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地產商 作者：更俗（全書完）

    第69章

    看齊洪父女開車離開，周大海黑著臉走回客廳，盯著周斌，這會兒將他捆起來拿皮帶抽一頓的心思都有，黑著臉問道：「你身上哪塊皮欠收拾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老齊他人怎麼就走了？」周斌媽媽楊愛紅這會兒才沏茶出來，才看到齊洪、齊蕊父女已經開車走了。

    「你問問你這個混帳兒子，干的什麼好事？」周大海也給氣得夠嗆，要不是陳立他們在場，都能拿茶杯砸周斌頭上去。

    周大海也是個暴躁脾氣，周斌也不遑多讓，這爺倆好的時候勾肩搭背，幹起架來也是驚天動地。

    「齊洪可不是什麼好貨色，今天不將他激走，你真要跟他聯手做什麼事，趕明兒鐵定坑你一把。」周斌將趙陽當年所受的委屈，一骨腦的都說出來，而且他今天最重要的目的，還是要吵掉他爸跟齊洪合夥的事情。

    「就這事，你給我鬧這脾氣？」周大海黑著臉質問道。

    周大海在江湖廝混多少年，在他心裡人與人都是有份量的。

    要是齊洪當年得罪的是陳立，他會毫不猶豫跟齊洪劃清界限，但趙陽真是沒有什麼份量，周斌竟然為趙陽，攪和掉他這麼大的事，周大海真是氣得夠嗆。

    只是陳立、趙陽在場，周大海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讓愛人將茶端到茶几上，招呼陳立道：「喝茶、喝茶，齊洪這傢伙，也是有些勢利眼……」

    他心裡則想，這年頭誰不勢利，沈建紅就會同意自家漂亮得跟仙女似的女兒，被一個什麼都不是的混小子騙走？

    周斌這時候才拿起桌上的中華煙，湊到他爸周大海跟前給點了上了一根，擠出笑臉來說道：「老爸，你找陳立過來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談嘛？您也先別急著生我的氣啊。你就是怕我攪和掉你的財路嗎？你跟齊洪那傢伙混，真是沒有出息啊。」

    「哼，你今天是真欠收拾……」周大海冷哼一聲，夾著菸頭就要朝混小子周斌臉上扔過去。

    陳立怕周大海、周斌父子當場真動起手來，趕忙接過話頭，問周大海：「周叔，你找我要談什麼事？」

    周大海也沒辦法再跟周斌治氣，被陳立岔開話頭，說道：「哦，前兩天楚行長回來了，我聽他說錦瀾花苑那邊現在干的不錯，錦苑國際是不是又從建行那裡貸了5000萬，都準備開發錦瀾花苑的二期了？」

    陳立點點頭，說道：「周叔，你消息倒是夠靈通的啊，商都那邊的事都門兒清啊，連銀杏花苑現在改名叫錦瀾花苑都知道……」

    周大海裝模做樣捶著後背嘆氣道：「唉……這兩年吧，你周叔我是覺得一年比一年精力不濟，看著你們這些孩子都長大了，我們這些老傢伙也該折騰不動了……」

    周斌在一旁聽著插嘴道：「不對啊，老爸，你昨天不還跟我老姑父說這兩年生意不好做，準備去商都市發展，你這還叫折騰不動？」

    周大海不耐煩的橫了周斌一眼，對陳立道：「我是打算在商都買兩套房子，以後周斌畢業了，不回青泉，留在商都也有個住的地方。青泉空氣不好，我等年紀大了，也想在商都有一套房子跟你嬸養老，不指望這混帳小子能孝順……我琢磨著吧，這事還是咱們自己人靠譜，就想去你們那個錦瀾花苑看看，之前聽你說環境還不錯，不過聽說最近封盤了，你說這事整的……」

    陳立笑道：「周叔，你要想買房子，早跟我說啊，上次你過去的時候就勸你買了，可您不干那，現在確實是封盤了。不過，周叔想要兩套房子，我還是能找錢總打聲招呼，就是價錢比以前要貴一些。不過，等過完年，雁鳴湖附近的房子還會繼續漲，春節期間入手兩套房子，正合適……」

    「現在多少價？」周大海問道。

    陳立說道：「看周叔你選哪邊的，雁鳴湖東岸的錦瀾花苑，一期湖景房兩千；西岸湖濱佳苑，湖景房我可以給周叔你爭取到三千的價格——周斌也跟你說過雁鳴湖環境改造的事情吧，相信太差的房子，周叔你也看不上去……」

    「青泉市中心的房子，才一千四五，商都市，那麼偏的地方，就這麼貴？上回到商都，錦瀾花苑不才一千四嘛？」周大海都覺得這個價格咬手。

    陳立笑著說道：「周叔，如果你確定只要兩套，那我就從錦瀾花苑拿兩套特價房，照一千四的價給你。」

    陳立才不信周大海為了兩套房大張旗鼓的跟他談這事。

    網吧那邊，寒假的生意雖然要差一些，但每天的淨利潤也不低於兩千，等年後學校都開學了，光周斌能從網吧分得利潤，三四個月就能買一套房，需要周大海親自為兩套房的事情張羅？

    最大的可能，周大海極可能聽到周斌描繪過雁鳴湖未來的發展前景，也認定雁鳴湖周邊的房價要漲一截，想從他手裡低價囤一批房待漲。

    不過，陳立現在手裡就只有錦瀾一期二十套房以及湖濱佳苑不到三十套房能拿到最低價，他自己都指望從中賺一筆，再好的交情，也自然不會白送給周大海。

    讓陳立盯著看，周大海也知道自己的心思被陳立拆穿了，老臉一紅。

    他想著要是能以一千四的房價，從錦瀾花苑買十幾二十套房，過兩年或許就能輕鬆松爭個百兒八十萬的，這抵他在青泉苦幹一年了，但陳立直接將房價提高到兩千，直接將每平方米六百的差價給抹除掉了，他再囤房就沒有多大意義了。

    陳立說道：「其實吧，周叔，我覺得您現在就去囤房子意義不是特別的大，倒可以抓住時機做其他的項目。有時候，時機很重要。您看新潮銳網吧是很紅火，但誰現在要上馬新的網吧，就要比我們晚一年的時間，利潤空間就會直接被壓下來。而就像錦瀾花苑的房子似的，一千四您不買，封盤了您又想要了，可價錢都漲起來了，這種事慢了一步，就再跟不上趟了。我們最近倒是有個新的項目，正籌劃著呢，就是不知道周叔您這邊有沒有興趣。」

    周斌這會兒趁著陳立話頭，將錦瀾花苑二期商舖做超市的事，說給他爸知道。

    周大海聽著卻不言聲，隔了半天才問陳立道：「這二期的商舖有什麼說法，是不是還跟網吧那邊一樣的優惠條件？」

    陳立搖頭道：「今時不同往日，現在那片地方已經熱起來了，免三年房租和裝修補貼的優惠條件肯定是沒有了，不過形勢是明擺著的，超市開起來生意肯定差不了。」

    周大海一時半會都沒有想明白過來，正猶豫著，周斌又在旁邊催促道：「老爸，這買賣您要還像上次似的，我可就只能找別人過來合夥了，眼看著到手的錢得分給外人。不知道您怎麼想的，反正我是不好受，沒辦法，誰讓您老不願意支持我呢。」

    「唉，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我什麼時候說不支持你們了，你們那邊幹得好，我們做這些老傢伙臉上也有光啊。」周大海道。

    陳立看著周大海為難笑道：「周叔，其實這超市才只是第一步，整個大學城的開發現在已經提上了日程，我們的打算是在整個大學城裡做成熟的商業配套。這事現在是周斌在張羅，新潮銳科技公司也會轉型成新潮銳商業公司——我是希望周叔你能直接投資這家公司的，網吧、超市都只是下面的項目……」

    看他爸周大海這時候慢悠悠的點了支菸，周斌不耐煩道：「有譜沒譜，您倒是給個準話啊，我明跟您說吧，科技公司那邊可是我掌事，我是大股東，你這錢投資公司就是投資給我了，怎麼著也出不了老周家。」

    周大海知道自家小子什麼能耐，性子沒有狠狠磨一磨前難成大事，他跟陳立說道：「我手裡是有兩百萬閒著，暫時也不知道要怎麼花。聽周斌這小子回來說了你們做的事，也有些心動——這錢怎麼花，陳立你來給我出出主意。」

    陳立說道：「我們下一步還是要加大商業公司的投入，周叔你真要願意拿兩百萬投進來，那你與周斌父子倆還算是商業公司的大股東，我們另外再籌兩百萬投進去，大家的股權比例還保持不變……」

    當初為網吧開業專門註冊成立了新潮銳科技，印象廣告擔保貸款，給印象廣告那邊20%的股份，此外就是周斌51%、他24%、趙陽5%。這時候周大海注資兩百萬，他與周斌父子倆算一體，保持51%的股權，他們這邊跟著注資兩百萬就成了——而恰恰這時候，新潮銳置業的帳上有兩百萬現金，可以倒騰到新潮銳科技裡。

    這樣來，新潮銳科技手裡就有四百萬的資金可以用……

    「新潮銳置業似乎發展前途更明朗一些……」周大海說道。

    陳立心裡一笑，周大海倒是識貨的，知道新潮銳置業手裡揪著幾十套低價房以及錦苑二期的協議，明後年少說有兩三千萬的淨利潤入帳，他更想直接從新潮銳置業裡分一杯羹。

    「不瞞周叔您，新潮銳置業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陳立說道，他與何婉在新潮銳置業裡的股權，只有趙陽經辦是清楚的，也沒有特意跟周斌提起過這事，陳立也不打算跟周大海說得太透，只是含糊的說道，「新潮銳置業，此時估值五千萬，周叔你真要入股？」

    「五千萬啊！」周大海嚇得直咬舌，他在青泉地界也算是一號人物了，這輩子距離千萬身家還差那麼一丁點，他真要掏兩百萬投進新潮銳置業裡去，就只能看見一片水花啊，而兩百萬投到新潮銳科技公司，至少新潮銳科技公司還是屬於他周家的。

    周大海還是保守思想，還是覺得將控股權抓在自家手裡更放心一些，便說著他過兩天到商都再看看，決定這兩百萬要不要投到新潮銳科技公司裡。

    第70章

    周大海說是過兩天，但第二天就迫不及待開車載著周斌、趙陽先去商都了。

    周斌要負責網吧的日常運營、要與王曉靜共同協助何婉負責超市的籌備；新潮銳置業年後就要加大中介門店的擴張規模，這是趙陽要負責的事情，他們原計畫，就是年初二或年初三就要回商都的。

    明確未來的發展方向後，陳立在新潮銳置業、新潮銳科技兩家公司的基礎，確定三個事務部：一是地產營銷事務部，以劉同江、苗靜為主；一是招商事務部，以何婉、周斌為主，網吧也好、超市也好，都只是招商事務部下面的具體項目；還有一個就是房產中介事務部。

    房產中介事務部，陳立更傾向由李鈞鋒來負責，但他現在也不好意思，直接將李鈞鋒給挖過來，便讓趙陽、馮歆先頂著。

    新招聘的三十名新員工，年後就會陸續到崗。

    不管是地產營銷事務部的新員工，還是招商事務部（新潮銳科技）的新員工，陳立都計畫先放到房產中介事務部下面的門店去實習，讓他們先熟悉地產行業的一些基本情況。

    那房產中介事務部，年前只有位於錦瀾花苑與湖濱佳苑兩家門店，年後就會加快擴張速度。以陳立的設想，每月最好能新增三到五家門店，大概在半年之後，就能在商都市初步形成一個地產中介網絡。

    只是這樣的擴張速度，趙陽、馮歆他們的工作量將會非常的大，陳立猶豫著是不是過兩天回商都找錢萬里，直接將李鈞鋒給要過來。

    年前拖到除夕夜才回青泉，已經被老媽訓了一通，陳立就沒敢年初二就直接隨周斌他們回去，決定帶著沈彤在青泉多玩兩天。

    其實青泉也沒什麼好玩的。

    沈彤的性子也是好靜。

    她媽沈建紅一直都是把她當個大家閨秀培養，絕看不慣沈彤她悶家裡披頭散髮滿屋亂跑，也不許她在煲電視劇、玩遊戲虛耗時光，總是催著她練琴、練舞，沈彤在青泉是難得懶散一下，陳立更多時間，就是陪沈彤在青泉市新開的一家名典咖啡裡百~萬\小!說、發呆或補覺。

    然而這樣的日子，陳立與沈彤都覺得十分的美好；再一想想回到商都，兩人一起在圖書館裡百~萬\小!說，卻也沒有什麼區別。

    陳兵年初五要去女朋友趙靈珊家拜年，小姨沈建紅也是一天一個電話的催問沈彤什麼時候回去。陳立心知小姨沈建紅是惦記著去張浩然家的事，就決定帶沈彤跟陳兵一起返回商都。

    陳立、陳兵、沈彤年初五一大早在老爺子沈敬堂家裡吃過早飯，就坐大巴車返回商都。

    原本陳桐、沈建萍計畫要陪大兒子到親家走一趟的，但年後醫院裡實在是走不開，才讓陳立這個當弟弟的，作為家屬先去串個門。

    因為陳兵到女友家要談結婚的事情，而這事卡在婚房跟工作調動上還沒有一個定論，到時候談話未必就會愉快，到商都後，陳立就讓沈彤先回去了，他陪陳立到國貿大廈去買看望準岳父岳母的年禮。

