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無雙七絕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19 13:58:5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 20098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9 17:58
第四卷第九章正氣凌人
  黑衣人神色一變,鞘中的劍“錚”然一聲,似乎要跳將而出,噬人之血!

  那女人左手微微一揚,道:“巫匡,麻幫主的氣,你還是要忍受的,這是聖主之意。”

  被稱作巫匡的黑衣人恭聲道:“是!”竟不再看麻小衣一眼,大概是怕越看越煩吧。

  麻小衣卻不買她的賬,他冷笑一聲。道:“你們殺了我幫中弟子,這筆賬,我不得不與你們算清!否則我麻小衣以後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那絕色女子冷笑道:“區區一個丐幫弟子之命又何苦道哉?只要我高興,今天在場的每一個人,全部都得死!”

  從她語氣聽來,絲毫沒有聳人聽聞之意,彷彿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所有的人都被她說的這句話逗樂了,這一千多號人,就憑她們三個人,怎麼可能應付得了?何況還有沒有現身的苦道人與好好和尚!這女子即使有痛天的本事,也是無法壓制千餘人的,更別說取他們的性命了!

  絕色女子沉聲道:“我知道你們不會相信我的話,這也無妨,因為很快你們便會明白我說的事實。我不妨告訴你們,苦道人與好好和尚已不可能來救你們了!”

  此言一出,有不少人心中一驚,暗想:“她也知道好好和尚與苦道人在爛柯山上?但聽她的口氣,似乎已是成竹在胸,算定好 好和尚與苦道人一定不會出手!由此看來,恐怕她真是有備而來的!”

  絕色女子接著道:“左扁舟為什麼被江湖中百般追殺卻到了今日才死?那是因為一直有我們九幽宮的人暗中助他!當然,他是不知道這一點的,他的的確確是瘋了,而讓他成為瘋子的就是我們九幽宮!”

  方雨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不明白左扁舟為什麼會瘋,為什麼會殺盧小瑾,現在聽絕色女子如此一說,她不由緊張起來,因為這個謎底很快便要被解開了。

  絕色女子道:“一個月前,左扁舟中了一種毒,名為'入歸',這是一種奇毒,據我所知,除了我們九幽宮下毒之人外,應該沒有人能夠解這種毒,但奇怪的是左扁舟中了毒之後,卻並未死去。而他的師妹盧小瑾則帶著不省人事的他四處找下毒的人,那人便是燕單飛! ”

  知道燕單飛的人並不很多,所以人們對她這後半部分話並不在意。

  絕色女子接著道:“我們九幽宮希望找一個機會讓江湖中人聚一聚,然後對你們說點什麼。為了達到這個目標,我們選中了左扁舟,因為左扁舟在江湖中的名聲並不好,再加上他的武功底子不錯,這樣一來,只要他殺了夠多的人,就一定可以引起你們群起而圍之。我們九幽宮要辦的事,從來就不會失手!所以,盧小瑾死了,死在我們的人手中,當然,之後我會讓世人以為是左扁舟殺死的,做到這一點並不太難。盧小瑾一死,我們就將昏迷不醒的左扁舟救醒,但同時已在他身上使了個小小的手段,於是,他便瘋了!”

  她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又道:“不但瘋了,而且武功突飛猛進!因為他體內的所有潛能都被我們激發出來了,他變得嗜殺成性,一個人在他的眼中只有死與活的區別,而沒有好與壞的區分!他殺的人越來越多,江湖中註意他的人也就越來越多 ,想殺他的人同樣越來越多!

  但他一直活著,只是因為我們的存在!苦道人為什麼也讓左扁舟走脫了?同樣是因為我們九幽宮的緣故!”

  她看了看左扁舟的屍體道:“如今,左扁舟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他這一生中最牽掛的女人也早已死了,所以他也到了窮途末路,可以去面見閻王了。”

  她的目光一閃,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冷森:“我將你們引到這兒來,自然不是讓你們來看風景的,我要你們依附我聖宮!你們別無選擇,除非你們不怕死!”

  封楚楚這時才知自己的師父是死在“九幽宮”人手中!聞言只覺一股熱血上湧,伸手便向“屬縷劍”摸去。方雨心知她的用意,忙一把拉住她,輕聲道:“此事需得從長計議,莽撞不得!”封楚楚淚光盈盈,久久方鬆開劍柄。

  忽有人哂然笑道:“我們不是不怕死,而是不相信你能讓我們死!”不少人也隨之哄笑不已!

  絕色女子聲音不變,她道:“閣下敢將名兒說出來麼?”

  那邊一聲輕笑,應道:“這有什麼不敢?長風鏢局聽說過麼?我便是長風鏢局的鏢頭東方白!”

  “東方白!”

  在東方白說出自己名字的同時,絕色女子也同時重複了“東方白”三個字!讓眾人驚駭欲絕的是她的聲音突然變得與東方白的聲音一模一樣!

  在旁人聽來,就像是東方白將自己的名字重複了兩次,而且是每個字錯疊來讀:“東—

  —東——方一一方——白——白!”如此這般!

  最後一個“白”字落音後,東方白突然狂叫一聲,一股赤淋淋的熱血從他的口中狂噴而出,血霧一下子瀰漫開來!

  而東方白便如同一段朽木般向前直僕而倒!落地之時,已是氣息全無。

  爛柯山巔千餘人一下子靜了下來,似乎萬事萬物突然消失了一般,眾人的心在一個勁地往下沉!

  東方白是如何死的?沒有人知道!

  而不能為人所知的東西,總是讓人不由自主地有畏懼之感!

  更何況這是千餘人全都不明白的東西,千餘雙眼睛都在看著東方白與絕色女子,誰也沒有看到絕色女子出手,也沒有看到東方白反抗,但東方白卻突然死了!

  東方白身上沒有任何傷痕,也沒有中了任何暗器。從東方白的死狀來看,他極有可能已是心脈被震得粉碎,所以他吐出的血來有大量的泡沫!

