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無雙七絕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19 13:58:5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 20108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4:11
第十卷第九章偷捕雙神
  修水。

  一條渡船上載著六個客人,船夫把自己的身子與手中的竹竿都彎成了一張弓,但渡船前進得仍是頗慢,船首坐著二個男人,其中一個滿臉虯鬚,長相凶霸,下頜上還有一顆顯眼的黑痣。而與他同行的那人則順跟多了,明眸皓齒,風度翩翩,一柄描金扇在手,不知羨煞多少金釵!

  這二人—俊—醜,卻是頗為投機,即使不說話,也是親熱地挨作一處。

  船中央是一個腰佩大刀的粗壯漢子,一雙大眼極為倔傲不馴!他身邊坐著的卻是一個極為妖媚的少婦,身材極為惹眼,更兼美目含春,活生生是一個迷人不賠命的俏娘們。看樣子她好像是粗壯漢子的女人,但她的—雙媚眼卻總是向船頭的俊少年瞟去,讓她氣惱的是那英俊少年偏偏無動於衷,不由恨得她牙直癢癢。

  坐在後頭的一個腳夫模樣的人,另一個則像是個書塾的先生,臉上蠟黃,讓入懷疑他是否身體欠安,兩個人都不愛說話,從上船起就未出一言,都是眼觀鼻,鼻觀心。

  似乎漂亮的女人總是最耐不住寂寞的,只見妖媚少婦首先打破了沉靜,抓著那粗壯漢子的胳膊道:“大哥,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放著好端端的鏢局鏢頭不做,而要回鄉下老家!

  當年你是對我是怎麼說的?說要讓我做世間最幸福的女人,現在倒好,你要把我帶到鄉下去,去看雞爭米狗打架麼?”

  粗壯大漢心情大概不怎麼好,粗聲道:“你們女人知道什麼?”

  妖媚女人不依了,點頭他的鼻子道:“好哇,俞青!你敢這般對我說話?看我不順眼了是不是?老娘還不稀罕你呢!只要我一招手,身後就有一長串的男人跟著!”

  她也真夠厲害,把這樣的話也大聲說了。

  名為俞青的大漢看樣子是個軟骨頭,只聽他的口氣一下子就柔了很多:“阿玲,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嗎?可我不回老家,還等著恨天來殺我不成?”

  妖媚少婦不屑地道:“一個恨天就把你嚇成這副模樣了麼?難道他長了三頭六臂不成?”

  俞青道:“恨天在五天之內殺了二十六大鏢局中的四個鏢頭,與長了三頭六臂有什麼不同?”說到這兒時,他臉上的倔傲之氣全然無影無踪了,臉色有些蒼白,整個人就像小了一圈似的。

  船首的俊美少年忽道:“這般兇殘之人,難道官府也不抓他?”

  妖艷少婦見俊少年突然搭訕,心中大喜,略略笑道:“這位小兄弟真有意思,像恨天這樣的人又豈是官府上的人所能夠抓到的?就算有一百多捕快,還不夠他呵一口氣!看來小兄弟你一定不是江湖中人了?”

  俊少年道:“誰說我不是?我可是跟著江南姜家武館的李教頭學過幾下子的。”

  妖艷少婦忍不住笑彎了腰,半晌方直起腰來,向俊少年飛了一個媚眼,笑道:“原來是江南……江南李教頭之高徒,失敬了。”說到這兒忍不住又笑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書塾模樣的人忽然開口道:“都說女人頭髮長見識短,看來不假。”

  這船上只有一個女人,自然是將矛頭對準那妖艷少婦了!

  妖艷少婦神色大變,她跳將起來,指著書塾模樣的人尖叫道:“酸夫子,有膽你把話往明里說!老娘我眼裡可是揉不得沙子!”

  這麼一陣尖叫。令她美豔的形像大打折扣!

  “酸夫子”哼了一聲,又復歸於沉默!

  少婦用腳尖踢了他男人一下,道:“俞青!你沒看到有人在欺侮你的女人嗎?你還算不算男人?”

  俞青突然吼道:“你給我住嘴!”少婦從未見過她男人如此對她,不由一愕,然後便又打又捶,號陶大哭,船身也被她折騰得一搖一晃的!

  俞青反手一巴掌扇將過去,便將他的女人扇倒在船上了,也不去管她,任她哭得死去活來,卻轉身對“酸夫子”一抱拳,道:“女人不識大體,請朋友切莫見怪。”

  語氣甚是恭敬!

  俞青外表粗獷,其實極有心計,要不然怎麼如此年輕便成了二十六大鏢局的一位鏢頭?

  走鏢的人最講究江湖經驗,身為鏢頭的俞青,自然極富江湖經驗了,“酸夫子”一開口說話,他便已感到此人來頭不小,不是可以隨便得罪的人!

  “酸夫子”隨隨便便地點了點頭,並未應答。

  俞青的禮數卻極未少,說了聲:“多謝。”這才重新坐下。

  船老大剛鬆了一口氣,卻又聽得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別以為仗著吃官飯的就可以隨便嚇唬人!”

  船老大一驚,一時不明白這是誰的聲音,當他發現是腳夫模樣的人在說話時,著實嚇了一大跳!心中不由暗道:“怎麼今天這趟載的全是一些怪人?這船上又何嘗有什麼官府中人?”

  卻聽得“酸夫子”哈哈一笑,道:“朋友好眼力!”

  這下,吃驚的就不僅是船老大了,除了“腳夫”之外,所有的人全瞪大了眼睛!連妖媚婦人也忘記了哭泣,吃驚地望著“酸夫子”!

  聽他的口氣,倒好像是承認了他就是官府中人,可他這樣一副病容兮兮的模樣,橫看豎看也不會像是官府中人呀!

  “腳夫”道:“如果連天下第一神捕聶血煙也認不出來,那我還不早己死定了?”

  這話更讓眾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難道這“酸夫子”會是什麼天下第一神捕?這太不可思議了!

  就算他是,那為何“腳夫”要說如果連他也認不出來自己就會“死定了”,難到認不出他的人都會死嗎?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酸夫子”一笑,道:“其實我還有些不敢肯定,現在我聽你這麼一說,便己斷定你就是'命不偷'文不弱了!”

  眾人不覺驚愕至極!聽說過聶血煙的人很少,但聽說過“命不偷”文不弱的人卻太多了!

  聶血煙是天下第一神捕,一般人並不會留意他這種身份的。而文不弱則不同,他是天下第一神偷!你如果子想失去某件心愛的東西,就必須多多少少地註意一下他,傳說'命不偷'什麼都榆,就是不偷命。

  也有人說,文不弱的偷常常是為了救人之命!

  無論傳說中的可信程度如何,總之他仍是偷竊之人,只不過已成了“神”,不是一般的偷竊者而已。

  如今,天下第一神捕居然與天下第一神偷擠在同一條船上了!這世界究竟是太大了還是大小了?

  眾人傻傻地看著這本應該是死敵的一對人,不明白他們兩人怎麼還不動手。

  卻聽得文不弱道:“你為什麼不抓我?”問得很絕。

  聶血煙道:“我抓不抓你都已經是天下第一神捕了,又何必多費手腳?而且假如我動了手卻抓不住,那我第一神捕的名號豈不是保不住? ”

  回答得更絕!

  文不弱道:“定還有別的原因。”

  聶血煙道:“不錯。還有一個原因是與那些傳說有關。傳說中你的偷常常是為了救命,我曾暗中調查過,的確如此。在我看來,好像是你代替我做了我想做卻不能做的事,我又怎麼會抓你?”

  真是有點“官匪一家”的意思了!

  文不弱的目光變亮了,他大聲道:“好,從此我就繼續做你想做卻不能做的事,而你則永遠抓不到我!”

  聶血煙也大聲道:“好,我永遠也抓不到你!”

  兩人竟顯得極為默契,同時朗聲大笑!

  這時,他們的平庸之氣已蕩然無存!無論是做捕頭,還是做小偷,能做到被尊為神的這份上,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笑罷,文不弱道:“你曾暗中查過我,我卻是正在暗中查你呢!”

  竊賊查捕快,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聶血煙道:“不知你查到了什麼?”

  文不弱道:“班門弄斧了。我只探知出你目前正在查著一件大事,一件大到關係天下蒼生安危的事!”

  聶血煙嘆了一口氣,道:“我發現如果你不做神偷改做捕快,一定會超過我。”

  文不弱道:“別誇我了。這船上可真是藏龍臥虎之地!”

  聶血煙笑道:“你是指那一對少年男女?''船老丈覺得自己都快要傻了,冒出一對神捕、神偷在這船上談笑風生已讓他吃驚不己,現在卻又聽他們說什麼”少年男女“。這船上何嘗有什麼少年男女?

  此時俊少年的臉突然紅了。

  船終於靠岸了,船者大覺得只怕自己這一輩子也忘不了今天拉的幾位客人了。

  俊少年與他的同伴搶先上岸了,然後是俞青與那艷婦,最後是聶血煙與文不弱——如果他們真的是聶血煙、文不弱的話。

  天下第一神捕與天下第一神偷競並肩而行,向西北方向而去 看上去似乎甚為投機!

  此所謂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了。

  俞青與他的女人正要離開渡口,俊少年忽然搶上一步,施了一禮,向俞青問道:“這位兄台,在下有一位表叔也是鏢局中的鏢頭,在船上聽兄台這麼一說,在下很為表叔擔心,所以想冒昧一問,恨天為何專殺鏢頭?是不是凡是鏢頭他都殺?如果真是如此,我便要去鏢局裡讓表叔來我們這邊暫避一陣子。”

  俞青對這個俊少年沒有什麼好感,因為他自己的女人見到對方時便有些失魂落魄了,當下他沒好氣地道:“你以為針眼大的鏢局鏢頭恨天也會殺?人家殺的是大鏢頭!”

  聽他的口氣,倒好像能被恨天所殺,是一件了不得的榮譽,尋常人盼都盼不來。

  俊少年眼球子一轉,道:“我表叔是'飛鷹'鏢局的鏢頭,不知夠不夠資格讓恨天所殺?”

  俞青神色一動,道:“是嚴萬嚴鏢頭嗎? ”

  俊少年點頭道:“不錯。”

  俞青看了看俊少年,道:“嚴鏢頭是二十六鏢局鏢頭之一,自然是夠格的。”頓一頓,又道:“如果你想見他的話,請儘早去吧。”

  俊少年不解地道:“為什麼?”

  俞青道:“因為恨天下一個要殺的就是他,定在明晚子時。”頓了一頓,他又幽幽地道:

  “嚴萬之後,便該是我了,四天之後的寅時。”

  俊少年與他的同伴是同時一震!一直未曾開口、長相凶霸的虯鬚漢子失聲道:“俞鏢頭怎麼連恨天殺人的時間也知道?”

  竟是寧勿缺的聲音!

  那麼他的同伴——俊少年顯然是丁凡韻易容而成的了!

  俞青眼中閃過了一種古怪的神色。他道:“恨天殺了第一個鏢頭的時候,便已在兇殺現場留下字條,南北二十六鏢局中除了早已死了的元曲之外,其他人的名字全被他依序寫了下來,之後,他就按名單上的順序挨個兒下毒手!”

  他的額頭青筋直暴,恨恨地接著道:“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一個殺人魔鬼!”

  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絕望之色:“可他的武功太高了,我們根本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說到這兒,他苦笑了一聲,轉身對他的女人道:“阿玲,我們走吧,就算仍是逃不了一劫,臨死前看看家中年邁的雙親也好!”

  言語中有說不了的蕭瑟!

  易容後的寧勿缺與丁凡韻默默地註視著俞青他們遠去的背影,心中頗有感慨。

  寧勿缺自語道:“恨天……恨天?他為什麼要將二十六鏢局的鏢頭全殺了呢?難道他與二十六鏢局全都有刻骨仇恨嗎?但這與常理不符啊!”

  惟一可以解釋的就是與他有仇的是作為一個合併後的整體!

  即使如此,按理他也應是向總鏢頭尋仇才是!

  不錯,恨天在風雨樓曾挾製過總鏢頭蕭全,但他並沒有親手殺了蕭全。他挾制蕭全的目的是為了知道是什麼入控制了南北二十六鏢局,從當時情景來看,蕭全已準備說出真相——

  這也就說明南北二十六鏢局的確被人在幕後控制了!

  但蕭全突然被來自地下的一劍所殺!

  想到這兒,寧勿缺皺了皺眉頭,暗忖:“殺死蕭全的人自然是為了滅口,但他為什麼能夠從地下攻出致命的一劍?惟一的可能就是他對風雨樓的情況極為熟悉,知道風雨樓地下有這個一條坑道!”

  寧勿缺心中一動:怎麼疑點又一次落在了風雨樓?難道這僅僅是巧合?看樣子,風雨樓也許真的有重大的隱秘!

  恨天挾制蕭全,是為了查出其幕後之入,那麼他殺二十六鏢局的人,是不是也是為了查出幕後之人?

  寧勿缺立即肯定了自己的這種推斷,恨天所用的方法便叫打哭了孩子引出娘!他一定是要殺得幕後主使人沉不住氣!從而迫使其出頭露面,與之對抗。

  恨天曾說是為了一件天大的冤案,且他又斷了右臂……

  寧勿缺心頭一震,脫口道:“難道恨天是她?”

  丁凡韻驚道:“恨天是誰?”

  寧勿缺苦思冥想:“恨天怎麼會是她?外貌不像,武功也不對……可為什麼我總覺得恨天一定是她!”

  他思索了一陣子,方緩緩地道:“我在想恨天會不會是封楚楚?”丁凡韻與寧勿缺離島已有二十來天了,他們兩人形影不離,心心相印,丁凡韻自然聽寧勿缺說起過關於他出道江湖以來所發生的事,所以也知道封楚楚是誰,丁凡韻驚詫地道:“怎麼會是她?”寧勿缺道:

  “是不太像。但我一想到十幾年前封家的二十一口人全遭毒手的事,我就不由自主地把恨天與封楚楚聯繫在一起了。”

  他感慨地接著道:“似乎所有的東西都已成了一團亂麻,江湖秩序更是如此。若不是親見,誰會相信捕快與小偷也會走在一起呢?”

  丁凡韻遭:“其實文不弱應該算是一個以特殊方式行俠之人,因為他總是與為惡者過不去。從這一點來看 ,他與聶血煙是一致的,都是揚善懲惡之人。卻不知又是什麼大案把天下第一神捕聶血煙也驚動了。

  據說聶血煙甚至有必要時候互接調動各地兵力的權力,其職權已遠遠超越了一個捕快的範圍,文不弱說他是為了一件關係天下蒼生安危的大事而來,想必不是虛妄之言!卻不是到底是為了什麼大事! “

  寧勿缺聽罷,低頭沉默片刻,道:“走,我們改道去找'飛鷹'鏢局嚴萬。”

  丁凡韻擔憂地道:“恨天下一個要殺的人就是嚴萬,你這時去'飛鷹'鏢局豈不是很危險?”

  寧勿缺道:“正因為危險我才去,風浪大了才能將藏在下面的魚蝦捲起來對不對?”

  見丁凡韻仍是猶豫,寧勿缺又道:“再說在查探二十六鏢局幕後之人這一點上,我與恨天的方向是一致的,就衝著這一點,他也未必會與我為敵。嚴萬與我也算有一面之交,若是能讓恨天改換一種查找方式救下 嚴萬,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

  日落西山時,廬州城三大最富麗堂皇的宅第之一:飛鷹鏢局。

  寬敞的院內人頭攢動,院子東頭七八個木匠揮汗如雨,木屑在他們的斧子、鋸子下四處亂飛,兩頭卻臨時搭起了一個大平台,幾個老裁縫在忙碌著。

  院子中央挑起幾盞死氣風燈,看樣子這些木匠、裁縫是要挑燈夜戰了。

  一聲乾咳,從正堂內慢慢地走出一個人來,正是飛鷹鏢局的鏢頭嚴萬。乍一看,嚴萬與平時沒什麼兩樣,可再稍微仔細一看時,就會發現他的眼有點凹陷了,下巴也尖了一些,臉色有點黃,整個人好像也比平時小了一圈。

  不過他的腰卻仍是挺得很直。

  一個比他矮了半個頭的中年人走在他邊上,但要慢上半步,中年人面目清朗,皮膚白淨,但不知為何卻略略禿了頂,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中年人對嚴萬道:“大哥,你就不與嫂夫人再多說幾句嗎?”

  嚴萬淡淡地道:“有什麼好說的?該說的全說了,就盼她能夠平平安安回到娘家,以後飛鷹鏢局就全交給你了。”

  中年人不安地道:“我葉興怎堪擔此大任?再說大哥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的!”

  嚴萬竟笑了笑,道:“爛柯山一役,我已經死裡逃生一次了,算是白撿了一條命,又怎敢指望這次再有如此好運?你跟隨我這麼多年,我對你還不了解麼?把這飛鷹鏢局祖傳基業交給你,我是最放心的了。”

  頓了一頓,又道:“記著我的話,恨天到來時,你們誰也不准出手,全都給我老老實實地呆著!恨天的武功已高到不可思議之境,再多的人出手,也是徒增傷亡而已。”

  葉興低聲道:“我記下了。”頓了一頓,又道:“我不明白飛鷹鏢局從未與他結過怨仇,他為何要與大哥你過不去?”

  嚴萬嘆了一口氣,道:“自從南北二十六大鏢局莫名其妙地並作一處之後,各鏢局便已呈衰敗之勢。恨天的出現,大概是此事的一個終結吧!”

  他忽然話鋒一轉,道:“我讓人請來的漆匠還沒來嗎?”

  葉興看了看他,避開他的目光,道:“小李莊離此有十幾里路,李老漆只怕還在路上吧?”

  嚴萬點了點頭,道:“走,一起去看看我的壽材準備得如何了?”

  原來這些木匠正在為他趕製棺木!為一個大活人連夜趕製棺木,該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只怕外入水遠也無法體會得到!

  嚴萬走至木料堆中,彎下腰來,用手指敲了敲木料,道:“還是比較乾的好,我這人就是怕濕。”又伸出二個指頭量了量一塊木板的厚度,對一個老木匠道:“倒還是挺厚的。

  老師傅,可千萬別用鐵釘,要用鉚釘!”

  棺木中用鐵釘在百姓眼中是最忌憚的事。

  老木匠道:“我知道,嚴大俠放心好了。”

  嚴萬點點頭,又向裁縫那邊走去,不用說,這兒是在為他趕製壽衣。

  嚴萬道:“做得寬鬆一點,袍袖要小。”

  葉興亦步亦趨跟在他的後面,看著他細心地叮囑工匠,心中升起一種同情之意,他不能完全體會到嚴萬此時的心情,但卻可以想像一二。

  等待死亡的滋味,總是不太好受的。

  院門外響起了腳步聲,眾人目光齊齊投向那邊。

  走進來的是兩個人,一個凶霸強悍,一個俊秀瀟灑,他們徑直向嚴萬走來。木匠的劈木聲與裁縫師傅的裁剪聲同時止住了,喧鬧的院子一下子靜了下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4:12
第十卷第十章以智存世
  嚴萬驚訝地望著這兩個不速之客。這幾天,一向門庭若鬧市的“飛鷹鏢局”已不再有客人來了,這自然是因為恨天的緣故——沒有人會傻到自尋麻煩的地步。

  於是,嚴萬道:“兩位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那凶霸強悍的男子大咧咧一笑,道:“沒走錯,我找的就是你嚴鏢頭。”

  嚴萬又將兩位來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實在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見過他們。可看樣子他們對自己卻是認識的,嚴萬疑惑地道:“二位是……”

  模樣凶霸的那人上前一步,詭秘一笑,道:“連老朋友也不認識了?爛柯山振陽鏢局衢州分局那一夜,我可沒少聽你發牢騷!”

  嚴萬先是一愣,然後又驚又喜地看著對方,聲音有些發顫地道:“你……你是寧少俠? ”

  凶悍強霸之人點了點頭,笑道:“為何不請我小坐?”

  嚴萬遲疑了一下,不解道:“寧少俠,難道你沒有聽說恨天之事?”

  寧勿缺道:“當然聽說過了。”

  嚴萬奇怪地道:“我嚴某已是大難臨頭,許多人避之唯恐不及,寧少俠為何……為何反倒大駕光臨?”

  寧勿缺微微一笑:“興之所至,哪管他什麼恨天恨地?”

  嚴萬的眼睛變亮了,有些驚喜地道:“二位快快請進!”復又對葉興道:“葉兄弟,讓人招待客人! ”

  葉興趕緊去張羅了,他心中有些為嚴萬高興,在這樣的時候 沒有比來個客人更能安慰嚴萬了。

  賓主方在大堂坐下,嚴萬便有些迫不急待地問道:“寧少俠,九幽宮一戰之後,江湖中便沒了你的音訊,有人說你獨自一人留在島上了,現在看來,這種說法是不可信了。”

  寧勿缺道:“不,在下的確曾一人留在島上,只是有人不想讓我安安心心地靜上片刻,所以我只好又離開了。”

  嚴萬壓低聲音道:“江湖傳聞你的武功已不復存在了,大概不是真的吧?”