    趙靈珊家，除了父母，還有哥嫂及侄子，共六口人。

    陳兵畢竟還沒有結婚，不能算正式的女婿上門，也不好完全照著傳統的方式去準備禮物，除了拿了兩條煙、四瓶酒，又選了些常規的飲料、吃食以及趙靈珊剛上初中的侄子買了身新衣服，就打車趕往趙靈珊家。

    趙靈珊家住在離國貿不遠的五道口胡同。

    商都市近十年來城市發展滯後，三十二層高的國貿大廈目前是商都市的地標建築，沿街建築也光鮮靚麗，但繞到國貿大廈後面，幾十年前就建成的老城區街道，就顯得相當破舊。

    「五道口胡同」正如其名，東西排列的五條極短小巷，一眼就看得到頭，每條胡同口都有兩棵年久樹的老樹，枝繁葉茂綠蔽成蔭，將胡同裡擁擠的雜亂院子，都擋在了裡面，老柏油路也破損得厲害，坑坑窪窪。

    趙靈珊早早就在院子外等著陳立、陳兵兄弟倆過來，她穿了身乳白色加棉運動衣，一頭中長發隨意的披在肩上，斜劉海適中剛好從眼皮上劃過，稍顯圓潤的臉蛋許是被冷風吹的，凍出了兩團紅潤，五官雖不突出，可怎麼看都是個溫柔可人的女子。

    看到陳立、陳兵兄弟倆，趙靈珊快步迎了上來，先對著陳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就趕緊接過陳立提著的東西，推開院門往裡走。

    「靈珊，你怎麼知道我們這會兒就到了，不會一直在門口等著吧。」陳兵見到未婚事，心情明顯好了許多，說話都輕鬆了許多。

    「你想的倒美，我就算是等，也是等陳立的，誰會等你啊？這小胡同裡聚生氣、攏聲音，晚上街頭被老鼠撞翻了鍋灶，我在家裡都能聽見，更何況你們倆大活人，我早就聽到你們說」趙靈珊雖然也擔心婚房及陳兵工作調動的事情，但這時候看到陳兵，也很開心，高興的笑道。

    「靈珊姐，是把咱倆當老鼠了。」陳立開玩笑道。

    三個人說著話就往院子裡走去。

    陳立進門時還特意多看了兩眼院外的小門樓，門廊頂上正中水泥模雕的門頭，還依稀可見黃底紅心的老漆，進院門頭頂上就搭著棚子，左右兩邊是整齊摞著的煤球堆，雖然黑乎乎一大片，可也看得出錯落有致的分成五堆，該是院裡的各家都有。

    院子就有五十多平方米，也不算小了，但這院子裡住了五戶人家，走了進去就狹窄異常難受。

    除了中間一個小花壇裡種著那棵桂花樹之外，實在是沒有可取之處，能搭起棚子的地方一塊都沒有浪費，堆放的雜物將諾大的院子擠成五條小小的過道。

    「我說早上就聞見香味了，原來是你家裡來客了啊，是你對像上門了吧？」正出來倒煤灰的一個五十多歲胖阿姨，跟趙靈珊打著招呼，又探頭打量著跟在後面的陳兵，陳立。

    「花姨，你等會再倒啊，讓我們先進到屋裡。」趙靈珊顧不得回應，先拉著陳兵，陳立往屋裡快走。

    雖然地上用磚頭已經摞好了個煤灰池子，可還是蕩起了一大片灰塵，吹了陳立滿頭滿臉，直接迷了眼睛。

    「哎呦，對不起，對不起。」花姨對走在最後的陳立歉聲道。

    「靈珊你家有蒜了，借我一頭，早上忘了買了。」花姨由自叫著。

    趙靈珊答應了一聲，就帶陳兵，陳立先往屋裡去，走過門口的一個小棚子時候，趙靈珊對著不斷冒出油煙的小棚子裡喊道：「媽，花姨家裡沒蒜了，一會兒過來拿兩頭，」

    小棚子裡咳嗽聲不斷，悶聲悶氣的有人應了一聲。

    陳立笑著點了點頭，趕緊跟著往院子東邊的屋裡去；這便是商都市老城區在兩千年前後，最常見的大雜院以及大雜院裡的生活。

    陳立跟著走進趙靈珊家裡，進門是所謂的客廳，也是後來搭建的，只有七八平米大，裡面兩個門洞掛著布簾子，應該是兩間臥室，但看著更是狹小——趙靈珊家六口人，就擠在這麼一個狹小的空間裡生活了這些年。

    客廳雖然精心打理過的，但雜物紙箱子堆得太多，找個站腳的地方都難，一張摺疊飯桌暫時都只能放在外面，靠牆有一張舊的布沙發上，坐著兩個男人在說話。

    年長的面相木訥，身材瘦弱，微馱著背，見來了人渾濁的眼裡還顯出了一絲緊張，是趙靈珊的父親趙老鍋。

    另一個也是滿臉滄桑，三十多歲的人看起來猶如四十歲，尤其無意識往下撇的嘴角，顯得整個人倔強中帶著不得志的苦悶，是趙靈珊的大哥趙大成。

    趙靈珊家兄妹兩個，大哥趙大成比趙靈珊大了十歲，父親趙老郭以前是商都造紙廠的工人，母親沒有工作。後來趙老鍋年紀大了就直接讓趙大成去廠裡接了班，嫂子楊梅之前也是造紙廠的工人，這時候下崗在家。

    見陳立、陳兵走進來，趙大成張羅著反應稍慢的趙老鍋站了起來。

    雖然陳立與陳兵極力推讓，可還是被趙大成強行的摁到了這屋裡最舒服的那張沙發上坐下。

    他們父子倆自取了兩個凳子麵對坐著，這樣的反差讓陳立跟陳兵都有些不適應，但趙家父子卻很坦然，尤其是趙大成不斷偷眼打量著陳兵，很是開心。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聽見外面動靜，從裡面的房間裡開門走了出來。

    女人下身是黑色的刺繡闊腿褲，上身同樣刺繡的紅色呢絨小棉襖，雖然看著喜慶利落，穿在這個年紀的女人身上也顯的老氣，瘦削的臉上，一雙四處打量不停的眼睛，卻顯得人很精神。

    這女人是趙靈珊的嫂子楊梅，和身後還跟個十二三歲穿著校服的男孩兒，是趙靈珊的外甥。

    互相見禮打了招呼，陳兵先把給孩子的衣服先拿了出來。

    這麼細心的準備明顯讓嫂子楊梅異常開心，趕著孩子去裡屋試衣服，順手將其他的禮物都一起提了進去，背過身不經意的抖開了裝菸酒的袋子，再回頭看陳兵與陳立的笑容就又多添了幾分熱情。

    算起來，這還是陳兵第一次上門，趙家父子都異常開心。

    趙家老父看得出為人木訥些，大多數時候都只坐在一邊抽菸，看著陳兵傻樂，大哥說話倒是很有條理，客套著聊了幾句就扯到了他之前工作的單位上，滿腹牢騷，叫苦不停，陳立聽了就知道這套說辭必是整天掛在嘴上，沒少跟人說叨。

    商都市造紙廠早年的效益不錯，這些年效益下滑得厲害，市裡又搞改制，又因為污染嚴重要拆遷到城外工業園區去，幾經波折原本就能納稅上百萬的廠子，硬生生敗落的什麼都沒剩下。

    趙大成目前雖然還不算下崗，可廠裡已經一年多沒有發過工資，工人堵門上訪，對抗廠房拆遷的事時有發生，十幾年的陳年舊事其中糾纏甚廣，到了現在仍是說不清道不明。

    這中間的事，陳立也早就聽說過一些，心裡不由就想起了國棉廠的改制和劉同江的愛人王豔慧，兩家的生活軌跡何其相似。要不是劉同江在外面工作收入還不錯，恐怕將來家裡的光景，還不如趙大成一家。

    第71章

    到了吃飯的時候，趙大成將靠在屋外牆邊的摺疊桌搬了進來；屋裡木椅矮凳不夠，又到院子裡跟鄰居家借兩把回來，大家就圍著小摺疊桌擠著坐了下來。

    因為陳兵第一次上門的緣故，桌上菜餚很是豐盛，小摺疊桌上都擺滿了。

    之前一直沒機會插話的楊梅，這會兒卻很能說會道，但左右不離陳兵、陳立家裡的事扯著話題，也聽得出她早就打聽清楚陳立他家裡的情況，還問起老爺子沈敬堂身體好不好。

    這樣的閒聊，陳兵放鬆了許多，還與趙大成喝了幾杯。

    對於陳兵與趙靈珊的婚事，她家裡人是贊同的。

    即便陳家此時已經談不上顯赫，但外公是享受副省部級待遇的退休高幹，父親是青泉市人民醫院的外科主治醫生，母親也是醫院的中層骨幹，陳兵的學歷也不差，也是在青泉市的國企上班，條件怎麼都不能算差。

    問題的糾結點，還是陳兵與趙靈珊結婚後，在哪裡工作及生活的問題。

    趙大成幾杯酒下了肚，已經帶了醉意，都拍著陳兵肩膀叫起了妹夫來；這時候楊梅也打發吃完飯的孩子進了裡屋，去寫寒假作業。

    「妹夫，你跟靈珊在一起時間也不短了，什麼時候讓兩邊的家人見個面，趕緊把婚事給定了……」趙大成笑著正跟陳兵說話，不妨桌下被楊梅蹬了一腳，話說了一半頓了下來。

    「那什麼，陳兵啊，你看靈珊都調來商都了，你準備什麼時候調過來？還有房子的事……你家裡條件不錯，姥爺是那麼大的幹部退休，舅舅、小姨又在商都開公司做大生意，買房子這點事應該不算什麼的，是吧？」楊梅試探著問陳兵。

    到這時候，陳立也就早摸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趙靈珊的父母，對陳兵這個女婿很滿意，也很高興女兒能找到這麼個對象；趙大成、楊梅對陳家的家勢也完全提不出不滿意的地方來，但最大的問題就是在這裡。

    陳家的家勢是讓人羨慕，但趙靈珊要是嫁到青泉去，趙大成、楊梅就很難從這樁婚事裡沾到什麼光，是他們堅決要求陳兵與趙靈珊結婚後在商都市工作、生活。

    當然，女兒婚後能留在身邊，趙靈珊父母也是更高興的，也就被兒子、兒媳牽著鼻子走，但陳立知道他哥並沒有做好到商都工作、生活的準備，心裡還有猶豫著，畢竟生活、成長在青泉，親戚朋友以及關係密切的同事都在青泉，商都這邊的舅姨，關係真談不上親近。

    這時候既然都提起這個話題，陳兵還是想爭取一下，眉頭微蹙的對趙大成說道：「我家裡其實早就在青泉給我們預備了婚房，我……」

    陳兵話未說完，楊梅這時候卻將她市儈及尖刻的一面表現出來了，大概也是覺得之前的旁敲側擊沒有什麼作用，在一邊就直接輕蔑笑道：「青泉？那鬼地方能跟商都比嗎？」

    她這話一出，飯桌上的氣氛就有些不對勁了。陳立倒無所謂，陳兵臉色多少有些難看了，他本來就不滿意趙靈珊事事被她哥、嫂子牽著鼻子走。

    趙靈珊看氣氛不對，搶過話頭說道：「不是的，嫂子，我跟陳兵在商量過了，工作這些年他也攢了三、四萬，我這兒還有一萬塊，還是能湊個首付商都先買套房子結婚；另外，陳兵將工作調過來也容易，只是陳兵現在手頭的工作推不開，可能要拖兩三個月……」

    陳立看他哥陳兵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心想買房子這事趙靈珊應該是沒有跟他哥商量過，然而趙靈珊這話並沒能緩和飯桌上的氣氛，趙大成從陳兵進門就提著的嘴角，頓時就拉了下來，趙老郭表情怪異的看向了陳兵，楊梅梭楞著眼狠狠剜向趙靈珊。

    楊梅沖趙大成使了個眼色，趙大成正了正身子，對陳兵道：「陳兵啊，這……這是你的打算還是你家的打算？你在商都打聽打聽，也沒聽說結婚娶媳婦兒，還得女方貼錢買房子的。」

    「……」陳兵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但趙大成近乎質問的口氣，讓陳兵心頭有些發堵。

    楊梅也變了臉色冷聲道：「再說了，五萬塊錢能交什麼首付？咱們雖然條件差了點，可也是商都的，誰都不傻，五萬塊的首付，頂多也就是個四五十平的小兩居，以你家的條件，你也不能這麼委屈了靈珊吧……」