  如果他中了暗器而亡,那倒還好解釋。如果他是受了內傷而亡,這豈不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絕色女子方才惟一不正常的舉動便是她模仿了東方白的聲音。

  但這又能說明什麼呢?聲音與死人有什麼關係?難道聲音也可以殺人?群豪自然早已聽說過少林的“獅子吼”之類的武功,但施展“獅子吼”這等武功,其聲如雷,哪像絕色女子這般平靜?

  丐幫弟子中突然有人叫道:“這女子會妖術!”

  此言一出,有人便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顫,覺得此言有些道理!再一想,世間哪有這麼美的女子?說不定是什麼狐仙蛇精之類也未可知!

  一時千奇百怪的想法都在眾人腦中湧現了!

  絕色女子道:“閣下說誰會妖術?”無人回答!

  絕色女子的臉上出現了一種譏諷的笑意!沒有幾個男人能夠在一個美麗女子的這種輕視的笑意中還保持冷靜!

  方才說話的丐幫弟子沉不住氣了,他開口道:

  “我說的就是你!”

  “就是你!”

  與剛才如出一轍,絕色女子以同樣的聲音將這個丐幫弟子的話重複了一遍。

  話音剛落,這個丐幫弟子也已鮮血狂噴,倒地而亡!

  忽然有人大呼一聲:“不要與她說話!”

  話說得很快,幾個字一說完,便立即戛然而止了,好像在逃避著什麼。

  眾人齊齊向說話的人望去,他們看到的是一個肩上背著一個包裹的年輕人,那年輕人的模樣看起來有些落魄,一身衣衫塵埃遍布。

  此人正是寧勿缺!

  對他突如其來的話,人們自然不甚明白,便有人說道:“為什麼?”

  寧勿缺聞言失色,卻不再開口,只是一個勁地向問話之人搖頭,那意思是說:“我不能開口說話了!”

  連方雨、封楚楚對他的這一舉動都頗覺詫異!

  絕色女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怒,她望著寧勿缺沉聲道:“閣下是何人?好像江湖中並沒有你這號人物?”

  寧勿缺一隻手摀著嘴,好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說出話來,他再次用力地搖了搖頭!

  絕色女子神色更見怒意,一抹殺機湧了上來,粉臉帶煞!

  眾人見過她的殺人手段,堪稱鬼神莫測,雖然末見她如何出手,但想必武功也一定是驚世駭俗,不由都為這書卷氣息仍然未褪的年輕人捏了一把汗。麻小衣也不露聲色地慢慢走了幾步,向寧勿缺這邊靠了靠,準備一旦絕色女子向寧勿缺出手時,立刻加以援助!

  卻見絕色女子神色又變得稍稍和緩了一些,她櫻口輕啟,緩聲道:“你能對眾人說清為什麼不能與我說話麼?該不是信口雌黃,糊弄世人吧?”

  寧勿缺仍是不肯開口,只是哼了一聲,看了看封楚楚那邊,便指指她手中的劍,又招了招手,看他的動作,似乎是要封楚楚將劍借給他一用。

  封楚楚雖然不明白他要劍有何用,但還是連劍帶鞘交給他寧勿缺。

  寧勿缺微一躬身以示謝意,接過劍來,疾然出手,劍未出鞘便虛點地面!

  橫豎撇捺,筆鋒剛勁!寧勿缺竟以劍代筆,在地上寫起了幾個斗大的字!

  地面頓時石屑飛揚,火星四射,片刻之後,地上便有了四個大大的字:

  “心有靈犀!”

  誰也不明白這寫的四個字是什麼意思,看起來,這四字倒是有點調情的味道!使有的人暗自嘀咕:這人莫非有些神智不清?在這等關頭上還有心思寫這些風花雪月的事兒?

  絕色女子美目一掃,卻是神色大變!

  半響,她方道:“我看走眼了,原來閣下是真人不露相!想不到閣下如此年少,竟能識得我的'心有靈犀'絕學!既然閣下識得'心有靈犀',想必也應該能破得了它,那麼你為何還是不肯開口?”

  寧勿缺聽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然後長劍一揮,“嗖嗖嗖”,碎石飛濺,地上又多了幾個字:

  “掩耳盜鈴,如何?”

  絕色女子看罷,撫掌大笑,笑得嬌軀亂顫,眾人不由一陣眼熱心跳!

  笑罷,她方道:“看來這一次爛柯山之行,並非全無收穫了,只要能得到這位不肯開口的公子,我聖主一定大為歡喜!所謂良禽擇木而棲,雖然九幽宮的名聲不太好,但那隻不過是世 誤聽誤說之故,比起那些惺惺作態、徒負虛名的名門正派來說,我們九幽宮才是公子你大展身手的好去處!”

  看她的神色,似乎真的很是高興!眾人大惑,不明白為何寧勿缺只是寫了幾個字而已,便可使這位神秘的絕色女子如此激動!

  當然,他們更是不明白所謂的“心有靈犀”、“掩耳盜鈴”是什麼意思,哪怕把頭想破了,也是不會明白!

  絕色女子回頭對阿香、巫匡道:“你們兩人可要看仔細了,把這位公子牢牢記住,我們九幽宮一定要設法讓他皈依我聖宮!”

  二人齊聲應“是”。

  寧勿缺有些吃驚地望瞭望絕色女子。

  絕色女子突然對他道:“公子,你敢走近些麼?我有些話只想對你一個人說。”

  眾人的目光“嗖”一下地投到寧勿缺的臉上,看他有什麼反應。封楚楚、方雨更是為他捏了一把汗,不知他是否會答應。如果答應了,又會出現什麼樣的事情!

  寧勿缺呆了呆。終於,他點了點頭,他的頭點得有些僵硬,看上去有點義無反顧的味道。

  然後,他便向絕色女子那邊慢慢走近,他的全身已繃得像一張弓,隨時都準備出擊!

  絕色女子含笑地看著他,慢慢走近,當寧勿缺離她只有二丈遠的距離時,她突然冷冷地道:“殺!”

  乍聞此言,寧勿缺本已繃得緊緊的神經立即在這一刻全面爆發!

  他的人便如一支利箭,疾然拔地而起,“錚”地一聲,手中之劍已跳將而出!

  劍光如夢,幽幽青青!

  便在他身子凌空之時,他聽到了來自他身後的幾聲巨響,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巨大的震驚使寧勿缺忘記了來自他身前可能存在的危險,立即凌空斗折,扭身一看,一顆心便猛地沉了下去!

