懶得理會這些事，讓周斌、趙陽、牛老三將黃毛拉出去解決。

    門口這通鬧騰，網吧裡包夜的人也都沒有心思再上網、打遊戲了，賊溜溜的眼珠子都往何婉身上掃過來。

    江秀街夾在中原大學與商都師範大學之間，網吧裡絕不少見靚麗活潑的女孩子，但何婉眉眼如月、臉容清媚、五官美到勾魂的豐腴少婦，誰有機會見過？一個個眼睛瞪得溜圓，心裡都想，換作他們是黃毛，都會忍不住摸一把啊。

    劉美芹不用陳立招呼，就乖巧的拿來一條濕毛巾，給何婉將裙子上的痕跡擦掉，但她漂亮的大眼睛卻還在陳立與何婉的身上打轉，猜測陳立與她的關係。

    劉美芹原本對自己的長相很有自信，但站在何婉面前，說不出的有一種自慚形穢，心想或許只有這樣的女子，才會讓陳立心動啊……

    ********************

    陳立心想何婉長得這麼誘人，也應該沒少被人佔過便宜，這種破事也算不上多大的事，拿起軟盤就坐上何婉的車，去她公司談正事要緊。

    何婉的公司位在老城金水區的林園路上。

    金水區集中了商都市大的金融機構和較高檔次的社區，還有諸多省直機關都集中在這裡辦公，目前是商都市除了寶塔區之外，商業氣氛最成熟的區域。

    中原省的經濟發展還是滯後一些，商都市的純寫字樓市場還談不上成熟，很多寫字樓，實際上都是商住兩用的「商住樓」，林園路上有好幾棟這樣的大廈。

    一路上，何婉跟陳立介紹公司的情況，印象廣告剛成立的那兩年，經營狀況很好，就在林園路的榮華大廈，在同一層買了三套房打通了做公司的辦公場所。

    陳立這兩天的心思在策劃案上，也沒有詳細的打聽何婉公司的情況，但何婉很多地方都顯得不夠成熟，甚至還有些手忙腳亂，猜測她應該不是印象公司真正的創始人，而公司出了什麼變故，卻不得不出面收拾殘局。

    因而她臉上有一種令人看到心疼的憔悴跟憂愁。

    陳立跟了何婉坐著電梯上樓，電梯中貼滿了各層公司的宣傳貼，尤以印象廣告的最大最為醒目。

    何婉將希望寄託在陳立的身上，是希望陳立與錢萬里的關係能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多少有些「居心不良」。

    想到陳立救下女兒，自己卻想著要利用陳立拿下錦苑國際的單子，何婉心裡也有些忐忑，見陳立在看電梯裡的公司廣告，尷尬的說道：「這樓裡的公司不少，零零散散能接到不少小單子。」

    陳立心裡一笑，何婉這話裡卻是有幾分淒涼啊，這倒是正好，要是何婉的公司正蒸蒸日上，他算哪根蔥啊！

    電梯停在了七樓，門剛開就有人悶著頭往裡鑽，幸虧陳立眼疾手快拉了何婉一把。

    何婉心虛想著別的事情，讓陳立拉了一把，一個踉蹌，身子就歪到他的懷裡。

    「哎呀，何總你可算來了，我……」劉同江依舊頂著張睡眠不足的臉，精神卻亢奮到難以自持，眼見何婉歪倒在陳立懷裡，扶眼鏡的手都停在了半空。

    何婉扶著陳立的肩膀站穩，面色微紅：「怎麼了老劉，這麼急匆匆的。」

    劉同江舉著手裡厚厚的文件夾，興奮的像個孩子：「新的策劃案終於趕在錦苑第二次招投標前趕出來，何總你來提提意見……」

    劉同江並沒有將醫院打賭的事當真，他心想也是何婉剛接手公司又接連丟了好幾個大客戶，公司生存都成了問題，這才心急將希望寄託到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身上。

    在醫院裡，劉同江覺得不受何婉信任了，是很生氣，但他心裡還是巴望著公司能將錦苑的單子接下來，不僅公司能生存下去，他自己的工資、獎金也就有了著落。

    何婉更看重的是陳立與錢萬里的關係，心裡也沒有指望還在上學的陳立能做出多好的方案，看到劉同江能以公司大局為重，心裡也很寬慰。

    陳立見何婉美眸抑不住喜色的將劉同江的方案稿接過來，心裡忍不住要笑起來，從褲袋裡將軟盤掏出來，問道：「何婉姐，那我這份方案就白做了啊？」

    何婉怕陳立年輕心思敏感，忙跟劉同江說道：「陳立的方案也做好了，老劉召集策劃部半個小時後咱們開個會，說不定你們兩人的方案能取長補短呢……」

    陳立聽得出何婉有求於他，但也不想寒了公司老臣的心。

    而聽陳立竟然也真做好了一份策劃案跑過來打擂台，劉同江臉上卻是一緊，嘴裡嘟囔了一句，轉身就離開了。

    ********************

    陳立隨何婉經過了一片格子間，雖然公司裡的員工，不敢當著他與何婉的面說什麼是非，但從這些人打量過來的不信任眼神，陳立不難猜到劉同江此前還是放過一些風聲，大概都把他當成進公司混事來的了。

    何婉注意到陳立眉頭微微蹙著，進辦公室說道：「不好意思，老劉其實人不壞，公司裡的老人兒了，威信也高……」

    陳立心裡想，劉同江威望高啊，笑著擺了擺手，只拿了軟盤出來交給了何婉。

    何婉此時已是迫不及待，招呼人給陳立倒了杯水自己就在電腦前看了起來。

    陳立閒著沒事兒就端著茶杯站在何婉辦公室門口，打量外面辦公的情形，也不介意讓公司的員工都看到他、猜測他。

    對於一家廣告公司來說，地方雖然不大，陳立一眼能看到頭，倒也足夠用，明顯的三房改造痕跡，但頗具構思的隔斷卻不顯突兀的同時，又將區域劃分的明確。

    進門的前台，收拾的倒頗顯氣派，往裡是六張實木辦公桌，成對兒面向而置，這會兒只有兩個人在，看桌上扔著的工牌上寫著市場銷售，大概是出門聯繫業務了。

    另一面是接待區，方頭方腦的歐式沙發，圍著黑底的玻璃茶台，連坐沙發上面的牆上掛著塊寫著印象廣告的亞克力牌子，綠粉相伴的格調與何婉的名片明顯一致，整體看來倒是很有些商務氣息。

    再進來就是行政辦公區了，排列整齊的格子間，只稀稀拉拉的坐了幾個人。

    而在何婉的總經理辦公室隔壁，還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區，透過玻璃門能看到劉同江在裡面跟幾個人在說著什麼，門口掛著策劃部的牌子。

    對一家廣告傳媒公司而言，策劃部是最核心的部門，辦公區獨立出來也正常。

第14章

    這一圈望過去，陳立心裡對印象公司倒還是挺滿意的。

    那天在醫院裡，何婉先說了他們的策劃案方向，在陳立聽來雖然沒有抓到重點，可也算是頗為專業的思路了，劉同江這個人雖然執拗了一些，卻也算是專業人才，更關鍵的印象廣告規模不大，公司架構明確，是合格的合作對象。

    陳立看著眉頭緊鎖盯著電腦屏幕露出震驚神色的何婉，清媚美麗的臉蛋上卻難掩倦容，心裡一笑，心想印象廣告眼前的狀況也是夕陽遲暮，大概離只剩下一副空架子不遠了，何婉、劉同江對他心存疑慮是必然的，但只要何婉此時將錦苑國際的這筆單子當成救命梯子，就是他能抓在手裡的機遇。

    何婉看完陳立這兩天趕出來的文稿，長出了一口氣，靠在椅子上捏了捏有些酸澀的眼睛，皙白的脖頸不帶一絲紋皺，無肩袖襯衣習慣性的解開了第一顆扣子，陳立的視線自然滑到了輪廓分明的纖細鎖骨上……

    陳立走到何婉對面坐下來。

    何婉疑惑而震驚的看向了陳立：「你這策劃案……」

    「何婉姐是想委宛的說我這策劃案思路不錯，但還不夠專業？」陳立知道何婉在想什麼，也猜到了她會有怎樣的反應，笑了起來，說道，「我的方案要是比劉同江他們做得更專業，那何婉姐將劉同江他們都開掉，聘用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你是中大的大才子，我可不敢把你當騾馬使喚。」何婉嫣然笑道，但心裡不禁為陳立的淡定與從容所困惑，又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麼，心裡想，怎麼會是這樣的方案，這算是什麼策劃案？