  寧勿缺反問道:“你說呢?”

  嚴萬道:“先前我還有點拿不准,可現在你到我這兒來,我便可以斷言這一定是你的一個計策。”

  “為什麼?”寧勿缺饒有興趣地問道。

  嚴萬道:“如今江湖中誰不知道恨天之可怕?先前無雙前輩。房大俠還可與他一戰,可他們都已遭了毒手,武林中能與他匹敵的人已是少之又少了,而寧少俠你便是其中之一,如果你的武功真的不存在了,那麼你又怎會冒險來此?”

  他對自己的推斷很有信心,所以他覺得自己已有生存下來的希望了。寧勿缺既然來了這個地方,自然不是來看熱鬧的。

  寧勿缺輕輕地呷了一口茶,道:“可惜這個說法是真的。”

  “咣”的一聲,嚴萬手中的茶杯蓋一個沒拿穩,掉在了桌上,幸好沒有打碎。只見他驚駭地道:“真的?”

  寧勿缺點了點頭。

  嚴萬沉默了,他有些失望,同時也有些不明白:既然寧勿缺已被廢了武功,那他為何要冒險來此?再說他與自己其實根本算不上有什麼交情。

  半響,他方誠懇地道:“寧少俠,如果你所說的是真話,那麼我想你還是別在這兒逗留太久了,這樣很危險的。”

  寧勿缺笑道:“嚴鏢頭下逐客令了麼?”

  嚴萬強笑道:“寧少俠取笑了,若是平時,我請還怕請不到寧少俠呢。可今天實在有些特殊,恨天在今夜子時便會找我——唉,我不願讓無辜者牽扯進去。”

  寧勿缺道:“你知道恨天為什麼要對付你們下毒手嗎?”

  嚴萬恨恨地道:“不知道!——也正因為不知道,我才覺死得冤!我與他無怨無仇,他為什麼要趕盡殺絕?他根本就是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寧勿缺道:“你不知道我卻知道。”

  嚴萬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好像寧勿缺的臉上一下子長了兩朵花似的,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寧勿缺道:“他連續殺人只不過是為了引出操縱沙千里、皮半痕、蕭全他們這幾人的幕後主使人。這人控制二十六鏢局自然有他的目的,而恨天連殺二十六鏢局的鏢頭,便會亂了二十六大鏢局的局面,最終這個幕後主使人會沉不住氣,親自出來對付恨天——這正是恨天所要達到的目的!”

  嚴萬聽得直發怔,半響,方委屈地道:“我也想知道是哪個王八羔子操縱了這件事啊,說起來,我們二十六大鏢局全是這件事的受害者,恨天怎能如此對待我們呢?”

  寧勿缺嘆道:“這恨天行事的確狠毒,似乎為了達到目的,根本就不把他人的性命當作一回事。”

  他忽然壓低聲音道: “我倒有個方法,或許可以將事情緩一緩。”

  ※※※

  夜越來越深。

  鏢局裡的其他人在葉興的勸說下,都已各自回到房中去了。當然,這樣的一個不尋常之夜,他們不可能安心睡去。

  外面的木匠。裁縫師傅也相繼完工了。葉興給了他們雙倍的工錢後,他們也告辭而去了。

  當葉興正要關上院門時,院外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葉興猛地一驚,心中第一個冒上來的念頭便是:恨天來了!

  卻聽得那人道:“真是抱歉得很,我的小兒子鬧肚子了,所以我只好請了郎中才趕來!”

  話顯得很唐突。

  邊說邊往院內走,外面太黑,也看不清是誰。

  葉興疑惑地道:“你是……”

  那人已跨進院子了,粗聲大氣地道:“我是李老漆啊!”

  葉興恍然道:“原來是李師傅!”回頭對大堂內的嚴萬道:“大哥,李老師傅來了,是不是就讓他開工?”

  李老漆也道:“我可是連傢伙也帶來了。”他的背上的確背了個大簍子,裝滿了刷子、油漆之類的東西。

  嚴萬的聲音傳了出來:“李師傅,現在太遲了,你兒子身體又不適,我看今天就不用乾活了,你先回去照料你的兒子,工錢我照付,你看如何?”

  葉興轉身道:“李師父,你看……”

  李老漆把背上的簍子往地上一放,道:“不礙事,小傢伙哪能沒有個三災二病的?郎中也看過了,且已餵了藥,大概沒事了。再說乾完這活兒也要不了多少時間。”

  邊說他已邊往外拿工具了。

  葉興有些為難了,他明白嚴萬的意思,嚴萬是擔心若李老漆不能在恨天來之前幹完的話,到時候恨天來了怕連累了他。

  這時,又響起了嚴萬的聲音:“既然如此,就依李師傅的意思吧。”

  葉興便對李老漆道:“那便辛苦李師傅了,若是一個時辰之內還不能完工,你便先去廂房裡歇上一宿,明日再接著幹,你看如何?”

  李老漆隨口應道:“行啊。”

  一個時辰之後,便是子時了。

  ※※※

  大堂之上,寧勿缺、丁凡韻、嚴萬、葉興四人圍桌而坐,都是一言不發,神色凝重。

  此時,離子時僅剩一刻鐘了,李老漆還在忙碌著,院子裡都瀰漫著油漆的味道。

  葉興想了想,又跑到院子中,對李老漆道:“李師傅,夜已深了,你還是先去歇息吧。”

  李老漆抹了一把汗,道:“不急,上完最後一道漆,便完事了。要不然等到明天,這前面的四道漆就算是白刷了。”

  葉興道:“事兒耽誤了可以重新再來,工錢我們可以多加幾倍。”

  李老漆雙眼一瞪,道:“那可不行!如果不連著上好五道漆,明天準得暴漆,要是這事傳了出去,說我李老漆學藝不精,竟會暴漆,那我以後還怎麼吃這碗飯?我可是指望它養家糊口的啊。”

  葉興還待再說什麼,李老漆已繞到那一頭去了。

  無奈,葉興只好重新回到大堂,心道:“我也算是盡到了心,就看你運氣如何了,但願恨天不會殘狠到連一個老漆匠也不放過吧。”

  不過聽說前面四次恨天倒沒有連累他人,除非有人去攔阻他出手。

  越來越接近日子時,連寧勿缺與丁凡韻也開始有些緊張了。

  “咣——咣——咣!”

  終於響起了報更聲:“子時已到!”

  葉興霍然起身,然後又慢慢地坐了下來。

  似乎有一陣輕微的風刮過,大堂內的燭光暗了暗,待到燭光重新亮起的時候,大堂內已多了一個人,一個蒙著面的黑衣人!

  好詭異的身法!

  嚴萬覺得自己的手盡有些發涼,背上又在“嗖嗖”地冒汗了,他強自定神,道:“閣下便是要取我性命的恨天?”

  蒙面人緩緩地點了點頭,看了看寧勿缺、丁凡韻、葉興三人,以一種極其嘶啞難聽的聲音道:“嚴萬,沒想到在這種時候還有三個人陪著你!你應該高興才是!前面的幾個人臨死時可都是孤身一人,其他人全如鳥獸般散了。”

  寧勿缺開口道:“我們沒有逃走不是因為我們不怕走,而是因為我們很想與你合作,而且我能斷言你一定會同意這樣的合作。”

  蒙面人的目光一閃,看了看寧勿缺,冷聲道:“我們之間有什麼可以合作的?”

  寧勿缺道:“有,因為我們都想找一個人。”頓了一頓,他又道:“找一個幕後人。”

  恨天眼中精光暴閃,沉聲道:“你是什麼人?”

  突然眼中閃過凌厲的殺機:“我明白了,我的目的終於達到,你總算沉不住氣了吧!”

  他已把寧勿缺當作了二十六大鏢局的幕後指使人了。

  寧勿缺一驚,他沒想到事情會突然向這個方向發展!

  正不知如何應付之際,忽聽得院子裡有人道:“好了。”

  這話來得太突然了,所有的人全不由自土地霍然回首!

  李老漆在院子裡滿意地笑道:“五遍漆全刷完了,你們也該倒下了。”

  倒下?什麼意思?

  還沒等五人回過神來,他們在大堂內便如五根朽木一般幾乎不分先後地向各個方向倒去!

  也就是在這時,大院外響起了馬車轆轆之聲。少頃,一輛馬車徑直穿過院門,駛進院子裡,車子後面的車廂用黑幔布罩著。

  駕車者赫然是昨日寧勿缺等六人乘坐渡船時,那個在船尾以腳夫打扮的文不弱!

  倒在大堂內的五個人被文不弱、李老漆抱進了車廂內,馬車掉了個頭,便揚長而去!

  沒有任何人出來攔阻,也許鏢局裡的人也與恨天、丁凡韻、寧勿缺他們一樣倒下了。即使沒有倒下,嚴萬卻已有言在先,無論院子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許他們出來,以免被恨天所傷,所以他們只有眼看著馬車自由出入。

  車聲轆轆,漸漸地於夜幕之中。

  ※※※

  異香撲鼻,寧勿缺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然後便清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張大得不像床而像北方之炕的硬床上,身邊有丁凡韻,恨天、嚴萬,葉興四人並排躺著。

  便聽得又響起一連串的噴嚏聲,他們四人也依次醒了過來,先是張目四顧,然後不約而同地霍然坐起!

  他們看到了坐在高高的木椅上的李老漆,翹著二郎腿,有滋有味地吸著一桿旱煙。

  恨天眼中殺機一閃,暗提真力,赫然發現自己體內的真力如同入眠了般懶洋洋的根本無法提運!這一驚非同小可,恨天咬牙喝道:“老傢伙,你做了什麼手腳?”

  李老漆“吧噠吧噠”用力吸了兩口旱煙,方笑道:“我沒審問你們,你倒先問起我來了,你連殺四人,已是死罪一條,如今你的腦袋還長在你的頭上,你該慶幸才是!”

  嚴萬一聽不由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看樣子此人應該不是惡人,但願他能徹底制住恨天才好。”

  此時,他也發覺自己體內的真力渙散無力,恐怕能提起的功力只有平日的二成。

  李老漆把旱煙頭在鞋幫上磕了磕,道:“你們放心,半個時辰之後,你們便會恢復如常了。”

  恨天冷聲道:“那麼我勸你在這半個時辰之內把我殺了,否則,半個時辰之後,我一定會殺了你!”

  李老漆道:“不急不急、說不定我們還是會成為志同道合的合作人呢。”

  恨天“哼”了一聲。

  李老漆從高高的木凳上一躍而下,把煙桿往腰間一插,望著恨天道:“我知道你想找控制南北二十六鏢局的幕後主使人,寧勿缺也是如此……”

  恨天失聲道:“寧勿缺?”他顯得極其的震驚,以至於連臉上的黑紗都已輕輕顫動了!

  李老漆指了指易容過的寧勿缺道:“他就是寧勿缺。”

  寧勿缺心中的驚訝不在恨天之下!他驚愕地看著李老漆,暗中猜測對方到底是什麼來頭——自然,他絕對不是真正的李老漆。

  恨天向寧勿缺看了一眼,然後目光立即移開了。

  李老漆背著手踱了幾步,道:“湊巧的是我也想找出南北二十六鏢局的幕後操縱者,所以便將諸位請了過來,共謀大計。我知道諸位都不太容易請動,只好出此下策了。”

  他笑了笑,望著寧勿缺道:“我知道你百毒不侵,幸好我用的不是毒而是迷藥,據我所知,這種迷藥整個天下也只有四份,其中有兩份在高麗國王那兒,一份在當今皇上那兒,還有一份已被我用了。此藥由五部分組成,缺了任何一種成份,都不能發揮效力,我每在棺木上刷一道漆,便等於加了一種成份,當恨天一出現,我便刷上了第五道漆!恨天,你太自負了,而其他人又將注意力集中在恨天身上,所以沒有留意到隱在重重的油漆味後面的迷藥。”

  恨天冷聲道:“我憑什麼信任你?我無須與任何人聯手,也可以找出幕後之人! ”

  李老漆道:“錯!以你這種方法,根本引不出幕後之 ,他所在意的是如何擁有二十六鏢局的力量,而不是各局鏢頭,哪怕你將所有鏢頭殺盡了,他也不會出現的,甚至這可能正中他的下懷,因為他可以藉機在各鏢局中培植自己的力量。要不然,為何已有四個鏢頭被殺,他卻仍未設法保護嚴鏢頭?”

  他又重新在那高高的木凳上坐了下來。

  寧勿缺忽道:“如果沒猜錯的話,我們好像已見過面了。”

  李老漆模棱兩可地道:“是嗎?'寧勿缺肯定地道:“就是在昨天船上。你便是聶血煙!

  “

  李老漆大笑道:“寧少俠的眼力還不錯!”

  寧勿缺道:“你能夠擁有隻有當今皇上與高麗王國才有的東西,顯然應該是官府中人。

  而昨天天下第一神捕在那條船上出現絕對不是巧合,而是因為船上有一個他感興趣的人,現在看來,此人便是俞青,因為俞青與嚴鏢頭一樣,都是恨天要下手的對象!”

  恨天忽然冷哼一聲:“什麼神捕!不知有多少犯了滔天大罪之人,還不是依然逍遙法外?

  官府中人只能嚇唬嚇唬老百姓!”

  扮作李老漆的聶血煙沉聲道:“你所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你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因為你也一樣視人命如草芥!如今我是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你別以為仗著武功高強便可以隨心所欲!現在我要殺你,你根本就沒有反抗的餘地!”

  恨天冷笑道:“仗詭計得手,有什麼值得炫耀?如果你敢在半個時辰內不殺我,我就服了你!”

  聶血煙喝道:“殺人償命乃天經地義之事,你是不講仁義在先,我不論用什麼方法抓你都算不得有失磊落!我們官府中雖然有陰暗的一面,但一樣有許多人與我一樣,是從不信邪的!恨天,如果不是看在你尚可以戴罪立功的份上,你早就已經人頭落地了!”

  一番話說得正氣凜然,他顯然也沒有了一個工匠的那種畏縮畏尾之氣了。他那神聖而不可侵犯的眼神,讓人感覺到他已不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人,而是代表了一種社會力量!

  連恨天都不由一愣!

  聶血煙沉聲接著道:“不錯,我們不能保證每一個陰謀家都能被我們揭穿,不能保證每一個惡人都會受到懲治,但我們一直在努力!目前,我所查的就是十幾年前發生於山西境內的一樁鏢車被劫之案!十幾年來,我一直沒有放棄努力,如今事情終於有了眉目!”

  恨天的身子突然微微一顫,寧勿缺看在眼裡,心中若有所思。

  嚴萬插話道:“莫非就是洪遠鏢局三十萬兩黃金被劫之案?”他是鏢局中人,對此事自然很了解。

  恨天的臉雖然蒙著,但他的眼神告訴別人,他對此事很關注。

  聶血煙點頭道:“不錯。按我們官府中不成文的規矩,對這一類鏢車被劫之案,我們一向不會認真去調查,因為你們江湖中人的事複雜難測,我們官府陷了進去也許是吃力不討好!

  但這一次不同,因為在這個劫案中受損的不僅是洪遠鏢局,還有當時的兵部侍郎封疏影!”

  寧勿缺向恨天暗暗掃了一眼,只見恨天如同鐵鑄的一般一動也不動,誰也不知道此時他在想些什麼。

  聶血煙繼續道:“當時,封疏影一家二十一口人命一個不剩全被殺害,這與一般的劫案顯然不同!封疏影供職兵部,文才武略,他所轄範圍內無一人能出其右,如此年輕有為之人,自然會受到皇上的器重,所以皇上早已有意晉升封疏影為兵部尚書,一旦封疏影成了兵部尚書,必會將兵部治理得井井有條!對於這一點,你們說誰會暗自忌恨呢?”

  丁凡韻忍不住道:“此乃國民之幸,還有誰會忌恨?”

  恨天不易察覺地掃了她一眼。

  嚴萬道:“也許,是原來的兵部尚書吧?”

  聶血煙道:“不對,此時的兵部尚書可謂是封疏影的恩師,他年事已高,退身讓賢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頓了一頓,他沉聲接著道:“若兵部力量強大了,那鎮守邊疆的力量自然強大了。而且封疏影乃吳越爭霸時名將之後,據查他們封家祖傳著一把劍,名為'屬縷',以此劍可以進入一個神秘墓穴,而這墓穴中藏著極其有用之物!”

  葉興忍不住道:“是財寶嗎?”

  聶血煙道:“有財寶,但有一樣東西比這財寶更有用!”

  他看了看眾人一眼,道:“諸位有沒有聽說過吳越爭霸之事?我且給你們說一說。

  “吳王夫差使越王勾踐臣服之後,勾踐立志復仇,臥薪嘗膽,精勤治國,最後以三千越軍一雪前恥!這其中有二個重要謀士對勾踐起了很大的幫助作用。一個是文種,一個是范蠢!

  後人對文種的評價是'三術亡吳',意即是越王勾踐只用了文種的三條計策,便使吳國滅亡了,而文種心中本是共有七計!”

  數人同時失聲道:“七計?”

  聶血煙道:“正是。當年勾踐亡吳之後,對文種說:'子有七術,寡人行其三,而吳已破。尚有四術,安所用之?'文種應道:'君不知所用。'這時,越王勾踐便道:'願以四術為我謀吳亡前於地下乎?'這分明是要逼死文種!可憐文種一代奇士忠心為主,最後落得如此下場!真所謂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

  說到這兒,他已是一臉肅然,寧勿缺心想:“他也是食祿之人,說到前人這等事,難免會想到自己身在官場之 不由己,無怪乎會黯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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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第一章絕世奇謀
  聶血煙又道:“勾踐以為逼死文種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威脅他的王位了,他卻不知道文種以前聽得范蠡之勸後,雖然沒有立即離開勾踐,卻也對勾踐防了一手,暗中將自己生平七種絕世奇謀傳給了摯友封隱--也就是封疏影的先人!”

  寧勿缺忍不住道:“也就是說封疏影也掌握了文種的七種絕世奇謀?”

  聶血煙沒有回答,只是接著道:“當然封隱得到文種之錄於書上的奇謀之後,自認天資平凡,這等奇謀對自己未必有用,於是又轉交給了范蠡。後來范蠡將此書與他自己那傾國傾城的財富一同埋在了他的墓穴中!所以,可以說世間只有封家人可以得到這筆財富及文種之七種奇謀!”

  聽聶血煙的話語,顯然封疏影沒有得到這七種絕世奇謀。

  一直沉默不語的恨天終於插話道:“這便是封家人被殺的原因?”

  他說得很慢,似乎說這樣不長的一段話對他來說已有些吃力!

  聶血煙嘆了一口氣,道:“楚人本無罪,懷壁乃其罪。以封疏影之天資,如果加上文種之絕世謀術,天下又有誰能與其爭鋒?”

  恨天忽然冷冷地道:“難道是皇帝老兒怕他影響自己的皇位而加害於他?”

  此言一出,眾人齊齊一驚!他們驚訝的不是恨天語氣中對皇帝的不尊重,而覺得恨天所說的不無道理!千年之前可以有一個逼死良臣的勾踐,現在為什麼不可能有一個謀害良臣的皇上!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江湖好漢對皇上雖然不由一般人那般敬仰,畢竟乃九五之尊,不是可以隨隨便便就掛在嘴上的。

  聶血煙顏容一肅,道:“你豈可胡亂猜測?”

  恨天冷哼一聲。

  聶血煙道:“事實上封疏影被害之時,朝中無人知道他還與一個神秘的地下墓穴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所以即使當今聖上是一個狹隘之人,因為不知情他也不會加害於封疏影。而事實上,當今聖上也可算是-代明君了。”

  眾人默不作聲--因為聶血煙所言是有道理的。

  聶血煙道:“方才我說的一切,是劫案發生之後,再經過細緻的調查才知道的,如果你們將目光投得遠一點,應該會想到其他方面的力量。比如,外敵!”

  寧勿缺失聲道:“你的意思是說來自境外來犯之敵?”

  聶血煙緩緩地道:“確切地說是東海上的扶桑國!”

  眾人齊齊道:“扶桑?”這其中以寧勿缺心中最為驚愕!

  聶血煙道:“扶桑是一彈丸島國,民眾不及我聖朝十分之一,但扶桑國人生性爭勇好鬥,尤其是扶桑執政者天皇一向對我神州錦鏽河山暗中窺視,染指之心從未去掉!尤其是現任天皇,其野心更是加倍膨脹,一方面在其島國上實行軍政,舉目皆兵。另一方面暗中在我國安插內應,為進攻我神州在緊鑼密鼓地佈置著!”

  寧勿缺恍然道:“所以他們要暗殺有奇謀偉略的封疏影?”

  “不錯,他們知道一旦封疏影成了兵部尚書,對他們將構成致命的威懾力。而且他們信息之靈通出人意料,在我朝廷還未了解到封疏影能得到文種之絕世奇謀時,就已先期得知此事了。這樣一來,他們更不會放過封疏影了。”恨天忽然冷笑道:“扶桑人與中土人風俗語言不通,他們怎麼可能完成那場大劫案?”

  語氣咄咄逼人!