    陳兵脾氣比陳立要鯁直得多，不知道在商都買小戶型當婚事，這怎麼算委屈未婚妻了？他心裡有些火氣，但看了眼坐在身旁楚楚可憐的趙靈珊，耐著性子說道：「嫂子……」

    楊梅冷笑道：「咱家靈珊可不是嫁不出去的閨女，你看她的條件、長相，哪樣不是百里挑一的，雖然跟你也談了三、四年，但那都是在青泉，你別指望著用這個拿捏咱們家，後面追咱們靈珊的可都排著隊呢。 」

    陳兵這會兒就有些按捺不住了，趙靈珊悄悄在桌下抓著他的手，才沒有當場發作。

    「哎…你嫂子說話不怎麼好聽，但我就這麼一個妹子，真捨不得這麼委屈將她嫁出去……」趙大成說道。

    楊梅這時候直接將條件開出來，跟趙靈珊說道：「我們都商量過了，我跟你哥、還有你侄子，都不指望沾你們的光，但你這麼多年，知道這個破地方住著是什麼感受，你們結婚，總要在商都買套大點的房子，將爸媽接過去享幾年的福吧。一定要我把話說得難聽，你家在商都準備的婚房，要是沒有三室兩廳，這樁婚事，我們怎麼都不會答應的……」

    陳兵壓在心頭的火氣，這時候再也按不住了，推開桌子，起身就往門口外走去。

    陳立心裡一嘆，知道趙家是將女兒趙靈珊的婚事，當成全家脫貧致富的最大機會了，看到趙靈珊眼淚都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他趕緊追出去，在胡同口截住他哥。

    陳立雖然也看不慣趙大成、楊梅這副樣子，但也不能就這樣一拍兩散啊。

    趙靈珊性子溫婉，是他哥的良伴，在青泉的時候，跟他爸媽相處都很好，雖然說她哥趙大成、楊梅是市儈了一些，但往後也沒有能力對他家造成什麼幹擾，陳立還是支持這樁婚事的。

    他爸媽都不在商都，但就只能是他來做他哥的工作，陳立掏出煙給他哥，說道：

    「哥，這能有多大的事情，你摔手就走了？靈珊姐也很為難，你還是要替她多考慮。」

    陳兵也不問陳立怎麼就抽上煙，接過煙狠狠點上，說道：「這算什麼回事！」

    趙靈珊這會兒也哭著追出來，看到陳立與陳兵立在胡同口，她滿心委屈，卻又不知道怎麼說。

    對她與陳兵的婚事，家裡的態度也一直在變化。

    一開始大哥兩口子擔心倆人沒在一個地方，時間久了感情會疏遠，最好能來商都定居工作，但知道陳兵家勢之後，他哥、嫂子立刻就又改變了態度，恨不得兩家立刻就把婚事辦了，條件就是在商都買套大戶型房子結婚。

    這其中的想法，趙靈珊也能明白，一家六口在這麼小的房子裡擠這麼多年，實在是太苦了。原先他哥還指單位分房能搬出去，但造紙廠都成這樣子的，就絕了這個念頭，把主意，或者說是將最後的希望寄託陳兵身上、寄託在她們的婚事上。

    他們當然不能指望搬進婚房，但希望趙靈珊結婚後能將爸媽搬出去，那他們小兩口加個孩子，住在這裡，卻也算是寬裕起來了。

    即使這樣的要求很過分，但趙靈珊也實在提不起怪他們的心思，她家裡條件就是這樣，往年他哥、嫂子對她也不差，讀書、工作，他哥暗地裡沒有少給她錢。

    只是這樣的結婚條件，她又沒辦跟陳兵開口，所有的事情都堵在她的心裡，卻又不知道跟誰說。

    這時候趙大成、楊梅夫妻倆從院子裡閃了一下頭，大概是擔心真將陳兵氣跑了，攪散了這場婚事，但也不願意降低他們這邊的籌碼。

    看到這一幕，陳立忍不住心裡一嘆，不去管趙大成夫婦，跟趙靈珊笑著說：

    「靈珊姐，你也別難受。我哥也是倔脾氣，想著成家立業靠自己，不靠家裡，但真要在商都買套三四十平方的婚房，不是真就委屈靈珊姐你了嗎？我哥願意，我爸媽還不樂意呢。買房這事，我哥說了不算，他不知道，但我這次過來，是奉了我爸媽的『御旨』，要幫你們在商都挑一套大戶型的婚房……」

    眼下的矛盾點，就是套房子的事，但這對他來說，還真不是事。

    而且陳立也知道他爸媽手裡有十幾萬的存款，也願意拿出來給他哥先用著，這時候不買房子，難道等著貶值？

    看到趙大成夫婦還貼著院門聽牆角，陳立繼續說道，

    「哥，我們公司有套的抵債房，還沒有找到買主，但價錢比外面便宜很多，戶型也肯定能讓你們都滿意。我本來就要帶你們去看房子，看你們滿不滿意，沒想到這會兒大家就為房子的事情爭起來了……」

    陳兵雖然氣憤趙大成夫婦的態度，但也不想真傷了未婚事的心，這時候也不再堅持什麼。

    真有這樣的房子，而且陳兵他爸媽真要願意拿錢出來幫襯他們，就直接解決了兩個人的難題，趙靈珊自然是極期待，柔聲求陳兵：「你還擔心我以後會不孝順你爸媽吧？你不要再這麼倔了。」

    陳兵也決心退步，心想著哪怕以後少跟趙大成夫婦來往，也不能跟未婚妻鬧分手，遲疑的問陳立：「抵債房，手續上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陳立笑道：「手續上沒問題的，要不是下午你們就先跟我去看房子，總站在這兒也不合適……」院子裡已經有人聽著動靜走了出來，雖然不至於圍過來，但他們站在這裡也尷尬，當然再好的脾氣，也不可能這時候再回去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繼續喝酒吃飯，陳立就帶著陳兵趙靈珊，攔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往湖濱佳苑趕過去。

    第72章

    在趕往湖濱佳苑的路上，陳立打電話給牛坤，讓他帶著鑰匙直接在小區門口等著他們。

    到小區門口，陳立從牛坤那裡接過鑰匙，就直接帶著他哥陳兵與趙靈珊，往小區最深處走去。家裡人都知道陳立在一家地產公司做兼職，陳兵看到這一幕，也沒有懷疑什麼。

    湖濱佳苑臨湖有六棟樓，加上小區其他區域，能直接看到雁鳴湖、能稱得上湖景房的公寓房，共有七十餘套，陳立直接簽走三十套。

    走進小區裡，陳立都忍不住有些小得意，也難怪周正榮心裡會對他很不爽，死活不同意他在合資公司插一腳。

    陳立給他哥及趙靈珊選的婚房，在這三十套房裡都是視野及方位最佳的一套臨湖複式公寓。

    陳兵與趙靈珊起先跟陳立在小區裡走著，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等陳立拿鑰匙打開底層一套複式公寓，趙靈珊就直接看傻了眼。

    她們一家六口在五道胡同住了這些年的房子，加起來都未必有這套複式公寓裡面的客廳大。

    「這得什麼價？」趙靈珊站在門口，就傻傻的問陳立。

    為結婚的事，她沒少在商都看房子，她是知道陳兵家條件好，聽陳立說他爸媽願意幫他們在商都買一套大點的婚房，也是一掃愁雲，但也沒有奢望能住這麼大的房子。

    陳立笑著說道：「靈珊姐，你們先看房子滿不滿意吧。這房子是公司內部的抵債房，價格真不算高，但首先也要你們對房子滿意，才行啊！」

    趙靈珊有些遲疑的拉著陳兵往裡走，雖然是毛坯房，但樓下清晰能看出有客廳、廚房、餐廳、衛生間以及一間客房的格局，樓上還有三間房加一個獨立的衛生間，特別是有一間房，推開窗戶正對著雁鳴湖。

    今天的天氣並不晴朗，霧濛濛的一片，雁鳴湖卻別有一番風味。

    雖說湖對岸小廠作坊的污染還沒治理，隱隱約約傳來的一絲異味有些掃興，但趙靈珊已是完全忽略了這點。

    陳兵剛進門時候也是有些驚訝，他知道陳立給他介紹房子肯定不會差，可也沒想到會好的這麼無話可說；趙靈珊的開心開始讓陳兵很欣慰，可憂慮也隨著趙靈珊對房子的察看越來越深重。

    趙靈珊走了一遍還不夠，站在二樓的臨湖房間，大聲跟陳兵說那裡應該裝修成主臥，陳兵在樓下卻憂慮拉著陳立問道：「這房子位置這麼好，又這麼大面積，到底要多少錢？」

    「樓上樓下二百平，四室兩衛一廚一廳，別人是以兩千一平抵債給我們公司的，哥你要看得滿意，我們公司最多從裡面抽個幾千塊的手續費吧——我公司也算老員工了，還是能享受到這樣的福利的。」陳立笑道。

    「兩千一平，那二百平就得四十萬，會不會太大了？」陳兵遲疑起來，僅這套毛坯房就需要四十萬，加上裝修以及婚禮一堆事，更不是一筆小數字。

    他結婚原本就不打算靠家裡，即便是這時候做出退步，也沒有想過一下子就買這麼大的房子。

    陳立拉他哥陳兵到樓道外抽菸，說道：「房子是大了一些，但咱爸媽以後退休了，要將他們也接過來享福，房子小了還真不行。更關鍵的一點，這房子現在是真便宜。雁鳴湖環境改造馬上就要啟動了，春節在姥爺家，你也聽大舅、二舅他們說過，等外圍的環境改造項目一上馬，這邊的房價立刻就會漲起來，以後你與靈珊姐再想買這樣的房子，房價就完全不一樣了。」

    「可是，我也不能為了自己結婚的事，就把家裡都折騰空了。再說，你明年就要畢業了……」陳兵仍是滿心的憂慮。

    「嗨，我結婚的事早著呢，你擔心什麼？先把你的事辦了，再說了你是我親哥，你以後還能不幫襯我？我覺得，你現在該打算一下來商都這邊工作的事了，以後你在商都這邊站住了腳，掙了大錢我也跟著什麼都有了。」陳立嬉笑著說道。

    他最是瞭解陳兵這個大哥的性子，說好聽點叫有責任心，說不好聽了也就像兩個舅舅說他老爸那樣，叫執拗、頑固。

    陳立這話看似是給陳兵加了壓力，主要也是讓陳兵心裡更能接受。

    趙靈珊滿心興奮的跑出來找陳兵，但推開門看兄弟倆在樓道里說話，看到陳兵臉色凝重，她心頭的興奮立時都被潑了一盆冷水，降了下來。

    她走過去，小聲問陳立這小區有沒有小一些的房子，最好是在一百平以內的，她也知道這樣的房子，或許只是她這輩子的幻想跟奢望而已。

    陳家是兩個兒子，即便有十幾二十萬的存款，也得是兩個兄弟平分，不應該都貼到大兒子的身上。

    陳立笑道：「靈珊姐，你跟我哥還真是一家子，說話都一個味兒，行了，你也別擔心，這套房子我家還能勉強承擔起首付。當然了，你們以後自己要還房貸，就要辛苦一些了。而且這房子沒幾天就應該會漲價，眼前有這麼好的機會，你們最好一步到位。你們真要過意不去，就給我留個房間好了。」

    趙靈珊仔細算了一下，三十年的房貸每個月平攤下來壓力也不小，但實在是難抵這套房子對她的誘惑，只是可憐兮兮的看著陳兵拿主意。

    這會兒工夫，沈彤打電話約他們晚上過去吃飯，這是她媽交給她的死任務。

    陳兵今天也不想再去岳父家吃晚飯，即便是確定拿這套房子，那邊也要先晾幾天，都不讓趙靈珊回去瞎說，而中午受的那口惡氣，還沒有那麼容易消掉，便與陳立直接在小區外買了一堆年禮，拉著未婚妻，趕往小姨沈建紅家。

    陳立他們趕到小姨沈建紅家，就看到江波在客廳裡正陪沈立青說話，沈彤無聊的靠在沙發上看電視，而大表姐沈瑩正在廚房裡幫小姨沈建紅做飯。

    沈建紅是想將在商都的幾個小輩都約過來吃飯，但今天就江波與沈瑩能空下來。

    在小姨沈建紅家裡，陳立他們作為晚輩也沒有什麼拘束的。

    中午在趙靈珊家都揣著事，根本就沒吃飽，陳立就溜躂到廚房裡看有什麼好吃的，準備先填填肚子，卻被小姨沈建紅拉到一邊，問起到底準備什麼時候去張浩然家走一趟。

    陳立被逼著當場打電話給張浩然，聯繫好明天上午過去拜年。

    沈建紅高興起來，就拉著陳立到儲物間，讓他參謀給張浩然家準備的年禮合不合適。

    陳立看著打包好的幾個大禮品袋裡，煙是中華煙，酒是茅台酒，又配了些盒裝的各地特產，肉食、乾果一應俱全，開玩笑抱怨小姨過年回青泉也沒見準備這麼全的禮，這都算得上行賄了；沈建紅笑罵著把陳立趕了出去。