    她雖然剛接手公司，但已經很努力學習了，卻從來都沒有想過，廣告策劃案可以這麼做！

    這時候外面有人敲門，策劃部的人都準備好了，請何婉過去開會。

    何婉柳眉微皺，想要跟陳立說什麼，卻終是沒有說出口，只讓助理小江把策劃稿打印出來，一會兒直接送去會議室討論。

    會議室就在策劃部的隔壁，一張會議桌，四壁都是文檔架，密茬茬的擺滿資料，會議桌也是擺滿東西，想來平時都給策劃部佔用去辦公，即便是開會也是以策劃部為主。

    陳立隨何婉走進來，劉同江正坐在會議桌旁同四個年輕人討論他的那份文案。

    看到何婉走進來，劉同江站起來，四個年輕人卻大咧咧的坐在那裡抽著煙，手裡翻看文案，還有一人甚至趴在桌上打呼嚕，被人推醒，抬頭看到何婉，才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嘟囔說道：「昨天幫老劉趕方案睡遲了，我去洗把臉醒醒腦子……」推開椅子就出去了。

    何婉也是無奈只當做沒看見，陳立看著卻是另有一番感想，這策劃部裡大概也就只剩下劉同江一個真正幹活的了，其他人要麼得過且過，要麼就已經在暗中找別的工作了。

    何婉拉了兩張椅子讓陳立跟她坐下來。

    陳立卻沒有要在何婉身邊坐下來的意思，而是走到何婉的對面，在會議桌的另一頭拉開椅子坐下來，直接將身邊年輕人手裡劉同江的那份文案拿過去，跟何婉說道：「老劉的方案，我倒想看看有什麼精彩的地方。」

    策劃部是公司最不講究的地方，大家都是賣創意為生，難免會有一些恃才傲物。

    但再不講究，陳立刻意走到會議桌的另一頭坐下，也讓劉同江他們看了眼睛也猛的一斂：這什麼意思，這小子真是自己當成公司的二號人物了？

    真要講究會議桌的次序，也該是劉同江坐到何婉的對面啊。

    何婉也是有詫異，但陳立這時候已經埋頭翻看劉同江的方案，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別人異樣的反應。

    ************************

    陳立翻閱速度極快，很快就將劉同江的策劃案過了一遍。

    單以廣告設計投放為基準，劉同江的這稿確實是一份很不錯的策劃，主要思路正如何婉說過的一般，一切都以儘量的壓縮成本為重點，看得出是下了大功夫的。

    劉同江也不愧是在廣告策劃行當裡浸淫了十幾年的人物，可以說是印象公司的業務骨幹，放在其他時候，興許還真能拿的下單子，可放在錦苑國際這兒，卻是沒什麼機會了。

    「何婉姐，你說照老劉的方案，有幾成概率能拿下錦苑的單子？」陳立將厚厚一疊文稿隨意的丟到桌角，嘴角微微一挑，問何婉。

    劉同江性子本來就有些執拗，但就算他有再好的脾氣，這時候心裡也不可能為陳立的語氣高興。

    何婉也沒有想到陳立一下子就將話說得如此尖銳，劉同江是公司的業務骨幹，又兢兢業業，她當然不會說寒劉同江心的話，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陳立的話。

    「老劉，你自己說說，你的方案能拿下錦苑的單子嗎？」陳立直接將矛頭轉向劉同江，他不管何婉詫不詫異，他必須將以往所斂藏的鋒芒都暴露出來，要刺得讓劉同江他們受不了。

    而看到印象公司搖搖欲墜的現狀之後，除了他親手下猛藥外，也不會再給何婉其他猶豫不決的選擇。

    不然的話，他的計畫就無法施展。

    策劃部幾個年輕人詫異的盯著劉同江，他們一時都沒有摸清楚狀況，心裡都想，這小子跟何總到底是什麼關係，說話這麼尖銳，矛頭毫不客氣的直指劉同江，是想幹什麼，難道要直接將劉同江趕走？

    劉同江老臉漲得通紅，何婉拉一個毛頭小子跟他打擂台賽，他已經是氣得夠嗆了，為了公司他能忍下來，但這小子現在這口氣是什麼意思？

    「我的方案也許有不妥的地方，我倒想看看小陳你的方案，有什麼過人之處。」劉同江退無可退，針鋒相對的冷聲說道。

    何婉暗暗叫苦，她與陳立見過幾次面，見陳立性子溫和，哪裡想到他坐進會議室，恨不得就要將炸藥包扔過來。

    這時候何婉的助理將打印好的文稿拿進來，陳立招了招手，直接讓助理將文稿送到他手裡。

    陳立將文稿壓在手下，沒有讓劉同江翻看的意思，清亮的眼睛盯住劉同江隨時會掀桌子發作的臉，一副風輕雲淡的說道：「老劉你的方案，從專業角度來說，比我的方案要好，沒有什麼好挑剔的，但我想說的是，老劉你的方案拿到錦苑老總面前，接下單子的可能性為零。老劉，你能想明白你的方案不足在哪裡嗎？」

    劉同江氣都喘粗了，他在這個行業兢兢業業幹了十多年，在印象公司領導策劃部，哪一次的策劃案不是做得漂漂亮亮的，今天坐在這裡竟然要被這毛頭小子當孫子教訓！

    「我今天雖然是第一天走進何婉姐的公司，但也能看到公司現在很艱難，這麼多員工要養家餬口。老劉是策劃部的靈魂，也是公司的絕對骨幹，何婉姐開給你的工資不會低，但老劉你穿的短袖襯衫，衣角都磨毛了，不像策劃部的其他幾名員工穿得花裡胡哨，想必是家裡也有我所不知的困難，」陳立似乎完全看不出劉同江已經處在即將發作的邊緣，心平氣和的說道，「錦苑這筆單子，事關公司的生死存亡，也事關到老劉你家裡能不能跨過這道檻，這也意味著，公司拿出來的策劃案，必須要拿下錦苑國際的單子，絕不容有一絲的閃失。老劉，我剛才那個問題，你不會誤以為是我故意針對你吧？」

    「……」劉同江都想翻一個白眼給這孫子，硬梆梆的說道，「我盡自己所能做策劃，不敢有一點的懈怠，但真要說有幾成希望，不是我能決定的。你覺得我這策劃案，有什麼不足，請你指教。」

    何婉也是暗暗震驚，她都怕劉同江當場發作，讓場面一發不可收拾，沒想到劉同江的牛脾氣竟然暫時就讓陳立摁住了，甚至都忘了要追看陳立的那份方案了。

    而陳立說劉同江家裡可能是遇到什麼事，何婉這才注意到劉同江穿的那件短袖襯衫，看上去熨得整齊，但確實都穿磨邊了，心裡也為陳立的觀察力驚訝，她剛接手公司，焦頭爛額，不要說其他員工，即便是劉同江家裡是什麼狀況，她都沒有精力去關心過。

    何婉這時候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何等的失職啊，難道自己是真沒有辦法將公司撐下去。

    「那我就隨意說說，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老劉你不要往心裡去。」陳立笑了笑。

    「哼！」劉同江除了鼻腔哼出聲來，也說不出其他什麼話，他倒想看看眼前這毛頭小子能說出什麼花來。

    「老劉，做策劃案，最重要的是瞭解客戶的需求是什麼。這句話，我想在座每一位都有體會，但老劉這份策劃案最失敗的地方，是恰恰沒有搞清楚錦苑國際的需求是什麼。」陳立說道。

    「你說說看，錦苑國際當前最急切的需求是什麼？」陳立突然將問題拋給剛才那個趴會議桌上睡覺的傢伙。

    那傢伙一愣，隨即下意識說道：「錦苑國際最急切的需求，就是將銀杏花苑的房子賣出去唄，除了這個還有啥？」那傢伙說了都覺得好笑，覺得陳立的這個問題很白痴。

    「看，老劉，策劃部的人，還是有人比你更清醒的，」陳立這時候站起來，拿起劉同江的那份方案丟到會議桌的中間，敲著桌子說道，「老劉的這份方案，每個角落裡都透漏著幫錦苑國際節約廣告營銷成本的氣息，但是你們要知道，錦苑國際最迫切的需求，不是省幾十萬的廣告費，而是要將銀杏花苑的房子賣出去，回收房款……」