  聶血煙道:“這便牽涉到我們今天要說的核心人物,他就是這場血案的直接策劃者!扶桑人為了達到他們的目的,與中原武林一個神秘人物暗中達成協議,相互勾結,準備作裡應外合!此人殺了封疏影,可謂是他獻給扶桑國的見面禮!”

  恨天緩緩地道:“此人是誰?”聲音中帶有絲絲冷氣!

  聶血煙道:“查明此人是誰,就是我要與諸位合作完成之事!”

  聶血煙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蕭然:“此人的厲害,只怕已遠遠超越了你們的想像。他劫殺鏢車一案就可以說做得幾近天衣無縫。而事實上,這三十萬兩黃金就是此人交給洪遠鏢局押運的!”

  嚴萬失聲道:“也就是說托鏢之人與劫鏢之人是同一個人?”

  聶血煙道:“不錯,如此一來雖然費了周折,但他便可以藉這三十萬兩黃金轉移世人的注意力,都會以為封家二十一口人命之死,是因為劫鏢者為了殺人滅口!而且,這位神秘人物還暗中佈置好陷阱,讓在武林中名聲並不好的左扁舟在案發時恰好在那一帶經過,而左扁舟是個雙目失明之人,所以中了圈套!事後,人們自然而然地將注意力放在了左扁舟身上!”

  “而這時候,南北二十六鏢局已被他所控制。當時二十六鏢局的總鏢頭沙千里便依 此人旨意,命令二十六鏢局的人追殺所謂的兇手左扁舟,這又給世人造成了先入為主的印象!”

  他站在嚴萬的面前,道:“據我所知,案發之後的半個月,山西的'百勝鏢局'、陝西的'太武鏢局'、河南的'廣濟鏢局'幾乎同時接到了一樁買賣,押運的目的是完全相同的!

  事實上,他們所押運的就是分散開的三十萬兩黃金!而這三十萬兩黃金,很可能便是扶桑國給內應者之運行經費,由此也可以看出扶桑國之狼子野心!”

  他問嚴萬道:“你可知道他為什麼要控制鏢局?”

  嚴萬茫然地搖了搖頭。

  聶血煙冷笑道:“這是他走出的一著絕妙好棋!只要控制了鏢局,扶桑國便可以藉鏢局的力量暗中調撥軍資,包括在各地與他們接應的據點儲備糧草軍餉。南北二十六鏢局的生意佔了所有生意的七成以上,因此控制了他們,就等於在中原布下了一張運輸之網!至少,他得到地下墓穴中的財物之後,可以迅速疏散開去!”這時,恨天、丁凡韻、寧勿缺等五人不知不覺中已成促膝而談之勢,丁凡韻向寧勿缺這邊挪了挪,低聲道:“看樣子他所說的與我們所知道的都相符,並無不盡不實之處,應該可信。”寧勿缺點了點頭。

  嚴萬此時最關心的是恨天的態度,他希望聶血煙能夠說服恨天,這樣他可以奇蹟般地死裡逃生了!

  寧勿缺沉吟片刻後道:“這個神秘人物與扶桑國相勾結,其用意何在?”

  聶血煙道:“像他這樣的人自然不會做對他沒有利益的事,他與扶桑國達成的協議便是一旦陰謀得成,他將主事淪陷後的中原武林,在這之前他還要求扶桑島國暗中相助讓他擴張勢力,逐步把持中原武林,如果他們的計劃成功,我神州萬民將處於雙重欺壓凌辱之下!”

  恨天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之色:“你們又是如何知道這些的?他們這樣天大的陰謀,自然極其的保密!”

  聶血煙讚許道:“問得好!也許這是天意吧。扶桑島國內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入侵中原的,其中有不少人認為這只能是徒勞無功,荼毒生靈而已。我們乃泱泱大國,歷朝以來扶桑國一直視我中原為天朝,所以在他們國人心中自有一定的懾服力。反戰者中以其中一個將軍最為堅決,他見主戰勢力在島國中佔了上風 情急中,他便找到了他的密友--一位扶桑得道高僧。出家人四大皆空,本不會介入這次紛爭中,但佛家亦講究救世濟人,在這位將軍的懇求之下,此高僧借來中原求法之時機,設法將這一情況告之了朝廷。”

  眾人心道:“原來如此。”

  葉興道:“這樣一來對我們來說自是好事,但他終是扶桑人,如此做豈非又有叛國之嫌?”

  聶血煙嘆息一聲,道:“所以,此高僧以死向他的國人謝罪了。”

  眾人驚駭至極!心中都有一種震撼之感!

  寧勿缺道:“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他這番做為完全是光明磊落之舉,超越了族人之界限,以拯救蒼生為目的。在佛家看來,只有向佛與不向佛者之區分,沒有高低貴賤、國人外人之區分,他身為得道高僧,為何在這一點上卻著相了?”

  聶血煙有些遺憾地道:“寧少俠此言不錯,按理他應該能夠超脫這一點的,可惜當局者迷,我們也只能空餘嗟嘆?。”

  恨天忽然一躍而下,大聲道:“好,我答應你與你合作,只要能找出這惡賊,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包括伏法償命!”

  嚴萬與葉興的兩顆心“咕通”一聲落了地,暗道:“這下可好了。”

  聶血煙高興地道:“我的一番口舌總算沒有白費!”

  嚴萬吃吃地道:“像我……我這樣的人也能起到什麼作用嗎?”

  他雖是個大鏢局的鏢頭,但他自知自己的武功與恨天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所以難免有些底氣 足。

  聶血煙道:“自然有用。只是此人詭計多端,而且一直不肯直接拋頭露面,要查出他來的確不易!目前我所知道的就是此人即操縱了南北二十六鏢局,又是秘密組織殺人坊的幕後主使人!”

  寧勿缺一笑,道:“不愧是第一神捕,知道的東西還真不少!不知你是如何知道他是殺人坊的幕後之人?其實江湖中了解殺人坊的人不是很多!”

  聶血煙道:“以我們這種身份之人辦事的優勢便在於訊息來源多,大江南北、關內關外一有風吹草動,都會通過一些不為人所知的渠道傳遞到我們耳目,因為畢竟我們可以說全是為同一個人辦事的,此人便是皇上!所以,我們知道的東西總是格外多些。在殺人坊中有扶桑忍者,除了這個秘密人物之外,還有誰能夠讓扶桑忍者為他賣命?”

  “忍者?是不是一些武功詭異,似乎可以遁身隱形之人?”寧勿缺想起了在“空劍山莊”

  與殺人坊一戰中曾遇到的武功詭異的對手,這也是丁凡韻所正想問的。

  “遁身隱形?不錯,這正是扶桑忍者的武功之特點!如此說來寧少俠與忍者交過手了?”

  寧勿缺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聶血煙眼中精光一閃,道:“能知道你是在什麼地方嗎?”

  寧勿缺暗忖道:“如果我說出是'空劍山莊',那麼說不定他便會猜測到'空劍山莊'定有什麼古怪之處,以他的心智,很可能便會想到'空劍山莊'藏有地下墓穴,如果他真的是正義之士倒也罷了,但假如他若起了壞心,將那筆足以改變許多東西的財富以及他所說的文種留下之絕世奇謀奪了去,到時豈不是禍國殃民?”

  如此重大之事,自然不能草率?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如此一猶豫,聶血煙如何看不出來?於是他話鋒一轉,道:“想必諸位都知道鄱陽湖一戰吧?鄱陽湖一戰,雖然消滅了九幽宮,其實中原武林已是元氣大傷,尤其是主戰船被炸,更是可謂已使中原武林傷筋動骨!九幽宮存在了這麼多年,此次重現江湖,看似來勢洶洶,其實已是強弩之末,而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殺人坊的主人!”

  “九幽宮的出現給他帶來了兩個方面的好處:第一,轉移眾人的注意力,一百多年九幽官的所作所為已在江湖人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一次它一出現,人們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投向了它,殺人坊便可以藉此機會迅速發展自己的力量;第二,九幽宮與武林正道-戰,無論誰勝誰敗,勝的一方都會大傷元氣,殺人坊正好坐收漁翁之利!”

  他又為自己裝上了一口旱煙,點燃,用力吸了一大口,方道:“所以,以我的推斷,極力促成進攻九幽宮之戰的人,很可能就是殺人坊的主人!甚至他還留下了更為惡毒的一手。

  那便是在滅了九幽宮撤離之後,再將武林精英一網打盡,從此,他擴張的勢頭將更難以阻擋!”

  寧勿缺驚駭地道:“依你之意,鄱陽湖主戰船被炸,也是此人一手策劃的?”

  聶血煙沉聲道:“雖然只是推測,但我相信這種推測十有八九是成立的,只有此人才會這樣心狠手辣,也有能力一下子除了一百多名武林頂尖高手!而且一般的江湖仇殺也不會把矛頭對準如此多的人,唯有他,本就是以整個武林正道為他的假想之敵!”如果一切的假設都是真的,那麼此人將是多麼的可怕!”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升起了一股涼意!

  聶血煙背著手踱著步道:“一直以來,我都在想:是什麼人既有如此不凡的武功,又具備了超人的智謀,而且在進攻九幽宮的行動中格外突出的呢?多次思索推斷之後--我們吃這碗飯的常常依靠推斷來促使案情盡快水落石出--我覺得有一個人身上似乎已可以綜合了以上所有的特點,所以我很懷疑他便是這個神秘人物。”

  恨天那雙獨特的一隻純淨一隻妖邪的眼中間過一種駭人的殺機:“此人是誰?”

  聶血煙看了他一眼,道:“依你的性格,只要我說出此人,無論是否真實,你都不會放過他,你寧可殺錯人,對不對?”

  恨天沉默如石!

  寧勿缺忽道:“聽聶神捕這麼一說,我倒想起我也曾經懷疑過一個人。”

  聶血煙“哦”了一聲,以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他:“我有一個建議,我與你都暫時不要說出來,各自把此人的名字寫下,看看彼此猜測的是否相符!”

  寧勿缺略一思忖,朗聲道:“也好。”

  聶血煙忽然拍了拍掌。

  只聽“咣當”一聲,一直緊緊封閉的大鐵門突然打開了,門口處站著二個人,竟全是差役打扮!

  聶血煙道:“筆墨。”

  兩人同時恭聲應“是”,便立即退了出去,反手又將笨重的鐵門關上!

  少頃,他們便回來了,並帶了筆與墨。

  寧勿缺把寫好的紙茶與聶血煙對換後,慢慢地展開了聶血煙所寫的那張紙條。

  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古怪的神情。

  字條上有三個字:“房畫鷗!”

  而他自己在字條上寫的是“風雨樓”,之所以沒有寫房畫鷗,是以為房畫鷗也已遇難!

  聶血煙臉上的神情與寧勿缺相差無幾!他皺了皺眉,將手中的紙條揉碎了,望著寧勿缺道:“你沒有寫名字,是因為他已經死了?”

  寧勿缺點了點頭,心中暗自佩服對方准確的判斷力!

  聶血煙道:“我也曾懷疑過他,因為風雨樓這幾年的勢力上升得太快了,而且他在圍攻九幽宮這件事上特別用心,可以說已傾其風雨樓所有力量!一個人能做到這一點,要么他真的大公無私,極具俠義之心,要么就是有陰謀!九幽宮反攻風雨樓時風雨樓按理已是力量很薄弱了,為何還能戰勝一千多人的九幽宮教眾?會不會是他在風雨樓還暗藏了力量?但當我知道他在鄱陽湖已遇難而死,我只好全盤推翻了自己的推測!沒想到你與我竟有一樣的猜測,難道這僅僅是巧合?”

  恨天一字一字地道:“你們指的是房畫鷗?”

  聶血煙道:“但他已在鄱陽湖上遇害了,他總不可能將自己也害死吧?”

  恨天怪怪地笑了:“我記了起來,當日我在風雨樓逼問二十六鏢局總鏢頭時,他忍受不了我的用刑,在地上寫下了一點一橫,但立即被人殺了!現在看來,這一點一橫兩個筆劃,分明是'房'字開頭筆劃!”

  此言一出,寧勿缺吃驚不小!恨天逼問蕭全時他也在場,但當時場面太過緊張,只怕除了恨天之外,沒有任何人會留意到蕭全沒有寫完整的字!

  丁凡韻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她道:“會不會在房畫鷗身後還有人?在房畫鷗失去利用價值之後便一併將他也除去了?”

  有這種可能!

  眾人心情都有些沉重。房畫鷗在江湖人眼中是一代大俠,無人不對他是心懷仰慕之心,如果他真的與此事有關的話,的確讓人有些心寒失望。

  嚴萬乾咳一聲,道:“我才學平庸,武功不濟,又能起什麼作用?”

  聶血煙道:“你與葉先生要做的事便是'失踪'!”

  “失踪?”嚴萬吃驚地重複道。

  聶血煙肯定地點了點頭,道:“你們一失踪,對方便會開始懷疑你們是不是已將他透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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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第二章出類拔萃
  嚴萬趕緊打斷他的話道:“天地可鑑,我並不知道他是誰呀!”

  聶血煙笑道:“我相信你不知道。但對方是一個很狡猾的人,越是聰明的人就越容易起疑心,你與葉先生沒有與其他幾位鏢頭遭遇一樣的結果,他勢必會起疑,而我的人也會在暗中推波助瀾,以使他相信自己的推測!”

  寧勿缺重複道:“你的人?”

  聶血煙道:“我在為朝廷辦事,自然有不少人可用。你們知道你們現在在什麼地方嗎?”

  未等眾人回答,他便接著道:“是在風陽府白知府的宅第內。嚴鏢頭與葉先生不會介意在此呆上一段時間吧?你們的安全將有鳳陽府三千精銳之師為你們負責。”

  嚴萬有些尷尬地一笑,道:“如果不是神捕,只怕我已是隔世之人了,讓我消失一段時間又有何不可?”

  聶血煙道:“事不宜遲,嚴鏢頭、葉先生,我們有人會安頓你們,請隨我們的人去吧。”

  一 掌,立即有人進來了,聶血煙道:“將嚴鏢頭和葉先生安頓好,不得有任何閃失。”

  二個差役模樣的人向嚴萬二人道:“二位請!”

  嚴萬向聶血煙一拱手道:“我便先行告退了。”

  說罷便隨之而去了。

  聶血煙轉身對剩下的三人道:“在這種地方商議,怕是有些怠慢諸位了,我們換一個地方細談如何?”

  恨天淡淡地道:“何必拘泥於些許細枝末節?如何殺了那狗賊才是關鍵之所在!”

  聶血煙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一笑道:“你知道我為何偏偏選中你們幾位嗎?就是因為你們三個人與此人都有不共戴天之仇。丁姑娘之父'劍匠'丁當、寧少俠的師父'無雙書生'都是慘遭此人毒手,基於這一點,再加上你們的武功。

  心智都是出類拔單,所以老夫才選中了你們……”恨天突然打斷他的話:“誰是丁姑娘?”

  聶血煙哈哈一笑道:“自是與寧少俠在一起的。”

  恨天不由掃了丁凡韻一眼,眼神有些古怪。

  聶血煙看著恨天道:“但對於你,我卻是無從知道你的來歷,只知你是在風雨樓英雄大會上突然出現過--連我也查不明來歷的人的確不多了,幸好我知道一點,那就是你與殺人坊的人,也是有刻骨仇恨!”

  恨天冷聲道:“不,你的說法有些不妥,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只是南北二十六鏢局的幕後主使人。此人與殺人坊的主人是不是同一個人,在見到真相之前,我是不會輕易相信你的話的。”

  丁凡韻吃驚地看著這個無論聲音還是裝扮以及眼神都透著一股詭異之氣的人,她這才知道恨天並未完全信任聶血煙!

  她不由暗道:“此人的戒備之心怎麼如此之強?”

  寧勿缺忽然道:“神捕不知道的也許我反倒知道了。”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他的身上了--難道他知道恨天的來歷?

  寧勿缺靜靜地看著恨天,道:“你相信嗎?”

  他的目光平靜如水,顯得極為自信!

  恨天的一雙眼睛極其古怪,一隻眼的目光顯得詭異妖邪,另一隻眼卻是一片澄明,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眼神集中於一個人身體上,帶給人的感覺是加倍的詭導和可怖!

  此時,他的那隻澄明如碧水的眼中出現了慌亂與不安,而另一隻眼中卻多了一層殺機!

  寧勿缺輕輕地道:“你終是瞞不了我的--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連我都不信任。你師父不是曾經把你託付給我了嗎?我們應該攜手對付害死你父親以及更多人的那個惡賊才對!”丁凡韻與聶血煙驚愕至極地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事情。

  直聽得恨天嘶啞著聲音道:“你認錯人了,我天生就是恨天,也未曾與你相識!”

  但他的聲音已有些顫抖。

  寧勿缺聲音更為堅定與溫柔:“你又何苦再欺騙別人也欺騙自己?你已做了不少錯事,我不希望你越陷越深!”

  恨天忽然大聲道:“錯事?這世界本來就是黑白顛倒是非不分!有什麼對與錯?好人總是遭殃,惡人總是一帆風順,難道你還想讓我去相信因果報應嗎?”

  寧勿缺道:“會有因果報應的,但靠的不應該是上天,而是我們自己!可是,如果你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那麼你與殺害你父親的人又有什麼區別?”

  恨天冷笑道:“那又何妨?我是恨天,連天地都為我所恨,再多幾個人恨我又有何妨?

  只要能報仇,無論誰的生死我都不在乎!”

  寧勿缺霍然起身,一躍而下,走至恨天的身邊,一字一頓地道:“封--楚--楚,你太令我失望了!”

  丁凡韻與聶血煙如傻了一般地看著寧勿缺。

  恨天身子輕輕一震,冷聲道:“誰是封楚楚?”

  “你!”寧勿缺又邁了一步,注視著恨天的雙眼!

  恨天忽然嘶聲大笑:“封楚楚?封楚楚早就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殺人不眨眼的恨天!

  封楚楚會是這個模樣嗎?”

  他忽然猛地一把扯下了臉上一直蒙著的面紗!

  丁凡韻只看了一眼,立即一聲尖叫,臉色蒼白,雙手掩臉,再也不敢向恨天看一眼!

  這該是一張多麼可怕的勝啊!

  一張臉上集中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極度的美與極度的醜!

  他的左半邊臉皮膚光滑細嫩,絕對是只有在絕色少女身上才會有的美麗容顏!

  但他的右半邊臉卻是醜陋不堪,皮膚乾枯如蒼松,還有可怖的凹凸斑點!

  總之,他的樣子就像是把一個絕色少女與一個醜陋的老者生生地拼作一處!

  而這種詭異可怖的拼湊後,連那半張本應美麗的臉也因此而變得讓人觸目心驚!

  這是一張只有在惡夢中才會出現的臉!無怪乎丁凡韻如此驚駭!

  乍一見,寧勿缺也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他費了極大的努力,才迫使自己正視對方--此時,他的手心已是-陣陣發涼!

  然後,他便看出對方有半張臉與他見過的封楚楚的臉一模一樣!

  他的心中驚駭至極!他斷定對方一定是封楚楚,但又不明白她為何會變成如此模樣!這樣一個詭異可怖的封楚楚,還能算是封楚楚嗎?

  寧勿缺強自定神,讓自己的語氣盡量顯得平靜些,他看著對方,堅定地道:“你就是封楚楚!”

  聲音儘管略有些顫抖,但卻有一種堅韌的力量!

  恨天那隻邪惡之眼中的殺機開始漸漸地消散,而澄明之眼中的不安與慌亂卻越來越多,甚至,寧勿缺還在那兒看到了憂鬱與哀傷!

  寧勿缺心中不由升騰起一種憐憫痛惜之情,他不明白封楚楚為何會成為今天這種模樣,但他知道此時的封芝楚一定是極其的痛苦,封楚楚似乎永遠要經受苦難:自己尚未出生,便已遭了滅門之災;師父慘遭九幽宮毒手;爛柯山上被毀了一臂;突然失踪之後再一次出現時,卻已成瞭如今這種模樣!

  想到這一切,他不由靠近了封楚楚,伸出手來,想握住她的手,以此讓她明白自己的真誠與善意,封楚楚變得如此視人命如草芥,自是與她這種可怕的容顏之變化有關,過去的經歷加上這種變故,已使她的心靈再也無法承受這種折磨,善良開始被邪惡所壓制--也許,只有真誠才能喚起她的良知!

  恨天--或者說封楚楚如同觸電般縮回了她的手,冷聲道:“你若再碰我一下,我便殺了你!”

  寧勿缺緩緩地道:“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都要相信正義會戰勝邪惡的。當勝利來臨的時候,一切的苦難都成了一個個已經走過的腳印!我是相信這一點的,我甚至被人埋葬過,可我不是又活下來了嗎?如今我的功夫被廢了,可我還是活著!”

  他看著封楚楚繼續道:“我相信你也不願意成為一個真正的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只要你的心是善良的,那麼你就仍是美麗的。”

  他的神情告訴封楚楚他所說的沒有任何牽強與違心。

  他的手終於握住了封楚楚的手,封楚楚的目光一閃,有了一絲殺機湧現,寧勿缺感覺到了,但他沒有鬆手。

  封楚楚眼中的殺機開始慢慢地消失,倏地,有-種晶亮之物出現在她的眼中--她竟流淚了!