    趙靈珊沒有調回商都之前，過年在單位值班去過陳兵家裡過年，除了江波，其他人也都見過面，倒不陌生。

    吃飯的時候，沈建紅聽沈彤說了陳兵今天去了趙靈珊家，還開玩笑說不知道沈瑩和陳兵倆人誰先結婚，要是日子近了，索性就一起辦，惹得趙靈珊好一陣羞澀。

    在青泉的時候都聽沈建萍提過，趙靈珊家裡希望陳兵能到商都這邊工作生活，沈立青也在飯桌上問起陳兵打算。

    陳兵道：「我也有打算來商都這邊發展，我爸媽都沒什麼意見，只是現在年頭上，單位那邊牽涉的手續多，再快也得出了正月再說。」

    沈立青是在單位裡呆多年頭的人，也知道這些事情囉嗦，便說讓陳兵趁著這段時間先休息一下。

    沈建紅在一邊對陳兵道：「休息什麼啊，年輕人就得多磨練，陳兵啊，你在商都這邊找好工作了沒？要是還沒找好，就先來小姨的公司，你工作幾年了，經驗不成問題，我公司裡也正缺你這樣的人才，給外人幹還不如給小姨出力。」

    陳兵聽著點頭暫時先應了下來。

    陳立一邊笑道：「小姨，你也是忒偏心了，怎麼不請我過去？」

    「你還要我照顧？」沈建紅說著對陳立笑了起來。

    陳立心知沈建紅那麼精明的人，肯定是上次在張浩然家琢磨出了些門道，怕沈建紅再把自己給抖落出來，便不再多話，不過心想他哥先在小姨這邊落腳，卻是比兩個舅舅靠譜的多。

    雖然兩個舅舅也多次提起讓自己兄弟去他們公司，可話裡話外都是照顧窮親戚的那種照應。

    說起工作、結婚自然就要扯到房子，陳兵、趙靈珊便說起湖濱佳苑的那套房子。

    陳兵這時候還是猶豫的，沈建紅、沈立青以及江波、沈瑩都瞭解雁鳴湖的情況，自然是都勸他先買下來再說；江波、沈瑩更是羨慕不已，問陳立公司還有沒有這樣的低價抵債房子，陳立自然雙手一攤說沒有。

    他跟江波、沈瑩的關係還沒有親近到白送他們二三十萬的差價。

    陳兵卻苦笑道：「就按兩千的房價，二百平也得四十萬，我約莫著家裡也就湊個首付；陳立明年就要畢業了，還不知道在哪裡落腳呢。」

    「你爸媽幹一輩子不都是為你們兄弟倆？再說了，咱們家辦事還能卡在一套房子上了？錢要是不夠，小姨給你先添上。」沈建紅爽快的說道。

    沈瑩一旁笑道：「小姑這話說的對，都是一家人，還不得相互幫襯著。你這房子買下，也得裝修吧，這事你也別找外人了，我跟你姐夫就干這個的，這事就交給我們。」

    江波滿口應道：「對，裝修的錢，我這邊公司裡先幫你墊上。裝修好了，你先辦正事，手裡寬裕了再付也不遲。」

    一桌人你一言我一語也說得陳兵無法拒絕；趙靈珊看這事差不多就這樣成了，也搞得動容不已。

    沈彤小聲對陳立道：「大表姐她兩口子，生意都做到自己家裡了。」

    陳立搖頭笑道：「這一套房子，好好裝修，怎麼也得十幾萬，大表姐要能先把這錢墊出來，也夠意思了。」

    吃過晚飯，又閒聊了會兒。陳立想著他哥陳兵與趙靈珊有一段時間沒見過面，怕三個人同時出門，他哥不好意思拉趙靈珊去賓館開房，他就找藉口先離開小姨家，讓他哥陳兵與趙靈珊留下來再說一會兒話……

    第73章

    離開小姨家時間還早，直接回寢室冷冷清清也沒什麼事做，陳立就打車趕去錦瀾花苑，估計這個時間點，即便趙陽和周斌不在那裡加班加點，他也能在網吧打幾局星際放鬆一下。

    出租車開到錦瀾小區的門口，陳立在車裡遠遠便看到置業公司那邊還亮著燈，下車看到何婉與王曉靜在裡面坐著說話，曦曦正趴在辦公桌上正胡亂畫著什麼。

    陳立推門走進來，還沒來及跟何婉、王曉靜打招呼，曦曦就歡天喜地的撲了過來，沒想到陳立今天就回商都了。

    陳立一把將曦曦抱到了懷裡，笑著問何婉、王曉靜：「何婉姐、王老師，都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都還在這兒呢？」

    何婉見到陳立也很驚喜，笑問道：「你怎麼這麼晚突然冒到商都來了，以為你這會兒人還在青泉呢？」

    陳立說中午就過來了，但這邊親戚多，走了一圈到了這個時間才脫身。

    王曉靜年前就正式入職了，說是何婉的助理，但主要工作還是在招商事務部，與周斌一起策劃二期底商超市的事情，但這個點卻沒有看到周斌的人影，也就看到趙陽代替周斌在網吧那邊看著。

    雖然何婉是公司的老總，但開過幾次碰頭會，王曉靜都看明白主要事務都還是陳立在拿主意，但她也只當這是何婉對陳立的依重，並沒有特別聯想到其他地方去；她也聽高豐銘說過陳立的能力。

    中大作為中原省第一學府，不能都個個都是時代的驕子，但也可以說是藏龍臥虎。

    在中大，在讀書期間就創業的學生絕非個例，而在王曉靜看來，陳立也確有資格在何婉的公司裡當一個高級經理人，也不會覺得她教過陳立的課，也不能以正常的同事關系相處了。

    陳立看見桌上擺著二期底商超市的策劃書，便把曦曦放了下來，拿起來翻看了一遍，笑道：「這麼快就把計畫書拿出來，真是辛苦王老師你們了。」

    王曉靜道：「這也不是我一個人能做的出來的，周斌他們都沒少出去幫我收集資料。我們以大學城為範圍，對人口數量，競爭店數以及客流狀況、道路狀況、租金、員工配置等等做了初步的分析跟統計，這份計畫書只能說是初略，還有好些地方不夠細緻，這才是我正跟何總討論的話題……」

    看何婉面有難色，陳立心知王曉靜的評估結果應該不會太好，跟王曉靜說道：「有哪些地方不夠細緻，還可能存在問題，王老師，你說來我們商量著解決。」

    王曉靜大學畢業就在學校做了老師，為人處世也並沒有太多曲饒，陳立問起，她便直接說道：「綜合因素考慮，我的意見是超市規模沒有必要做到這麼大。如果硬要撐起這麼大的規模，前期很難盈利，公司的經營壓力會很大。」

    陳立聽著點了點頭道：「目前是有些困難，但我們是整個大學城做商業配套，等雁鳴湖環境改造以及國棉廠地塊開發之後，人流量不足，這個最大弊端就能很快克服，我們還是要放長遠一些。」

    王曉靜看了眼何婉，說道：「剛才我跟何總也正說到這裡，但問題的關鍵點在於，你一直在推動錦瀾花苑的二期商舖建造，估計三月中旬應該就完工了，加上裝修時間與籌備開業時間，預計到五月份，我們這家超市就能開起來；而雁鳴湖環境改造及國棉廠地塊開發，最快要拖到兩年後才能成熟起來，這之間至少有一年半的時間，我們是沒有辦法盈利的。公司有必要承擔這麼大的經營壓力？」

    陳立哈哈一笑，有些打算他這時候還不能跟何婉、王曉靜細說，說道：「那就先虧本運營唄。正因為沒有商家願意過來虧本運營，所以我們要親自為錦瀾花苑作商業配套。商業配套說到底，首先還是為房屋銷售服務的。錦瀾雖然不會有直接的補貼，但營銷事務部及地產中介事務部會從房屋銷售分成裡，拿一部分利潤補貼掉這邊的虧損——這是我們要全盤權衡的事情。當然了，這筆帳你們要先算清楚了，到時候我與何婉姐要拿給錢萬里去看的，要讓他看我們為錦瀾的房屋銷售做出多大的努力跟犧牲。」

    何婉笑了起來，她也認可王曉靜的分析，在國棉廠地塊開發成熟之間，這邊只有網吧能以絕對低廉的價格吸引附近高校的學生過來上網，這點人流量是支撐不起一家中等規模的超市，但從為錦瀾花苑做商業配套的角度，只要超市經營虧損額度控制在一定程度以下，又是完全能接受的。

    特別是在陳立在錢萬里面前說過，為了推動錦瀾二期的銷售，他們這邊這邊會投入更多的資源；二期底商超市，可以說是他們在履行對錢萬里的承諾，就不能計較一處的得失。

    聽陳立這麼說，而何婉也沒有意見，王曉靜自然就不說什麼，她後續只要負責將底商超市籌備到能正式運營就可以了。

    陳立與何婉、王曉靜又討論了一些具體細節，九點鐘剛過，曦曦就開始打哈欠，他們就從公司出來。

    何婉先開車送王曉靜回教職工住宿樓，看著王曉靜走進教職工宿舍樓，陳立還想著在車裡跟何婉說起周大海打算注資商業公司的事情，卻不想有兩個人從宿舍樓裡走出來，陳立看了也是一愣。

    「怎麼了？」何婉見陳立盯住從車旁經過的兩人看了好一會兒，疑惑的問道，「這兩個人你認識？」

    「他們就是高侗與楊林朝。」陳立說道。

    高侗與楊林朝從樓裡走出來，正聊著什麼事，看了兩眼夜色中依然醒目的紅色寶馬車，沒注意到陳立也坐在車裡，就走了過去。

    聽陳立說走過去的兩人，就是當初想在考試中陷害他做弊的系輔導老師楊林朝與同宿舍的同學高侗，這時候也還在為他們的卑鄙手段氣憤。

    雖然楊林朝、高侗是受劉牧楷、方義新指使，但並不能減輕這兩人的卑劣程度，要不是陳立提前警覺，要不是陳立不怕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換作一名普通學生，在考試裡被捉住做弊揪送到校教務處，會是什麼後果？

    這幾乎會將一名普通學生的前途完全毀掉。

    想到這事，何婉就為方義新指使這事氣憤，但這時候更擔心陳立的安全，說道：「他們怎麼也這麼早就到了學校。你還是今天還是不要住回寢室了。」

    高侗他們雖然沒能害到陳立，但他們這麼惡劣的手段都已經用出來，誰知道他們還會有什麼卑劣的手段對付陳立？

    何婉怎麼都不放心陳立繼續住回宿舍，與高侗同住一個房間。

    即便陳立馬虎大意，何婉也打算過兩天就要陳立從宿舍搬出來，只是沒想到高侗年初五也已經回到學校了。

    「嗯，看來我今晚只能先去周斌那兒湊合一下了。」陳立無奈笑道。

    他現在沒有直接揭穿高侗，一是沒有直接的證據，二來也是不打草驚蛇，但他知道高侗沒能害到他，也應該有所警覺，暫時他還真不想繼續跟高侗呆在一個屋簷下。

    就算高侗沒有什麼後續的手段，他夜裡睡覺也不會踏實，陳立就想著讓何婉開車送到周斌租的房子裡去。

    也不知道周斌這時候還在幹什麼，連續三個電話都沒有打通，陳立便讓何婉送他去網吧，他也不習慣住賓館，就想著在網吧湊合一夜，開玩笑著跟何婉說道：「得，你看我也有流落街頭的一天，夜裡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周斌早在大二時，就在距離湖濱佳苑不遠，租了一間單身公寓，陳立起初還一起住過去，但周斌的感情生活太豐富了，動不動就要陳立迴避一下，陳立就索性住回宿舍。

    同時陳立此前更習慣夜裡在圖書館百~萬\小!說，宿捨生活更閒淡一些。

    趙陽則是常年住網吧宿舍裡，說是宿舍，只是給值夜網管休息的小房間，陳立想著過去對付一夜，等著明天看是不是租一套房先住著，畢竟給他哥準備的房子，裝修再快也要兩個月的時間。

    「曦曦的床很大，曦曦陪你睡……」在車後座睡覺的曦曦，這時候不知道怎麼就醒過來了，從後面抱住陳立的脖子，恨不得現在就要將陳立拉到她家去住。

    「……要不你今天就先住我那裡去？保姆要過兩天才回來，房間也空著。」何婉說道。

    「……」陳立也想圖省事直接在何婉家裡對付一夜再說，但這時候看到路燈光從車窗外照進來，落在何婉白皙柔美的臉，長長的眼捷毛，高高的挑出來，顯得眼睛特別的深邃迷人，他多少又有些心虛。

    「你這有什麼好猶豫的？我看你暫時就先住我那裡得了，明天就給你再收拾一間房間出來。你要真在外面租了房子，吃飯、洗衣服什麼的，誰去照顧你？」何婉是想說這些事都由保姆做，但這話說出口卻像是她要照顧陳立的生活，她都有些不好意思，看到陳立賊兮兮的看過來，嬌怨的橫了他一眼，強調道，「我是你姐。」

    第74章

    何婉家在湖濱佳苑也是臨湖的複式公寓，與陳立給他哥陳兵所準備的那套婚房就隔一棟樓。

    在車裡，陳立跟何婉說起周大海要增資新潮銳商業以及他們這邊都要相應增資的事情，又說起來今天中午在他嫂子家遇到的那場鬧劇，笑著跟何婉說：「再過幾個月，我跟何婉姐你可就要算正式的鄰居了……」