    「……」劉同江想到為自己辯解，但陳立豈會給他開口的機會？

    陳立趁勝追擊道：「老劉你或許可以辯解說，節約廣告費用是客戶提的要求，但作為廣告人，你心裡應該清楚，有時候客戶自己都未必能知道他們真正的需求是什麼，對市場的理解遠不夠深刻。這才需要我們幫客戶更深入去研究市場，更精準的去捕捉跟把握客戶的需求，有時候甚至需要我們反過來去說服客戶，讓他們明白他們的真正需要是什麼。我很不客氣的說，如果策劃部都不能精準的捕捉客戶的需求跟真正意圖，我看策劃部的牌子可以拆掉了，員工都可以開除掉，何婉姐只需要聘請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劉同江老臉漲得通紅，但這時候他無法反駁一句，彷彿這一刻他在陳立面前徹底變成不合格的廣告人了。

    何婉雖然為陳立突然爆發出來的鋒芒震驚，卻又不得不承認，他的每一句話都說中她的心坎啊，她以為覺得劉同江是廣告行業的骨幹，突然間發現陳立身上所綻發出來的鋒芒，完全將劉同江的光芒給掩蓋掉了。

    是啊，如果都不能明白錦苑國際真正需要什麼，擬定方案時只是單純替他們節約費用，做出來的方案哪怕是免費的，最終不能幫錦苑國際將房子賣出去，又有什麼用？

    「錦苑國際評估廣告方案，明面上的標準是費用，但他們內心隱藏的真正標準，還是能不能幫助他們將房子賣出去，」陳立說道，「只要我們能說服錦苑國際，我們的方案能幫他們將房子賣出去，那費用就不會再成什麼問題。我接下來說老劉方案的第二大不足，就是開價太低。三十萬？拿這份方案簡直是羞辱錦苑國際。老劉，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看我的方案？因為我的方案，不是幫錦苑做廣告，而是要幫錦苑賣房子，而且我對錦苑開價是全部房款的5%，我們對錦苑最終開出來的價碼應該是五百萬以上！」

第15章

    「五百萬……」會議室裡大家都極其震驚的盯著陳立，心裡都想錦苑國際發瘋了，才會答應陳立的開價。零零年，公司的普通文員才拿七八百元的月薪，五百萬相當於銀杏花苑四五十套房。

    何婉看過方案，但方案裡沒有寫報價，這時候聽到陳立打算拿這份方案，跟錦苑國際直接以銷售房款的5%作為報價，她也都覺得錦苑國際要是答應這個條件，是不是有些瘋了？

    但她看陳立的表情非常的淡定、篤定，心裡又遲疑，莫不成陳立與張浩然、錢萬里私下裡已經達成什麼交易，印象廣告只是他們過橋的工具？

    劉同江雖然氣勢被陳立壓住，但這時候聽陳立的話，簡直是天方夜譚，冷笑著沒有吭聲，他知道何婉不至於喪失理智，任這個小子胡來，就等著何婉將陳立這尊大神請走，公司就會回到正常的軌道上。

    策劃部的幾個年輕人看到劉同江剛才被當成孫子訓，又不知道陳立與何婉到底是什麼關係，也不會傻乎乎站出來公然駁斥陳立，但低著頭互相交換眼神，心裡想何總再傻，也不會真聽這小子胡來吧？

    剛才那個趴在會議上睡覺的人，都禁不住咧嘴嘻笑起來。

    這些人的反應，完全不出陳立的意料之外，他對何婉說道：「何婉姐，公司想拿下錦苑的單子，常規思路已經是不行了，相信何婉姐你與老劉也都清醒的認識到這一點，如果何婉姐你信任我，那公司的策劃部交給我接管……」

    聽陳立如此，劉同江等人都幾乎笑起來了。

    何婉內心掙扎，但她心知要沒有錦苑這筆單子，公司就維持不下去，既然劉同江的方案已經沒有希望，她就能將最後的希望寄託在陳立的身上。

    陳立的方案看上去不著邊際，但真要是陳立與張浩然及錢萬里背後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協議，在何婉看來，所謂的方案就不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想到這裡，何婉下定決心說道：「那就拜託你了。」又跟劉同江說道，「劉經理，以後還要你來協助陳立，管好策劃部……」

    劉同江傻在那裡，他怎麼都想不到，何婉竟然真就喪失理智，要把策劃部交給這麼一個不知所謂、連大學都沒有畢業的小子去負責，抓住會議桌角，忍不住要站起來質問何婉：「何總！這算是什麼事兒嘛？」

    其他幾個年輕人都傻在那裡，他們以為篤定被何婉趕走的狂妄小子，竟然就真成了他們的頭，不屑與嘻笑還縱在臉上，不知道這時候要變幻怎樣的表情才合適。

    何婉沒有理會劉同江，她知道自己應該有決斷，站起來說道：「那接下來就是你們策劃部的會議，我就不再參加了，希望你們盡快拿出最後的方案出來，參加錦苑國際的招投標，一定要將錦苑的單子拿下來……」

    看到何婉竟然如此決斷的走出去，從外面關上會議室的門，劉同江如有一盆涼水滿頭澆來。

    「從現在起，策劃部下面再設一個執行小組，本部有我一個人就足夠了，老劉與其他員工都作為新員工，轉入執行小組，兩個月試用期，如果試用期不合格，我希望你們自己將辭職書交到我的辦公桌上。另外老劉你領著大家將裡面那間辦公室的資料都清出來，那裡就是我的辦公室，辦公室的衛生，大家都輪流負責一下。從會議室與策劃部辦公室的髒亂，我沒有看出你們的個性，只看出你們的邋遢……」陳立敲著會議室，宣佈他的決定……

    劉同江的震驚直接寫在了臉上，扭頭去看其他人得到也只是與自己一般無二的反應。

    「憑什麼！你一句話我們就都成了試用期，你算老幾啊你？」這時候，終於有人忍不住氣，拍著桌子站出來質問陳立。

    陳立看向劉同江，說道：「我沒有什麼好解釋，將你們都劃入執行小組，就是執行我的決定。如果有什麼接受不了的，現在就可以離開公司。老劉，你今天就給他辦離職手續……」

    見劉同江坐在那裡半天沒有反應，陳立又問道：「怎麼，老劉你也想離開公司？」

    那個年輕人將手裡的書摔桌子上，罵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劉經理也不用你為難，老子今天自己辭職不干了，看這小子能折騰到什麼時候……」「啪」的一聲，摔門就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外面行政辦公區的員工聽到摔門聲都嚇了一跳，扭過頭來看向會議室，都不知發生了什麼。

    ************************************

    陳立留劉同江他們收拾策劃部的辦公室，他跑到何婉辦公室。

    「何婉姐，你是不是覺得我今天太過分了？」陳立在何婉辦公桌對面拉開椅子坐下來，見何婉臉繃得有些緊，眼睛裡忐忑得很，笑著將胳膊撐在辦公桌上問道。

    何婉只是勉強的笑笑，說道：「我接手公司的時間不長，卻接連丟了好幾個老客戶，公司經營都困難了，我昨天已經將車拿出去抵押，換來一筆資金，但也只夠公司再多維持幾個月。不管能不能成，這時候也該是做些改變了。」

    「何婉姐，你要相信我，如果沒有把握，我不會拿你的公司亂搞，」陳立咧嘴笑道，「真要是接不下錦苑的單子，我給你白打兩年的工，彌補你的損失，你只要管飯，保我餓不死就行。你也放心，我飯量不大，吃不窮你。」

    「……」何婉聽了陳立的話覺得好笑，但心裡還是忐忑，忍不住追問道，「你真的有把握？這筆單子接不下來，公司維持不下去，不是你給我白打工，我都要出去打工了。」

    「何婉姐，你可能也覺得錦苑如果接受我們的條件真是瘋了，但你要知道，錢萬里的情況，實際比印象廣告還要窘迫，還要糟糕。印象廣告要是維持不下去，何婉姐你可以另外找一份工作，但錢萬里要是資金鏈斷了，不能及時回攏房款，到時候錢萬里注定會被人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這輩子都翻不了身。你說說看，我們要是能幫錢萬里將房子賣掉，跟他開價5%，算高嗎？不要說5%了，就是讓他跪在何婉姐你的石榴裙下叫姑奶奶，我看他都會心甘情願。」陳立笑道。

    「噗！」何婉聽陳立說得不正經，忍不住笑出聲，聽陳立這麼解釋一番，知道陳立不是發什麼瘋勁，而是認真的在謀算錢萬里，她心裡就踏實下來，問道，「錦苑國際真有這麼窘迫？」