  此時,又有誰能夠理解她的心情?從一個不問塵世之事的“初憐”,到一個邪異古怪的恨天,她所經歷的痛苦,又有幾個人能夠承受?

  淚越流越歡--當一個人久久封閉的心靈一旦打開之後,他(她)就會變得格外的脆弱!

  封楚楚定是經歷了許多的痛苦,可怕的是她又不能也不願把一切告訴別人一一而事實上除了寧勿缺,她也不再有別的很熟悉的人了,於是,她的心靈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扭曲!

  寧勿缺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他拍了拍封楚楚的手背,柔聲道:“忘記過去那些應該被忘記的吧,那也是一種堅強。”

  流淚的封楚楚已不再有原先那麼可怕,丁凡韻終於敢目視封楚楚了。

  封楚楚輕輕地把自己的手抽回,將面紗又重新蒙面,她此時的容頗已使她不可能過正常人的生活。

  聶血煙心中暗忖:“沒想到寧勿缺竟知道連自己也查不清來歷的人,大概他們之間曾經極為熟悉吧。”

  丁凡韻聽寧勿缺提過封楚楚,但在她的想像中,封楚楚是一個有些楚楚可憐的身穿緇衣的年輕女尼,與眼前所看到的相去千里!

  封楚楚緩緩地道:“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會成為這個模樣嗎?”

  雖然她沒有稱呼誰,但誰都知道她是與寧勿缺說話。

  寧勿缺道:“不,我不想再勾起你對痛苦的回憶。”

  “痛苦?不錯,這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痛苦,可這卻也是我心甘情願承受的!”

  眾人都有些心驚:有谁愿意承受這樣可怕的痛苦?這幾乎是等於讓自己換了一種生活方式--而且早以一種難以承受的生活方式存在於世間!

  但封楚楚所說的又顯然是真話。

  封楚楚道:“你知道我的武功為什麼突然之間變化那麼大嗎?”

  當然不知道,這本身就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蹟。

  封楚楚沉默了一陣子,方以她特有的嘶啞難聽的聲音道:“我的武功是'殘花敗柳'藍落天所傳。”

  寧勿缺一震,心道:“果真是藍落天!”

  聶血煙失聲道:“藍落天?藍落天已有數十年未在江湖中出現了,他竟然還活著?”

  封楚楚漠然道:“現在他卻已經死了,我不知道在他死之前見到他,是幸還是不幸?”

  寧勿缺在心中道:“自然是不幸,這還有什麼分辨不清的?”

  封楚楚道:“我第一眼見到藍落天時,幾乎被他的樣子嚇昏了過去,所以雖然我看不見自己的臉,但我卻猜得出會是如何的可怕!”

  寧勿缺不解地道:“他的外貌與你的有什麼關係?”

  封楚楚道:“因為要練他的武功,就必定會變成如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他的武功本就是一種詭異難測的武功,可為了報仇,我必須做出犧牲!”

  接著,她便開始述說她如何練成藍落天的絕世神功。

  ※※※

  原來爛柯山一役中,寒夢突然以一種奇異之物擲於地上,在剎那間暴發出極其耀眼的白光後,群豪全部出現了暫時的失明,而封楚楚也不能例外。

  封楚楚感覺到雙眼刺疼,如同遭了針尖扎過,直想流淚,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忽覺有冷風襲至,封楚芝一驚,認定是九幽宮的人暗襲她,可惜她本就受傷失了不少血,身子極為虛弱,所以未等她有什麼動作,便覺腋下一麻,身子不能動彈了。

  一隻手一把抓住了她,她只覺身子一輕,已飛了起來!

  封楚楚驚怒害怕一齊湧上心頭,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方悠悠醒來。她心想此刻一定是落在九幽宮人手中了,不知他們會如何對付自己。

  心中如此想著,一時竟不敢睜開眼來。

  但她很快便發現有些異常,固為她聞到了花草的芬香氣息以及泥上所特有的潮濕氣息,聽到了附近的鳥嗚蟲啾以及遠處的山泉潺潺之聲。

  莫非自己是在野外山林中?

  如此想著,她便用僅剩的一隻手在身側輕輕地摸索了一陣,她摸到了鬆軟的樹葉!

  這-下,她肯定了自己的推測,心中不由想起會不會是被哪位武林奇士救出來了呢?

  草木泥土的氣息使她心情略略地放鬆了些,她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看到的果然是一片茂密的叢林,而自己則躺在叢林間的一個草坪上,身上墊著枯枝!

  這是怎麼一回事?封楚楚支起半個身子,向四周看去。突然,一個白色的身影落入她的眼中!

  此人離她所躺之處大概有四丈遠,背身而立,背面向著封楚楚,頭髮鬆散地垂下背來,身上著一件寬大的白袍,無聲無息地望著遠方!

  封楚楚心中頗有些忐忑,但她心想:“看樣子他不會是九幽宮的人,否則我早就遭到了毒手,莫非這人真的是把我從爛柯山巔救出的武林前輩?”

  她聽她師父說過不少武林中的奇士常在別人危急關頭突然出手相救,她越來越肯定自己的想法。

  於是壯了壯眼,她叫了一聲:“前輩!”

  白袍人慢慢地轉過身來。

  封楚楚的神情突然一下子凝固了!她似乎想尖叫一聲,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她的身子似乎怕冷似的顫抖,臉色煞白如紙,嘴唇開始哆嗦!

  她恨自己為什麼不昏過去!

  這是一張多麼可怕的臉啊!一邊光滑一邊粗糙,似乎天使與魔鬼奇蹟般地集中於一處了。

  封楚楚在心中不停地對自己說:“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只是一個惡夢而已!”

  她很想轉身逃走,可她的兩隻腿就如同灌入了鉛一般,根本無法聽從她的思想挪動一步!

  白袍怪人向她笑了笑--他這麼一笑,更是駭人至極!

  只聽得他以一種極其生澀難聽的聲音道:“你醒了?”邊說邊向封楚楚這邊走了過來!

  封楚楚終於叫出聲來,聲音大得驚人,她拼命地叫道:“不!你別過來!別過來!”

  她在心中絕望地呼叫:“為什麼惡夢還不醒過來?”

  那白袍客竟真的站定了。他的聲音聽起來讓人覺得極子舒服:“我是'殘花敗柳'藍落天,遇上我是你的福份!”

  福份?他竟然配說這兩個字?

  但“殘花敗柳”藍落天這個名字封楚楚卻是知道的。這是一個可以說是傳說中的名字,她沒有想到他竟會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莫非他是鬼?

  這麼一想,她不由緊張起來--她堅信藍落天這樣的人就算是成了鬼也是惡鬼厲鬼!但她發現他是有影子的。

  她的聲音已完全扭曲變形走調了:“你……你想幹什麼?”

  藍落天咧嘴一笑--封楚楚多麼希望他水遠不要笑!她覺得即使是魔鬼發笑的時候,也比他的笑容順眼多了!

  藍落天道:“不干什麼,只想與你商議一件事。”

  封楚楚極力把身子縮小,似乎這樣可以避過他那妖邪可怖的目光,她幾乎是叫喊著道:

  “我們沒有什麼可以商議的!”

  藍落天皺了皺眉,怪聲道:“我知道你恨許多人,對不對?”

  封楚楚這一次沒有尖叫了。

  藍落天繼續道:“你還沒有出生,全家人便遭了毒手,而你的師父本是一個出家人,卻仍是一步一步地被迫進了死路,那你呢'你本來應該是-個快樂的官宦千金,結果成了尼姑,然後……”

  封楚楚叫道:“不,你別說了!”

  藍落天好像沒聽見她的話,依舊往下道:“然後你又被迫還俗,現在又被廢了一隻手,難道你不恨嗎?”

  他的聲音雖然嘶啞難聽,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誘惑力。封楚楚心中積壓的種種仇恨在他語言的催動下,開始熊熊燃燒!

  仇恨遍布了她身軀的每一處,這使得她有些淡忘了她的恐懼,似乎下意識地輕聲道:

  “我--恨!……”

  藍落天的聲音像是來自地獄:“你當然應該恨,因為命運對你太不公平。可是你恨又有什麼用?”

  “我……我要殺了兇手為找師父為我父母報仇!”

  “報仇?”藍落天發出古怪的笑聲:“且不說你根本不知道兇手是誰,就算知道了,以你的武功,又如何殺得了他們?”

  封楚楚悲憤難抑,這使她忽略了眼前這個人的面目猙獰可怖,她喃喃地道:“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4:14
第十一卷第三章棄容入邪
  藍落天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嘶聲道:“你為何不讓我幫你?”

  封楚楚猛地一驚:“你?”

  “不錯,難道你忘了我的武功絕對可以傲視武林嗎?”

  封楚楚驚愕地道:“你願意把武功傳授給我?”

  說這話時,她在心中已將這種可以否定了。她知道藍落天從未收過徒弟。即使他真的要收徒弟,也不必費這麼多的周折找到自己,想學他的武功的人一定是多如牛毛!

  沒想到藍落天竟點頭道:“不錯!我將你帶到這兒的目的就是要讓你學我的武功!”

  封楚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喜悅又蓋過了驚愕,她脫口道:“為什麼?”

  藍落天道:“你願不願意學?”

  封楚楚看了看他那詭異可怖的臉,腦中閃過了師父及雙親遭到殺害的情景,左手下意識地摸在右手的傷口,終於,她咬了咬牙,用力地點了點頭,道:“我願意!”

  只要學成藍落天的武功,還有什麼樣的仇不能報?

  藍落天仰天怪笑!

  封楚楚被他笑得心中發寒,她暗道:“難道這是-個陷阱?”

  笑罷,藍落天方道:“你不後悔?”

  封楚楚心中的擔憂更甚,但深深的仇恨仍是讓她再一次用力地點了點頭!

  藍落天忽然神色一變,嘶聲道:“你看我現在的模樣,是不是很可怕?”

  封楚楚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若是說實話,那無且是該說極其可怕,可說了實話他若高興,到時不教自己的武功怎麼辦?

  但最終封楚楚仍是實話實說了。

  藍落天詭異一笑,道:“不錯,我的模樣醜陋可怖至極,可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要練成我的武功,也會與我一樣變得詭異可怖?”

  封楚楚一顆心便開始一個勁地往下沉,往下沉…

  她本已漸漸恢復正常的臉色再一次蒼白如紙了!

  雖然她曾是出家之人,對自己的容貌不會如一般女子那樣很在意,但人的天性又使她不可能完全漠視自己的外貌!

  更不用說讓她成為一個與厲鬼無異的人!

  她強自定神,吃力地道:“你……你一定是與……與我說笑!”藍落天的臉上浮現了一種殘酷的笑意,他把每一個字盡可能地吐清,似乎一心要讓封楚楚把他的話聽入靈魂之中!

  莫非,他的快樂便是要看到別人的痛苦?

  他道:“這是事實!現在,你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學我的武功,變成與我一樣。另一條路就是死!如果你不學我的武功,就只有死!你是知道的,在我手下很少有人可以留得性命,更不用說與我意思相悖的人!”封楚楚的思維在那一剎間,似乎想的東西極其的多,又似乎已完全停止了,什麼也沒有去想。

  藍落天的聲音似乎是在遙遠的地方空洞地迴盪著:“為了仇恨,難道這一點犧牲你也做不到嗎?如果你放棄了這樣的機會,你的仇人將會繼續逍遙自在地活下去,而你對他們根本無能為力!”

  封楚楚的頭如同欲裂開般的痛,甚至於連精神都有些恍惚不清了。

  無論是誰面臨這樣的選擇都將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極端的矛盾與痛苦!

  終於,在這種可以窒息一切的矛盾中,封楚楚掙扎著道:“我……不後悔!”

  說完這句話,她便如同虛脫了般癱軟了!

  ※※※

  聽完這些,屋內一片沉默,每一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倒是封楚楚顯得平靜些--也許在太多的痛苦不堪中走過來,她已經漸漸地麻木了。

  良久,聶血煙方道:“藍落天他為什麼偏偏選中了你?”

  封楚楚道:“因為我心中有恨!他的武功唯有心中充滿著極度仇恨的人才能練成!後來我才知道他已得了一種不治之症,他自己明白他的生命已是即將到了盡頭,對於死亡,像他這樣的人已根本不在乎了,他難以割捨的就是他的武功,覺得就如此死去而沒有把他的絕世武學留下來,將是天大的一個遺憾!以前他沒有這種感覺,所以也沒有收徒弟,可當死亡真真切切地迫近時,使人平時的一些想法就會開始改變,當一個人在墮落的時候也是如此!於是,他開始尋找符合練習他絕世武功的條件之人。在我之前,他已找了七個,當那七人在知道練成他的武功後都會變成他的模樣時全都不肯習練了,這便說明他們心中的仇恨還不夠深,不能為報仇做一切的犧牲--而仇恨不足,便無法練成他的武功,以,這七個人全都死了!”

  眾人不由在心中暗暗驚詫,心道:“世間竟還需要以仇恨為基本條件的武功麼?”都感覺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了。

  聶血煙道:“雖然老夫沒有親見,但我聽說你與無雙書生一戰中,與他不分伯仲,看來自習得藍落天的武功後,普天之下,只怕沒有幾個人能與你相匹敵了!但我希望身懷如此絕世武功,不要依仗它欺人才好!”

  封楚楚淡淡地道:“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公道可言,別人對我如此,我對別人亦是如此!”

  寧勿缺看著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聶血煙大概也覺得一時是難以改變封楚楚對諸事的看法了,於是他便改變話題道:“自從鄱陽湖一役武林正道中精英大損之後,整個江湖都已陷入一片混亂之中。許多一向幫規嚴謹的幫派內部相互趁亂爭鬥,對外更是一改平時揚善懲惡之風,其行徑已漸漸地與邪幫無異!”

  頓了一頓,他接著道:“由此亦可以看出這潛在暗處的武林公敵之可怕!僅此一招,便已為他自己製造了許多興風作浪的良機!”

  寧勿缺道:“也許我們應該由這一點入手,查明有什麼人能有機會在主戰船上安下炸藥!”

  聶血煙讚許地點了點頭,道:“這件事我已經著手去查了,我所選擇的入口就是這些船隻的徵集者'水箭'曹棲!”

  寧勿缺不由有些嘆服,看樣子聶血煙所掌握的東西實在不少!

  聶血煙道:“第二個有可能找到線索的地方便是風雨樓。種種跡象表明即使房畫鷗與此事無關,但風雨樓卻必定與此事有關。”

  封楚楚微微點頭,她想到了在風雨樓中從地下突襲而擊殺了蕭全的那致命一劍。

  聶血煙道:“我有一個計劃,便是讓丁姑娘易容成封姑娘原來的容貌進入風雨樓,而封姑娘則在暗中相助,我想以二位的武功,大概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而且我也會派人在暗中協助。我相信進了風雨樓,必定能查出一點什麼蛛絲馬跡。”

  他看了看她們,道:“二位意下如何?”

  封楚楚先點了頭,只要能報仇,她做任何事都是願意的!

  丁凡韻倒是有些猶豫。當然不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安全,而是覺得把自己易容成封楚楚會不會對她造成傷害?當她看到已不再為她自己擁有的容貌出現在她面前時,該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封楚楚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她漠然道:“我也想看看我曾經是什麼樣子的--還好,我有半張臉是與從前一樣的,否則就是想易容成我的模樣也不可能。”

  她自己的淡漠卻更使寧勿缺覺得命運之殘酷。

  丁凡韻聽封楚楚這麼說,於是便也答應了。

  聶血煙道:“既然二位都已同意,那麼現在便開始著手準備。”於是再次將外面的差役叫了進來,所謂宦門深似海,裡邊有許許多多的東西是不為外人所知的,在這其中擁有一個易容高手也根本不足為奇!

  臨走時,丁凡韻看了看寧勿缺,兩人都沒有說話,但那糾作一處的目光已把一切都說了。

  丁凡韻終於強自轉過身去向外走去。

  封楚楚忽然對寧勿缺道:“你放心,我可能會殺任何人,但絕不會殺你,因為你曾救過我--自然,我也不會殺你的女人!”

  言罷,也走了出去。

  寧勿缺一呆!

  ※※※

  聶血煙與寧勿缺兩人便像兩個北方老漢般盤腳坐在那張大得像炕的床上!

  聶血煙先開了口:“寧少俠,據說你的武功已經被廢?,真的如此嗎?”

  寧勿缺點了點頭。

  聶血煙惋惜地道:“你是我所知道的人中武功進展最快的人,可謂天資禀異,如果不發生這種意外,你絕對會是這場武林浩劫中力挽狂瀾之人!”

  寧勿缺道:“讓你失望了。我現在的功力大概只有以前的二成了。即使普通高手也一樣可以將我擊敗!”他的神情顯得有些索然。

  聶血煙忙道:“但你的劍法卻是存在的,人的功力,慢慢積累提高,幾乎每一個人都能做到,但要領悟出一種絕世劍法,卻絕對是只有天賦奇特的人方能做到的了。只要給你一定的時間,你的功力自然會慢慢恢復的!”

  寧勿缺的信心並沒有為聶血煙所鼓起,他道:“可我們現在最缺少的就是時間,時間拖得越長,對手就越難對付!而且,我知道即使我的功夫恢復到從前的狀態,也未必是那個人的對手。”

  聶血煙驚詫地道:“寧少俠何出此言?據說寧少俠的武功已不在'無雙書生'之下了?”

  寧勿缺道:“可我的武功為什麼會被廢?就是因為我的武功不如九幽宮宮主彌羽,但彌羽最終又死在他人劍下,而這個殺了彌羽的人又極可能就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聶血煙幾乎跳了起來,他驚愕地道:“你……你見過他?”

  寧勿缺緩緩地道:“當時我沒能看清楚,但他的身影很像一個人。”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了許多:“他很像房畫鷗。”

  聶血煙像是被針扎了一下:“又是與他有關?”

  寧勿缺道:“這正是我懷疑他的原因之一。”

  “你是在什麼時候見到他殺彌羽的?”

  “在武林同道攻上島卻還沒有完全消滅九幽宮教眾的時候,當時我身處九幽宮的祭壇上,所以可以看到其他人所不能看到的。 ”

  當下,他便把那時所看到的情況大略說了一遍。

  聶血煙低頭不語,隱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寧勿缺心知此時不能打擾他,當下也不再說話,默默等待。

  聶血煙突然猛地一拍掌:“不對!”

  寧勿缺嚇了一跳,道:“什麼不對?”

  聶血煙大概發現了什麼,一股的興奮之色:“你講一個武功很高的人是否有可能不經過'水穀'而潛入島中?”

  寧勿缺想了想,道:“不可能,否則房畫鷗也不會想方設法讓我從九幽宮購物之船中潛入島中!”

  聶血煙道:“不錯,即使是武功再高的人,面對島上其他方面的絕壁也是無能為力的,這一點,只要見過九幽宮所在島嶼的人都可以看出,那麼,殺彌羽的人又是如何上島的?難道是從'水穀'中直接上島的?”

  寧勿缺道:“不可能!當時雙方正在'水穀'中激戰,就是一隻蒼蠅飛進去只怕也會被人看到,何況是一個大活人?”

  聶血煙問道:“那麼他又是如何進去的?''寧勿缺想不出來。

  聶血煙卻有些急促地道:“你忽視了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人也是利用你進島的方式進島的!”

  寧勿缺心中一動,恍然道:“不錯,他進了島可以安全地潛伏下來,那是因為他不可能會出賣他自己,而一旦我第二次重複他的方法時,他已設法將我的行踪透露給九幽宮了!”

  說完後籲了一口氣,接著道:“彌羽曾說他是在有人告密的情況下發現我的,而這個人早已潛入島中!他要設法把我的行踪告訴彌羽,實在是簡單得很!”

  聶血煙道:“那麼這個潛入島中之人的身份就很好確定了。”

  寧勿缺一愕,不解地道:“為什麼?”

  聶血煙道:“很簡單,此人以如此方法潛進島中,而且是在你之前,這說明他是第一個對九幽宮知之甚多的人!而那時對你來說,你與武林中大部分人一樣根本就不知道九幽宮駐紮何方,更不用說知道他們的行踪巢穴了。你所知道的一切,全是在行動之前別人告訴你的。”

  他輕輕地一笑,又道:“第一個把九幽宮的情況告訴你的人是誰?是房畫鷗,對不對?”

  寧勿缺心跳一下子加快了,他的聲音甚至有些顫抖:“不錯,就是他!他是所有人中最早知道九幽宮情況的人。”

  聶血煙又裝了一袋旱煙,點燃,用力地吐了一口,萬道:“但又有一個新的問題出現了。

  按理,房畫鷗既然是在進攻九幽宮之前惟一了解九幽宮的人,那麼他應該在你之前就已經上島了才對,可事實上他卻是一直在指揮著那場戰役!這豈不是自相矛盾了?”

  寧勿缺立即被這個問題迷惑住了,他苦思冥想:“如果自己所見到的先期潛入並殺了彌羽的人是房畫鷗,那麼他又怎麼可能同時在船上指揮呢?他又怎麼會把自己炸死呢?”