    說實話，趙大成及楊梅的市儈，以及將父母踢給妹妹趙靈珊的算計，這事實上讓陳兵當上門女婿不說，還要陳家貼補婚房的首付款，這在國內是完全說不通的，但何婉畢業之前的家境也很貧寒，卻也多少能理解趙大成、楊梅夫妻倆小雞肚腸的小算盤，勸陳立道：「只要你嫂子性情好，能跟你哥好好處，以後能照顧好你爸媽，你也不差這一套兩套房，大不了跟那邊少來往就是。」

    「我當然不差了。」陳立聳聳肩笑道，他也是不想他哥與趙靈珊多年的感情最後雞飛蛋打，才想著從湖濱佳苑這邊挑一套房子給他哥當婚房，笑著跟何婉說，「卻是讓公司少賺了一錢，只能是以後我補給何婉姐您了。」

    目前新潮銳置業，有他與何婉的股份，低價將一套複式湖景公寓轉給他哥當婚房，自然還是要跟何婉說一聲了。

    「你說這個啊，那你以後補給我啊！」何婉溫婉一笑，說這房子差價的事情，卻像是打情罵俏，她此時都想像不出，要不陳立及時在她生命中出現，她此時會是怎樣的慘淡情景。

    何婉將車停在小區樓前，一手拿著包，一手抱起直打哈欠、都站不住腳的曦曦，與陳立上了樓。

    站在房門前，何婉要翻找坤包裡的鑰匙不方便，便將曦曦挪到陳立的懷裡。

    陳立要從何婉的懷裡將曦曦接過來，但曦曦已經陷入半睡狀態了，渾身都不著力，下意識只想摟住她媽的脖子不松手，身子一個勁往她媽懷裡貼，帶著陳立的手背直接壓在一處柔軟豐挺的所在。

    即便是隔著鬆軟的羊絨衫，陳立還是能清晰感受到那處柔軟與豐挺，手背有一種過電般的感覺，他也不能直接將手抽出來，只好加大力將曦曦抱過來，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何婉本來還跟陳立說著事，嗓子像是被無形的手一下子卡住，打開門，指著樓下保姆睡的客房，她就抱著曦曦跑到樓上去了。

    陳立想著手背所觸碰的柔軟，碾轉反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陳立睡眠又淺，天剛亮就聽到外面廚房裡有動靜，打開房門看到何婉已經在那裡準備早餐了。

    何婉穿一套淡紫色毛絨睡衣，不帶梳妝卻紅暈微染的側臉，鴉色秀髮鬆鬆散散的攏在肩後，顯出幾分慵懶，沒有平時刻意表現出來的職業與幹練，有一種讓人心酥軟的美感。

    紫絨睡衣是何婉家居所穿，非常的修身，也將何婉那性感修長的曲線極好的勾勒出來，以及昨夜讓他有觸電感覺的豐挺胸部……

    何婉把煎好的雞蛋裝盤，扭頭看見陳立嚇了一跳，拍著胸脯道：「你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嚇了我一跳。」

    陳立看著何婉似有潮意的深邃美眸，笑著道：「何婉姐，你這兒還帶早餐供應的，我都不捨得走了。」

    「不走就住著唄，還怕我收你房錢啊？」何婉這時候看似已經收拾起昨夜慌亂的情緒，但她也只是強作鎮靜，甚至都沒有臉去想昨夜夢裡的情形，早晨起來將濕了的內褲換下來，都恨不得扔到垃圾桶裡毀屍滅跡，卻又忍不住去回味。

    何婉都覺得臉有些燙，端著盤子放餐桌上，對陳立說道：「你快去洗洗吃早飯吧；我還要伺候小姑奶奶起床呢……」

    陳立一番洗漱出來，何婉在樓上只是讓他先吃早飯，這時候小姨沈建紅卻迫不及待的打電話來，都準備讓沈彤開車過來接他。

    陳立則是拖到九點鐘，才慢悠悠趕到小姨沈建紅家裡，進門就見小姨沈建紅正幫沈立青在整理著身上的風衣。

    客廳茶几上，昨天見過的禮品，又都換了新袋子重新打包了一下，好像比昨天見到的還多了一些；陳立看到這些，心中暗笑小姨沈建紅這次也真是用心良苦了。

    沈彤這時候還穿著睡衣，正懶洋洋的坐在餐桌，睡眼惺忪的問陳立有沒有吃早飯；沈建紅這時候卻數落起了沈彤，睡這麼晚才起床，氣得沈彤橫了一眼她媽，端了早餐回自己房間了。

    沈建紅又催著趕緊出門，陳立笑著說道：「小姨，你也太心焦了吧，這才幾點鐘？」

    沈建紅道：「早點過去，我還能跟張秘書長愛人徐婕多聊會兒天。上次見面，徐婕挺和氣的一個人，好打交道，你姨父不愛交際，我就只能走夫人外交路線了……」

    沈立青笑著跟陳立說：「你說你小姨只開個貿易公司，是不是太委屈她了。」

    「你要有能耐，需要我去拋頭露面？」沈建紅瞪了丈夫一眼，不滿的嗔怪道。

    沈立青聳聳肩，提著禮物與陳立一起下車，塞到後備廂裡，就直接往市政府家屬樓趕過去。

    在張浩然家樓下停下，陳立卻是看到錢萬里的奔馳停在一棵樹下，錢萬里正在車裡跟誰通著電話。陳立走過來敲了敲車窗，錢萬里抬頭見是陳立，一張胖臉笑開了花，朝沈立青、沈建紅招手道：「沈處長、沈總，你們這也是到張秘書長家來拜年啊……」

    錢萬里車停在張浩然家樓下，自然也是過來走動的，但他這時候坐在車裡還沒有上樓去，也是知道張浩然秉承了羅榮民的作風，不怎麼喜歡這些私下的交往，他正在躊躇著拿什麼說辭登門合適呢。

    這會兒看到陳立他們，真是什麼問題都解決了，錢萬里也是笑眯眯的從車裡下來，打開車子的後備廂，拿出一堆禮物。

    沈立青、沈建紅都與錢萬里打過照面，也只知道他是陳立老闆，這會兒在張浩然家樓下遇到了，有些尷尬，也是互相打了招呼，都由陳立帶著敲響張浩然家的門。

    張浩然打開門，看到錢萬里、沈立青夫婦都站在樓道里，有些驚訝的看向陳立。

    陳立呲牙笑了笑：「我說都是湊巧遇上的，你信不？」

    人都上了門，都還是陳立帶來的，張浩然也不能將人趕過去，笑著將大家讓進來。

    今天家裡，卻是只有張浩然一個人在。

    徐婕有事帶著孩子回娘家走親戚了，張浩然還以為陳立一個人過來，就在家等著陳立，等會兒再一起去羅榮民家裡蹭飯吃，沒有想陳立帶著一群人過來。

    沈建紅本來還打算著還跟上次一樣，與徐婕一起忙活張羅中午飯，這樣一來二去，將關係建立起來，以後關係就能親近起來，沒想到徐婕今天壓根就不在家，她的夫人外交計畫就落了空，坐下聊了一會天，看張浩然也沒有留他們吃飯的意思，也只能拉著沈立青先告辭離開，說了會話便要起身告辭。

    錢萬里還是要有事情要跟張浩然、陳立聊，送沈立青、沈建紅夫婦離開，三個人回到書房重新坐下來，錢萬里說道：「張秘書長、陳立，有件事情，我覺得還是要跟你們說一聲。」

    張浩然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又將陳立牽涉進來，問錢萬里道：「什麼事？」

    錢萬里看了陳立，道：「方龍集團已經決定跟錦榮地產合作，注資共同開發雁鳴湖環境改造及國棉廠地塊開發項目——這事初步談妥了，可能金水區那邊還沒有跟羅市長正式匯報。」

    錢萬里早就說過方龍集團有意與錦榮地產合作，但見他這時候又鄭重其事的說出來，陳立心想這事未必這麼簡單。

    張浩然之前就聽陳立說過這種可能，他也與羅榮民商議過，能有更多的資金投入進來，參加這個項目，而錦苑與榮光地產都沒有意見，他們自然不會反對，這樣的話，雁鳴湖環境改造今年就能夠完了。

    金水區那邊也沒有必要事事都跟羅榮民匯報，畢竟這事還是歸金水區政府具體負責；他們從陳立這邊知道有這事就行了。

    「周正榮也是有意與方龍集團合作，只是現在最大的麻煩，方義新明裡暗裡的暗示我與周正榮都中斷跟新潮銳置業公司的合作；周正榮那邊似乎有些意動，我覺得這事有必要跟張秘書長您匯報一下。」錢萬里說道。

    陳立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方義新步步緊逼，卻是半點都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

    方義新希望錢萬里與周正榮中斷跟新潮銳置的合作，實際是要榮光地產及錦苑國際撕毀跟新潮銳此前簽署的所有協議，意味著新潮銳從濱湖佳苑低價簽下的三十套湖景房，榮光地產要收回，以及要失去錦瀾二期項目的房屋代理銷售權。

    方義新是要對他趕盡殺絕啊。

    周正榮這些天都不動聲色，必然是想撕毀協議，將三十套湖景房收回去，意味著榮光地產能多爭幾百萬，這不是一筆小錢；而錢萬里不先跟自己說，今天直接過來找張浩然，大概也是認定張浩然才是新潮銳真正的幕後操盤人。

    張浩然卻有些疑惑的朝陳立看過來，陳立還沒有將新潮銳及印象廣告的具體關係，跟他交底，他也搞不清楚錢萬里所說的這些代表著什麼，但也能意識到問題比較嚴重。

    第75章

    陳立還沒有將新潮銳與印象廣告的具體關係以及他與何婉在新潮銳置業裡所佔的股權比例跟張浩然交底，張浩然自然也不清楚錢萬里所說的這件事，對陳立影響有多深。

    他這時候不會當著錢萬里的面，急著問陳立什麼，只是含糊其辭的說道：「方龍集團參與進來，是件好事，但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就干涉錦苑與新潮銳置業的合作，未免也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這時候錢萬里兜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出手機，不好意思的跟張浩然說道：「家裡打過來，不知道什麼事，我先去接一下電話。」說著話，說走到陽台那邊接電話去了。

    「錦苑在雁鳴湖東岸開發的樓盤，銀杏花苑一期陷入滯銷危機時，我與印象廣告的何婉合作，將銀杏花苑的銷售承包下來，事情進行得還算順利。現在我與何婉又注資成立的新潮銳置業，將銀杏花苑二期項目的銷售都承接下來，」看著錢萬里走出去，陳立很快將過去小半年內所做的事情，跟張浩然簡單說了一遍，「我原本想著年後找個機會，跟你以及羅叔叔說這事的，沒想到方義新那邊咄咄逼人，要逼著錢萬里撕毀跟我們的合作協議……」

    張浩然早就猜到陳立是老爺子沈敬堂培養出來，不可能白白的替錢萬里打工，但他不知道陳立與錢萬里的合作竟然這麼深處，更沒有想到新潮銳這麼短的時間內都已經初成規模了，又問道：「周正榮那邊又是怎麼回事？」

    「在雁鳴湖環境改造項目提出之前，榮光地產的湖濱佳苑銷售情況也不理想，我就提前從榮光地產簽了三十套房的購買合同，現在看來是會有一些差價，周正榮心痛想反悔了。」陳立說道。

    「我說你怎麼就對這件事這麼熱心呢！」張浩然無奈的指著陳立笑起來，但細想陳立雖然在這件事裡有自己的小算盤，卻又實實在在替他們解決了很大的問題，要不是錦苑與榮光地產聯手，羅榮民在商都的工作局面就極可能滯留效率低下、上下拖耗的僵局裡。

    張浩然他是默認陳立的作為，卻一時不能確認羅榮民對這件事的態度，微微蹙著眉頭，說道：「你之前沒有交底，我現在也不好跟羅市長說什麼；周正榮真要撕約，你打算怎麼辦？」

    「老錢比較可靠，只要他能穩住，我就不怕周正榮會撕約，其實周正榮應該也是在試探老錢的態度，」陳立說道，「但沒有事前跟你、跟羅叔叔說起我辦公司的事情，確是我的不對……」

    錢萬里今天過來，能在張浩然面前說這話，就是表明立場的，所以只要張浩然能接受他辦公司的事情，陳立暫時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但他以後還想繼續得到羅榮民的支持，還是要痛痛快快去交底。

    張浩然點點頭，說道：「你現在就創業，也是遇到時機不能錯過，我會支持你，但也要把握住自己，不要做讓我、讓羅市長為難的事情。」

    陳立笑道：「我不偷不搶，也不干違法亂紀的事，現在大學城發展勢頭大好，我也是想抓住機遇做一番事業，絕不會給浩然哥你臉上抹黑的。」

    錢萬里接過電話，這會兒走回來坐下，又繼續表態說道：「錦苑在最危難的時刻，是張秘書長與新潮銳幫錦苑渡過危機，我這邊是不會中斷與新潮銳的合作，但周正榮那邊，還是要早做考慮，他對方龍集團的合作期待很高。」