    「錢萬里現在的日子比誰都難過的多，咱們在醫院的時候曾經討論過，銀杏花苑的房子一直銷售情況不佳，已經引起了資金方面的連鎖反應這點你已經意識到了，可是你還是小看了這樣的情況將要帶來的連鎖反應。」陳立淡淡的笑著看何婉瞪大了一雙妙目。

    何婉忍不住催促道：「什麼連鎖反應你倒是說啊？」

    「真正斷裂的不只是銀杏花苑方面的資金，而是整個錦苑國際的資金鏈，到時候投進銀杏花苑的資金收不回來，他就沒法償還銀行的貸款，以錦苑國際在地產界的位置，窺視他錢萬里的人可比你印象廣告多得多，而且還要凶狠得多。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錢萬里根本就不用擔心他能不能熬過來，那些想把他一踩到底的人就爭先出手，你猜最後的結果會怎樣？」

    「會怎麼樣？」何婉已經被陳立的說辭完全繞了進去，下意識的就問了起來。

    陳立笑道：「他錢萬里到時候將會一無所有，說不得還要再進去蹲上幾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聽陳立說著何婉有些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這段日子她苦力支撐印象廣告已覺得是心力交瘁，確實沒想到以錢萬里的身家，那麼大的一間公司怎麼可能落得這樣的下場？

    「爬的越高，摔得越疼。錢萬里現在有苦自知，除了硬挺著沒別的辦法了，何婉姐，你說說看，我們要不要趁著這機會在錦苑身上獅子大開口，咬一口肉下來？」說著陳立故意扮了獅子大開口的樣子。

    「我沒你那麼野蠻。」何婉見陳立盯著自己的臉看，想到自己剛才還懷疑陳立是胡搞，有些不好意的轉過臉去……

    陳立嘿然一笑，說道：「我接下來幾天，可能會對劉同江他們很野蠻，何婉姐你可要支持我啊！」

    「劉同江是公司的業務骨幹，可能自尊心強了一些，你也不能亂來！」何婉嬌嗔道。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老劉這人做專業還是很有些水平的，這點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擔心。現在這種情況，咱們必須得保持內部一致，我也是迫不得已，何婉姐你能理解是再好不過了。」陳立隔著窗戶看向了策劃部，那邊已經有了動靜。

    隨手拿起了何婉辦公桌上的電話，直接播到了策劃部那邊，接電話的是人語氣明顯多恭敬了幾分，再聽到聲音是陳立，話間還多了些緊張。

    陳立沖何婉狡黠一笑道：「讓劉組長聽電話。」

    電話那頭明顯一愣，沉默片刻才聽到劉同江有些無力的應音。

    「劉組長，明天我和何總要去錦苑國際投標，你們打掃完策劃部，再把策劃案完善一下……怎麼完善？我的策劃案就在桌子上，把你的策劃案也都加進去不就行了！今晚要弄好啊，可別耽誤了明天的大事兒。」陳立乾脆的掛了電話。隔著窗子看著劉同江在那邊跳腳。

    「喂！你怎麼搞得，剛說過不要太過分的！」何婉有些擔心的埋怨著陳立。

    陳立擺了擺手道：「沒事兒，老劉掂的清楚份量，再說了你難道不想策劃案更完善一些嗎？」

    何婉被陳立問的張口結舌。

    「一切就看明天的了。」陳立往椅子上一攤，仰頭看向了天花板，眼神中也有些壓抑不住的興奮，錢萬里咬不咬鉤，他總得先將這邊的牌攤出去，再說其他的。

第16章

    因為要到錦苑國際去談業務，何婉一大早就特意收拾了一番。

    穿一身白底、淺灰色條紋的五分袖襯衫，黑色的一步裙收緊了纖盈的腰肢，即便是坐著，腰間也不見一絲累贅堆疊出來，順著腰線平滑的過渡到繃緊的圓臀，修長雙腿併攏著虛踩在油門跟剎車上，專注的注視著車前的路況。

    陳立昨天夜裡沒有睡好，這時候打著哈欠歪在副駕駛位上，眯著眼睛，饒有興趣的打量著略有些緊張的何婉。

    「你能不能精神點啊，起床那麼早，你怎麼就不能收拾一下再出門呢？」何婉瞥了陳立一眼，看到陳立依舊是T恤加純棉的休閒長褲，完全沒有正而八經去談業務的樣子，她心裡對今天的會面很沒底，這時候隨意岔開話題，以消減心裡的緊張。

    昨天夜裡陳立特意留在印象廣告，親自盯著劉同江修改策劃案到凌晨，早上就睡得有些沉。而何婉六點多就一個接一個的電話催著出門，結果她自己反倒是將手提包忘在了家裡，又折回家去取包，害陳立江秀街口多等了小半個小時。

    然而陳立陪何婉一起到公司，將劉同江他們熬夜修訂過的策劃方案重新打印、裝訂整齊，到真正開車前往錦苑國際，都已經到十點鐘了。

    「滴滴……」

    前面有些堵車，何婉有些焦躁的按著喇叭，催促著幾乎凝固的車流，錦苑國際所在的友誼大廈已經近在眼前，甚至都能看到友誼大廈半空高懸著「錦苑國際」四字標牌，卻被堵了有十多分鐘都沒能靠過去。

    陳立耐著性子等何婉開車一步一步往前挪，無聊的打量著車窗外的街景。

    這裡的寶塔區，是商都市最老牌的商業區，因為火車站就在這個區裡，商都作為有名的鐵路樞紐城市，火車站帶來的商機自是不容小覷。

    不過，幾十年就陸續建成的城市，現在都顯得有些陳舊了——城市的發展始終就是一個以舊帶新、以新換舊的過程，剛步入新的千年，老城區的街道就有些太狹窄了，動不動就會發生擁堵，今天又恰好讓陳立與何婉遇上了。

    半個小時後，何婉才好不容易將車停到友誼大廈樓前。

    錦苑國際也算是商都市比較大牌的地產公司，在大廈底樓的大堂裡就專設了前台，還整租下了友誼大廈最高的五層樓作為公司總部，一度在商都市搞得聲勢極大。

    何婉進門就要往前台走過去，想通報一聲，卻被陳立拉著直接上了電梯。

    友誼大廈總共有十五層，但對外的客梯卻只能到達十一層，十一層往上的電梯按鈕都沒有顯示出來。看到這一幕，陳立心想到十一層往上，就算有電梯，也應該設在錦苑集團的內部，客人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闖進去的。

    何婉還是難掩擔心的說道：「之前我來過幾次，明明知道錢萬里就在這棟樓，但一直都沒有機會見到。」

    陳立見何婉今天過來，就急著想直接見錢萬里談廣告方案，笑著按下了十一層的電梯，說道：「你這樣就去找前台通報，一樣見不到錢萬里。」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一切都只能看陳立的了，何婉也沒有其他可想。

    **************************

    「錦苑國際」金字標牌直接掛在了電梯門對面，電梯門打開就耀人眼目。

    標牌下兩米多寬的玻璃大門擦得一塵不染，氣派十足，門裡邊還設有一個前台，但比樓下大廳的稍小一些，前台小姐一身幹練的職業裝，巴掌小臉年輕漂亮，她看到電梯門打開，習慣性的站起身來鞠躬致禮。

    陳立順著前台小姐敞開的領口瞄了一眼，又很沒自覺地瞅了何婉一眼，何婉今天穿著條紋襯衫雖然堆疊在胸口，使得胸前的規模不那麼突出，有些顯瘦，但這一比較，還是何婉胸前更可觀一些。

    何婉側了側身子，躲過了陳立有些燙人的眼神。

    「您好，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兒嗎？」前台迎了上來問何婉，眼神直接選擇無視陳立。

    「我是印象廣告的，過來送銀杏花苑的招標策劃方案，請問你們張洪慶副總他人在嗎？」何婉迎過去說道，而提到張洪慶這個名字，不自覺的蹙了一下眉頭，似想到什麼不愉快的往事。

    原本熱情的前台小姐聽何婉說他們是過來送招標書的，熱情立刻降了許多。

    最近為銀杏花苑投標的廣告公司著實不少，今天上午就已經來了四家，但市場銷售部那邊都沒有多少心思招待；再說最近公司裡人都說銀杏花苑的項目資金出了問題，都牽累到總公司這邊，公司從上到下都人心惶惶，前台小姐都不知道公司還有沒有資金再繼續給銀杏花苑的項目投廣告。