  響聲之後,千餘人中站著的已不到一半!

  更多的人已倒伏在地,非死即傷!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火藥味!

  一場早有蓄謀的屠殺已經開始了!

  數百人的鮮血使天地間一片深濁凝重!如同生了綠鏽的銅幣一般微甜的血腥之氣瀰漫了每一寸空間。

  傷亡者手中的松火落於地上,引燃了地上的干草,星星點點,明明滅滅,猶如鬼火一般!

  有一些倒下之人又掙扎著站了起來,而更多的人卻已永遠也站不起來了!

  寧勿缺驚怒至極!他擔心著封楚楚、方雨的安危,當下顧不得對付絕色女子,右足在自己的左足上一點,人已倒掠而出,射向方雨、封楚楚所在的那個方位!

  此時,枯草之濃煙四起,爛柯山巔已是混沌一片!

  完好無缺的人已不是很多了,突然如其來的襲擊使人們一時反應不過來,在片刻的沉寂之後,人們一下子明白過來!狂怒使眾人已不願再說什麼,每一個能動的人都默默地拔出了身上的兵器,向絕色女子、阿香、巫匡三人那邊衝去!

  唯有寧勿缺與他們相反!

  群豪沒有靠近絕色女子,因為就在此時,天生石梁兩側的灌木叢突然一起飛了起來,然後便有二三百個身著白衣的蒙面人如狂風般掠出!

  灌木叢根本就是假的!在灌木飛起之後,眾人看到的是隱於其下的土坑!

  這是一場精心安排的謀殺!

  左扁舟之所以會在爛柯山被圍,完全是九幽宮在其中穿針引線的緣故!看起來是群豪一步一步地將左扁舟圍攏,而實際上卻是在一步一步地走進九幽宮之人所布的圈套之中。

  以瘋子做誘餌,總是更容易讓人上當!

  兩百多名白衣蒙面人出現得如此突然,當即便有數十名豪俠亡於他們手中!

  白衣蒙面人的兵器竟全淬了劇毒,只要被擊中肌膚,便會立即毒發身亡。

  群豪在離絕色女子不及十丈遠的地方,已被白農蒙面人截住了,雙方在那兒展開了一場空前慘烈的激戰!

  麻小衣的聲音在濃煙中響起:“他XX的!大夥兒能拿到這些雜碎的兵器,就用他們的兵器!

  切莫再顧及什麼了。”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似乎在竭力壓制著自己的無邊憤怒!

  倏地,有人驚喜地叫了一聲: “好好和尚、苦道人!”群豪聞言不由精神一振!

  在天生石樑下邊,果然出現了好好和尚和苦道人的身影!只見苦道人與好好和尚走近絕色女子,突然齊齊躬身施禮。在那一瞬間,有不少群豪便如同一腳踩入了一個大冰窖中,渾身上下全都涼透了!

  苦道人與好好和尚怎麼會對絕色女子如此恭敬?莫非……莫非他們兩人也已是九幽宮之人呢?

  還有比這更讓人寒心的事嗎?

  忽聞一人破口大罵道:“苦道人、好好和尚,沒想到你們兩個老傢伙也成了九幽宮的走狗! ”立時叫罵聲與刀劍相擊聲及慘叫聲響成一片!

  正這當兒,又響起萬虛道長的聲音:“他們並不是真正的苦道人、好好和尚,我們上當了!”眾人一愣!

  絕色女子“咯咯咯”一陣嬌笑,笑罷方道:“姜還是老的辣!可惜到這時候才發現,卻是太遲了一些!”

  群豪這才明白苦道人與好好和尚竟是九幽宮中人扮成的!如此一來,眾人以為好好和尚與苦道人這兩個絕世高手也在爛柯山上,自然就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所以才會著了九幽宮的道!

  此時,寧勿缺已找到了方雨與封楚楚!

  方 雨安然無恙,而封楚楚卻受了傷,她的一隻右臂已不知去向,竟被火藥生生炸飛了!

  洶湧而出的鮮血使她臉色蒼白如紙!——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9 18:06
第四卷第十章神劍無雙
  方雨在她身側,竭立為她抵擋攻上來的敵人!

  寧勿缺見狀,怒焰騰然升起,一言不發,便已向圍攻方雨、封楚楚的白衣蒙面人狂擊數劍!

  “抱殘守缺”!“剛愎一劍”!

  此時的寧勿缺,已與以往不可同日而語,連“紅鬼黃魅”兩怪聯手也無法戰勝他!

  “無雙劍法”中的這兩招一出,圍攻方雨兩人的三個白衣蒙面人哼都未哼出一聲,便已齊齊亡於劍下!

  方雨見是寧勿缺,終於鬆了一口氣,方才她一人獨擋三人,又不敢讓對方有毒的兵器碰上,所以戰得極為辛苦!

  那邊,絕色女子目睹了寧勿缺出手退敵的過程,她的表情顯得頗為複雜。

  寧勿缺護著方雨、封楚楚兩人,焦急地道:“方姑娘,你帶著封楚楚退到無人處去包紮傷口吧,我替你們擋上一陣子!”

  方雨見寧勿缺劍法卓絕,心知一時白衣蒙面人恐怕還威脅不到他,當下便按他所言,扶著封楚楚,向人少的地方撤去。寧勿缺緊隨其後,有幾個白衣蒙面人阻殺方雨、封楚楚,都被寧勿缺擋回!

  絕色女子向這邊喝道:“不得傷了那位公子!”

  此言一出,幾個正要向寧勿缺圍殺過來的白衣人便立即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寧勿缺不敢怠慢,忙與方雨一道半扶半背將封楚楚帶到一石壁前。寧勿缺在一側仗劍而立,方雨立即取出隨身帶著的金創藥,為封楚楚處理傷口。

  封楚楚知道少了一隻手臂對一個女人來說意味著什麼,何況她被炸斷的是右手!她的雙目中噙滿了淚水,盈盈欲滴,卻總是不肯讓它落下!