    周正榮跟羅榮民這邊可以說沒有更深入的牽涉，更正意當前的利益得失，但錢萬里他無論是在外人的眼裡，還是在他自己的內心，都視為羅榮民這邊的人。

    更何況在與陳立合作的這段時間內，錢萬里也能認識到陳立的價值以及所發揮的作用，也感激是陳立幫錦苑走出泥淖，自然是不想為了眼前的利益，就徹底斷絕與陳立的合作。

    只是方龍集團極強勢，背後站著張偉任、陳宏昌、蔣良生等人，他今天直接在張浩然面前將事情挑明，也是希望張浩然以及張浩然背後的羅榮民，能更明確的支持他們，這樣他才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怎麼應對？」張浩然還是將問題拋開陳立，但同時也向錢萬里表明他知道這事，不管此前還是此後，都是直接支持陳立的。

    陳立道：「雁鳴湖環境改造項目還是要進行下去，周正榮也不可能直接撕約，只是我與榮光地產簽署的購房協議裡，有限期付清房款的條約，周正榮應該是想著在這方面卡我。在限期之內，我不能拿出一千多萬的房款，他將房子收回，我也不能抱怨他做人不地道。不過，這都是我已經吃到嘴裡的肉，真讓周正榮給拽回去，那感覺真是不太好受，不知道錢總有沒有興趣，一起分這塊肉。」

    「只要你不佔我的便宜就成了，我可不敢佔你的便宜，」錢萬里哈哈笑道，「實在不行，我這邊先將這筆房款借給你，你履行掉與榮光地產之間的協議，就不用擔心會有什麼問題了。」

    來之前錢萬里已經把這件事都琢磨透了，他既然決定了選擇站在羅榮民這邊，那就得拿出誠意來，何況錦瀾花苑二期離不開陳立，就想著要支借陳立一筆錢，先將濱湖佳苑那三十套最掙錢的湖景房拿下來。

    他相信以陳立的能力，這筆錢過兩三個月就能還給他。

    陳立問道：「錢總有沒有興趣注資新潮銳？你拿一千萬注進來，我算你20%的股權，算不算太虧錢總你？現在直接拿一千萬，將三十套房拿下來，太佔資金，但只要錢總注資新潮銳，新潮銳手裡有一千萬現金，周正榮什麼時候提出要結清房款，我們到時候不會措手不及；要是周正榮不提呢，這一千萬還能用到其他地方……」

    「行！」錢萬里很乾脆的答應下來。

    他既然都選擇站到陳立這邊，自然不會介意兩邊捆綁得更緊密，他也樂於陳立將兩邊捆綁得更緊。

    更何況新潮銳手裡握著湖濱佳苑的三十套房以及錦瀾花苑的二期協議，未來一年內的盈利不會低於兩千萬。這麼一家公司，而且陳立的能力以及張浩然、羅榮民的強力支持，估算只有五千萬，錢萬里怎麼算都不會虧。

    這樣的結果，張浩然也很滿意，陳立與錢萬里捆綁到一起，做大做強，羅榮民想在商都有什麼動作，在地產界就會有直接的支持力量，而不用事事受地方官僚的牽制。

    看這會兒時間已經將近十一點，張浩然說他這邊沒有準備什麼中飯，他是打算拉陳立一起去羅榮民家裡蹭飯，讓錢萬里也跟著過去。

    張浩然與羅榮民雖然極為親近，但也不是隨便就領人過去蹭飯的，張浩然這也是跟錢萬里表示，他今天的表態，跟他們這邊的關係已經親近到不需要提前打招呼的程度了。

    錢萬里自然是明白，下樓從車後備箱裡又拿了一份年禮，隨陳立、張浩然一起羅榮民家走去。

    說是都在同一個市委市政府家屬大院裡，但羅榮民身為常務副市長、市委常委，住的是常委別墅小樓。

    陳立他們走進樹籬圍隔出來的院子，就看到羅榮民正親自在廚房裡炒菜。

    看張浩然領著陳立、錢萬里進來，羅榮民笑著走出來說：「我是可憐你今天沒有中飯，怎麼你帶了兩個蹭飯的過來？」他解下圍裙交給妻子席明娟，笑著招呼錢萬里他們進來坐。

    看羅榮民親自在廚房裡忙活，錢萬里都有些驚訝，沒想到羅榮民這個級別的幹部，家裡竟然都沒有保姆。

    張浩然跟錢萬里解釋道：「羅市長平時工作忙，很少在家吃飯，女兒又在外面上學，席大姐工作也清閒，就沒有專門請保姆。」

    陳立笑著跟羅榮民說道：「羅叔叔，今天都親自下廚了，看來我是走到哪都有口福。」

    羅榮民擺了擺手道：「平時工作太忙，手藝都落下了，趁著過年有空閒正好練練手，也讓你阿姨休息休息。對了，亦恆這幾天也放假在商都，這會兒去接女朋友去了。你們好多年沒見過了吧？」

    「亦恆哥過來啊，那我得跟她喝兩杯，小時候可跟著亦恆哥沒少挨羅叔叔的罵。」陳立笑道。

    說起來也是姥爺在任時，與羅榮民住一個院子裡，陳立每到寒暑假住到老姥爺家，都能跟羅榮民的兒子羅亦恆見上幾面，但說起來，羅亦恆跟他表姐沈瑩關係更近一些，畢竟他們同齡人。

    不過，彼此也都好些年沒有見面了。

    張浩然這會兒，將錢萬里剛才反應的事情，又跟羅榮民匯報了一遍，隨便簡單說了一下新潮銳置業公司。

    對於方龍集團與錦榮地產合作的事，羅榮民倒也沒多問。

    方龍集團的底細，與張偉任及金水區的關係，他都清楚。

    商都市地方情況複雜，從大局看，方龍集團的加入雁鳴湖環境改造及國棉廠地塊開發，還是能起正面作用的。

    而只要是能夠推動雁鳴湖東岸大學城開建設，他都樂見其成，沒必要與橫加阻撓。

    卻是陳立創立的新潮銳置業，羅榮民很感興趣。

    上次記沈敬堂到商都來，羅榮民能看得出，沈敬堂對陳立的期許很高，卻也沒有想到陳立不聲不響，卻已經折騰出一番事情來，而且新潮銳能將錦苑國際捆綁到一起，將來還是能幫他做成一些事情，拍著陳立的肩膀，笑著說道：

    「你這小子，不吭不響，做的事情倒是不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陳立說道：「雁鳴湖大學城建設，僅僅是國內當前城市建設加速的一個縮影。而在城市建設中，最主要直接受益的，還是地產業。新潮銳現在還很弱小，沒有能力直接介入地產開發，那就從規劃營銷、商業服務配套及房屋置換等方面，為商都市的建設發展，做些力所能及的貢獻，也希望能推進城市更加繁榮、成熟……」

    羅榮民點頭道：「你這個思路不錯，年紀輕輕卻能站在一個更開闊、更成熟的視野去看城市建設發展的問題，也難怪在雁鳴湖改造這件事上，你能提出兼顧幾方面的方案來——我們很多官員，見識還遠遠不如你。」

    張浩然知道羅榮民還是極欣賞陳立所提出來的雁鳴湖環境改造及國棉廠地塊開發打包方案，幾乎是完美的將當時市及金水區政府所面臨的幾個死結都解開了。

    這會兒院子外面有人說話，羅榮民聽著聲音站起了身道：「是亦恆回來了，」瞥見錢萬里有些尷尬的起身要告辭離開，挽留他道，「老錢中午也別走了，一起在家裡吃飯。」

    錢萬里歡喜的應了下來。

    第76章

    羅亦恆是氣質文雅的年輕人，接了女朋友史雅婷回家吃飯，就看見他媽在廚房裡忙碌，沒看到客廳裡有人，問他媽道：「爸呢？不是有什麼事情又到市裡去了吧？」

    「跟張浩然在書房談事情呢。對了，小立今天也過來吃飯，」席明娟將一碟切好的臘腸端上飯桌，看到兒子已經伸手去偷吃菜，一巴掌將他的手打開，「雅婷難得過來吃頓飯，你就不能表現得文雅一些？」

    羅亦恆腆著臉將女朋友出賣掉，笑道：「是雅婷喊餓，想偷吃又不好意思……小立是誰啊？」

    這些年父親羅榮民到沿海城市任職，好些老關係都疏淡了，羅亦恆一時都沒有想起小立是誰來。

    「沈敬堂的外孫，你都忘了，當年你還領著人家爬樹掏鳥窩。」席明娟說道。

    「哦，原來是陳立啊！」羅亦恆這才想起父親老領導的那個外孫來，但有好些年沒有見面，想到當年陳立還只是屁大的小學生，他記憶裡也沒有太深刻的印象了。

    史雅婷早就得到羅榮民、席明娟夫婦的認可，彼此也不是第一次接觸，這會兒也不把自己當成客人拘謹起來，跟著席明娟進廚房一起準備今天的中午飯。

    羅亦桓走到客廳裡，看到父親與張浩然從書房裡走出來，後面還跟著兩個陌生人。

    陳立跟小時候相貌變化很大，但羅亦桓還是一臉將他認出來了，感覺陳立年輕雖小，但氣質淡然從容，跟當年的沈敬堂很像；相比較之下，衣著不凡的錢萬里，在羅榮民家裡多少有些放不開，顯得有些拘謹了。

    「亦恆你不是去接小婷了，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呢？」張浩然問羅亦桓道。

    這會兒史雅婷從廚房裡端了盤水果出來，說道：「浩然哥，我在給你們切水果呢。」

    張浩然給羅亦恆介紹起錢萬里，說道：「這是錦苑國際的總經理錢萬里，最近雁鳴湖那邊的開發就是他們在做。」

    羅亦恆對錢萬里點頭笑下算是打過招呼，他現在還沒有正式工作，沒有必要與錢萬里這樣的人過多打交道，也不知道錢萬里出現在他家到底是怎麼個狀況，他拉著未婚妻，將陳立介紹給她道：「雅婷，他就是陳立，以前大院裡比誰都皮，沒想到好些年沒有見，他都這麼高了。」

    「雅婷姐，你不要聽亦恆哥說，當年掏鳥蛋，可是亦恆哥他拉著我去的。」陳立笑著比劃了個掏鳥蛋的姿勢，跟史雅婷招呼。

    羅亦恆與史雅婷的事，陳立之前就聽張浩然提起過。

    羅亦恆今年已經二十七歲，還在人民大學攻讀公共管理專業的博士研究生。

    羅亦恆原本想讀完碩士，就畢業後回中原省參加工作，但被當時還在外地任職的羅榮民否決掉了，要求他在學校直接完成博士學位後再參加工作不遲。

    羅亦恆選擇公共管理專業，還是想進入政界，但進入政界發展，更高的學歷並不是最重要的——在地方政界打拚多年的羅榮民，也比誰都更加清楚在這個圈子裡，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在羅亦恆繼續留在學校讀博士之後，中原省委副書記史向明的親侄女史雅婷，也考入在民大學司法學院讀研究生，在雙方家長的搓和下，兩人相識、相熟，之後就在學校確定了戀愛關係。

    再有半年，他們兩個人就都要畢業了，工作安排的事情先不說，婚事就已經被提上了日程。

    史雅婷自小家勢不俗，除了伯父是省委副書記，他父親也是省公安廳的高層幹部，從來也沒有過一般女兒的小家子氣，多了些巾幗不讓鬚眉的氣勢，與羅亦恆的深沉內斂倒是相得益彰。陳立幾聲姐姐叫下來，與羅亦恆、史雅婷的關係，關係頓時就親近得像是從未分別過的少時夥伴。

    坐在客廳裡聊天，陳立注意到史雅婷不時打量錢萬里幾眼，笑著問道：「雅婷姐，你以前認識錢總？」

    史雅婷神情略有些古怪的說道：「認識卻也不認識，剛剛我跟亦恆在過來的路上，經過金水區市政府門口，看到國棉廠的工人拉了橫幅控訴黑心開發商逼迫拆遷。聽亦恆說是跟錦苑國際有關係……」

    羅亦恆畢業後就要直接到商都市來工作，而且他想進政界發展，與他父親及張浩然聊天時，談及商都市的城市及經濟發展，都是很正常不過的事情。經過金水區政府門口看有國棉廠的工人反對拆遷，他就順帶跟史雅婷解釋了裡面的錯綜複雜的關係，卻沒有想到錢萬里他人就在他家裡，雅婷卻又是心直口快，將這事給說了出來。

    氣氛有些尷尬起來，見羅榮民從桌上拿了支菸點起來，沒有說什麼話，錢萬里也摸不透羅榮民心裡到底是怎麼想這件事，無奈的看向陳立。

    陳立說道：「這次國棉廠的改制，針對職工的安置條件確實是不盡人意。雁鳴湖東岸的規劃建設是一套完整的良性循環方案，按照原本的計畫，國棉廠的改制，城中村的拆遷都涉及其中，是可以在相關拆遷與人員安置方面投入更多的資源的。現在方龍集團有意加入進來，為求利益最大化，就儘可能的在這方面壓縮成本，而錦榮地產又是家合資公司，錢總的話語權也會非常有限，只能儘可能為拆遷家庭及下崗職工爭取更多的優待。」