  這實在是一個無法解開的疑團!

  聶血煙忽然神秘地笑了笑,似乎有些得意,寧勿缺捕捉到了,他不由道:“想必你一定已能夠解釋這一切了!”

  聶血煙“巴噠”地吸了一口旱煙,笑道:“正是。其實事情說穿了就十分的簡單。你在島上看到的與在主戰船上指揮作戰的都是房畫鷗。”

  “都是房畫鷗?”寧勿缺覺得自己的頭都大了一一這怎麼可能呢?

  聶血煙補充道:“只不過一個是真正的房畫鷗,另一個不過是他的替身而已!”

  寧勿缺一呆,所有的不解之處全都被這一句話點撥開來了!

  不錯,因為主戰船上的房畫鷗是易容而成的替身,所以他會被炸死--這也是他所沒有料到的,真正的房畫鷗將他一起殺害之後,一來可以免去事情洩露之可能,二來可以讓世人絕對不會懷疑炸船之事是他所為。因為按常規思維而來,沒有人會為了害死別人而把自己的生命也搭上!

  一真一假,所以才會在同一時間既有一個殺彌羽的房畫鷗,又有-個指揮戰鬥的房畫鷗!

  真正的房畫鷗設法潛入島中之後,他的替身便設法讓寧勿缺也進島,而真正的房畫鷗已暗中把寧勿缺的行踪透露給了彌羽!

  他這麼做的目的顯然是要讓寧勿缺與彌羽直接相拼,無論是誰被殺,對他來說都是件好事。寧勿缺的武功突飛猛進,已對他構成了致命的威脅!能藉彌羽之手除去寧勿缺,那是再好不過了。

  想到這兒,寧勿缺不由嘆了一口氣,道:“沒想到這麼多不解之謎到了你這兒,就根本不算什麼了,不愧是天下第一神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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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第四章盛世梟雄
  聶血煙哈哈一笑,道:“可得到這樣一個結論我們事先又做了多少調查?如果不是早已從各個方面長時間的尋訪,我又怎麼可能把目標漸漸地鎖定在大俠房畫鷗的身上?論起來,我已查了十幾年,而你進入江湖才不久,你能夠與我同時懷疑房畫鷗,又遠遠超過我了!”

  頓了一頓,又道:“當然,我也有我的長處,我們這些吃官飯的捕快,其最大的特點就是不喜歡走死胡同鑽牛角尖,而是不斷地更換思索線路。這麼多年來,已成為一種習慣了!”

  寧勿缺在終於明白整件事情中蹊蹺之所在時,心中很不是滋味。這些年來,房畫鷗可謂已是俠名滿天下了,如今卻突然發現他的真面目,寧勿缺覺得自己心中有什麼東西轟然倒下了!

  無怪乎葉紅樓會在殺人坊討伐“空劍山莊”時出現!而房畫鷗之所以願意讓向長安帶領數百弟子與邊左城一起來到“空劍山莊”,其原因根本就不是俠義所使,而是為了控制“空劍山莊”從而得到地下墓穴中的東西:傾國傾城的財物以及文種留下的絕世奇謀!-

  切都已變得很容易解釋了--邊左城本就是房畫鷗的人,所以方雨根本不會被殺害。

  蕭全之死,顯然也是房畫鷗為了殺人滅口!蕭全臨死前寫下的確是“房”字的開頭!

  把所有的東西全連起來,寧勿缺有一種身處冰窖的感覺。因為房畫鷗的陰謀已龐大得可怕--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幾乎把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

  寧勿缺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加上合理的設想,便已可以清晰地看到房畫鷗所走的一步步!

  左扁舟一定是他的第一個犧牲品!左扁舟與封楚楚的師父盧小瑾相戀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卻遭到了房畫鷗的反對,這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同時,他暗中佈置,使左扁舟與幾件兇殺之事有牽連,他便以此為藉口,逐走左扁舟,而盧小瑾因愛之太深,所以傷得就更深,憤而出家--這一切,正是房畫鷗所希望的!因為這一樣一來,他便可以完全地把風雨樓控制住,讓風雨樓成為他實現狼子野心的一個階梯!

  盧小瑾失踪數年毫無音訊,似乎已不再會有什麼威脅,而左扁舟極富心計,儘管已離開了風雨樓,房畫鷗仍是放不下心,於是讓他成了山西洪遠鏢車被劫案的最大涉嫌者,從而陷於二十六鏢局的追殺之中!

  房畫鷗控制了二十六鏢局,殺了封疏影奪得“屬縷劍”,此時他勢力尚不太大,所以捺住性子,沒有設法去掠取地下墓穴之物,而是讓歐陽長絕擁有這把“屬縷劍”,歐陽長絕那所謂的“屍體”是房畫鷗發現的,這自然又是房畫鷗所布的障眼法,他以此讓世人相信“洪遠鏢局”的人已全部滅亡,查也無從查起。

  歐陽長絕在房畫鷗的安置下,一藏就是十幾年,但當南北二十六鏢局總鏢頭沙千里的行徑已開始被世人懷疑時,他便藉歐陽長絕之手殺了沙千里,沙千里一死,他又扶持了皮半痕。

  如果不是寧勿缺的出現,他的計劃可謂完美無缺!

  當他的勢力大到一定程度時,他開始打“空劍山莊”的主意了。

  於是,寧勿缺與方雨中了他讓邊左城布下的計,寧勿缺成了他的一個工具,“空劍山莊”

  被殺人坊一一自然也就是被房畫鷗佔了!

  房畫鷗失算的地方就是沒有估計到寧勿缺、丁凡韻、銀月夫人辛情能夠死裡逃生,這樣一來,他的“步光劍”便落入了寧勿缺的手中,他斷定寧勿缺他們即使能從地下墓穴出來,也必定會被已經守在上面的殺人坊之人或風雨樓的人殺死。

  因為邊左城與他一起合演了一齣戲,讓世人相信“劍匠”丁當是罪魁禍首,寧勿缺早已經死了,如果再有人闖入“空劍山莊”,就一定是“空劍山莊”的“餘孽”!

  這一次,他又失算了,邊左城也因此而亡。

  更大的打擊就是九幽宮的突然殺出,把他們已經到手了的“空劍山莊”又奪了過去!

  為了把九幽宮的勢力趕出空劍山莊,他設法讓天下英雄都把仇恨的目光投在了九幽宮身上,並成功地糾集了各路人馬進攻寒夢留在“空劍山莊”的人。

  他早已知道了九幽宮的計劃,卻仍是讓武林群豪長途奔襲“空劍山莊”,一戰下來,群豪可謂未佔絲毫便宜!

  而就在這時候,他已在風雨樓成功地全殲了一千多名九幽宮之人!

  這樣一對照,無形中便讓武林群豪感覺到了房畫鷗的雄才大略!這為他後來成為進攻九幽宮的發令者奠定了基礎!

  鄱陽湖一戰,他借武林正道的力量消滅了對他有極大威脅的九幽宮,同時又設計大損武林正道的力量,又設法除去極可能在日後會成為他的心腹大患的寧勿缺--雖然最後的結果與他設想的略有偏差,寧勿缺只是廢了武功卻未死去,但這也已算是達到了他預期的目的了。

  廢了武功的寧勿缺又能對他構成什麼威脅呢?

  當寧勿缺把他所知道的以及他所推測的全告訴聶血煙後,聶血煙臉上有了吃驚之色,顯然寧勿缺所說的有一些東西是他所不知道的。

  聶血煙誠懇地道:“寧少俠,對於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肯定沒有別的人比你更清楚了。

  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你在日後揭開房畫鷗的真面目,以及除去這一既是武林也是朝廷的公敵的過程中,仍是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寧勿缺沉默不語,其實此刻他的心情很不好受,如今已明白了大部分真相,他應該為他師父“無雙書生”報仇,可是以他現在的武功,又如何能報得了仇呢?

  聶血煙見他沉默不語,便又道:“如今我們已有兩個入口點,一個是風雨樓,一個是'水箭'曹棲。

  以寧少俠之見,我們還應該從什麼地方伺機突破?”

  寧勿缺略一思忖,道:“空劍山莊!”

  聶血煙把煙桿往腰間一插,道:“我相信你的眼光,現在我要找-個人與你合作,相信他一定對你有所作用!走,我們一起去見他,要請動他可不容易!”

  聶血煙帶著寧勿缺去見的人居然是天下第一神偷文不弱!

  文不弱仍是腳夫捫扮,正坐在一張小桌前,一個人獨斟獨飲,遠遠地有一個差役站著,想必是伺候他的人。

  這情景著實有些滑稽,官府中當差之人反倒伺候起偷竊者了。

  文不弱一見聶血煙便大聲道:“早知道辛苦了一夜換來的只能是這種貓尿一般的酒,我才不會信了你的話!”

  他嘴裡抱怨著,臉上卻是在笑--這說明他心中還是頗為愉快的。

  聶血煙抓起桌上的酒壇,湊到鼻前聞了聞,道:“挺不錯的酒,少說也是五年的陳釀了。”

  “五年?五年的酒也叫酒?我要么不出手,一出手拿的至少也是十年陳釀!”

  聶血煙故意板著臉道:“別以為替我趕了一回馬車就可以忘乎所以了,你若再當眾說什麼拿不拿的,只怕我想不抓你也不行了。當把你扔進大牢裡時,你就會發現讓你聞一聞酒糟的味道也是一種享受了!”

  說到這兒,他的臉板不住了,率先笑了起來。

  文不弱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寧勿缺吃驚地望著這兩人--現在本應是死對頭的兩個人卻更像一對好朋友了!

  聶血煙伸出手來在盤子裡捏起幾粒花生米,扔進嘴裡,邊嚼邊道:“要想喝好酒就得辦大事!”

  文不弱一撇嘴道:“在我文不弱看來天下沒有什麼大事。”

  聶血煙笑道:“如此更好。我要你與寧少俠結伴而行,他讓你幹什麼你就乾什麼。”

  “不行不行。”先叫起來的卻是寧勿缺,他驚惶地道:“這如何使得?”

  文不弱一翻白眼,道:“你是不是對我看不上眼,怕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寧勿缺忙道:“豈敢豈敢?只是這樣做著實在不妥!”

  文不弱道:“你不知道來個陽奉陰違嗎?明里是你指使著我,暗中卻是我點撥你,這下心安了吧?”

  這是什麼古怪理論?

  寧勿缺有些好笑,心知像文不弱這樣的人物之言行已不可以常理論之。能得他幫助,自是再好不過了,若是非得拘泥於俗禮,反倒不妥了。

  當下他便道:“能得文……文前輩點撥,的確是再好不過了。”

  “文前輩?有意思有意思,叫得我毛骨悚然。你還是開開恩,直呼我的名字就行了。”

  寧勿缺道:“那……那如何使得?”

  不過他也覺得叫前輩也多多少少有些滑稽,倒好像他與文不弱是同道中人似的。雖然他也知道文不弱之“竊”乃一種特殊的“俠竊”,但他自幼飽讀經書,書中對竊者自然是大加批斥的,所以他心中仍是一時無法適應,聶血煙插了一句:“哪有這麼多婆婆媽媽?看在你這一把年紀上,寧少俠便叫你大伯吧!”

  “我有這麼老嗎?”文不弱很不滿意。

  “那叫大哥?””又顯嫩了一點。”

  “就大叔!叫他偷大叔!”

  文不弱一下子樂了,道:“偷大叔這稱呼甚合吾意。”

  ※※※

  寧勿缺仍是裝作一臉凶霸的模樣,而文不弱仍是一副腳夫模樣,兩個人行走在大街站,給人的感覺便是文不弱受僱於一個凶霸的漢子,此刻正要去什麼地方搬運東西。

  但文不弱終是文不弱,他與尋常腳夫最大的不同之處便是他不夠老實憨厚,走到路上,總是將一對有點小的眼睛飛速在人群中搜索著,這是他的職業習慣了。

  在這一點上,他與聶血煙有異曲同工之妙,兩個人都有極其敏銳的觀察力,能看出別人所不能看出來的東西。

  這麼一路走過來,車行馬載。因為沒有必要,所以文不弱一直沒有機會-展身手,很有點技癢難耐的感覺。

  有好幾次,他都對寧勿缺建議是不是緩一緩,找什麼地方來一次劫富濟貧?

  寧勿缺不想節外生枝,自然就不會同意了。

  離“空劍山莊”越來越近。

  寧勿缺斷定房畫鷗必定仍會在“空劍山莊”出現--雖然過去他並未直接在“空劍山莊”

  出現過,但在最後的關頭,他仍是不可能把這樣的事交給其他人辦理的。

  計謀越深的人,越是多疑,他們很難真正地信任某一個人,得到地下墓穴中的財物及文種的絕世奇謀是房畫鷗付諸了不少努力與犧牲的結果,自然要親自來領取收穫!

  何況他可以說已沒有太多東西值得他顧忌了,能對他構成威脅的人幾乎全部覆滅了--而且他是一個在世人眼中已經“死亡”了的人,對一個已“死亡”的人來說,沒有人會去防備他的。

  寧勿缺不會趕得很急,因為他不能讓對方注意到他。殺人坊一定已在“空劍山莊”外圍撒下了一張巨網,兩個行色匆匆趕往“空劍山莊”的人如何能不被他們注意上?

  當然,寧勿缺的心中是心急如焚,鄱陽湖一戰距今已有一個月了,誰也不知道房畫鷗是否已進了地下墓穴,“屬縷劍”已被邊左城得到,這就等於房畫鷗擁有了“屬縷劍”,從而就存在了能進入地下墓穴的可能。

  那些財物倒也罷了,關鍵是文種的絕世奇謀若為他所得,再與扶桑國相勾結,其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寧勿缺為了穩當起見,甚至不走直接的線路,而是在外圍迂迴逼近,他寧可多走一些彎路。

  此時,他們走在一個小鎮上。

  文不弱挨近寧勿缺,道:“天色不早了,歇上一夜再趕路如何?”

  寧勿缺看看天,日頭才偏了一點點!不由有些好笑,道:“這個鎮子太小,恐怕沒有什麼好酒,前邊的一個鎮子中有家叫……叫什麼酒樓來著?名字我已記不起了,但那兒的酒可是壇壇佳釀!連我這樣不愛喝酒的人也曾經在那兒留連三日!”

  文不弱不由咽了一口口水,道:“是麼?”說著話,腳步下意識地加快了。

  腳步如此快不得慢不得,也難怪他有些不耐煩了。

  小鎮是呈帶狀分佈於主要街道兩側的,所以不寬但有些長。

  當寧勿缺與文不弱行至到小鎮的盡頭時,寧勿缺忽然感覺到有一種異樣。不由一驚,沉住氣來,向四周飛速地掃了一眼,這麼一看,他才明白過來,原來方才他無意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這是一名女子,她此時正向一家客棧走去。

  寧勿缺略一思索,便記起此女子像是誰了--她是瓶兒!

  當然,也許她又會說自己是辛惜惜。

  寧勿缺碰了碰文不弱,道:“走,我們去歇歇。”

  文不弱驚訝地看著他,道:“怎麼又改變主意了?”

  寧勿缺故意道:“如果你覺得不妥便算了。”

  文不弱趕緊道:“妥,妥,十分妥當,你說哪家酒樓,我請客。”

  寧勿缺指了指瓶兒--或者說是辛惜惜走進的那家客棧道:“就在那邊。”

  文不弱抬腳就向客棧走去。

  一進客棧,寧勿缺迅速一掃視,發現這家客棧樓下有幾張飯桌,樓上是客人的房間,樓梯口自然是櫃檯。

  那女子正站在櫃檯前,與掌櫃說著什麼,想必是向掌櫃要房間。

  寧勿缺便也走了過去,粗聲大氣地道:“掌櫃的,有房間沒有?”

  邊說邊掃了那女子一眼,果然是個很有女人味的女孩--瓶兒!

  寧勿缺按撩住心中的激動,把自己的目光閃開,吆三喝四地要了一間房,便退了下來,他如此裝扮顯然已騙過了瓶兒,她向他投過厭惡的一眼。

  因為時辰還早,所以客棧里人不多,在樓下用飯的人就更少。寧勿缺要了幾個菜及一壇酒,便拉著文不弱在一個角落裡坐下了。

  寧勿缺把聲音壓得很低:“你有沒有留意到那位年輕姑娘?”

  文不弱一聽,差點被酒嗆著了!他趕緊把口中的酒嚥下,指著寧勿缺道:“好哇,我說你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原來是別有企……”

  一隻雞腿一下子塞進了他的嘴中,硬是把他後半句話給堵了回去。

  寧勿缺有些緊張地回頭看看,發現瓶兒並未留意他們,這才鬆了一口氣,低聲道:“別亂嚷!現在是你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一聽這話,文不弱眼睛亮了,道:“主兒在什麼地方?”

  寧勿缺道:“就是那位年輕姑娘!”

  他知道文不弱一聽這話定會又有怪話,立即又接著道:“我可不是有了什麼私心雜念。”

  寧勿缺提起酒壇,借看給文不弱倒灑的機會靠近文不弱,以幾不可聞的聲音道:“她的身上有一把極小的劍,只有幾寸長,上面綴了一隻鐵製的小手,你設法將它取來給我!”

  文不弱眼睛瞪大了,他大惑不解地道:“連我這賊祖宗都沒看出來,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寧勿缺急道: “這你就別管了。”他又激將文不弱道:“難度是大了一點,鬼才知道她把那件小東西放在什麼地方。”

  果然,文不弱受此一激就坐不住了,他“啪”地一聲放下筷子,慨然道:“小菜一碟,我去去就回!”寧勿缺趕緊一把拉住了他:“切莫驚動了她!”文不弱道:“我知道!”

  言罷便向瓶兒那邊走去。

  便在此時,瓶兒卻已往樓上走去了,想必是要進她的客房。

  文不弱極為自然地也跟了上去。

  誰也沒有註意到他是在跟踪瓶兒。

  寧勿缺也低下了頭,他不能讓任何人發觀他在關注著瓶兒與文不弱。

  很快,文不弱與瓶兒都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

  寧勿缺沒滋沒味地啜著酒,他的心思全懸在樓上了。儘管他知道文不弱身為天下第一神偷,應該不會失手,但他仍有些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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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第五章偷神之技
  畢竟,在他看來,這樣大白天的要從一個女孩貼身處偷出一件小東西來,實在太難了。

  這大概便是所謂的隔行如隔山吧。

  正自忐忑間,忽聞樓上“砰”地一聲。是水倒在樓板上的聲音,緊隨而起的是一聲女人的尖叫。

  之後,又復舊安靜。

  樓下的人被響聲驚動,紛紛向樓梯口望去,卻已不再有響動,於是一切都恢復如前。

  寧勿缺的心卻懸了起來,也不知遭這倒水聲是否與文不弱有關。

  還沒等他把一杯酒喝完,便聽得“蹬蹬蹬蹬”的下樓聲,寧勿缺抬頭一看,竟是文不弱!

  不由暗自驚詫:難道他這麼快便得手了?

  文不弱神色如常地走到寧勿缺這邊,隨隨便便地從懷中掏出一物。往桌上一放。

  寧勿缺定睛一看,大吃一驚,桌上放著的赫然就是他曾見過的那種有些詭異的“鐵手劍”!

  寧勿缺神色一變,趕緊把酒壇子一拉,擋住了“鐵手劍”,有些不滿地低聲道:“你也太顯山露水了。”邊說邊悄悄地把劍揣入懷中。

  文不弱滿不在乎地道:“這事不能藏藏掖掖,要做得光明正大!”

  寧勿缺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再怎麼說這也是竊他人之物,如何能光明正大?

  文不弱白了他一眼,道:“他人若是見了你與我的言行神色,會覺得哪一個更像行竊之人?”

  寧勿缺只是一笑,然後便是-愣,因為他突然發現在外人眼中,一定是自己更像一些,因為文不弱泰然自若,而自己卻是鬼鬼祟祟!

  文不弱看著他發怔的模樣,得意一笑,道:“你知道天下最大的小偷是誰嗎?”

  寧勿缺有些不解地道:“難道不是你?”

  文不弱搖了搖頭,道:“一些做皇帝的,他們可是大手筆,竊的是一國之政!可在尋常人看來,他們會像是偷竊者嗎?”

  寧勿缺不由對他刮目相看了。

  他說得雖然有些歪理,但細細一想,卻是頗有內涵,讓人不由有“猛然頓悟”之感。文不弱又道:“由此可見,最成功的竊者,應該是最不像行竊者的人。”

  說到這兒,他嘆了一口氣,道:“對你這樣的門外漢說這樣的話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不知有多少人想听我指點指點都想不到呢。”

  寧勿缺不由笑道:“說不定日後我也會走上你這條道呢。”

  文不弱咧嘴一笑:“幹這行你不具備天賦。”

  寧勿缺忽擔心地扭轉正題低聲道:“她會不會發現東西丟失了?”

  文不弱點頭道:“當然會。”寧勿缺神色一變,卻聽得他又繼續道:“但至少要在一日之後,怎麼樣,這麼長的時間夠不夠?”