  寧勿缺見狀,不忍再看,便悄悄地轉過臉去。方雨怕封楚楚太過傷心,忙好言相勸,說著說著,她自己倒先落了淚。

  待傷口處理好也止了血,封楚楚已因為失血過多再加上傷悲而暈了過去!

  寧勿缺大驚失色。方雨忙道:“不礙事的,只是失血過多而已,稍加休息,便可恢復!”

  說到這兒,她嘆了一口氣,接著道:“封師妹她的命運也真是多災多難。”

  說話間,群豪與白衣蒙面人鬥得正緊,群豪雖然人數佔了優勢,但這其中有一部分人被炸成輕傷或重傷,而且還有一部分人武功頗為平凡,而九幽宮的白衣蒙面人的武功全都極為不俗,個個訓練有素,出手狠辣凌厲,加上他們的兵器佔了優勢,所以倒下的人反倒是群豪更多!

  麻小衣幾次試圖靠近絕色女子,都沒能成功,不過幾次沖擊之下,已有不少白衣蒙面人亡於他的打狗棒之下。盛怒之時,麻小衣已將一根打狗棒使得登峰造極,無以復加!

  每倒下一個丐幫弟子,都會讓麻小衣一陣心痛!他已經殺紅了眼!

  本是道家勝地的爛柯山,此時已成了人間地獄!

  站著的人越來越少,倒下的人越來越多!面對如此慘烈的場面,絕色女子竟然神色平靜如水!

  她的血是不是已冰涼一片?

  武當四子如今已只剩萬虛道長一人!明虛道長早已受了傷,所以沒能避過火藥的襲擊,而天虛道長也已在混戰中身亡。

  萬虛道長反手一劍削飛一個白衣蒙面人的腦袋後,大喝一聲:“武當弟子何在!”

  “弟子在!”

  應者只有七八人!

  而與武當三子一起來爛柯山的本有五十多人!

  萬虛道長只覺熱血上湧,不由老淚縱橫!他振臂呼道:“武當弟子聽著,向我靠攏!二儀劍陣伺候!”

  真是一言點破夢中人!麻小衣暗叫一聲慚愧,急忙道:“打狗棒陣伺候!”

  丐幫弟子得令之後,立即竭力向一處靠攏!白衣蒙面人自然拼命相阻,但丐幫弟子知道這是關係到自己及丐幫生死存亡之戰,個個奮不顧身,丐幫弟子仍是越聚越攏!

  終於,打狗棒大陣蔚然成立!粗粗一看,丐幫只剩一百多號人。

  但一旦打狗棒陣形成,其威力便不可小覷!無論對方來敵多少,打狗棒大陣都能瞬息萬變,將對方困於其中,陣內首尾相應,每一個丐幫弟子都成了陣中的一個有機成份!

  打狗棒陣本是由九人組成的陣法,與武當的二儀劍陣、少林的十八棍僧陣被武林尊稱為天下三大陣法。到了麻小衣這一代,他經過多年的悉心鑽研揣摩,將打狗棒融會貫通,吸引其精華,將其變成一種人數可多可少,變化更為精絕的陣法!現在爛柯山上一百多個丐幫弟子也一樣組成了打狗棒陣,每九人組成一個打狗棒陣!而眾多的打狗棒陣又組成了一個整體的打狗棒陣,環環相扣,生生不離!

  場上局面一下子大為改觀!

  武當派的人此時也已匯作一處,加上萬虛道長一起,也不過八個人!

  但二儀劍陣一出,其威力仍是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倒是南北二十六鏢局的人及其他雜門派中的人形勢頗為不妙,傷亡極重!

  方雨見狀,便對寧勿缺道:“寧少俠,你過去助二十六鏢局一把吧,看樣子,九幽宮的人一時已無暇分身過來對付我,你儘管放心好了。”

  寧勿缺見二十六鏢局的人形勢極為不妙,便道:“那麼便請方姑娘多費心照顧封姑娘了!”言罷,一聲清嘯,寧勿缺 如驚鴻,向遠處疾馳而去!

  寧勿缺所到之處,幾乎擋者披靡!“無雙書生”的“無雙劍法”有幾個人應付得了?二十六鏢局這邊壓力頓減,一時勇氣倍增。

  絕色女子皺了皺眉,低聲道:“巫匡,怎麼這少年的劍法與無雙老兒的劍法頗為相似?”

  巫匡沉聲道:“不是相似,應該說他的劍法就是'無雙劍法'!”

  絕色女子沉思道:“這就奇怪了,據我所知,無雙老兒似乎從未收過徒弟,他怎麼會'無雙劍法'?”她轉過身望著巫匡又道:“你能與他過過招嗎?”

  巫匡沉聲道:“屬下一定勝不了他,但屬下有信心不被他所傷!”

  絕色女子微微一笑,道:“這我相信,你去擋上一陣吧,這小子頗為棘手,你要小心點!”巫匡恭聲應是,便向寧勿缺那邊掠去!

  巫匡心知主人不願讓寧勿缺死,但他已發現自己的武功,也不可能殺得了寧勿缺,所以就無需顧忌什麼,掠至寧勿缺身側,立即悄無聲息地疾出一劍!

  劍如靈蛇,如行雲流水一般流暢快捷!

  寧勿缺鬥得正酣,突然感到背後有冷風襲來,而且看樣子襲擊者是遠比這些白衣蒙面人可怕得多的殺手!大驚之下,來不及細想,立即反手一招“借劍還魂”使出。

  劍身帶著雷電般的燦爛流雲,在他的身後交織成網!

  而他的身軀已倏然飄起,宛如失去了分量的棉絮一樣那般輕盈靈捷!

  “當”地一聲金鐵交鳴之聲響起!然後寧勿缺便聽到了來自身後的驚呼之聲!

  失聲驚呼的正是巫匡,因為他的劍已被寧勿缺一撞之下,竟然應聲而斷!這如何不讓他心神欲絕?

  方才他在一側觀戰時,並未見寧勿缺以劍削斷別的兵器,所以並未註意到這一點。其實他之所以沒有看到這一點,是因為寧勿缺方才應付的全是一般的白衣人,以寧勿缺的劍法之精絕,完全可以做到不與對手正面相接,便要了對手的命!