    陳立此前都沒有直接走進錦苑國際，這會兒就想看看錦苑國際人心惶惶成什麼樣子，直接就往大廳裡走去；前台小姐趕忙追了過來，說道：「你好，我們負責廣告招標的張總正在會議室裡開會呢，我先領你們到會客室稍等一下，等張總空下來，我再過去通知你們。」

    陳立指著何婉，跟前台小姐笑著說道：「我不找張總，我找你們錢總——她是負責送策劃案，我今天是過來會朋友的。」

    「先生，找錢總是需要預約的，」見陳立沒有聽話退回來，前台小姐有些氣惱，心想都什麼人就想見大老闆，口氣也硬了些許，伸手就過來要拽住陳立，說道，「你這人怎麼搞得，廣告公司來的多了就沒見過你這樣的，我都說張總散會了就通知你們，你怎麼還往裡闖？」

    或是情急，前台小姐此時嗓門也高了許來。

    陳立停下來，手插在褲兜裡摸著電話，猶豫著要不要直接打給錢萬里。

    「小楊，你怎麼回事兒，不知道張總在裡面開會嗎？」陳立身後會議室的門從裡面打開，探出了半個身子，是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很不滿前台小姐在大門口吵吵嚷嚷。

    陳立順著會議室的門隙看進去，裡面的光線有些昏暗，對面牆上鋪開一張大幕布畫面閃爍，看得出正在播的是銀杏花苑的廣告效果圖，右上角的標誌上寫著思路創意。

    會議室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坐著七八人，面目卻看不真切。

    面露苦色的前台小姐白了陳立一眼，心虛的跟從會議室探出頭的那人解釋說道：「張經理，他們是印象廣告來投標的，來了就亂闖，還直接說要找錢總，我攔也沒攔住。」

    「先讓他們出去等著。」那人氣惱陳立他們的無禮，很不客氣的吩咐前台小姐將陳立、何婉直接先請出去，接著「咣」的關上門，看都沒有看陳立一眼。

    何婉還以為陳立與錢萬里通過氣，但這時候情況跟她預想的有些不一樣，這時候進退兩難，有些犯難，人家明顯是厭煩他們了，她與陳立總不能賴在錦苑國際的會議室門前不走。

    會議室的門突然又從裡面打開來，那個青年又從裡面探出頭來，打量了何婉兩眼，說道：「你就是印象廣告的何總？張總讓你們進來。」

    會議室很大，窗簾緊閉燈光昏沉，也可能這幾天太辛苦的緣故，藉著幕布有限的光源，陳立剛走進會議室，一時間還是看不清楚會議桌旁七八個人的面孔；剛才那青年這時候調亮會議室裡的燈光，光線又驟然晃得陳立眼睛發澀。

    過了好一會兒，陳立才看清楚會議桌的對頭、正對著大幕布坐著一個四十多歲、抹著鮮亮油頭的國字臉男人，心想他應該就是錦苑國際負責市場銷售部的副總張洪慶了。

    錦苑副總張洪慶的右邊旁坐了一個臉瘦尖瘦尖的男子；左手邊則還坐著個妝容豔麗的年輕女人，長得也十分的扎眼，穿著吊帶露肩的上衣，正親熱的湊在張洪慶耳邊說話，妝容有些濃，讓人看不出她的實際年紀來——幕布下還坐著兩名年輕男子，打扮都很乾練，想必是助理之類的角色，此時負責廣告方案的講解。

    會議室裡的人何婉都認識，簡單寒暄過，與陳立坐下，低聲介紹起錦苑副總張洪慶身邊的瘦臉男子與那妝容豔麗的女人：「那男的是思路創意的策劃部總監王詳，女的是碧沙廣告的總經理李夢。他們以前都跟錦苑國際有過合作。」

    「何總啊，你們印象廣告的員工，都是這樣的素質，跑到別家公司就動不動往裡闖？」

    思路創意的王詳，約摸著也就三十四五歲的樣子，髮際線有些高，顯些老相，他自然不願意再有其他廣告公司插足進來分走一杯羹，他想必剛才也是聽到前台小姐的話，瞥眼看過來，直接就將矛頭指到無禮亂闖的陳立頭上，實際上也是要對何婉發難，看何婉的反應。

    陳立瞥了一眼王詳，心知他們都是錦苑的老關係戶，這趟自然是要得罪乾淨，說話也沒有那麼客氣，笑道：

    「思路創意的王總監是吧？你們倒是素質挺高，可惜不能幫銀杏花苑把房子賣出去還是白搭。」

    王詳不會被陳立的隻言片語激怒，側過臉看向坐在張洪慶左手邊的李夢，見她笑得暖昧，也跟著笑了起來，心裡想：張洪慶是跟了錢萬里多年的副總，深受錢萬里信賴，廣告公司巴結還來不及，不知道印象廣告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個二百五的傢伙，敢在張洪慶面前放肆？

    錦苑副總張洪慶卻毫不介意陳立的無禮，眼睛在何婉身上打轉，開腔說道：「何總，沒想到咱們這麼快又見面了，不知道這位是……」

    「這是我們公司新負責策劃部的經理陳立。」何婉眉頭微蹙的說道。

    張洪慶表現得很大度，一點都不嫌棄自己的無禮亂闖，何婉眼睛卻又是厭嫌與警惕，而且他與何婉剛才踏入錦苑國際的大門，何婉似乎就想迫切繞過錦苑專負責市場銷售的張洪慶、與錢萬里直接接觸，陳立心裡只是一笑：印象廣告之前已經投過一次策劃案，何婉應該跟張洪慶有過交集，此時看來此前的交集，很令何婉心裡不痛快啊！

第17章

    「張總你好，我是印象廣告的策劃部經理陳立，很高興能與錦苑國際合作。」何婉不想與張洪慶打交道，陳立他只能硬著頭皮頂上來。

    張洪慶輕點著頭，面態隨和笑容不減，特地站起身，隔著會議桌很客氣朝陳立伸出了手：「陳經理好像對你們的策劃案信心十足嘛，很好，年輕人就應該要有這份自信。」

    陳立跟張洪慶握了握手，卻把策劃案遞給何婉，要何婉給張洪慶拿過去。

    這樣的舉動，陳立做得隨意，可有心人看了卻難免生出些遐想。

    張洪慶這一刻眼睛都笑眯起來了，王詳心裡卻暗感晦氣。他自然早知道張洪慶第一次見面時對何婉有些心思，心想何婉既然都將自己主動送到張洪慶的嘴裡，那錦苑國際的這塊肥肉，就只能讓印象廣告插進來分走一大口。

    何婉詫異的接過策劃案，還以為陳立沒有看出張洪慶對她有覬覦之心，但這種事也不便跟陳立解釋什麼，硬著頭皮走到張洪慶身後將策劃案遞了過去。

    張洪慶伸手去接，手看似無意的伸過了一些，將何婉的纖嫩小手連同策劃案一起抓在手裡。

    沒想到張洪慶在會議室公然對她動手動腳，何婉哪裡還會有好臉色，用力抽回手來，直接將策劃案丟到張洪慶面前，說道：「張總看看我們公司的策劃案，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還請指教。」

    張洪慶還以為何婉已經咬鉤了才再次登門，沒想到他小小試探一下，何婉竟是這樣的反應，他很是意外，臉色也是驟然一凝，不明白這女人到底是跟他唱什麼戲。

    陳立看到這一幕，眼睛一斂，沒想到張洪慶還真是色膽包天，還真以為何婉今天是主動送上門的小綿羊。

    王祥幸災樂禍的看向已經藏不住羞惱的張洪慶，又詭笑著看向臉色難看的李夢，笑的很有些深意。

    張洪慶也不便當場發作，坐下來接過策劃案，不耐煩的隨意翻看了幾頁，將策劃案推到了王祥跟李夢面前，說道：

    「既然思路創意的王總監和碧沙廣告的李經理都在，你們看看印象廣告的方案有什麼獨到之處，印象廣告是要跟你們打擂台競標啊！」

    李夢看了何婉一眼，漂亮的臉蛋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不以為意的接過策劃案隨意翻看了幾眼。

    她也怕何婉插一腳進來，但既然何婉斷了張洪慶的非分之想，現在錦苑國際的這塊肥肉，還是她與思路廣告分食，就沒有什麼好惱恨何婉，直接將策劃案遞給王祥——一定要有人做惡人，那還是讓王祥來做這個惡人吧。