    陳立正愁沒機會給方龍集團下眼藥水，就算這時候不幫錢萬里開脫，也會儘可能將責任推到了方龍集團那邊去。

    錢萬里也順著陳立的話，無奈說道：「我本身也是國棉廠出身，這件事我也一直在盡力爭取……」

    羅榮民聽著點了點頭，未做評斷，方龍集團的加入牽連甚廣，但在一切還未明朗之前，為了整個開發規劃的大局著想，還不能輕舉妄動。

    這時候席明娟走出來，將大家都喊到餐廳吃飯。

    大家圍著橢圓形的餐桌，桌上菜餚豐盛，可也都是家常的年景菜，大家也是聊著家長裡短的話題。

    羅榮民長輩身份，話雖不多，可也不乏對羅亦恆、陳立這些小輩的關愛肯定；席明娟早年跟沈家的走動很頻繁，這些年接觸少，也關心陳立他們幾個兄弟、表兄弟、表姐弟的情況，聽陳立說起大哥陳兵也都準備結婚了，笑著對羅榮民感概道：「之前光著屁股在眼鼻子前跑的小屁孩，一個個都長大了。」

    張浩然問羅亦恆道：「亦恆，你跟雅婷早就說好了畢業就結婚，今年你們倆就應該辦酒了。結婚的準備得怎麼樣了，怎麼都不見有動靜？」

    史雅婷說道：「其他都好辦，就是我跟亦桓兩人一直在學校，都沒有時間找房子。年底回商都，卻是跑了好幾地方，但都沒看到什麼滿意的。」

    陳立問道：「亦恆哥，你們對房子有什麼要求？我對商都市的住宅比較熟悉，興許能幫你們推薦一下。」

    「也沒什麼要求，只要住著舒服就好了。」羅亦恆道。

    史雅婷一邊對陳立苦笑道：「你可別聽他的，就是沒什麼要求才難辦呢。」

    陳立微微一笑，他看得出羅亦恆是被羅榮民給操練出了一副沉穩、內斂的性子，羅亦桓與史雅婷兩個人一個博士、一個碩士，加上他們的家庭出身，品味肯定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現在商都市內，城市建設沒有跟上去，核心地段環境都顯得嘈雜、破舊，自然不可能會令他們兩人滿意，笑著問道：

    「雁鳴湖西邊的湖濱佳苑，你們去看過了嗎？那地方不錯啊，小區內部環境，以及可選房型都很不錯。等雁鳴湖環境改造完成了，那邊就會成為商都市的名片，這也是羅叔叔新上任極力在做的事情，這個你們總不會認為我是吹牛皮吧？」

    「那地方是不錯，前幾天我們也過去了想看看戶型，不過售樓處關著門，聽說是封盤了。」羅亦恆道。

    張浩然笑道：「湖濱佳苑封盤停售，估計是想等雁鳴湖環境改造完成之後提房價。錢總，聽說你們錦瀾花苑也封盤了？」

    錢萬里這時候卻是把事都推到了陳立身上，只說是陳立的主意。

    剛才史雅婷提到國棉廠職工安置，是陳立站出來將話題接過去，而父親及張浩然似乎也認可陳立的說辭，羅亦恆當時還覺得奇怪，這會兒又見錢萬里將小區封盤停售的事情推到陳立的頭上，奇怪的問道：「你不是還沒有畢業嗎，怎麼都已經工作了？」

    「他啊，都創業開公司了，」張浩然簡單介紹起新潮銳置業的情況，說道，「雁鳴湖環境改造及國棉廠改制，之前是死結，還是陳立將錦苑國際與榮光地產撮合到一起，共同推進這兩件事，解決了很大的問題。」

    「……」羅亦桓這才發現，他將陳立當成小時候的跟屁蟲看待，卻是少看他了。

    他們這樣的家庭出境，年紀輕輕就借家庭的關係出來創業開公司，並不少見，但氣質上不張揚，真正能跟他爸跟張浩然坐下來討論經濟與城市發展話題的，還真是不多見，也難怪父親剛才話裡的意思，還要他與陳立多接觸、交際。

    「亦恆哥，濱湖佳苑對外是停止銷售了，但還有一些品質不錯的湖景房在委託我們公司代理銷售。你與雅婷什麼時候有空了，可以去看看。不過話先講明，你做大哥的，不能佔小兄弟的便宜，要是真看上了，你跟雅婷姐可得請我吃飯。」陳立笑說道。

    他要真想白送羅亦桓、史雅婷一套婚房，羅榮民肯定不會讓他們下來，但想必羅榮民也不會拒絕他幫著物色一套價廉物美的婚房。

    羅榮民在旁邊笑道：「你這鬼滑頭，自己都做了老闆，可比亦恆有錢多了，還要他請你吃飯？」

    「亦恆哥的婚事，我出力是肯定的，他請客也是那必須的。雅婷姐，我哥要是不捨得請客，我可就找你了……」陳立笑道。

    見羅榮民沒什麼異議，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羅亦恆與陳立約好了，明早電話聯繫一起過去看下房子。

    第77章

    從羅榮民吃過午飯出來，陳立、張浩然他們就告辭離開。

    走出院子，錢萬里才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如悉重負，陳立打趣道：「錢總，羅市長家的飯，吃著就這麼累嗎？」

    錢萬里哈哈一笑，說道：「是有些不適應了，沒想到羅市長在家也是普通人的樣子，席大姐在省裡的職務，每天都還親自下廚。」

    張浩然笑問錢萬里道：「那你覺得該是什麼樣的？」

    錢萬里以往接觸金水區的領導居多，即便是照級別不能夠享受生活秘書等待遇，論收入也請不起保姆，但下面人總會想盡辦法，將他們的生活照顧得挑不出一點刺出來。要是照這個標準說，羅榮民的生活可以說是相當的粗糙了。

    當然，張浩然在家也不拘這些細節，家務都是夫婦倆搭手打理，錢萬里卻也不能表現得太大驚小怪。

    「過什麼樣的生活，就考慮什麼樣的事，生活都不普通了，怎麼還能考慮到普通人的事？」陳立笑著說道。

    陳立與張浩然、錢萬里在小區裡走著，能看到小區裡領導們家門前的情形，還就是羅榮民家前最為清淨，拐過一條小巷子，看到有一輛車在前面停下來，卻見方義新與陳宏昌從車裡提著東西鑽出來，走進前面的一棟院子。

    陳宏昌、方義新沒有看到陳立、錢萬里他們。

    「他們怎麼在這兒？」錢萬里疑惑道。

    「你們是張偉任張市長家？」陳立問張浩然道。

    張浩然點點頭，問道：「你對張偉任的情況也比較清楚？」

    「他外甥跟我還是中大的同學呢。」陳立想起劉牧楷來，笑著說道。

    「方龍集團也不簡單，他們沒能將國棉廠的地拿下來，金水區政府這次將在國棉廠北面的一塊地拿出來拍賣。」張浩然說道。

    陳立聽得出張浩然是提醒他，方義新及方龍集團與金水政府的關係，要比逢年過節串串門來得更不簡單。

    三人在張浩然家樓下分手，陳立坐在錢萬里車上，問錢萬里知不知道張浩然剛才所說那塊地。

    錢萬里說道：「這消息，我也是最近幾天才知道的。明天市國土資源局就有幾塊建設用地的拍賣會，時間都很緊，特別是金水區政府拿出的那塊地，年前最後一週才發的通知，看似留給大家交保證金的時間有半個月，但就卡在春節前後，市國土資源局、土地拍賣交易中心大多數時間又在放假，我想著這一塊地是明擺著給方龍集團準備的。明年參加拍賣的公司，估計也沒有幾家。老周慫恿著我好歹參加一下，大概是怕場面太冷清、不好看，拉我過去給方龍集團捧捧場、陪陪標。我安排了張洪慶過去露一個臉。」

    陳立搖頭道：「過了個年，差點就錯過了這麼熱鬧的事，我還沒參加過土地競拍交易，錢總你也拉上我去長長見識。」

    錢萬里看陳立笑得詭異，才不信陳立只是想去長長見識。

    第二天一大早，陳立就接到羅亦恆的電話。

    羅亦桓與未婚妻史雅婷還是決定在趕回學校之前，將婚房先確定下來，省得以後猶豫不定、牽腸掛肚。

    錢萬里他也是惦唸著這事，在電話裡知道羅亦恆上午要去湖濱佳苑看房，他怕羅亦恆、史雅婷在外人面前有顧忌，他讓司機將奔馳車送過去，他今天上午就不露面了。

    陳立還沒有駕照，但今天的事情也不便讓錢萬里的司機在場，陳立就將周斌拉過來當司機。

    周斌趕到湖濱佳苑，鑽進錢萬里的奔馳車裡，握著真皮方向盤，比他爸那輛轎不知道高檔出多少，感慨道：

    「唉，我說什麼時候，咱們也搞一輛好車開開。現在說起來，一個個走出去也都是總裁、董事長什麼的，出個門，不是騎自行車，就是打出租車，是不是也太沒譜了？」

    「下半年再說吧。」陳立現在還真擠不出一百多萬去買輛奔馳裝點門面。

    周斌從懷裡掏了一隻名片夾出來，隨手扔給了陳立道：「我讓劉經理專門給咱們做的，怎麼樣不錯吧？」

    陳立翻看了一下，亮銀色的名片夾，兩面都精雕著新潮銳的品牌logo，一個略帶棱角的抽象海浪造型。現在公司的構架已經成型，陳立就讓劉同江設計了這個logo，公司新的辦公地點都還沒有找呢，公司logo就先讓周斌用到了名片夾上了。

    「當心裝逼遭雷劈。」陳立笑道。

    周斌伸過手直接幫陳立將名片夾打開來，「咔吧」一聲脆響，掀起的名片夾裡銀灰色金屬質感的名片露了出來，沒有多餘的裝飾，簡單低調，倒是符合陳立的品味，只是名片上的內容讓陳立有些無奈。

    「新潮銳置業公司高級運營顧問；新潮銳科技公司商業投資顧問；印象廣告公司策劃部總監；錦苑國際地產公司錦瀾花苑項目營銷總監；錦榮聯合地產投資公司投資顧問陳立……」周斌隨口念叨著名片上的名頭又笑道，「你說要是打雷先劈誰？」

    「靠，太醜了！裝逼不是這麼裝的，」陳立「嫌厭」的將名片夾丟回給周斌，「我的名片，只需要『新潮銳、陳立』五個字，電話、聯繫方式一律不留，這樣才有逼格。」

    「對啊！還是你逼格高，我下午就找人幫你給換了。」周斌歎服說道，接著又調侃起陳立搬進何婉家住的事。

    這事陳立也知道瞞不住，也沒有打算瞞著誰。

    陳立為什麼搬出宿舍這事周斌知道的最清楚。

    高侗與楊林朝設圖套陷害陳立這事，陳立現在是不想打草驚蛇，也讓周斌暫時也不要搞什麼事，但不代表周斌就忘記了。

    陳立與周斌先開車到羅榮民家裡去接羅亦恆。

    羅榮民早上就出門去參加省裡組織的臨時會議，只有席明娟與羅亦恆在家裡。

    羅亦恆本是有意讓他媽席明娟也一起去看房子，席明娟也開明得很，只說自己去了會影響亦恆做決定，讓亦恆早點過去接史雅婷，房子合不合適，由他們小兩口來決定。

    陳立、周斌與羅亦桓接了史雅婷，就直接趕到濱湖佳苑。

    早上陳立打過招呼，趙陽親自帶鑰匙在小區前等著，幾個人走到臨湖的三棟樓前，陳立跟史雅婷介紹道：

    「雅婷姐，左邊這棟是複式結構，三米的層高建築商都算有良心了；中間這棟是躍層結構，五米半的層高，都是一梯兩戶，電梯配備。這兩棟都還沒有開售，你可以隨便挑，右邊一單元的三層以上也複式的可以選，都是臨湖的最佳位置，視野開闊，住著清靜。」

    史雅婷看著羅亦恆笑道：「上次過來，連門都沒得進，現在可勁挑，這是辦事沒找對人那，早知道就不跑那麼多冤枉地方了。」

    陳立帶著先進了躍層樓裡看了一圈，不管是房屋的結構，還是周圍的環境羅亦恆與史雅婷都挺滿意。

    雖然是冬天，不過陽光還很透徹，直射過來照的人暖烘烘的。

    史雅婷雖然上的不是警官學院，可明顯做了一輩子老公安的史向陽也沒放鬆對史雅婷的管教，她直接站在陽台上，脫了黑色的羽絨服，露出裡面黃色的羊絨毛衣，披肩髮繫了馬尾，裹著緊趁的黑牛仔褲，就著水泥牆面一個大劈叉就壓上了腿，又耍了幾招軍警格鬥術也像模像樣。

    站在一邊看著的羅亦恆卻是沉靜如水，無框的窄邊眼鏡，反射著陽光遮去了眸子裡深沉的睿智，嘴角無意掛起的微笑，透露著對史雅婷的傾心。陳立琢磨著這兩個人一動一靜倒也是一對天配的鴛鴦。