  也就是他又殺了五六個人,而他的對手連與他的劍正面接觸的機會也沒有。

  巫匡何嘗會料到有此驚變,一愣之下,寧勿缺的身形已倒飛而至,手中“屬縷寶劍”猛扎而至,劍鋒破空的速度甚快,以至於空氣中響起一片裂帛似的刺耳銳嘯!

  似乎那已不是一把劍的揮展,而是一條凝結成形的白練!

  巫匡甚至能夠感覺到“屬縷劍”冷森之氣,那是一種深入靈魂的感覺:刻骨、銘心!

  在那一剎間,巫匡所想到的事便是自己錯了!與寧勿缺對陣,他不但不能勝,而且一定會不可避免地或傷或亡!

  來不及細想,他手腕一振,手中斷劍已如電射出!

  他必須棄劍並以劍為暗器,如果他仍想以如此斷劍抵擋寧勿缺,那麼他一定會付出沉重的代價!

  巫匡的最大優點就是能夠審時度勢,無論在什麼樣的緊急時刻,他都能夠保持冷靜清晰的頭腦,為自己找到最合適的一條出路!即使一定要付出代價,他也要將代價減到最小!

  斷劍疾如流星,向寧勿缺直射而去!

  寧 勿缺不得不先應付這柄撲面而來的斷劍!他應付斷劍的方法極為簡單,只是以劍對劍,“屬縷劍”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斷劍便在這道弧線之下,成了一截截短短的廢鐵。

  不但巫匡吃了一驚,寧勿缺也是吃驚不小!

  寧勿缺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劍是千古神器,可以削鐵如泥!

  他第一次削斷巫匡的劍時,自己並未在意,還以為是巧合或者對方之劍是被自己的內力所震斷。

  而這一次,他才知道不是這麼一回事,他本來只是打算將對方的斷劍用自己的劍撥開,然後,再乘勢而進,哪知橫劍一封,對方的斷劍在自己的劍下,已斷成一截截寸長的廢鐵。

  一驚之下,反倒使他的動作慢了半拍,從而給了巫匡應變的機會!

  巫匡伸手在腰間一摸,然後振腕一揮,便有數點寒星疾射向寧勿缺!

  寧勿缺冷哼一聲,寒劍一揮,便向對方的暗器卷掃過去!

  就在他的劍要與暗器相接實的那一剎間,只聽得“蓬”的一聲輕響,數枚暗器突然憑空爆開,一股淡黃色的煙霧立即瀰漫開來。

  寧勿缺暗叫一聲:“不好!”卻已吸入了一大口黃煙,只覺得那黃煙有一種如同朽木般的氣味,令人作嘔。

  巫匡已藉此機會反身縱出,飄落於數丈之外!一個鏢局中的壯漢見他失了兵器,又未曾防備,便悄然扑出,長槍向巫匡的背後暴扎而去!

  巫匡頭也沒回,身子突然憑空拔起,雙腳在那一瞬間已連踢十七腳!

  “呼”地一聲,壯漢的長槍便飛了起來,幾乎是在同時,壯漢的胸口、腹部、右肋、下巴都中了一腳,壯漢發出如泣慘嗥,頓猶稻草般直飛出去!

  此時,寧勿缺正好向巫匡追擊過來,壯漢恰好騰雲駕霧般向他直衝而至!寧勿缺一驚之下,怕傷了他,急忙將身形一偏,右腳疾伸,在壯漢身上一勾一帶。壯漢去勢立停,直落下來,但速度卻很慢了,而且離地面也只有三四尺高。

  只是壯漢已受了巫匡數腿,落地之後,仍是鮮血狂噴,再也無力站起!

  身在空中的巫匡伸手一抄,正好接住壯漢脫手而飛的長槍,他振臂一抖,槍尖便如萬點寒星,自上而下,扎向寧勿缺!

  如被這亂雨般的槍尖扎中,豈不成了一副篩子般千瘡百孔?

  寧勿缺不及細想,“屬縷劍”伸縮宛如千百條掣映交錯的蛇電,織成縱橫飛舞的圖案,將自己的身軀封了個水洩不通!

  金鐵撞擊之聲在剎那間亂作一片!

  長槍寸斷,越來越短!

  寧勿缺越來越驚詫於自己手中的“屬縷劍”之神奇了!

  突然,巫匡招式一變,槍尖一閃,直點寧勿缺的右腕!

  寧勿缺身形一變再變,對方的槍尖竟還是如不散的陰魂,牢牢咬住自己的右腕。

  對手的意圖很明顯,是要逼得寧勿缺手握之劍脫手,即使做不到這一點,也可以利用角度的因素,使寧勿缺手執之劍的功能無法發揮出來,因為當對方的兵器與他的右手近在咫尺時,他的劍便很難將對方的兵器削斷!

  寧勿缺倏然劍交左手,然後橫掃一劍。

  “當”地一聲,對方的槍又短了一截!

  此時,也許稱作短棍更為合適!

  便在此時,寧勿缺突然發現方才與自己曾站在一起的幾個二十六鏢局的人及另外三個白衣蒙面人幾乎不分先後地倒下了!

  一驚之下,他突然明白過來了,一定是對手方才射出的暗器中隱含著的煙霧淬有毒,被在寧勿缺身側的人吸入之後此時發作了!

  但自己為何未倒下?

  這種疑問只存在極短的一瞬間,很快他便明白過來,定是千年血蟬所起的作用!明白了這一點,不由驚喜異常!

  巫匡卻是驚駭不已!他不明白為何其他人倒下了,而寧勿缺反而安然無恙地站著,方才他連連搶攻,無非是為了要迫使寧勿缺運用真力,從而使他的毒性發作得更快,孰料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寧勿缺卻無任何中毒跡象!

  這使得巫匡的鬥志大減。恍惚間,寧勿缺一劍斜擦,將他的左肋拉出一條長長的血槽,鮮血立即滲了出來,掩濕了他的黑袍!

  巫匡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驚怔之中,無暇再作反抗,槍身在地上一點,人便藉力射出,堪堪避過了寧勿缺如影隨形般的一劍!

  巫匡落地之時,已是冷汗直冒!也不知是不是驚嚇出來的,還是傷口太痛之緣故,也許是二者兼而有之吧!