  寧勿缺這才鬆了一口氣。

  ※※※

  很有女人味的女孩住在最東頭的那間屋裡。

  她坐在床上,兩隻纖美的腳垂了下來,已除去了鞋襪,在不停地相互搓揉著。

  她不明白為何會把一盆水踩翻了,更不明白為什麼那盆水濕了她的腳之後,她的腳就一直癢個不停--癢是那種絲絲縷縷的癢,並不很嚴重,但又讓人不能不感覺到癢的存在,使之注意力被癢的感覺所吸引過去。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她不由一驚,伸手便向掛在床頭的劍摸去,然後吹滅了燭火,以一種不很真切的聲音道:

  “什麼人?”

  這樣的聲音可以使外面的人一時難以準確地判斷出她所在的位置。

  “我!”外面的人應道,聲音也是有些含糊不清,但可以聽出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她的眸子一轉,道:“我已經睡了,再說我在這一帶也沒有熟人。”

  她的手緊緊地握著劍,腳也悄悄地伸進了鞋中,做好了一切應變的準備。

  外面的聲音道:“若耽擱了主人的事,你有幾個腦袋?”

  聽得此言,她心中一震,飛速一轉念,一咬牙,倒提著劍,輕輕地走到門前,長吸了一口氣,突然猛地拉開房門,劍如電出,已抵在門外站著之人的心口上!

  那人竟一動也不動!似乎已算準她不會將劍捅入!

  年輕女子沉聲道:“你是什麼人?”

  黑暗中也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聽得他很平靜地道:“把劍拿開,一切都應該按規矩辦事!你不覺得自己太冒失了嗎?”

  年輕女孩一下子被鎮住了。她猶豫再三,終於“錚”地一聲還劍入鞘!

  門口處站著之人伸手入懷,掏出一物,遞至年輕女子麵前,道:“現在的計劃有變了。”

  他的手中是一把極小的微型劍,劍尾綴著一隻鐵鑄的小手!在極為幽淡的光線下,顯得有此詭秘!

  年輕女子看了一眼,這才舒了一口氣,道:“不是說定這段時間我只負責司寇世家嗎?”

  那人隔了一陣,方道:“先把燈點著再說,我帶來了詳細的令諭。”

  年輕女孩便摸索著把剛剛熄滅的燭火又點亮了,藉著燭火,她看到了一個長相凶霸的漢子,她白天便已見過此人。

  此人自然是寧勿缺,從女孩的話中他已斷定辛惜惜就是瓶兒!寧勿缺大咧咧地往床上一坐,道:“現在我們的主要目標改了,改成對付寧勿缺那小子!”

  瓶兒有些不解地道:“寧勿缺的武功不是已廢了嗎?還能對咱們構成什麼威脅?”寧勿缺神秘地冷笑,道:“寧勿缺那小子詭計多端,他武功被廢之事,大有蹊蹺!”瓶兒吃驚地道:“此話怎講?”

  寧勿缺低聲道:“此事絕對不能外洩……”

  他的聲音壓得太低了,使瓶兒將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他那邊靠了靠。

  寧勿缺突然喝了一聲:“外面是什麼人?''瓶兒一驚,立即向外望去。

  突覺脈門一緊,已被寧勿缺扣住!

  寧勿缺這才鬆了一口氣!好在瓶兒已完全放鬆了警惕,這才讓他得了手!

  瓶兒大驚失色,但脈門被扣已無法掙扎,不由又驚又怒,顫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寧勿缺冷笑道:“你問我,我還問你呢!你假冒我們的人,豈非自尋死路?”瓶兒一愕:“假冒?不,我是真正的鐵字級殺手!你快放手!”寧勿缺絲毫不鬆手,他冷聲道:

  “空口無憑,你把信物拿出來給我看一看!”

  瓶兒哼了一聲,道:“看就看!”

  邊說,她邊把手探進懷中。倏地,她的神色大變,手也如同定住了般抽不出來了!

  寧勿缺得意地冷笑道:“為何還不拿出來?”

  瓶兒咬著牙,一言不發!嘴唇都開始泛白了!

  寧勿缺卻並未因此而放過她,他道:“我們對於想冒充我們組織的人,一向是以非常手段對待的,如果你想保命的話,就說出你是由誰指使而來的,目的何在!”

  瓶兒終於開口了,她緩緩地道:“我的信物丟了。'寧勿缺怪笑一聲:“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

  瓶兒又氣又急,道:“信不信由你,但這是事實!”

  寧勿缺冷聲道:“看來不給你點苦頭吃,你是不會說實話了,殺人坊對付你這樣的死不開口之人,可是有不少上等的方法!”

  寧勿缺感覺到瓶兒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心中暗道:“看樣子我的話已起作用了,火候已到!”

  於是他口氣一鬆,道:“我希望你盡快想辦法證明你的身份!你口口聲聲說你不是假冒的。那麼,身為我們組織的人,你應該知道我們組織的事,你且說說,看與我知道的是否相符!如果你是信口開河,那麼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為了加強效果,寧勿缺說完這些話後,又邪邪地笑了幾聲,伸手在她粉嫩的臉上捏了一把,一副唾涎欲滴的樣子。

  瓶兒的臉色就有些蒼白了,大概她是深知殺人坊的厲害手段的,所以害怕這些可怕的手段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寧勿缺嘆了一口氣,道:“看來你是不願說實話,那我只好……”

  “不,我說!”瓶兒終於支撐不住了。

  寧勿缺暗自得意一笑,口中卻是淡淡地道:“但願你所說的與我知道的十分相符。老實說,你長得像朵花似的,要我殺你還真有點捨不得!”說這話時,寧勿缺自己都覺得有些肉麻。

  瓶兒顫聲道:“我們組織的一切行動全部以主人的意志為中心,只能服從,不問原因…

  …”

  寧勿缺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道:“你要冒充我們的人,這些皮毛的東西自然是知道的,說了也是不能為你作出什麼證明。”

  瓶兒道:“我的職責是滲透進司寇世家,以便於將來能順利控制司寇世家。”

  寧勿缺心中驚駭不已!嘴上卻道:“與我的職責差不多,再說些吧,別盡講些不痛不癢的東西。”

  瓶兒咬了咬嘴唇方道:“這些日子在'空劍山莊'一帶我們組織的人特別多,因為主人隨時都有可能在這一帶出現!”

  寧勿缺一陣心跳,卻故作漫不經心地道: “看樣子倒像是真的了,主人是誰?”

  瓶兒神色倏地一變,顫聲道:“你問什麼?”

  寧勿缺發覺有些不妥了,但又不明白事情出在什麼地方,他略一思忖,便又把話重複了一遍。

  瓶兒忽然冷笑道:“你才是假冒了我們組織的人!別說我們這樣的鐵字號殺手,就算是銀字號殺手也根本不知主人是誰!”

  寧勿缺不由有些懊惱,他沒有想到會在這件事上露餡。

  他腦子飛速運轉,決定只有改變原來的方案了,因為他再也不可能從對方的話中套出什麼東西來了。

  於是,他輕輕地向著窗外說了一聲:“進來吧。”

  瓶兒疑惑地望著他的舉動。

  窗戶“咯”地一聲輕響,一個人影已悄無聲息地閃入屋內!動作流暢,輕微得讓人懷疑他是否是個實體!

  進來的正是“命不偷”文不弱!

  瓶兒一見文不弱,猛地明白過來:自己的信物之所以莫名失踪,定是他做的手腳!因為自己踩翻一盆水之後,曾與他打過一個照面!

  不過就那麼相對走過一次,對方就能從自己身上拿走東西,也可謂是技藝超絕了!

  寧勿缺笑道:“她已識破了我的假身份,你說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這太好辦了,殺了她滅口!”文不弱知道寧勿缺想要他說什麼,他便說了。

  寧勿缺道:“好主意!其實不用我們動手,也有人會代我們殺了她的。”

  文不弱像唱戲般接腔道:“誰?”

  “殺人坊的人呀,她把秘密洩露給了我們,殺人坊還不一怒之下殺了她?”

  “有理有理!哎,如此一來,她豈不是非死不可?不是我們殺她便是殺人坊的人殺她。”

  “好像是!”

  寧勿缺言罷,就對瓶兒道:“你是願意死在我們手中呢還是死在殺人坊之人的手中!”

  瓶兒怒目而視,一言不發。

  文不弱道:“她壓根兒就不怕死!”

  “不是不怕死,而是自認為就算透露了一些秘密,且沒有人看見聽見,又礙著什麼事?”

  寧勿缺饒有興趣地笑道。

  文不弱也嗤笑道:“我們知道了他們的情況,自然便藉機壞了他們的計劃。

  他們的事兒一被破壞了,自然要查原因,這麼一查,還怕查不到她的頭上?”

  寧勿缺嘆了一口氣,對瓶兒道:“看來,就算是我們放了你,你也是難逃一劫!”

  文不弱道:“其實她還有一條陽光道可以走的。”

  寧勿缺道:“是麼?那我怎麼沒有看出來?”

  文不弱道:“她可以破罐子破摔!”

  寧勿缺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文不弱道:“就是索性把她知道的全說出來,這樣一來,她對我們來說,可謂是幫了一個大忙!我們也可以保證她的安全!”

  寧勿缺連連點頭:“不錯不錯。 ”他又望著瓶兒道:“你看如何?”

  瓶兒不為所動地道:“你們以為真的能與我們殺人坊抗衡嗎?”

  寧勿缺忽然神秘一笑,道:“你知道我是誰嗎?”還沒待瓶兒說話,他便自答道:“我就是寧勿缺!

  這一下,瓶兒真的是吃驚不小!她難以相信眼前這凶霸模樣的人會是她的見過的俊朗不凡之寧勿缺!

  寧勿缺笑道:“我與司寇風一戰的情景你是看到的,應該對我的武功有些信心吧?別看殺人坊現在仍是有些囂張,其實已是強弩之末了!”

  瓶兒沉默了一陣子,道:“可惜就算你是寧勿缺也已不再是從前的寧勿缺了。”

  寧勿缺明白她的意思,他語意含糊地道:“沒有金鋼鑽,又豈敢攬瓷器活?我自是有成功的把握,才會出手的。”這話讓瓶兒聽起來會感覺到寧勿缺的武功仍是如常。

  瓶兒忽道:“你知道為什麼你第一次進'空劍山莊'時並沒有見到我嗎?”

  寧勿缺道:“不知道。”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到了,只不過因為無關大局,所以只是在他腦中間過卻也沒有細細追究。

  瓶兒望著窗外,緩緩地道:“因為當時我們組織的人對我產生了懷疑,他們懷疑我是否會倒戈一擊,暗中助你!”

  寧勿缺道:“對於這樣喜歡彼此無端猜忌的組織,難道你對它仍有信心?它根本就是一種扭曲病狂的組織!”

  瓶兒苦笑了一下,道:“但那一次他們的懷疑卻是正確的。”

  寧勿缺與文不弱心中都“咯登”了一下,驚詫不已!

  寧勿缺吃吃地道:“你……你說你真的打算暗中助我?”

  瓶兒道:“也許我說了你也未必會信。當時我覺得合你與'劍匠'丁當的力量,應該可以與我們組織一較高下,再加上參加品劍大會的劍客,只要安排妥當,完全可以挫敗我們進攻'空劍山莊'的計劃。”

  寧勿缺細細一想,覺得她所說的也不無道理,如果她暗中告密,“劍匠”丁當就不會中毒,而且被攻得措手不及的將不是“空劍山莊”及其他劍客,而是殺人坊的人,此長彼消,戰局將會完全改觀!

  寧勿缺不解地道:“你怎麼會有如此想法?”

  瓶兒咬了咬嘴唇,道:“因為我已厭倦了殺手的生活,像我們這些鐵手級的殺手在組織中毫無地位可言,為了達到某一個目的,他們會讓我們去做任何事情,但以我們自身的力量,根本無法擺脫!而你的武功、性格,讓我看到了希望,而且我也了解'劍匠'丁當,如果當時能促使你們聯手,我相信邊左城一定會被擊潰,那麼我也就可以藉機掙脫出來了!”

  她輕笑一聲,接著道:“現在我才明白就算那一次我的計劃付諸實施了,也無法使自己擺脫殺手生涯!因為邊左城也只是一個聽人擺佈的殺手而已,只不過他是金手級殺手,像他這樣級別的殺手,在我們組織中至少有四個。”

  寧勿缺想起了在“四方客棧”的那一個夜晚,現在回憶起來,瓶兒當時的舉動的確有些異常,說了一些身為一個殺手決不會說的話。

  瓶兒道:“如今你已不能與丁當聯手,就憑你一人,又如何能跟我們的組織對抗?”

  文不弱忙道:“此言差矣!我這麼一個大活人站在你的面前,你怎能視而不見?”

  瓶兒哼了一聲,沒有說話,但她的意思很明顯:懷算什麼?怎能與“劍匠”丁當比?寧勿缺心知對瓶兒只能攻心,於是他便鬆開了扣著她脈門的手,道:“其實我們對你們組織的了解程度也許比你還多。我們知道你們主人到'空劍山莊'的目的,甚至我們知道你們的主人是誰!”

  瓶兒神色大變!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她道:“這不可能!”

  寧勿缺道:“再陰暗的角落也總有一天會暴露於陽光之下,又有什麼不可能的?我告訴你這一些,只是要你明白,上一次你的計劃沒有成功,這一次卻一定能夠成功!只要你與我合作,你就可以擺脫你從前所過的日子!”

  瓶兒道:“我憑什麼信任你? ”

  寧勿缺道:“就憑你曾經信任過我。難道你會懷疑自己的目光?”

  瓶兒沉默了良久良久,方緩緩地道:“你很聰明,因為只有這一句話才能夠打動我了。”

  寧勿缺大喜!

  ※※※

  丁凡韻很順利地進入了風雨樓。但她沒有易容成封楚楚,而是以本來的模樣進入風雨樓的。

  如今的風雨樓已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景象,在幾次大的征戰中,風雨樓的人都是傷亡最大的,成百上千的人命為房畫鷗贏來了交口稱譽!

  方雨的內傷終於痊癒了,但她的武功也廢了!

  此時房畫鷗已不在了,她的師兄葉紅樓、簡青門、向長安都不在了。向長安在鄙陽湖一役中被人從九幽宮手中解救出來,但離島之時,他與簡青門一道侍立於師父房畫鷗身邊,結果三人一同遭了不幸!

  方雨得知這一消息之時,當場便昏死過去!她師徒五人如今竟只剩下她一人了!而且是再也沒有武功的她!——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4:23
第十一卷第六章痴者不癡
  她不明白上天為何如此不公平,要讓風雨樓遭遇如此不幸!

  她一介弱女子,又如何能支撐起已岌岌可危的風雨樓?

  經歷了數番劫難之後,風雨樓已只剩下四百多人了。但就是四百多人對方雨來說,也是不易約束的。

  在這些日子裡,方雨對風雨樓中人採取的是聽憑自流的態度,如此一來,又有一百多人離開了風雨樓,風雨樓已成風中殘燭!

  好在留下來的二百多人都頗為自律。他們都是對風雨樓忠心耿耿之士,風雨樓從極度的輝煌走至今天如此局面,他們自然極其痛心,也深知以方雨一人,已無法再重振風雨樓昔日雄風,但是即使如此,他們仍是無法割捨下風雨樓!

  方雨極度傷心之下,人已消瘦憔悴了許多,以至於當丁凡韻見到方雨時,竟忍不住鼻子一酸!

  丁凡韻本就是一個善良的女孩,何況她也親身體驗到了失去最親的人時是一種多麼刻骨銘心的痛苦!

  她在心中暗道:“如果她知道她的師父與她心目中的形像其實完全不同時,她又該是會如何地傷悲?”

  如此一想,她就更為方雨難過。

  方雨並未見過丁凡韻,她有些驚訝地望著眼前這位陌生的姑娘,道:“我便是方雨,你找我有什麼事?”

  丁凡韻道:“我是丁凡韻,家父'空劍山莊'丁當。”

  方雨“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丁小姐。”

  丁凡韻道:“我是受寧勿缺寧少俠之託來看你的。”

  方雨美麗的睫毛一顫,道:“他……他人在什麼地方?他怎麼樣了?”

  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丁凡韻道:“他很好,我見到他的時候是在鄱陽湖畔,他說有機會一定會來看你的。”

  方雨有些疑惑地道:“你與他是……”

  丁凡韻道:“朋友,很好的朋友。”說到這兒,她還是忍不住臉紅了。

  方雨感覺到了什麼,心中便有了一些異樣的滋味。

  她心道:“看樣子,她與寧大哥一定很好了。”

  不由有些酸楚,但她本是心胸開闊之人,很快便又釋然了,她看出眼前這位容貌不是特別出眾,卻又有一種別樣韻味的女孩是一位很不錯的女孩,倒有些替寧勿缺高興了。

  方雨道:“既然是寧……寧少俠的朋友、便多在這兒住幾天吧。”她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風雨樓突然變得格外空闊了,我總覺得自己有一種身處荒野之中的感覺。”

  這正是丁凡韻所希望聽到的話,於是趕緊答應了。

  很快方雨便喜歡上了這溫柔、善良而且善解人意的丁凡韻了。她帶著丁凡韻走遍了風雨樓,風雨樓風景依舊,但給人的感覺卻是蕭條萬分。丁凡韻暗暗留意,卻未看到有什麼古怪之處,當她走過一處長廊時,看到長廊中間的一個涼亭裡有一個老人在對著一局棋苦思冥想。

  她不由心道:“這老人是誰?”

  卻見方雨已迎了上去,道:“二師叔,今天是左手贏了還是右手贏了?”

  那老人原來是二師叔,不過她的師叔看起來顯得比她師父房畫鷗要蒼老得多。

  二師叔看了看方雨,咧嘴笑道:“雨兒,是來陪二師叔下棋的嗎?”

  方雨替她二師叔整了整有些凌亂的頭髮,像哄小孩般地道: “雨兒怎麼下都贏不了二師叔,只好不敢下了。”

  她二師叔有些失望地撇撇嘴,看了丁凡韻一眼,又樂了,道:“這位姑娘是誰?”

  丁凡韻忙道:“晚輩丁凡韻。”

  二師叔道:“你會下棋嗎?”

  丁凡韻搖頭道:“不會。”

  二師叔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能陪我下棋的人越來越少了,這些人都跑到哪兒去了呢?”邊說又邊在棋盤上擺兵布陣了。

  方雨悄悄地拉了拉丁凡韻的衣角,丁凡韻明白她的意思,便與她一起悄悄退出涼亭,任其一個人在那裡雙手互搏。

  走出一段距離後,丁凡韻輕聲問道:“你二師權怎麼好像有點……有點與眾不同?”

  她思慮再三,才用上“與眾不同”這個比較隱晦的字眼。

  方雨嘆息道:“聽我師父說,我二師叔本亦是卓絕不凡,才智過人的。哎,怕是天妒英才吧,在十幾年前,我二師叔突然大病一場,後來病雖然好了,人卻變得有些不甚清醒了,整天就知道獨自一人下棋。”

  她從路邊拔了一根草莖叼進嘴裡,一咬,苦苦的:“也許這也不是壞事,如此一來,他便不用操心什麼了,如果他清醒如昔的話,知道風雨樓已成如此頹落局面,豈不是傷心至極?

  我倒是有些羨慕他了。”

  丁凡韻同情地望著方雨,她知道此時方雨肩上的擔子要多重有多重--這是她柔弱的雙肩所能承受的嗎?

  ※※※

  與往常一樣,晚飯過後,方雨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師父的靈堂。在她師父的靈堂中,除了房畫鷗的靈位外。還有葉紅樓、向長安、簡青門的靈位。

  每天走進靈堂的這一刻,是方雨最痛心的一刻。

  她默默地將每個靈位前的油燈都添了一點油,然後在各自的香筒中插上三炷香,最後在一隻爐鼎中燃起香紙,她便跪在蒲團上,間或向鼎內添上幾張香紙。

  忽然,身後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

  方雨有些驚訝,因為風雨樓的人從不在她走入靈堂中的時候進來打擾她。

  方雨回過身來,不由一愣,因為進來主人竟是她二師叔!

  二師叔在方雨師父等人死後,從未進過靈堂拜祭,方雨心知自己這個二師叔的心智不如常人,所以也沒在意。

  見是二師叔,方雨有些欣喜,因為這說明二師叔多多少少還是明些事理的。

  她趕緊道:“二師叔,你來了?”說著便站起身來,準備去替二師叔點上香火,讓他拜祭他的師兄。

  當她拿起一炷香火的時候,忽聽得身後二師叔道:“雨兒,你不用張羅了。”

  方雨一驚:怎麼今天二師叔的語氣與平日大大的不同了?

  她猛地一轉身,望著二師叔,道:“二師叔,我師父是你的師兄,你還是……”卻聽得二師叔斷然道:“我沒有這樣的師兄!他死了我只會拍手稱快,讓我來祭他?哼!”

  方雨驚駭欲絕,她極度吃驚地望著自己的二師叔,發現二師叔一臉的憤恨,再也沒有了平時的懵懵痴態!

  方雨沒有想到二師叔會如此說師父,立覺眼前一黑,強自站定,淚卻已如泉湧,只覺巨大的委屈一下子吞噬了自己的靈魂。她顫聲道:“二師叔,你……你怎麼能這麼說師父?