    會議室裡悄無聲息，只有王祥翻看文案的「沙沙」聲。

    李夢湊在張洪慶耳邊不知在說些什麼，舉止間更顯親密，張洪慶的臉色也漸漸緩了下來，只是看向陳立的眼神也更加的尖銳。

    「哈哈……」王祥看完策劃案隨手往桌上一扔，便大笑了起來；張洪慶也抱起了膀子一副穩坐壁上觀的作態。

    「我還以為來了什麼厲害的角色，哈哈……」

    王祥又撿起策劃案擺在了張洪慶面前，指著其中的一頁說道，

    「張總，我都不好意思請您再細看，印象廣告壓根就沒有誠意做這個單子。您看看這條，他們有什麼資源，手裡有幾名員工，竟然要將銀杏花苑的廣告推廣都承攬過去，將其他廣告公司都一腳踢開？而且他們還開獅子大開口，開價就要銀杏花苑全部售樓款的百分之五提成。錦苑國際是瘋了，才會答應他們的條件吧？」

    「百分之五？」張洪慶都覺得好笑，順著王祥手指出的部分看過去。

    剛才他根本就沒有細看，翻看幾頁只是做做樣子罷了，不敢想像印象廣告的策劃案上竟然會提出這麼離譜的內容！

    「百分之五啊，何總知道銀杏花苑多大的規模嗎，百分之五的房款是多少錢嗎？你們印象廣告的胃口真不小啊，就是不知道你們哪來那麼大的胃口吃下這五百萬。」

    李夢沒有把策劃案的事兒放在心上，這時候也覺得極意外，心想這個數字根本就是天方夜譚，除非錦苑國際上下全都是瘋子，才會同意將三五十萬的單子提十幾倍的價！

    與陳立同坐在一邊的兩個年輕人更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望著此刻翹著腳在玩弄手機的傢伙，陳立此時在他們眼裡整個就是一神經病。

    陳立只是微笑不語。

    策劃案是他自己做的，自然清楚錦苑下面人沒有那個眼界，接受不了他的方案，他今天是來找錢萬里的，此時看張洪慶與王祥、李夢親熱勁兒，心想要沒有印象插一腳，張洪慶應該會將這單子交給思路廣告與碧沙廣告兩家公司分食吧。

    這也正常，之前何婉之前對這兩家競爭對手也做過調查。

    兩家公司以往都跟錦苑國際有過合作，而且兩家公司，思路廣告的優勢在電視媒體，碧沙廣告的優勢在戶外廣告，兩家聯合起來做推廣，應是不錯的模式。

    但今天陳立則要將錦苑國際這塊肉獨吞下去。

    何婉則將更多的希望寄託在陳立與錢萬里的關係上，不想再與張洪慶他們糾纏，使眼色希望陳立能直接聯繫錢萬里。

    成不成，還是要看錢萬里的態度。

    「你們印象廣告太意想天開了，當我們錦苑國際當冤大頭了？」張洪慶越往後翻看，越覺得印象廣告的方案裡提出的方案太離譜，就算何婉脫光了躺他床上，他也不敢答應啊。

    現在公司困難，超過十萬的開銷都要錢萬里親筆審簽，他將這份方案拿到錢萬里跟前，錢萬里還不得將他罵得狗血淋頭？

    張洪慶將策劃案合起來，丟到何婉的面前，不容置疑的說道：「你們出局了！」

    何婉看向陳立，陳立卻抱胸坐著沒動。

    王祥笑得曖昧，李夢還是想將印象廣告的策劃方案拿過來看兩眼：「到底是怎麼方案，把張總給氣成這樣？」她剛才也沒有細看裡面的內容，不知道何婉憑什麼獅子大開口，敢跟錦苑國際開這種價。

    「沒必要看了，」張洪慶攔住李夢，看陳立、何婉穩穩坐著沒動，拿過桌上的電話拔了號碼，「小楊，來會議室一趟，請印象廣告的人出去，我這邊還要繼續開會。」

    陳立笑著扭頭看向何婉道：「看來張總是已經有決定了，人家都已經下逐客令，我看咱們就不要在張總這裡自討沒趣兒……」他將策劃案拿過來，站起身就要與何婉走出會議室。

    「前台小楊說有人找我，是在洪慶你這邊嗎？」這時候會議室的門從外面推開，錢萬里那顆肥碩的腦袋伸進來問張洪慶。

    看到錦苑國際的大老闆過來，王祥、李夢都站起來招呼：「錢總！」

    他們知道錢萬里最近的日子不好過，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錢萬里才是真正決定他們兩家小廣告公司能不能活得滋潤的人。

    要是有可能，李夢恨不得直接爬錢萬里的床上去，張洪慶那邊只是小給甜頭，還沒有資格讓她將褲子脫下來。

    「沒有啊！」張洪慶站起來，訝然的說道。

    「錢總，是我找你，」陳立坐在椅子上，昂過頭來朝錢萬里揚了揚手，笑問道，「錢總不會不歡迎我來你們公司參觀吧？」

    錢萬里這時候才看到陳立背對著他而坐，走進來笑道：「我說是誰呢，你怎麼跑過來了？我昨天還專程到醫院看你去呢，卻撲了個空，你的傷不礙事了？」看到陳立要站起來，錢萬里熟稔的按住他的肩膀，關切的看著陳立還裹著繃帶、有些血跡透出來的手臂。

    張洪慶、王祥、李夢三個人都傻在那裡，都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跟錢萬里到底是什麼關係？

    錢萬里身材肥碩，手裡力氣很大，陳立被他按住肩膀都站不起來，抬起頭來笑道：

    「我這不是專程來拜訪錢總你了嘛？我剛才去前台找不到您，就被張總請到這邊兒來了！」

    張洪慶震驚的看著陳立，他都沒有見過錢萬里跟誰這麼熱乎過。

    「哦，陳立你跟洪慶也認識啊？」

    錢萬里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來，這時候才注意到坐在陳立旁邊的何婉，何婉漂亮得扎眼，他不清楚這個女人跟陳立是什麼關係，問道，「這位是？」

    他看到何婉手裡厚厚一疊的策劃案，上面印有印象廣告的標識，他也是心思靈巧的人，心想，陳立莫非是給印象廣告來當說客的？

第18章

    看到期許已久的錢萬里終於露面了，何婉趕緊站起來，掏出名片雙手遞過去，自我介紹道：「我是印象廣告的何婉，還沒有機會跟錢總您見過呢，以後請多多關照。」

    錢萬里遲疑的接過何婉的名片，他對印象廣告沒有印象，更不知道陳立與眼前這漂亮得刺眼的溫婉女子是什麼關係，只是客套的笑道：「陳立介紹的公司，那肯定是一流的。」

    「我不是要介紹何婉姐的公司給錢總，是我現在就在何婉姐的公司打工，」陳立笑道，「剛好知道何婉姐競標錦苑的廣告，我覺得他們之前的方案太保守了，就替他們重新製作了一份，剛拿過來給張總過眼呢。」

    「是嗎？」錢萬里看到策劃稿在何婉的手裡，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能感覺到氣氛有些異樣，他也沒有急著去看策劃稿，而是問張洪慶，「洪慶，你看過印象廣告的策劃稿，感覺怎麼樣？」

    錢萬里先讓張洪慶他們談看法，也是給自己留更多的餘地。

    「這個，這個……」

    張洪慶完全摸不清楚狀況，都不清楚錢萬里為何要特別巴結陳立這麼個毛頭小子，心裡忐忑不安，懷疑是何婉抱了個大粗腿，才會拿出這樣不可思議的方案出來，那方案的好差就絕不是他能評價的，

    「何總的這份方案啊，思路很開闊，我的境界就有些跟不上了。老王、李小姐都是廣告大能，要不你們來說說？」

    王祥、李夢完全猜不透陳立與錢萬里是什麼關係，這時候就更不敢亂說話了，尷尬的笑了笑，心想眼前這小子背後真要有什麼大靠山，錢萬里白送人家五百萬，他們能有什麼好的說的？

    錢萬里看這情形，就知道他過來之前，還真出過狀況，何婉、陳立自然不會將自家的方案拿出來給競爭對手看，他看了張洪慶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麼。

    誰手裡都有老關係戶，張洪慶在公司裡分管市場銷售部門，與碧沙、思路兩家廣告公司關係更密切，只要事情不做砸，他多少得些額外的好處，錢萬里平時也都是睜隻眼閉一隻眼，但要因為這個得罪了陳立，斷了張浩然那條線，就有些不值當了。

    錢萬里眉微蹙，卻也不會當面數落張洪慶什麼，從何婉那裡接過策劃稿，笑著說道：「洪慶都不敢說話了，那想必何總的這份方案相當了不得，我就先拜讀一下。」

    陳立安靜的坐在那裡等錢萬里看完方案；何婉卻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下一刻就能決定印象廣告的生死，怎麼叫她不緊張？