  但在此時,忽聞絕色女子突然雙掌互擊,“啪啪啪”三記聲音,一緩二急。

  群豪血戰正酣,忽聞此聲,都吃了一驚,不知她葫蘆裡又要賣什麼藥!

  便見九幽宮中的人如潮水一般向絕色女子那邊退了回去!其時,他們也已傷亡過半,其中大部分是被丐幫的打狗棒陣所絞殺!

  而丐幫中人此時也只有百人左右,武當派更慘,竟只有萬虛道長與一名年輕的弟子了。

  因為對手所用的兵器全都淬了劇毒,所以群豪這邊沒有一個是受傷的,他們要么已經戰死,要么便全身安然無恙。

  儘管如此,但從他們的神色中,仍可以看出他們已是疲憊不堪!

  麻小衣此時的模樣極為可怕,他的全身上下全是一片血跡,連他的眼睛都是紅的,當然鮮血都是來自他的敵人!

  山巔之上,又出現短暫的沉寂!

  絕色女子嘆了一口氣,道:“人總是很賤,要聞到了血腥之氣,才會明白死亡的可怕。

  現在,我要代表我九幽聖宮,問你們一個問題。”

  頓了一頓,她方道:“諸位有谁愿意歸順我九幽聖宮?只要說一聲,那麼就可以活著下山,否則就是死!我第一次說這句話時,你們根本不相信我能夠做到。現在,我想你們當中至少有八成的人已相信我能夠做到這一點了!而事實上,我有十成的把握! ”

  她緩緩地掃了眾人一眼,輕輕地接著道:“我殺人的方法多得出乎人意料!但九幽宮養了那麼多人,不能總是讓他們養尊處優吃閒飯,所以我才讓他們陪你們玩玩。死幾個人算什麼?能為九幽聖宮而死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榮幸!為了讓你們明白我說的是真話,我要殺三個人,我想殺的人,無論你們如何保護,他也是必死無疑!”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忽然在丐幫的一位八袋弟子身上停下:“你!”

  她又點了二十六鏢局的一位鏢頭。

  最後,她的目光停在了萬虛道長的身上:“還有你!”

  她冷冷地道:“抱歉,我要用你們三個人的性命,讓諸位知道我所說的一切,都代表著事實!”

  她所說的三個人,武功都頗為不弱,更重要是他們來自三個不同的陣營,當絕色女子向他們出手時,旁人豈有不拼死相護之理?

  群豪雖然傷亡慘重,但仍有三百多人,絕色女子要想孤身一人在三百多人中取得萬虛道長等三人的性命,豈不是近乎癡人說夢?

  萬虛道長乃武當成名高手,身列武當四子之中,在這種時候自然不會示弱,他神色凝重,緩緩地向前走了幾步,站在一個顯眼的位置上。

  丐幫的一個八袋弟子及被選中的鏢頭也不示弱,同時從人群中閃將出來。

  而其他人心中則暗自盤算,都想待絕色女子一挨近,就設法將她拿住,在如此惡劣形勢之下,自然也不用去講什麼武林規矩,群起而攻之也未嘗不可!

  寧勿缺也在心中暗忖道:“她要殺這三個人,我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觀的,這三人中恐怕是那個鏢頭的武功相對弱些,我便替他看著點吧。”

  群豪都已拿定主意,只待絕色女子出手,再一想,又覺滑稽,對方只是一介女子,卻要讓他們三百號人嚴陣以待!

  絕色女子微微一笑,笑得那麼燦爛自信!

  便在此時,她的身軀已如風中柳絮一般飄起。

  她的第一個攻擊目標是丐幫弟子!丐幫的那個八袋弟子雖然武功不如萬虛道長,但守在他身側的人卻是最多的!

  絕色女子的身姿美妙異常,這讓人幾乎要忘記她的目的是殺人。

  平平飄掠四丈之外,全無借力之處的她竟再次沖天而起!

  如此輕功,已是驚世駭俗!

  眾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心知這女子的武功遠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高!

  絕色女子便如一隻自由翱翔的鳥兒一般那麼的灑脫自如!

  凌空斗折,她開始輕盈下落!

  便在此時,已有七八個人影如群鷹般掠空而起,向絕色女子迎去!

  七八根打狗棒已在她的身下交織成密不透風的網,只待她落下來,立即予以致命的打擊!

  打狗棒棒頭顫晃抖移,方向難測,彷彿連天帶地,俱在網影的籠罩之下!

  絕色女子身形如同亂蜂,疾如電光石火似地掠於縱橫飛舞的打狗棒之間,發揚不拂,滾騰旋撲之餘,或分厘之微,或針芒之間,皆是稍差一線越過,其險其奇其巧,簡直無可言喻!

  在圍堵的丐幫弟子感覺中,似乎這絕色女子有形無質,許多閃掠的動作,按人體之結構常理而論,是根本無法完成的,但 色女子卻做到了!

  沒有封住絕色女子,便已是他們的失敗了,因為絕色女子至今未拔兵刃!

  身形甫落,絕色女子與那名丐幫八袋弟子已只有兩丈之距,那八袋弟子在丐幫中地位已是頗高,再看他年歲,似乎比麻小衣還大些,絕色女子是向他叫陣,他自然不能閃避不前,盡由同門替他抵擋!

  當下,他便打點精神,大喝一聲,人棒合一,凜然一線,如一桿標槍般向絕色女子這邊射來,行至半途,棒尖一晃,已罩向絕色女子身上十數處大穴!

  與此同時,又有數根打狗棒從幾個不同的方位向絕色女子暴襲而來,棒影霍霍,如云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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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第一章九幽邪學
  絕色女子一聲長笑,左手突然向後圈掃,眾人只覺一道紅影一閃,已有一根紅綢由她左手袖中電射而出。

  一陣亂響,身後數根打狗棒竟無一避過,悉數被如靈蛇般神出鬼沒的紅綢捲了個正著!

  大驚之下,丐幫眾弟子齊齊向後撤時,要將打狗棒奪回!而正面攻向絕色女子的那個八袋弟子此時正堪堪襲至!