  一定是瘋了!”“瘋了?哈哈哈,不錯!我已瘋了十幾年,今天,我終於可以不瘋了,可以像一個真正的人那樣活著!”二師叔顯得極其激動,臉上表情顯得既興奮又痛苦,還有無邊的仇恨!

  方雨心中悲涼至極,她在心中哀呼:“二師叔,你怎麼會成為這等模樣?與其如此,我倒寧可要一個不明事理,只知成天獨自下棋的師叔!”

  二師叔走近方雨身邊,沉聲道:“雨兒,你是個好孩子,房畫鷗這狗賊根本不配做你的師父!”

  方雨心中如同被利刃狠狠扎了一刀般生生地痛著,她無力地道:“不許這樣說我師父!

  師叔,我不明白……不明白你今天究竟是怎麼了?雨兒已夠傷心了,難道現在連師叔你也要來讓我更傷心?”

  二師叔身子不由一震,一下子老淚縱橫!他喃喃地道:“是師叔不好,師叔太自私……”

  他的目光落在了房畫鷗的靈位上,神色一變,咬牙切齒地道:“房畫鷗,你是世間最會欺世盜名之輩!你騙了你的弟子,騙了整個武林,你沒想到最後機關算盡,還是遭到了報應吧?哈哈哈,報應啊!”

  他又哭又笑,幾近瘋狂!

  方雨身子猶如秋日寒蟬,她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覺一切都如身處惡夢中一般!

  二師叔有點心痛地望著方雨,道:“雨兒,雖然我知道讓你知道你師父的真面目,對你有很大的打擊,可是……可是你不能永遠都被他欺騙!”

  方雨泣聲道:“不,我不聽!你全是在騙人,我不會相信你的!”

  二師叔嘆息了一聲,道:“你看我現在像是一個瘋子嗎?我是被你師父逼得不得不做了十幾年的瘋子!有谁愿意裝瘋賣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活上十幾年?”

  他的聲音變得很嘶啞,顯然是在忍受著極度噴恨之煎熬!

  他繼續道:“可我別無選擇!如果不如此做,只怕早已如你三師叔左扁舟那樣被你師父害死了。”

  方雨道:“三師叔是九幽宮的人害死的,這已是天下皆知,你怎能將此事推在我師父身上?”

  她幾乎是喊著把這些話說完的。

  “這是你師父慣用的伎倆:借刀殺人!他故意攔阻你三師叔與你四師姑的婚事,你三師叔性子一向很烈又有些偏激,當時年輕氣盛,便在江湖中做下了幾件過激之事,你師父便以匡正門風之名義廢去了你三師叔的一雙眼睛!從此,你三師叔在江湖中的名聲越來越差,其實這全是你師父在暗中做的手腳,而他把洪遠鏢局被劫一案栽在你三師叔身上之後,更是把他推進了萬劫不復之境!”

  方雨拼命地搖頭:“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二師叔道:“可這是事實!你知道當年三十萬兩黃金是誰託的鏢嗎?就是你師父!他既是托鏢之人,又是劫鏢之人,所以鏢局被劫之後,卻沒有失主出現!”

  他伸手在懷中掏出一張發黃的紙來,遞向方雨,道:“這便是當年那三十萬兩黃金托押之契紙,你知道我是從什麼地方找到它的嗎?就是在你師父的書房裡!”

  “他托鏢 之後,之所以沒有立即毀去此契紙,是因為他擔心萬一劫鏢不成功,便可以憑此契紙合法地要回自己托押的三十萬兩黃金!他把它粘在一本書中,我卻用另外一本與此一模一樣的書將它換了過來,使你師父在後來找此契紙時懷疑自己是記錯了。因為整件劫局案做得天衣無縫,所以對這不翼而飛的契紙他也沒有太在意。”

  方雨對洪遠鏢局被劫案背後所牽涉的東西是知道一個大概的,尤其她知道封楚楚一家人也是在這一劫案中喪生,所以,她更不能相信二師叔的話!

  二師叔接著道:“天下群豪聚會風雨樓時,恨天逼問南北二十六鏢局總鏢頭蕭全,而突然被殺,你知道是誰所為嗎?就是你平日經常遇見的在馬房中的又聾又啞的馬夫!他其實是你師父的一名得力干將,名為苦木!”

  方雨的信心終於開始有些動搖了。因為蕭全突然被一柄來自地下的劍所殺,那麼殺人者一定熟知風雨樓的情況--那條地下坑道,連她都不知道。

  如果一切是真的,那將是多麼可怕!

  其實,一個方雨眼中十幾年來一直是渾渾噩噩的半痴半呆之人,突然如此條理清晰地對她說了這麼多話,這事本身就已是讓人難以接受了!

  不錯,正如二師叔所說的,一個人不可能會平白無故地裝十幾年的傻,但是方雨無法相信也不願相信這一點是自己師父造成的!

  卻聽得二師叔道:“當年我生病時,你三師叔被逐出了風雨樓。你師父為我找來了郎中,沒想到病越治越嚴重,我便開始懷疑有些不對勁了。有一天我半夜醒來,身邊一個人也沒有,我口渴得厲害,便強支著身體去伙房找水喝。當時已是子夜之後,伙房裡一個人也沒有,我幾乎從未去過伙房,所以也找不到燈,只能摸索著找到水缸,一口氣灌了不少水,哪知自己身子本身就虛,這麼多涼水一下子喝進去,身體就承受不住了,直打擺子,最後全身乏力,一下子癱倒在伙房的地上,迷糊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便醒了過來,卻聽得伙房外面有人在低聲說話,不由有些奇怪為何這麼晚了還有人沒睡?仔細一看,一個是你師父,另一個是那郎中!”

  “只聽得郎中道:'索性用點毒要了他的命不就得了?'我聞言後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心想一個郎中怎麼 會想到下毒?卻聽得你師父說:'不行,那樣太惹眼了,你只要讓他變成一個什麼也不知道的癡呆者便可以了,一個久病的人變瘋變傻了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二師叔眼望窗外,已沉浸在對當年之事的痛苦回憶中:“我的心便一下變得冰涼,因為你師父所說的顯然是我!他們又說了好一陣,我便迫使自己在地上躺了好長一陣子,才敢起來,心中悲哀如死。心想:'我該怎麼辦?師兄顯然是一心要除掉我,如果這一次不成功,他就會有下一次,如果我逃走,他也一樣能找到我!'在我們幾個師兄妹當中,你師父是絕對的出類拔萃,無論武功、心智遠在我們幾入之上!”“情急之下,我竟想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裝瘋!後來郎中送來的藥,我都偷偷地換了或潑了,卻又裝著真的瘋了,沒想到這一次,你師父卻讓我騙過了,而且一騙就是十幾年!

  在這十幾年中,他已漸漸地忽略了我的存在,自然也不會防備我,如此一來,反倒讓我有了機會對他的內幕有了更多的了解!”

  頓了一頓,他道:“雨兒,二師叔告訴你 些,你也未必會信,甚至一句也聽不進,因為在你的心目中你師父太偉大了。但我仍是要說,我的性子太懦弱,甚至還不如你四師姑。

  我雖然苟全了性命,其買有時候我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我恨我自己為什麼眼看著你們幾個師侄受了矇騙而我卻不能站出來揭穿你師父的真面目!”

  他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就是挺身而出,當時你們幾人又有誰會信我的話?你師父心計如海,只怕用不了幾句,就可以把我駁斥得一敗塗地!你三師哥葉紅樓這孩子太好強,心高氣傲,一心想在武林中出人頭地,所以你師父最先用上了他這顆棋子!論起來,紅樓與你師父的性格是最接近的……”

  方雨無力地搖了搖頭,低聲道:“二師叔,你不用說了,我什麼也不想听,在我心目中,我師父永遠是我的好師父……”

  她的神情顯得是那般的無助!

  是的,她所需承受的已經太多了,又如何能再承受二師叔所說的一切?她在心中道:

  “人死不能複生,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想再知道了。”

  二師叔默默地看著她已顯得有些瘦弱的身軀,良久良久,終於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去,慢慢地向外走去,他的腳步顯得有些凝重蹣跚!

  他在想:“也許,我本不該把這些告訴雨兒,這樣令她心中至少存在有一份溫馨?”

  方雨看著二師叔走出了靈堂,便如同癱了般一下子跪在地上,雙手掩臉,深深伏下,泣不成聲!

  倏地,外面響起一聲慘呼--是二師叔的聲音!

  然後又復歸於沉寂!

  方雨心猛地一沉,血液似乎也在一瞬間突然凝固了!

  她的身子在極短的一剎那間全然沒有了知覺,她想到要站起身來,卻沒有一塊肌肉、一根骨骼聽從她的指揮。

  這一瞬間很快過去,她一躍而起,便向靈堂外衝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4:25
第十一卷第七章一劍驚魂
  她忘記了自己已廢了武功,在這種情況下出去是何等的危險!

  待她趕至靈堂門外,藉著淡淡的月光,方雨駭然發現她二師叔已倒在十幾丈之外!

  而三十幾丈外,正有一條人影如淡煙般飛射離去,其速快不可言!

  方雨心一沉,喊道:“二師叔!”

  沒有應答之聲!

  再看那人影,眼看便要從自己的視野中消失了,本是防範嚴謹的風雨樓如今已遠不如昔了。

  方雨顧不上去想別的,飛速地向地上躺著的二師叔跑去,當她能看清二師叔時,駭然發現二師叔已倒在血泊中無聲無息了!

  方雨半跪在她二師叔身邊,悲呼道:“二師叔……二師叔。”一劍穿喉,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好可怕的劍法!他與房畫鷗畢竟是同門師兄弟,武功雖然遠不及房畫鷗,但無論如何也是不俗的,與左扁舟在伯仲之間--是什麼人能夠如此乾淨利索地要了二師叔之命?

  還有,這人為什麼要殺二師叔?這十幾年二師叔一直是以半痴半呆的狀態存在於世上,又怎麼會與什麼人結下怨仇?

  難道,二師叔是因為他對自己說了這些話才遭來殺身之禍的?那豈不等於他的說的是真話,所以才遭了殺人滅口?

  想到這一點,方雨心亂如麻,因為她暗覺這種推測是最可能成立的一種推測!

  如此一來,師父又豈不是真的是個罪大惡極之人!

  正心神不定、手足失措間,卻聽得了呼喝打鬥之聲響起!

  方雨有些驚訝,暗忖:“難道風雨樓內還有什麼人能夠攔阻這樣可怕的殺手嗎?”

  她心知便是神仙也救不活二師叔了,於是強忍悲痛,向打鬥聲響起處飛奔過去,此時她暗,恨自己功力已盡失,這二三十丈的距離,一時竟也無法很快趕至!

  待她趕到時,才知竟是丁凡韻截下了那人影!

  這是一個蒙面人,身材高瘦,手中之劍亦如他的人一般又長又細!

  而丁凡韻卻是手無寸鐵!

  方雨不知道丁凡韻武功如何,也不知她習練的是“捉鬼老嫗'的“空虛掌”,所以極為她擔心。

  蒙面人的劍法之詭異狠辣實為罕見!顯然他急欲結束戰鬥,因此一味搶攻,騰翻的身形猝側狂旋,快不可言!

  手中長劍閃顫如冷電,萬點寒星穿掠進射,成線成片,織成密不可擋的光網,劍刃破空之聲不絕於耳,似乎欲生生將空氣切個粉碎!

  方雨雖然是旁觀者,卻也被如此凌厲無匹的劍勢深深震撼!只覺自己呼吸似乎也變得很是艱難了,胸中如有無形巨錘壓迫著!

  丁凡韻便如同風中弱蘋般在漫天劍雨中飛掠飄移,每每總是在不及眨眼的一瞬間閃過讓人目眩神迷的致命一擊!

  方雨大氣也不敢喘,只覺一陣又一陣的寒意浸過了自己的心頭!

  她一向自認為自己在年輕一輩的江湖中人當中,她與葉紅樓都是出類拔萃的佼佼者,現在才知道不但寧勿缺遠在他們之上,連丁凡韻的武功也比他們的武功高明不少!

  她暗想:“如果換了我,即使是武功仍在,也是無法與這蒙面人的劍法相抗衡的!”

  在她看來,丁凡韻的武功著實不可思議,她手中沒有任何兵器,卻不知為何對方竟不能過於逼近丁凡韻。

  雖然丁凡韻的武功出乎方雨的意料之外,但蒙面人顯然仍是技高一籌。丁凡韻已是攻少守多,蒙面人步步進逼,漫天劍光似乎已如潮水般的將丁凡韻的身軀吞沒!

  丁凡韻形勢岌岌可危!

  倏地,一聲冷笑,便見劍刃如驚虹過空,寒光穿射之際,丁凡韻的身形己倒跌而出,一股鮮血拋灑開來,丁凡韻不由痛哼一聲。

  落地之時,身形一個踉蹌!

  只見她左手緊捂著右肋,鮮血正從她的指間湧出,浸透了她的手,她的腰際衣衫……

  方而心中“咯噔”了一下,手腳一片冰涼!

  此時,風雨樓中人已聞聲從四面向這邊趕來,但離此最近的也是在二十丈之外!以他們的武功,根本不可能在蒙面人狠下毒手之前將其攔住!

  丁凡韻臉色蒼白得無絲毫血色!

  蒙面人長劍一顫,劍身“嗡”地一聲,倏而暴起,劃出一道攝人心魂的光弧,向丁凡韻直卷過來!

  聲如破帛,方雨感如身受,料定丁凡韻無法躲過這致命的一擊,不由心急如死,閉上了雙眼,不忍去看丁凡韻香消玉殞的那一瞬間!

  一聲怪嘯如泣,衣袂掠空之聲撩人心魂,方雨雖是雙眼緊閉,卻也深切地感受到定是有絕頂高手掠空而至!

  未等她睜開眼來,便聽得--聲怪吼--沒有響起長劍飲血之聲!

  莫非又有奇蹟出現?

  方雨睜眼一看,駭然發現場中已多了一個人!

  此人亦是蒙著面紗,一雙眼睛中閃過一種講不出的古怪詭異之光,而他的右手竟蕩然無存!

  方雨腦中閃過一個人:恨天!

  恨天第一次在風雨樓出現時,她病臥在床,所以只是聽他人描述過恨天的模樣,但她此時一見眼前之人,幾乎可以立即斷定此人就是恨天!

  恨天怎麼會在這時候出現?難道是他救了丁凡韻?方雨很是不解。

  卻聽得恨天以其獨有的難以入耳的聲音對蒙面人冷聲道:“你是否就是房畫鷗?”

  方雨不由一震,她沒有想到恨天突然直呼自己師父的名字!更讓她無法理解的是自己師父亡於鄱陽湖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恨天為何會有如此一問?

  她對恨天本就無甚好感,如今更是增添了一些反感。

  卻聽得蒙面人道:“我說姓丁的丫頭為何有恃無恐,原來是你這個獨臂怪物在背後支撐著!”

  恨天眼中閃過一絲駭人的殺機,她冷冷地道:“你會為你自己說出的話而後悔的!”

  左臂倏揚!

  蒙面人立覺一股凌厲至極的勁氣破空襲至!

  連方雨與丁凡韻都感覺到無形勁氣之可怕的殺機!丁凡韻不由暗嘆道:“封姑娘的武功已是高至令人嘆為觀止的境地了,我與蒙面人對陣過,看樣子,他不會是封姑娘的對手!”

  蒙面人眼神微變,長劍疾封,“錚”地一聲,竟似有一把刀與他的劍相接,而且力道奇大!

  未等蒙面入變招,對方的無形勁氣在他的劍上一沾之後,立即不可思議地繞劍而過,向他當胸襲至!

  篆面人心中一凜,倏然倒撒一步,身軀一斜,“嗖”地一聲,他的胸前衣衫已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便如同被利劍劃開一樣!

  這一驚非同小可!

  但他的劍法亦是極其出色,一驚之下,他的身軀已以令人目眩的速度閃掣如電,一變再變,那詭異的劍法亦綿綿而出,每一招都蘊含了他生平所學之精髓。

  因為,他深知面對恨天這樣的對手,除了全力一拼之外,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

  劍光如驚蛇般貼體翻飛,從每一個詭異至難以想像的角度攻出,流閃的劍光交織翩飛!

  劍刃劍氣劃出一道道間隔生與死的線條!

  可以立判生死的這些閃掣之線條交錯縱橫成一張網,幾乎沒有什么生命能夠從這樣一張殺機無窮的網中突圍而出!

  但恨天之勁氣卻如同無孔不入的水銀般向蒙面人滲透而進!她那看似輕描淡寫的揮灑中,其實已將致命的殺著永無休止地向蒙面人發起衝擊!

  每一個方向,每一個角落,“恨天”封楚楚的攻擊都有可能潛伏或出擊!

  兩人斗轉星移般過了上百招!

  方雨此時已趕至丁凡韻身邊替其察看傷勢,方雨關切地道:“凡韻姐,你傷得如何?”

  相處才不過一天,她的稱呼都已變了。連她們自己都有些奇怪,不知道為什麼她們在一起感覺特別投機,似乎她們不是方認識一天,而是已相識了很久很久……

  丁凡韻強自笑了笑,道:“不礙事……”

  這時,風雨樓的人已趕到不少,方雨立即讓人去取上等的金創藥來,替丁凡韻細細包紮。

  蒙面人越戰越心驚,他沒想到對方僅剩-臂,而且以空手與己對陣,自己反而處處受制!

  幾乎很少有人能夠在他的劍下走過二十招,他的劍法本就以詭變見長,每一招之刁鑽狠辣已如鬼魅般難以捉摸!

  所以與他對陣的人常常是沒有完全適應過來,就已經倒在他的劍下了!

  但這也等於說一旦什麼人適應了他那刁鑽且與眾不同的劍法時,他的劍法便已不再有原來那麼可怕了!

  對方與自己已過了近二百招,焉有不適應自己的劍法之理?

  而事實上,他已感到壓力越來越大,對方那可怕的凌厲殺機已不只是籠罩於他的身體四周,還籠罩於他的靈魂、思想!

  一向心高氣傲,不可方物的他終於心生微微的怯意,他決定撤身而走--既然已殺了一人且又傷了一人,已達到了目的,若再戰下去又佔不了便宜,為何不抽身而走?

  於是,他的一招凌厲攻勢走至半途,突然極其巧妙地轉為守勢!

  攻守轉換幾於是天衣無縫!

  可惜,也只能是“幾乎”而已!

  就在他的攻招將化為守勢之一剎那間時,他的右手突然一麻,長劍便脫手飛了出去!

  幾乎就在同時,他的雙腿、雙手、腹部同時一痛,已有五股血箭標射而出。

  一聲慘叫,蒙面人那高瘦如柴的軀體竟身不由己地轟然跪下!

  “恨天”封楚楚絲毫不停手,已逼進一步,出手如電!

  是一聲慘叫如鬼嗥,蒙面人的琵琶骨已經粉碎!

  蒙面人“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鮮血將他的蒙面紗巾染紅了!

  封楚楚一揚手,紗巾便飛離了對方的臉部!

  一張尖瘦且蒼白的臉便呈現於眾人面前,再加上他嘴角上的血絲,使人一望,頗有些觸目驚心!他的額頭上有二條蚯蚓般的刀疤,刀疤互相交錯,更增添了他的模樣之詭異!

  方雨一見,失聲道:“七步劍李禪!”

  丁凡韻不由也吃了一驚,向蒙面人望去,不錯!

  除了“七步劍”李禪之外,還有誰有如此怪異且兩條交錯的刀疤?

  一劍驚魂,七步奪命--二十年前,“七步劍”李禪便已是天下四大殺手之一,但卻於一夜之間無影無踪!便如水泡蒸發了一般!

  誰會想到二十年後的今天,他會在風雨樓出現?

  “恨天”封楚楚逼近李禪,冷聲道:“很可惜,你不是房畫鷗!說吧,把房畫鷗的行踪說出來,便可以饒你不死!”

  方雨聞言便呆了一般木立當場!

  “七步劍”李禪嘶聲道:“你殺了我也不會說!”

  “殺你?我怎麼會輕易殺你?你知道我的武功來自何人嗎?我告訴你,是天下第一惡人'殘花敗柳'藍落天!有人說藍落天擁有三十六種可以讓死人也痛得活過來的手法,這種說話是不准確的,事實上他有七十二種這種的手法!”

  她忽然出手“七步劍”一聲卸下了李禪的下巴,冷聲道:“別想嚼舌自盡--我學得併不好,只學了十八種,但我想用這十八種方法對付你,應該已夠了!”

  “殘花敗柳”藍落天--這是一個讓人會從夢中驚醒的名字!誰都知道寧可遇上閻王也不能遇上他!

  封楚楚忽然取下了臉上的面紗,嘶聲道:“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那麼我這張臉便是最好的證明!”

  “七步劍”李禪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更加蒼白如紙了--封楚楚那張可怖的臉一下子擊垮了他!

  看到對方眼中如見鬼魅的神情,封楚楚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但她忍下了這種感覺,沉聲道:“用你的手指在地上寫下他所在的地方吧!我不相信這次還會有一把劍從地下伸出堵住你的嘴!”