    史雅婷抽了抽鼻翼笑道：「要是沒有空氣裡這股子化學藥劑的味道就完美了。」

    羅亦恆看向了雁鳴湖，天氣晴朗視線一覽無餘，對面岸邊林立的大小工廠作坊都已經偃旗息鼓，一片安寧。

    「應該能快解決了，」羅亦恆應了史雅婷一聲，又扭頭對陳立道，「昨天就聽浩然哥說，這份改造雁鳴湖的計畫都是你做的，很了不起啊，陳立，這麼多年不見，你都已經能夠參與到城市建設中，我卻還在學校讀書呢。」

    「亦恆哥，我現在可都還沒畢業呢，都只當是練練手，倒是亦恆哥你，明年就該畢業了吧，人民大學的博士研究生啊，不知道你這只真鳳凰準備落在哪棵梧桐樹上。」陳立開玩笑道。

    羅亦恆也伸展了身體，對不遠的湖面輕聲道：「商都啊，我跟著父親從這兒走出去，現在父親已經回來，我也很想幫他把這座城市發展起來。」

    陳立暗道，羅亦恆這是準備畢業後還回商都來了，或許羅榮民都早已安排好了吧。

    「陳立，這房子什麼價錢，你都還沒說呢？」史雅婷活動腰背問陳立道。

    「雅婷姐，湖濱佳苑還沒有正式提價，所以你們還能趕上最後一波。你們要是看定這套房，還是最初的價格，每平方米兩千，上下兩層二百五十三平，算個五十萬的整數，省出來的錢正好留給你們請我吃飯。」陳立笑道。

    史雅婷、羅亦桓心裡也都不糊塗，雖然湖濱佳苑還沒有正式提價，但開發商已經封盤停售就表明了一切。

    史雅婷、羅亦桓還是不想太高調了，最後選定一套不足兩百平的臨湖公寓作婚房，陳立只是笑著說史雅婷還沒進門，就學會為羅亦恆這邊精打細算了。

    他心裡也明白，兩人家勢是極優越，但都是隨了父輩盡力低調，要是換了其他領導的子女，大概還要嫌一套房不夠吧。

    羅亦恆與史雅婷也是難得放假回來，還想多陪陪他媽席明娟，看過了房子後，約好日子過來直接幫手續，依舊是周斌開車直接送他們回市政府的家屬院。

    第78章

    陳立出來看時間還早，就給他哥陳兵打去了電話。

    陳立想著他哥跟趙靈珊也是有段日子沒見面了，昨天也就沒有去當電燈泡，這會兒看時間都已經上午十點半電話，在電話卻聽得他哥陳兵剛剛睡醒的樣子，才知道他哥跟趙靈珊還在賓館裡。

    等周斌送羅亦桓、史雅婷回來，陳立拉上趙陽周斌一起，到他哥入住的賓館附近找了家飯館一起吃飯。

    席間見趙靈珊心情輕鬆起來，陳立心知他哥應該是做好決定，便問起他哥的打算。

    陳兵準備下午就回青泉去，房子的事也在電話跟他爸媽溝通好了，確定先從家裡拿首付；另外，他也要回單位盡快辦完手續，才能再到商都來，先進小姨沈建紅的公司站穩腳才說。

    趙靈珊與陳兵昨天沒有找到陳立，但又回到湖濱佳苑走了一趟，知道雁鳴湖環境改造以及房價隨時會漲起來，她怕夜長夢多，之後會有什麼變故，就想著先將定金給交了，將房子的事先確定下來，也可以讓江波、沈瑩那邊先裝修起來。

    陳立自然是完全沒有意見，但他下午與錢萬里約好要去參加土地競拍交易，就讓趙陽下午帶著他哥及趙靈珊去辦這些事。

    吃過飯陳立就跟周斌一起先回了湖濱佳苑，路上錢萬里就打來電話問他在哪，提醒他下午拍賣會這事。

    陳立趕到了湖濱佳苑門店，錢萬里就已經等在那裡等了。見陳立趕過來，就笑容滿臉的奔過來，從周斌手裡接過鑰匙，就拉陳立上了車。

    「老周這裡是越來越熱鬧了，上午他還讓我過去一起，跟方義新談進一步的合作方案，方義新還請了蔣良生、陳宏昌過去壓陣。對了，還有李夢。方義新注資了李夢的碧沙廣告，中午吃飯的時候方義新又來了個助理，是張偉任的外甥，我說你怎麼到處得罪人啊，我聽著口氣，中午這一桌對不滿的人，可真不少啊。」錢萬里一上車就對陳立說道。

    陳立聽著點頭，心中也不覺奇怪。

    這些都在意料之中，方義新跟李夢會有聯繫之前就考慮到了，他與張偉任那邊的關係也能分析的出來，現在也只是證實了而已。

    「你不是跟蔣良生、陳宏昌那票人都不對付嘛，我看你也挺開心的。」陳立開玩笑道。

    「好歹我也是錦榮地產的副董事長，他們想合作怎麼著也不能把我繞過去，對了你看看這個。」錢萬里從隨身的文件袋裡，拿出一份文件出來遞給了陳立。

    陳立接過來，看是商都市金水區土地使用權出讓公告書，後面附著詳細的土地說明。

    「鐘秀路北邊，對著國棉廠，金水區有一塊五十畝左右的閒置地塊，地理方位不錯，這次會拿出來拍賣，應該就是定向給方龍集團的。底價一千萬，要沒有競爭對手，估計方龍集團就會象徵性的提些價格，大概能控制在一千五百萬到兩千萬之內成交。可惜我們沒有資金去爭這塊地了……」錢萬里發動了汽車，往位於金水區的市國土資源局交易中心開去，也不掩對這一地塊的羨慕。

    「雁鳴湖以東的地方，恐怕就要熱鬧起來了。」陳立笑著說道，將夾在文件裡的拍賣土地略圖抽出來，看到在這塊位於鐘秀路以北、編號為j13880號土地的周邊，略圖將部分高新區，國棉廠以及雁鳴湖東岸到中原大學的區域都畫了進去，還將錦榮地產公司最新的項目規劃內容都呈現出來，雁鳴湖東岸到中原大學之間的地塊，很快就會連成一片。

    不要說錢萬里都羨慕金水區在鐘秀路北面拿出來的這塊地；稍有見識的人，都看得出這片地方很快就將被徹底做活起來。

    隨著城市發展，金水區作為商都市新的政治金融中心，已經漸有模樣。

    很多省屬機關廳局，都就已經搬遷到了這邊；商都市國土資源局，做為市屬機關廳局裡首批遷移的單位，在金水區內新建起了八層的大樓。

    市國土資源局從寶塔區整體搬遷過來已經半年時間，比之以前，新的辦公地點規劃自然是更加合理，至少做為一個省會城市政府的重要組成單位，停車場就寬敞了許多。

    錢萬里將車開進停車場，跟陳立說起老國土局那邊停車是何等的困難，他曾經為了「跑地皮」方便，還專門在老國土局門衣的賓館里長租了房間，就是想用賓館的停車場。

    雖然今天才是年假後企事業單位第一天上班，院子裡已經停了不少車子。

    雖然金水區的口風很緊，多幅地塊都是年前臨近放年假才放出通告，但看眼前的情形，聽到風聲的開發商還是不少，即便準備不足，還是要過來看看熱鬧，陳立心裡暗暗琢磨著這場拍賣會背後的形勢。

    陳立與錢萬里剛走上大樓前的台階，看到有三輛小車前後進了院子，一輛奔馳，一輛桑塔納，一輛豐田大霸王。這段時間周斌總吵吵著想添部車子，他看上的就是這款新上市的豐田大霸王，典型的商務用車，陳立忍不住停下來多看了兩眼。

    周正榮與方義新兩人從那輛奔馳車裡走下來，桑塔納下來的是已經做了方義新高級助理的劉牧楷，以及接受了方義新注資的李夢。

    李夢現在底氣也足了許多，一身淡紫色的修身風衣直到腳腕，高筒齊膝的皮靴，在下車時候從風衣前襟岔口口處，露出一截大腿。她雖然穿著黑色褲襪，可也顯得也顯得一雙豐潤大腿彈力十足，給清冷院子都添了些熱度。

    劉牧楷下車後，沒有看到陳立、錢萬里就站在大樓台階前，轉身招呼商務車所坐的幾名工作人員下車，看著都像是方龍集團的員工，身穿統一的職業西服，提著筆記本電腦，還有兩人脖子上掛著照相機，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

    「排場擺的不錯。」錢萬里略帶酸意說道。

    方義新與周正榮這時候看到錢萬里跟陳立站在一起，明顯愣了一下，倆人對視了眼，一起走了過來；李夢老遠就給陳立拋了個媚眼過來，扭著腰肢跟在後面。

    「錢總，我說你怎麼吃過飯就走也不等我們，原來是去找陳立一起過湊熱鬧來了啊。」周正榮笑說著，瞥了一眼身邊的方義新。

    「嗨，這邊有老周你壓陣捧場就夠了。我原本沒打算過來，也是剛好遇到陳立，閒著也閒著，就過來湊湊熱鬧。」錢萬里笑道。

    方義新瞥了陳立一眼，轉跟周正榮笑了起來，說道：「你說錢胖子到底在打什麼主意，跑到拍賣場，也要將個搞策劃的帶身邊，難道今天拍賣會還有什麼好策劃的？」

    方義新剛見面，就一副恨不能將陳立踩到腳底子的樣子，劉牧楷以及身後方龍集團的幾名工作人員，附合的哧笑出聲來，空氣裡頓時就瀰漫起火藥味來。

    周正榮知道陳立在羅榮民、張浩然跟前還是有一定地位的，方義新有他狂傲的資本，他卻不想太得罪人，尷尬的笑著替陳立解釋道：

    「陳經理好歹也是錦榮地產的顧問。」

    「說到這個，這是我新印出來的名片，以後還要請方總多多指教……」周斌到底是將那盒俗不可耐的名片塞給陳立的口袋，陳立這時候恨不得以一副將右臉湊過去給方義新再抽一下姿態，將名片遞過去。

    見名片上密密麻麻的印著「印象廣告策劃總監」|「新潮銳置業投資總監」、「新潮銳商業投資顧問」、「錦瀾花苑項目策劃總監」、「錦榮地產投資顧問」等等一大串花裡胡哨的頭銜，誰看了都眼花繚亂，都會覺得俗不可耐，方義新接過手，眼皮子卻禁不住抽搐了兩下。

    這名片上每一個看似俗不可耐的頭銜，都叫方義新看了心裡隱隱作痛。

    「陳經理可能就要重新印名片了。」方義新淡然瞥了陳立一眼，左手一鬆，任那名俗不可耐的名片從指尖滑落，他頭也不回的朝大樓裡走去。

    錢萬里沒想到方義新如此狂傲，臉色也是難看，周正榮尷尬的一笑，微點了下頭，也不知道是不是招呼，他也緊跟著方義新往大樓裡走去。

    劉牧楷卻是瞪了陳立一眼，卻似怕陳立看不到他眼睛裡的凶狠勁。

    陳立冷笑看著這些得志頗猖狂的傢伙走去。

    李夢卻似乎完全未必剛才氣氛的影響，貼到了陳立身邊笑道：「陳立，怎麼看到我也不打個招呼呢，不會過個年就把人家忘了啊？」

    李夢話說得曖昧，錢萬里在一邊看著呲牙而笑。

    「李總與方總是舊愛新歡，我還怕李總把我給忘了呢。」陳立不著痕跡的側過身，讓李夢趕緊跟上方義新他們。

    過去大半年，李夢不管做什麼，都要被陳立強壓一頭，心裡自然也是對陳立不爽，但發現在陳立這邊口頭上也佔不到什麼便宜，也就沒了興致，勉強笑了下就轉身進了大樓。

    錢萬里笑著說道：「我就說你怎麼這麼招人恨呢。」

    陳立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笑道：「錢總跟我在一起，只怕也要讓人恨上了。周正榮這是鐵心要抱方龍集團的大腿，當心他把你也踢出局。」

    「嘁……老子真金白銀的投入，哪那麼容易被踢出局？」錢萬里打趣道，「不過，以後我恐怕很難從周正榮那裡蹭到好茶喝了……」

    陳立點頭笑著，現在形勢已經明朗，方龍集團是確定要借與錦榮地產的合作強勢入駐商都地產。

    周正榮的榮光地產，在商都市雖然還算不上第一流的地產商，但跟錢萬里的錦苑國際，在商都也算是老資格了。

    方義新與周正榮搞在一起，藉著這場特意為方龍集團準備的拍賣會高調亮相，就是告訴商都市的同行們，方龍集團在商都政商兩界都有人。

    而周正榮願意方義新這麼親近，自然是也是看上了方龍集團的雄厚資本以及方家背後深厚的官方背景。

    這兩方利勢糾葛到一起，也算是是沆瀣一氣了。

    然而對方義新、周正榮以及李夢、劉牧楷這樣的組合，陳立卻是完全不放在眼裡，彎著腰將那張被方義新丟在台階上的名片撿起來，與錢萬里一起往五樓的交易中心去，那裡面才是今天真正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