  便見絕色女子突然掠空而起,左手不曾放開紅綢,右手手指疾然一彈,又有一點寒星射向自己手中的紅綢!

  眾人見她手勢,還道是要以暗器傷人,哪知她並非將暗射向丐幫弟子,卻是射向自己的紅綢?不由大為納悶!

  只聽得“蓬”的一聲脆響,暗器擊於紅綢之上後,紅綢突然著火了,烈焰升騰,如同一條長長的火龍!

  絕色女子猛吐真氣,一條二丈長的紅綢被她內力一震,突然斷作數十截,如同數十隻火蝙蝠,向方才襲擊她的七八個丐幫弟子當頭射去!

  紅綢如此輕軟之物,竟被她的無形內力疾射而出,其內家真力已是驚世駭俗、深不可測了!

  突遇此變,眾人閃避不及,有八九被燃燒著的紅綢沾上了。

  紅綢沾身之後,他們才知不妙,因為只要紅綢一沾上身體,立即牢牢吸附於人的身上,連同身上的衣衫,肌膚都一同燃燒起來!有幾個人見自己的衣衫著火,立即用手撕去衣衫,叫化子的衣衫本就破爛不堪,這麼一撕,倒有半個身子露出來了,但撕去衣衫之後才知道連同自己的肌膚也燒起來了。

  顯然,在紅綢上邊沾著極其厲害的藥物!

  群丐劇痛難當,慘號連連,可任憑他們如何拍打,如何在地上滾動,身上的火焰就是不滅!更兼他們先前拍飛身上的紅綢一不小心又落到他人身上,如此一來,遭了絕色女子這一手的倒有十八九人!十八九人亂蹦亂叫,樣子狼狽不堪。旁人不忍見他們如此慘狀,紛紛上前相助,一不小心又被那歹毒至極的火焰沾上,頓時場面已亂成一團!

  一時空氣中皮肉焦味大熾,聞之令人作嘔!

  麻小衣又驚又怒,有心要堵住絕色女子決一死戰,卻又擔心屬下安危,權衡之下,終於還是忍下這口惡氣,向受了火傷的弟子衝將過去,但見他們已是衣不遮體,或前胸或後背或手或腿,都被燒得血肉模糊,而那歹毒之火焰尤在蔓延!

  麻小衣眼欲噴火,嘶聲道:“諸位兄弟忍上一忍,待我來解救你們!”

  言罷,出手如電,雙掌齊揚,向受了火傷者的傷口揮擊而去!

  眾人雖不明他的用意,但都知道自己幫主對他們絕無惡意,於是也不閃避。

  麻小衣的雙掌與丐幫弟子的身體並不接觸,每每在離他們的傷口只有三四寸遠的地方便猛然而止!

  而對方便會突然覺得傷口處一陣徹骨之冰涼,然後皮膚上的火焰便應掌而滅!

  倏地有一個中了毒焰的七袋弟子嘶聲叫道:“大敵當前,請幫主切莫為我們用'苦寒神功',那樣太耗真力!”

  原來“苦寒神功”乃丐幫三大神技之一,它的神奇不凡不在打狗棒七十二式及“七巧拳”

  之下,只是打狗棒的七十二式及“七巧拳”,只要是丐幫中四袋以上弟子皆可習練,而“苦寒神功”則只有幫主方能習練。

  “苦寒神功”乃內功心法,練成“苦寒神功”後,可揮擊出至陰至寒之真力,當“苦寒神功”練至最高境界,可在揮掌之間讓一杯水轉瞬成冰,若是人體被“苦寒神功”擊中要害,自然是血液立凝,一命嗚呼!

  但“苦寒神功”非意志極其堅強之人無法習練,僅僅意志堅強也還不夠,與任何武林絕學一樣,“苦寒神功”武功心法深奧莫測,至玄至奇,丐幫立幫有上千年,歷任幫主中能將“苦寒神功”練至上乘的,也不過五六人而已!

  若是能將“苦寒神功”練至最高巔峰,那自然可以揮發自如,但麻小衣習練“苦寒神功”

  也只達到了五六層火候,所以平日他在對敵時極少使用“苦寒神功”,免得太耗真力。今日為了救門下弟子,他已顧不了這麼多了!

  那名七袋弟子這麼一喊,其他還有八九個受了傷而還未被麻小衣醫治的弟子,便避著不讓其出手相救!

  麻小衣又急又怒,大吼道:“為何躲著我?”

  一個五袋弟子忍痛悲聲道:“弟子寧可燒死也不願連累幫主!只要幫主替我們殺了這妖女即可!”

  麻小衣愴然喝道:“混賬!幫主的話你敢不聽?你們全都老老實實地站著別動!”

  此言一出,那些受了傷而還未醫治的弟子果然不敢再閃避了。

  麻小衣運起“苦寒神功”,為餘下的八九個弟子挨個撲滅身上的火焰,當最後只剩下三四人之時,他突然體內氣血岔亂,頭腦“嗡”地一聲響,心知不妙,定是運功過度,動了真氣,但此時眼看到大功告成,他又豈肯就此罷手,當下強提真力,又揮掌向一名丐幫弟子拍去!

  當最後一名丐幫弟子身上火焰被他揮掌撲滅時,麻小衣突然聽到身後一聲短促的慘叫聲!

  大驚之下,他猛地回頭,卻見被絕色女子選中的八袋弟子已緩緩地向後倒去,他的喉頭上插著他自己的打狗棒!

  麻小衣驚怒交加,倏地喉頭一甜,一口熱血狂噴而出!原來他以尚未純熟的“苦寒神功”

  為弟子們撲滅身上的火焰,本就是冒險之舉,如今又見自己的門下弟子在眾多同門的重重保護之下,竟仍是被對方殺死,一驚一怒之下,使麻小衣體內本就渙散的真力一時走了岔,竟傷了自身!

  丐幫眾弟子大駭,齊齊奔來!

  麻小衣強行站定身子,搖了搖手,吃力地道:“別管我,與其他武林同道一起對付那妖女,免得讓她陰謀得逞,從此更不把天下人放在眼裡!”