  忽聽得風雨樓中有人高聲道:“這惡鬼要用嚴刑逼供,壞我們樓主聲譽!”

  立即響起一陣應和之聲!

  封楚楚卻置如末聞,她對李禪道:“別讓我等急了!”

  李禪的自信、自尊已被封楚楚完全擊潰了,而“殘花敗柳”藍落天之可怕他也早已聽說。

  於是,他終於吃力地舉起受傷的右手,在地上艱難地劃寫出二個字:空劍……

  這時,已有幾個風雨樓中人衝將過來,想要阻止李禪,但還未待靠近,封楚楚便疾然反手揮擊,立即有幾個人倒飛而出,受傷倒地!

  眾人還待再攻,卻聽得方雨喝道:“住手!”

  眾人這才停下,再看方雨,只見她臉上一片肅然,沒有一絲表情!

  待李禪寫至第三個字:“山”時,封楚楚冷笑道:“不用寫了。”突然出手一掌,李禪連哼都未哼出一聲,便已氣絕身亡!

  李禪屈服了,但她卻仍是未放過他!丁凡韻看在眼裡,不由暗暗嘆了一口氣。

  封楚楚轉身望著丁凡韻道:“我不能再等了,你自己保重--如果你在風雨樓死了,我會替你報仇!”

  言罷,雙足一點,如電射出!

  丁凡韻一驚,急叫一聲:“封姑娘!”但對方去勢太快,她話音未落,封楚楚已在十幾丈之外,再一惜力飛掠,便消失於夜幕之中!

  方雨驚駭地道:“凡韻姐,你……你叫她什麼?”

  丁凡韻嘆了一口氣,道:“她就是封楚楚!”

  方雨一下子驚呆了!

  ※※※

  寧勿缺設法從瓶兒那兒了解了不少情況後,立即按照事先約定的方式傳給聶血煙。

  半天后,聶血煙便出現在寧勿缺面前了,這樣的速度讓寧勿缺有些驚訝,心中暗忖:

  “吃俸祿的與江湖中人畢竟不同!”

  聶血煙又成了一副酸夫子模樣的人,不斷地改變形像以便於明查暗訪是六扇門中人常用的方法。聶血煙一見寧勿缺,便很高興地道:“太好了,對付殺人坊最頭痛的就是難以找到突破口,只要有了一個口子,哪怕再小,我也有把握順勢而進,以此為契機把口子越扯越大,最後讓殺人坊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出來!”

  寧勿缺指了指瓶兒道:“我已答應她要保證她的安全。”

  聶血煙道:“這好辦,我們官府衙門內要藏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只要殺人坊一滅,就不再有什麼危險了。”

  寧勿缺對瓶兒道:“有天下第一神捕的承諾,你該放心了吧?”

  瓶兒看著聶血煙,有些不信地道:“他是聶血煙?”的確,聶血煙這樣一副酸兮兮的夫子模樣,與人們心目中讓巨賊大盜聞風喪膽的形象的確相隔太遠!

  聶血煙笑道:“莫非聶血煙就應該環眉大眼,獅口鷹鼻,身高八尺不成?”

  瓶兒不由被他逗笑了。

  聶血煙又對寧勿缺道:“我們已經查過'水箭'曹棲,曹棲本身沒有問題,但他說房畫鷗在他徵集船隻之後,曾在每一艘大船上查看過一遍,當時他發現--也就是後來成為主戰船的那一艘側舷有些不牢固,便叫了幾個木匠上船修補過。除此之外,沒有發現其他人在鄱陽湖一戰之前有機會上船!”

  寧勿缺一拍掌道:“這又一次證明了我們對房畫鷗的懷疑!”

  瓶兒忍不住插話道:“房畫鷗?他不是已在鄱陽湖一戰中死了嗎?好像……好像還有我們的人做了手腳呢!”寧勿缺不由有些哂笑,他遭:“房畫鷗極可能就是你們的主人!你們不知道,金手級的殺手就知道了!”

  “我就殺了一個金手級的殺手!”

  聲音來自窗外。

  眾人卻神色不變,因為誰都聽得出這是“恨天”封楚楚的聲音!

  倒是瓶兒吃驚不小!

  “咯”地一聲,窗櫺一響,封楚楚飄然而入!

  顯然看不見她的臉,但瓶兒心底仍是不由自主地起了寒意!

  寧勿缺對封楚楚道:“幸好你不是殺人坊的人,否則只怕我們的行踪早就暴露了。”

  封楚楚“哼”了一聲,道:“我在風雨樓殺了一個殺人坊的人,他是'七步劍'李禪,我想以他的武功,應該是金手級殺手!”

  寧勿缺對這樣一個已失踪了二十年的人自然一無所知,聶血煙卻神色一變,道:“是他?

  殺人坊果然不簡單!”

  寧勿缺好像想起了什麼,有點不安地道:“你來了這兒,丁姑娘她……她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

  封楚楚冷冷地道:“她已經受了傷,是李禪傷了她。”

  寧勿缺大驚失色道:“她……她……你為何要離開風雨樓?”

  封楚楚淡淡地道: “房畫鷗會在這一帶出現,我呆在風雨樓有什麼意義?至於丁當的女兒傷得也並不重,有方雨及風雨樓的人照顧,不會有事的!”

  寧勿缺聽她提起了方雨,不由又擔心起方雨來,有心相問,卻又想到封楚楚如 已是性情古怪難測,只怕問了也是白問,只好按捺下來,心中卻是很有些牽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4:30
第十一卷第八章楚河漢界
  聶血煙道:“房畫鷗是殺人坊的靈魂,只要房畫鷗一亡,便可成破竹之勢。所以我定的計劃就是根據……咳……根據這位姑娘所提供的,在'空劍山莊'外圍展開剝筍一般的攻勢,打一陣,停一陣,所謂揪住藤便可找到瓜,這位姑娘所知道的雖然有限,但只要層層遞進,我們的人便可以與殺人坊的人形成犬牙交錯的對峙狀態!”

  頓了一頓,他又道:“如此做的目的就是要告訴房畫鷗他布下的迷局有人識破了!'空劍山莊'是他已到了嘴邊的一塊肉,不可能讓它再跑了,所以我們攻勢不斷,他勢必會沉不住氣,便將在'空劍山莊'現形!”

  他對自己用的“現形”一詞很滿意,不由笑了笑。

  寧勿缺沉吟道:“會不會一逼緊了,他反而縮了回去?”

  聶血煙道:“所以我們應掌握一個'度'的問題,我會讓外圍的攻擊做到,恰到好處,既要讓房畫鷗坐立不安有緊迫危急之感,又不能讓他受驚大大,而緊縮不出!我們的人在房畫鷗未亡之前,是不會突破殺人坊在'空劍山莊'外圍布下的大網的!熱鬧的是外圍,而最中心則要給房畫鷗留下一個風平浪靜的環境!”

  “當然,這種風平浪靜只是表面上的。我們幾個則是要潛入'空劍山莊'附近,最後的格局就是房畫鷗在最中心,我們幾個人在他的外圍,而在我們之外,則是殺人坊的人,但最外層卻是我們的人!如此相互包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局面雖然有些複雜,但我們相信最後成了肉餡的,必定是殺人坊的人!”

  文不弱道:“聽你的口氣,倒已是穩操勝券了!”

  聶血煙臉上卻有了擔憂之色,他緩 緩地道:“目前最關鍵的倒是如何應付房畫鷗那可怕的武功了。如果不能應付他的武功,那麼即使是再完美的計劃,也是白搭了。”

  此言一出,眾人都沉默了。的確,在場之人,其武功最高的就是“恨天”封楚楚,封楚楚在風雨樓與房畫鷗有過一戰,那時似乎她略佔了上風,但現在看來,那一戰中房畫鷗很可能是故意不全力發揮的,目的自然是為了避免太過於引人注目!

  否則,他又怎能勝過彌羽?彌羽的刀法精絕萬分,連寧勿缺都敗在他的手裡!當然,高手之間的爭戰,不能簡單地以過去的戰果來推斷二者之間孰勝孰負,但總的來說,似乎房畫鷗的勝算更大一些!

  卻聽得封楚楚忽道:“你們放心,即使我殺不了他,也會讓他付出代價的,你們可以踏著我的屍體取了他的狗命!”

  她的話顯得很平淡,似乎說的不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也似乎說的並不是她自己……

  ※※※

  寧勿缺等人花了足足二天的時間才行至“空劍山莊”背後兩側的山林之中。其實他們所行走的距離並不遠,只有二十來里,但他們必須避開殺人坊之人的注意,悄悄地靠近。

  當然,在這二天的過程中,少不得要靠聶血煙佈署的人馬暗暗配合,他們的作用就是將殺人坊外圍之人的注意力引開。

  封楚楚是所有人中最急躁的,好幾次她都欲一口氣殺至目的地,若不是有寧勿缺在,只怕沒有人能夠說服她了。

  到達“空劍山莊”背後的兩側山腰,四個人便分兩路,封楚楚一人向東側的山頂而去,而寧勿缺則與文不弱、聶血煙攀上西側的山峰。

  在即將封楚楚分開時,寧勿缺想到她此時性格已變了不少,怕她會貿然行事,於是將預先約好的一切事宜對她囑託了又囑託,簡直有些婆婆媽媽了。

  封楚楚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寧勿缺也不知她聽進了多少,只好遒:“反正一句話,我們都希望你好好活著,不要…

  …不要自己恨自己……”

  封楚楚淡淡地道:“是麼?”

  寧勿缺道:“只要……只要你自己不低瞧了自己,別人就不會低瞧你!”

  封楚楚“哼”了一聲,道:“誰有資格低瞧我?”霍然轉身,向東邊的山峰飛掠而去,亂石叢棘對她根本構不成威脅!

  寧勿缺看著她的背影,輕嘆一聲,道:“我們也走吧!”

  兩邊山峰蜿蜒伸展,在一處相匯,形成了一個“人”字形,而“空劍山莊”正好被夾在這一撇一捺之間!

  他們潛伏在兩側的山坡上,輪流觀察山莊內的情景,因為“空劍山莊”已被一把大火燒得乾幹爭淨,所以在遠處觀察,視線不會受到任何攔阻,“空劍山莊”內有任何變化,卻會暴露在他們的眼中!

  ※※※

  寧勿缺與文不弱、聶血煙三人所選的位置很適於觀察“空劍山莊”莊內的情形。

  這是向著“空劍山莊”山腰處的一片凹陷地帶,三四丈見方,亂石環繞著這一凹陷地帶,為他們三人提供了很好的屏障。

  一叢叢樹木的枝葉使“空劍山莊”周圍的人向這邊望過來時,很難看到他們,但他們卻能從枝葉之間隙中望過去。這兒離“空劍山莊”估摸有二十幾丈,一旦“空劍山莊”有事發生,從這兒趕過去,也只需極短的一瞬間。

  “恨天”封楚楚只負責午後到太陽落山這段時間,其餘的時間由這邊三人負責。聶血煙又進行了再分工,由寧勿缺負責從早晨到午時的守望,而文不弱負責前半夜,他自己負責後半夜。

  分工之後,四人各司其職,便可以獲得休息的時間。

  寧勿缺明白這樣的分工分明是照顧了他,於是既有些感激又有些不安。

  此時,在“空劍山莊”的四周方圓十里的範圍內,神捕聶血煙安置妥當的人已經開始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此次攻擊與鄱陽湖一戰可謂完全不同,鄱陽湖一戰是雙方直接的正面激烈接觸、碰撞,而這一次卻是如同海底下各種暗流的纏繞衝撞,從水面上看去很是平靜,而事實上卻更凶險難測。

  無論是朝廷暗中培植的勢力,還是殺人坊的勢力,都是頗為擅長於這種滲透式的征戰。

  沒有“十步殺一人,千人不留行”的豪壯之勢,而是在演繹著一個又一個的詭計!

  在這裡,殺人已不僅僅只是“殺一個或幾個”那麼簡單。

  而處於這一片暗流洶湧的中央地帶,卻是靜得不可思議。雙方人馬都在小心翼翼地盡量把征戰隔離於“空劍山莊”一里之外。

  兩側山腰處四個守候者的日子當然並不好過,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他們似乎暫時是什麼也不用做,只需看著空蕩蕩的“空劍山莊”便可以了,而事實上他們還要牽掛著外面的局勢,外面的攻勢不能過於快速激烈,又不能把時間拖得太久,時間大長了,對方的人也許就會發覺有詐。

  偏偏這種牽掛他們只能擱在心裡,外面的一切他們都只能任其發展,而他們卻無法起到絲毫的作用!

  寧勿缺不由在心中暗道:“如果換成完全是自由散漫慣了的江湖中人,只怕根本不可能完成聶血煙這種如履薄冰式的佈署吧!”

  聶血煙是三人中最不好受的人,為了不暴露目標,他只好不吸旱煙了,這使得他一天到晚坐立不安,整個人就像掉了魂似的,再加上他對外面局勢是最操心的,所以只守候了一天一夜,聶血煙的眼圈就有點紅了,身軀似乎也瘦了一圈。

  文不弱卻與他相反,日子過得很輕鬆安逸,除了輪到他守位時他操點心外,其實的時間他大多是在睡覺,他比聶血煙幸福的地力就是喝酒是不會暴露目標的,所以他可以不時地過上酒癮。

  只是他帶的酒囊對他來說太小了。

  幸好他能睡,他幾乎可以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能酣然入睡,這沒煩沒躁、無憂無慮的模樣讓聶血煙羨慕不已!

  所以一天一夜守下來,對文不弱來說,根本不成問題。

  寧勿缺既不愛抽煙也不喜喝酒,所以他就有些無聊--也許時間最難打發的就是等待之時了。

  他便開始利用閒暇時間修煉內家真力,可惜雖然他體內的千年血蟬能夠讓他盡可能多地吸收天地之精氣,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在短時間之內,他的功力仍是無法恢復如初。

  離開鄱陽湖至今,他沒有少習煉內力,但如今至多也只恢復到了原來的三四成左右。如果對付一般的武林高手,寧勿缺的三四成功力再配合他的絕世劍法,仍是不會太難,也許還能夠戰勝一流高手,但對付房畫鷗這樣武功已臻化境的人,卻是遠遠不夠的!

  他內心之焦慮可想而知。

  到了第三天,文不弱開始有些沉不住氣了,這大概與他的酒也已喝完了有一點關係。在這三天中,他們幾平沒吃什麼東西,帶來的一人三張烙餅在省之又省的情況下,仍是啃完了。

  山腰處又缺水,好在早晨有霧,他們只能吮吸一些樹葉草莖上的露水。

  文不弱曾試著到樹林中找過食物,結果轉了一大圈回來,只尋了幾隻比兔屎大不了多少的鳥蛋以及一衣兜酸梅。一見酸梅,使處於半渴半餓狀態的寧勿缺與聶血煙自然沉不住氣了,每人都吃了一大把。

  結果這酸的東西一進肚子沒多久,他們便更是餓得慌了。顯然他們忘記了酸東西是助人體食物消化的。

  文不弱捅了捅聶血煙,低聲道:“我看大概那老賊已看出情況不對,不出來了。”

  聶血煙看著“空劍山莊”,沒有答話。

  文不弱討了個沒趣,搔了搔頭,沒靜上多久,又忍不住道:“要是他一直不出來,那我們四人不用別人動手,也早就渴死餓死在這兒了。”

  聶血煙忽然笑了笑,道:“你餓了麼?”

  文不弱一愣,道:“廢話!”

  聶血煙低聲道:“既止餓又解渴的東西你想不想吃?”

  文不弱脫口道:“當然想。”忽又洩了氣,道:“可到哪兒去找這稀罕之物?”

  聶血煙神秘一笑,道:“我有,把手伸出來。”

  文不弱一臉的不信,卻仍是把手伸了出來。

  聶血煙把什麼東西往他手中一放,道:“吃吧,保證能既解渴又止餓!”

  文不弱低頭一看,呻吟般地道:“山藥蛋?”

  聶血煙道:“這可是好東西,吃了還不會鬧肚子!”說完又給了寧勿缺一塊。

  文不弱嘆息一聲,道:“等殺了那狗賊,我就去姑蘇太阿樓吃上三天三夜。”

  說著,他就“咔嚓”一聲咬下一塊。從聲音上聽起來,他對這山藥蛋還是比較滿意的。

  咀嚼聲又響又脆。

  ※※※

  已到了第四天清晨。

  聶血煙終於鬆口說道:“如果明天日落之前房畫鷗還不出現,那麼便放棄這一計劃。”

  這一下,文不弱反倒有點捨不得放棄了,他主動進言道:“其實,我們還可以堅持更長的時間……山藥蛋的確既止餓又解渴。”

  聶血煙長吁了一口氣,道:“不是能不能堅持的問題,而是堅持下去有沒有意義的問題。

  如果四天之久,還不能讓房畫鷗現身,要么是我們的人攻得太緊已驚動他了,要么就是我們的人對殺人坊根本構不成什麼威脅。”

  寧勿缺與文不弱見他心意已決,便也不再說什麼了。但彼此心中都有些失落,心想:

  “如果明天房畫鷗還不出現,那這一陣子的罪就算白受了。更重要的是以後若想找個機會圍住房畫鷗就更不容易了!”

  從清晨開始到中午是寧勿缺值守!

  與往常一樣,他仍是藉著亂石及枝葉的掩護,端坐於一塊平石之上,一邊打坐提煉內力,一邊觀察“空劍山莊”。

  “空劍山莊”仍是如昔。

  殘垣斷壁,被燒去了枝葉的孤零零的老樹幹。

  山莊中間的那條河因為沒有了兩岸的翠綠樹蔭相呼相應,已顯得有些醜陋。

  看著眼前的“空劍山莊”,誰能想像出它以前的幽美?

  空劍山莊仍是一片死寂,甚至連山兔都不肯從山莊內跑過。

  是因為山莊內血腥氣味太濃了麼?是因為山莊過於肅殺了嗎?

  寧勿缺在心中嗟嘆一聲,開始端正姿勢,面向“空劍山莊”,讓體內真力與外界精氣慢慢地交匯互融,從而逐步地提高自己的內力'不知過了多久,寧勿缺的心情又變得煩躁起來。

  他煩躁,是因為對自己的功力進展不滿意。其實,公平地說,他的功力恢復之快,已是尋常之人根本無法望 項背了。

  寧勿缺心煩氣躁時甚至會想到:“即使功力恢復如常又能如何?自己的武功不及彌羽,而彌羽又是被房畫鷗所殺,那豈非等於說自己的武功不及房畫鷗?”

  如此一想,不免更為心灰意冷,一氣之下,他便放棄了練功,只是透過樹枝亂石,呆呆地看著“空劍山莊”。

  已近正午,陽光有點亮;山莊中間那條河的水流被陽光照得波光粼粼。

  寧勿缺心神不定,恍恍惚惚,以至於“空劍山莊”在他眼中也是恍恍惚惚的只能看清個大概。

  倏地,寧勿缺心頭猛地一震:空劍山莊的格局好古怪!怎麼看起來如此面熟?

  似乎與自己腦海中一個遙遠的記憶重疊了!

  寧勿缺用力地晃了晃腦袋,再去看“空劍山莊”,一時又看不出有什麼特別古怪之處,無非是一些殘垣斷壁,焦上爛石。

  是自己走神了而胡思亂想的結果嗎?

  寧勿缺有些茫然了。

  一片烏雲慢慢地從天空中飄過,終於擋住了日頭。

  烏雲繼續飄動,陽光又慢慢地灑了下來。“空劍山莊”西半部分開始逐步地擴大被陽光照亮的範圍!

  範圍越來越大,終於明暗交界的地方移至山莊中央的那邊河上。

  如此一來,西半部分山莊處於眩目的陽光下,而東半部分則暗了不少。明暗以河流為界限,涇渭分明。“這河流倒像是楚河漢界,把山莊分得如此分明。”

  寧勿缺心中暗自思忖著。

  楚河漢界?

  寧勿缺倏然想起了什麼,他幾乎失聲驚呼出來!

  這--這山莊豈不是正好是一局棋?

  寧勿缺的鼻尖一下子有了細密的汗珠,他太驚訝太激動了!

  寧勿缺強自定神,看著空劍山莊。

  不錯,這的確是一局棋!

  雖然“空劍山莊”的所有樓閣亭榭全被大火所焚燒,但斷壁卻仍是存在的!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些殘垣斷壁更能讓人看得分明一些!

  寧勿缺心道:“山莊內應該有三十二處建築!”

  他一數,果然如此,東西各十六處!這與一局棋中開局時的棋子數目恰好吻合!而山莊中間的那一條河流則恰好是相當於棋局中的楚河漢界!

  寧勿缺暗暗心驚:建此空劍山莊的人為何要建成如此棋局模樣?而且它為何讓自己看上去如此眼熟?

  寧勿缺心中被激起巨大的好奇心,他仔細地將空劍山莊的一切都看了幾遍,心中突然升起一個疑問:山莊中的這些古樹又有什麼涵義?這些樹中,有一些顯然比其他的要細一些,定是年代較近,但所有的古樹仍是排列頗為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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