    張洪慶看到錢萬里蹙眉頭，就意識到剛才說漏了嘴，心裡都有些慌，不知道要怎麼補救。

    王詳、李夢卻是坦然，現在一切就看錢萬里的態度了，錢萬里真要拍板將銀杏花苑的案子都交給印象廣告，他們再努力都沒有什麼用，心裡只是好奇坐在何婉身邊的那個年輕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他們都是老江湖，錢萬里剛剛走進來，親暱的神態間流露的可是有一絲討好的意味，這傢伙難道是哪個區長、書記的兒子？

    ………………

    「呼……」錢萬里看完厚厚的一疊策劃案文稿，長吁了口氣，都沒有感覺都大半個小時過去了。

    策劃案的內容確實誘人，有些思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此時也是砰然心動，自覺很值得嘗試一下，只是最後的開價部分令他遲疑。

    開價是所有售房款的百分之五，錢萬里在房產行業混跡也這麼多年了，不要說國內其他城市，就商都市來說肯定是史無前例的，心想剛才張洪慶將這份方案拿給王詳、李夢看，可能還真是拿不定主意，並不是故意為難陳立、何婉。

    看到何婉期侍的瞅過來，錢萬里遲疑的拍了拍腦門，笑道：「廣告策劃這東西我也是外行，王經理和李小姐你們是廣告界的精英，既然都看過印象廣告的方案，那你們來評價評價……」

    見錢萬里都要聽王詳、李夢的建議，張洪慶鬆了口氣，看來錢總跟印象廣告的關係還沒到主動送錢的那一步。

    「錢總，說實話，倒不是說印象廣告要將錦苑的單子都接過去，我跟李經理心裡不服氣，實在是我做廣告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方案。具體是好是壞，我也說不好，不能隨便胡說。」王祥能看出錢萬里眼睛裡的遲疑，心想他對這樣的方案肯定是不滿的，但耍了個滑頭，也不會當面將不知來歷的陳立得罪死。

    錢萬里沉吟著，沒有作聲。

    張洪慶底氣更足了一些，湊過來吞吞吐吐的說道：「錢總，我眼界低，這份方案也是看不大明白，但有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陳立也不是外人，你有什麼話，說出來就是。」

    這份方案的思路很新穎，很值得嘗試，但要不是陳立在這裡面，錢萬里肯定不會接受這樣的報價，但這時候有些話就該讓張洪慶站出來說，他不便直接拒絕。

    張洪慶跟錢萬里混了這麼多年，錢萬里拋一個眼神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而且他分管營銷工作，還是有一定業務基礎的，直截了當的跟陳立、何婉說道：

    「總房款5%的報價，是不是虛高，我就不好評價，總之商都市的地產行業，我沒有聽說過這樣的先例。另外，廣告公司應該是配合我們錦苑的市場銷售部門工作，印象廣告公司，卻要我們錦苑的市場銷售部門，配合你們工作，這個我也是聞所未聞。印象的方案，有些思路是很不錯，但如果能改得更切實際一些，我覺得再談接下來的合作，或許更好一些。」

    陳立見錢萬里沉吟不語，心想他的意見應該跟張洪慶一樣，直接問錢萬里道：「錢總也是覺得我們的報價太高？」

    錢萬里訕笑了一笑有些說不出口。

    陳立站起了身，臉上的笑意都斂了起來：「錦苑的核心訴求，是盡快將房子賣出去。當然，我們印象廣告，也可能拿一份與思路、碧沙同樣層次、或許要稍稍精良一些方案過來，但我不覺得能幫助錦苑擺脫當前的困境。我可能會將話說得尖銳一些，錢總、張總要明白我也是一番苦心，銀杏花苑在過去三個月，才賣出去八套房子，問題應該不是出在廣告商的身上，錢總、張總你們明白我這個意思？」

    張洪慶臉僵硬，市場營銷乃至房屋銷售都是他直接分管，陳立這話不單單是有些尖銳了，是直接拿東西在抽他的臉。

    銀杏花苑建在那個鬼地方，三個月才賣八套，能怨到他頭上？

    但是，當著錢萬里的面，他不敢斥責陳立。

    錢萬里臉色也不好看，肥闊的臉佈滿陰雲，他也覺得銷售部門是有問題……

    陳立繼續說道：「錢總也能看出，我們這份方案的核心，不是要幫錦苑打廣告，要是要替錦苑賣房子。如果我們替錦苑將房子賣出去，5%的提成，錢總你覺得過份嗎？而且我們可以簽一份對賭協議。簽定協議後，錦苑與我們積極配合，三個月內，銀杏花苑新增房屋銷售達不到一百套，錦苑可以單方面撤消協議，印象廣告前期投入的資源不收取一分錢的回報；如果在合作的第二階段，也就是在一年間，銀杏苑苑售出率達不到七成，印象廣告只收取房款2%的提成，這僅僅剛夠我們印象廣告前期投入的成本。如果我們幫錦苑的兩個目標都達成了，銀杏花苑售出率在一年內超過七成，對不起，我們要求是銷售房款5%的提成。如果說，碧沙、思路兩家公司有這個自信，覺得都能跟錦苑簽這樣的協議，我這份方案可以白送給他們！」

    王祥、李夢皆是啞然，張洪慶肚子裡卻是好笑，心想錢萬里再愚蠢，也不可能將公司交給眼前這個毛頭小子亂搞。

    公司還能有三個月的時間，交給這小子亂搞嗎？

    何婉也是愕然，她之前可沒有聽陳立說過什麼對賭協議，心想要是在限定時間內完不成銷售任務，印象廣告可就真搭進去，但她也能看出錢萬里是有些意動了，心想錢萬里要是願意賭一把，她又有什麼退縮的？

    何婉也清楚銀杏花苑三個月才銷售八套房的事情，事實上陳立真要能在接下來的三個月，幫銀杏銀苑賣出一百套房，銷售就直接提高了十二倍，錦苑國際就能有一千兩百萬到一千五百萬的回款，那勒在脖子上的繩子就沒有那麼緊了。

    ……………

第19章

    錢萬里不得不承認陳立的方案很誘人。

    銀杏花苑的銷售一團糟，交給陳立折騰，情況也不可能更糟了，三個月後，印象廣告如果不能完成對賭協議，他們這邊也不用支付什麼費用；要是三個月後，折騰成了，錦苑就能緩一口氣。

    事實上，到最後到底多少費用，2%也好，5%也好，錢萬里都不怎麼關心，只要真能將房子都賣出去，擺脫當前的危局，他甚至願意給出更高的代價。

    只是銀杏花苑的房屋銷售能否得到改善，關係到錦苑國際的生死存亡，由不得他不慎重考慮，要是三個月內房屋銷售不見起色，印象廣告那邊收不收費都不重要，關鍵他還能浪費得起這三個月的時間嗎？

    「叮鈴鈴鈴……」清脆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打亂了錢萬里的思緒。

    錢萬里從兜裡掏出手機，見是張浩然的電話。

    這些日子錢萬里使盡了渾身解數，總算是與張浩然那邊關係拉近了許多，這會兒張浩然打來電話不管什麼事兒，對他來說都是只好不壞。

    錢萬里接通了電話直接走了出去，倒不是想避開陳立，只是這會議室裡人多嘴雜，都不知道張浩然打電話過來要說什麼事，傳出去未必是好事！

    陳立坐在錢萬里身邊，早已看到是張浩然打來的電話。

    錢萬里出去沒多久便就又轉了回來，面帶喜色的對陳立說道：「這樣吧陳立，策劃案先放在我這裡，你容我考慮一下。剛才是張秘書長的電話，聽到你在這裡，說是請我們到市政府一塊去吃飯！」

    聽錢萬里這麼說，張洪慶心臟猛的一緊，再看向陳立時，他就有些惶恐了，沒想到這小子來頭真大，難怪能讓錢萬里笑臉相迎。

    王祥與李夢對望一眼，心裡都知道，不管印象廣告最後改不改方案，錦苑這塊肥肉跟他們沒有關係了。

    何婉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陳立連市政府都有關係，心中卻是又緊了緊，自己還是小視了陳立，只是陳立一直沒說，她也不好多問，只希望他能順利拿的下錦苑國際的單子就成。

    ********************

    陳立想著到市政府跟張浩然見面，何婉跟過去也不合適，讓她先回公司等消息，他坐進錢萬里的奔馳車，往市裡趕過去。

    一路上，錢萬里對策劃案的事兒隻字未提，陳立心裡也琢磨著不能逼錢萬里太緊，有什麼事等見過張浩然之後再說，或許是一個好的契機。

    距離市政府還有一個街口，錢萬里又給張浩然打了一通電話，知道張浩然會讓司機劉勝強到大院門口等他們，就直接讓司機小王開過街口靠邊停下車，讓他們下來。

    此時正是中午下班的時候，市政府門前人流很密，大體也都是些辦事兒，或是中午有事兒出門的。

    陳立遠遠的看見個穿著T恤的男人看著眼熟，正向自己這邊走過來，仔細一想卻是那天在大學門口跟張浩然一起出現的司機小劉，這傢伙身手很不錯，當時一腳就把那人販子給踹翻倒地。

    大家都打過照面，此時也不顯生疏，劉勝強還沒走到近前就招呼道：

    「張秘書長臨時有份文件要簽，要我先領你們到食堂去。錢總可不要嫌棄我們的食堂太寒酸了。」

    「哪裡敢，哪裡敢？」錢萬里笑著迎了上去說道，知道劉勝強是副市長羅榮民身邊的專職司機，領導身邊的人，不管什麼級別，他都不敢怠慢，掏出煙來敬過去。

    「羅市長不喜歡工作人員滿嘴煙味。」劉盛強笑著推回煙，領著陳立、錢萬里往裡走。

    市政府的食堂分前後兩面，前面是普通公務人員用餐的大食堂，後面圍出了個小院兒是領導用餐的小食堂。

    因為時常也會有些接待任務，樓裡便都裝修成雅緻的包廂。

    這個時間該進去用餐的市領導都已經進去了，小院裡完全不同前面的嘈亂，顯得很清靜。

    劉勝強帶著錢萬里與陳立進了小樓，陳立的外公雖然在省煤炭廳工作多年，但那裡是省直屬廳局，有自己的地盤，這市政府的小食堂還是第一次進。

    能帶客人到這裡用餐的，至少都是處局級以上的官員，窗明几淨自不必說，收拾的也是異常別緻。

    進門一扇兩米寬的大屏風，繪著《萬里河山圖》恢弘大氣，讓陳立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劉科長，牡丹閣已經準備好了。」一個穿著旗袍的女招待從屏風後繞了出來，引著眾人過了屏風，直上後面的樓梯。

    這種地方自來的帶著威嚴，財勢過人的錢萬里進來也免不了多了份拘謹，陳立倒是毫無知覺的左顧右盼。

    眾人剛拐過一樓轉角的樓梯，就聽上面有人說話：「哎，這不是錢總嗎，你不去大酒店，跑到我們這旮旯的小食堂來做什麼？」

    陳立抬頭看就見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正站在樓梯口，那人留著齊整板寸頭，穿著與張浩然大同小異的襯衫西褲，手搭著樓梯扶手，正居高臨下的看過來。

    陳立側身朝錢萬里看過去，就見錢萬里的臉僵在那裡，心想眼前這人看錢萬里說話帶著刺，關係想必不和睦啊。

    「蔣秘書長啊，這裡要是小旮旯，那商都市除了省委、省政府、市委外，還有比這更富麗堂皇的地方啊？」錢萬里強撐著笑臉，也沒有要迎上去的意思。

    那人沒有再搭理錢萬里的意思，看到站在錢萬里身後的劉勝強，眉頭微微一皺，有些搞不明白錢萬里跟劉勝強到底是什麼關係，心想劉勝強畢竟是羅榮民的司機，卻也不能將話說得太難聽。

    「錢總、陳立你們過來了，我有些事耽擱了一下，沒有出去接你們……」這時候張浩然跨步走進大廳，看到這一幕，跟中年人笑道，「蔣秘書長跟錢總也是老相識啊？」

    「哪有？」中年人眼睛裡的疑色更重，臉上卻哈哈一笑，說道，「錢總是我們商都市的大地產商，我哪有資格認識他啊？」語氣刻意在「大地產商」幾個字上加重了，又笑道，「張秘書長，劉市長那邊兒今天有客人，我先過去招呼了，改天請你跟錢總一起喝酒。」

    「蔣秘書長客氣，你先忙，改天有時間再聊。」張浩然笑道，目送蔣良生先上樓。

    陳立心知張浩然應該知道錢萬里與這個姓蔣的秘書長有什麼恩怨，這時候也不便細問什麼，就一起往樓上的包廂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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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浩然之前跟食堂打過了招呼，招呼錢萬里、陳立、劉勝強坐下，服務員很快將精緻的六菜一湯端上去來，

    錢萬里心裡清楚現在的形勢，只有盡快通過張浩然搭上羅榮民的船，才能從根本上解決錦苑國際的危局。

    縱橫商海多年錢萬里也不是局狹之人，剛才蔣良生施壓若不是有張浩然維護，恐怕少不了要多受些怨氣，這會兒又是感激又是期許，只恐自己不夠熱情。

    陳立還有傷在身，張浩然自然是不准他喝酒。

    因為下午還要工作，即便是啤酒張浩然也不多喝。

    陳立不會在張浩然面前提起銀杏花苑的事兒，裝回乖乖學生的樣子，安靜的聽著張浩然與錢萬里閒聊。

    「浩然，你們這邊氣氛不錯嘛！」

    正聊著天，包廂門被人從外面拉開來，陳立抬頭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站在包廂頭，笑著跟張浩然打招呼。

    這人茂密的頭髮整齊的吹蓬背去，修剪利落的鬢角隱隱現著幾抹白髮，高挺的鼻樑延伸出兩道深刻的法令紋，不是新上任的商都市常務副市長羅榮民，是誰？

    「羅叔叔……」

    錢萬里一時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陳立先站起來招呼道。

    他還是十一二歲的時候見過羅榮民，此時見他臉形輪廓未變，但眼角多了些皺紋，兩眼透著歲月的成熟又帶著遮擋不住的銳氣，寬厚的面頰閃著紅光。

    「哈哈，我就說浩然帶來的小夥子看著臉熟，果然是陳立你啊，聽浩然說你在中大讀書，還說讓浩然帶你到我家來做客呢……」羅榮民笑呵呵的說道。

    「羅叔叔，您還記得我啊！」陳立微微躬身打了個招呼，心裡卻還有些小激動，他剛才還擔心錢萬里沒那麼快拿定注意，沒想到羅榮民到底還是承姥爺當年的情，在市政府裡遇到並沒有將他當路人看待。

    「記得，記得，怎麼會不記得呢！側臉跟你姥爺長得一個樣，」羅榮民走進來，拍了拍陳立的肩膀道，「當年見你的時候，你才這麼大點啊！幾年不見小傢伙都長這麼大了。」說著探手虛比到了腰間，看到了陳立胳膊上還綁著的繃帶問道，「這是什麼情況？」

    張浩然說道：「前兩天，中原大學發生一起劫車案，陳立剛好路過，果斷衝進去將歹徒截住，與歹徒搏鬥時，胳膊被歹徒拿刀割傷——當時也正巧，我與錦苑國際的老總正好前後坐車經過中原大學的門口，將陳立送到醫院，陳立這兩天還住著院，就到處亂逛——這位就是錦苑國際的總經理錢萬里……」

    張浩然順帶介紹起錢萬里，說道：「陳立住院，錢總是跑前跑後幫了不少忙，今天正好遇到，便一起到小食堂來吃頓飯，算是感謝。」

    羅榮民拉起陳立的胳膊仔細看了看問道：「見義勇為是應該的，但也要小心先保證自身安全啊，」又伸出寬厚的手腕，跟錢萬里握手，說道：「錦苑國際，我聽說過，商都市建設，還要靠你們多做貢獻！」

    握住羅榮民的手，錢萬里激動得都傻了眼，他知道陳立與張浩然關係親近，卻沒想到他與羅榮民也認識，再看羅榮民對陳立的關心還帶著了些長輩對晚輩的寵溺，這著實讓錢萬里有些大跌眼鏡。

    難怪陳立敢跟信誓旦旦的提出那樣的協議，說起話來還底氣十足。

    「羅市長，您說的是，都是老商都人了，建設家鄉的事兒自己不出力還指望誰呢，您放心，我們錦苑國際……」錢萬里拍著胸脯在羅榮民面前做起了保證，看著倒頗有些氣勢。

    羅榮民還有事，就是看到陳立才過來聊幾句，這會兒客套了幾句便出門離去，臨走前還特意交代，讓張浩然沒事兒帶陳立多去他那兒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