  眾人見他尚能從容說話,便略略放了心,趕緊向絕色女子那邊奔去。眾弟子一走,麻小衣背過身去,又“哇”地吐了一大口鮮血,只覺一陣陣寒意從心底升起,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臉色也變得煞白如紙!

  他暗道:“恐怕是自己強運'苦寒神功',一不留神,反被它傷了。”不覺有些惆悵。

  此時,絕色女子已將目標對準了南北二十六鏢局的那位鏢頭!

  這位鏢頭是河北滄州飛鷹鏢局的鏢頭,人稱“金槍”嚴萬。鏢頭本應行鏢走鏢,平時對江湖紛爭是避之唯恐不及,又豈會主動介於江湖的恩恩怨怨?但自從莫名其妙地把南北二十六鏢局撮合在一起後,他們這些人的日子突然一下子變了,須得整日東奔西走,與尋常江湖門派沒有什麼區別。如此處處結梁子,日後還怎麼行鏢?

  飛鷹鏢局與其他不少鏢局一樣加入了二十六大鏢局是身不由己的,因為那一段時間似乎道上特別不平靜,鏢車連連被劫,許多鏢局損失慘重,就在這當兒,突然冒出了一個沙千里,提出建議要把南北二十六大鏢局聯作一體,如此一來,一旦有什麼重要的貨物要押送,便可集中最優秀的鏢師、趟子手,以保證鏢車的安全。

  當時這主意乍一聽似乎很是合理,而且那時眾鏢局又是多災多難,一旦有了幾家鏢局響應,大夥便也順勢而行,讓沙千里做南北二十六大鏢局的總鏢頭。

  後來,眾人便漸漸地發現這樣的做法實在是不可行的。其一,鏢物重不重要,誰的心裡也沒個定數;其二,各鏢局之間的人雜在一處,即使都是好手,作用也並不見得大多少,因為他們彼此生疏,自然難以配合默契,反倒人多眼雜,使鏢車線路多了洩密的可能;其三,對押鏢所得盈利,又難以做到真正的公正……

  總之,這是一趟渾水!讓各鏢局哭笑不得的是一旦上了這條船,竟就下不來了!飛鷹鏢局曾打算退出來。有一天嚴萬把這事與幾個心腹鏢師說了,還未公佈出去,第二天,那幾個心腹鏢師竟然齊齊身亡!

  嚴萬知道這事一定與沙千里有關,同時他也斷定以沙千里的身手卻是無法做到如此乾脆利索的,連殺了幾位鏢師而不留一絲痕跡。反正他明白了一點:輕易不能再提退出加盟鏢局之事,這一次是殺雞儆猴,下一次可能就不殺雞,而直接把'猴'給殺了!

  之後,聽說沙千里死了,他不由很是高興,以為這一下機會來了。一高興,那天便喝了個大醉。沒想到兩天過後,一個瘦瘦小小的小老頭又找上門來,此人便是皮半痕,他掏出一封信來,說是沙千里親寫,讓嚴萬過目。

  嚴萬一看,的確是沙千里的字跡,再將信拆開來看了看,不由心裡又涼了半截,原來沙千里竟然在信中說如果他有什麼不測,便將二十六大鏢局的總鏢頭之位交給持信之人!

  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沙千里本是行鏢之人,他做二十六鏢局總鏢頭尚可算得上適當,可江湖中人誰不知道皮半痕是出了名的獨行盜?這種人本是鏢局的死對頭,如今卻要他來做二十六大鏢局的總鏢頭,豈不可笑?

  但他已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知道這一定是一個早已安排好的計劃,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除非他不怕死!

  信的最後一段話讓他一直心驚肉跳:嚴萬,此事你唯有按吾意一條路可以走,否則結果會遠比你想像的可怕得多!

  於是,皮半痕便成了南北二十六鏢局的總鏢頭!

  這一次赴爛柯山圍攻左扁舟,嚴萬自然並沒有什麼興趣,不過他料知左扁舟是孤身一人,又已被武林中人視為公敵,許多人卻欲除之而後快,這一次一定沒有什麼危險,日後在同道中也多些談資,所以他上山時心境倒頗為平靜。

  沒想到會突然殺出一個九幽宮!更沒想到這可怕的絕色女子選中他作為向眾人昭示她武功的工具!

  親眼目睹了絕色女子的手段,他不由心寒了,以丐幫那樣的天下第一大幫,以麻小衣那樣的高手,仍被這女子折騰得如此狼狽,何況他一介鏢頭?

  他帶來的飛鷹鏢局的伙計本有五六十人,此時卻只有七八個人站著了,那幾個人看著他的眼神都是哀傷的,好像他已經死了一樣。

  嚴萬有些生氣,更多的卻是悲愴,他知道他的伙計在想什麼,同時也知道他們所想的極可能很快便會成為現實。

  丐幫的那名八袋弟子一倒下,他的手便將自己的長槍握緊了。

  明知無望,也要一戰!這點血性,他還是有的,否則即使活下來,他也無顏再立足於江湖了。

  絕色女子向他這邊翻射過來,便等於已是死神向他逼近!

  但在此時,他聽到了“錚”地一聲長劍出鞘的聲音,他的眼睛余光察覺到了一抹青幽幽的光在他身側閃動!

  嚴萬不由自主地偏了偏頭,他看到了那個肩負包裹的少年已揚劍出鞘!

  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升,他已見識過寧勿缺力戰巫匡的風範,知他劍法卓絕,同時又有二十六局鏢中的弟子及其他一些正派之人相助,心中不由踏實了不少!

  寧勿缺見丐幫之慘狀,暗暗心驚,忖道:“這女子似乎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暗藏殺機!

  雖然我未曾聽說過九幽宮,但由她如此心狠手辣看來,九幽宮一定不是什麼正門大派。”

  在絕色女子身後有十數個丐幫弟子追擊,但他們的輕功遠不及絕色女子,所以只是徒勞無功,對絕色女子根本構不成威脅。

  飛鷹鏢局的幾個人奮不顧身,各持兵器,齊齊向絕色女子迎去!

  只見她右手一揚,數道極細的烏光驀然射出,嚴萬大愕,驚呼一聲:“小心!”

  卻已遲了,已有三四個人應聲倒下,連哼都未哼出一聲!

  剩下幾人心中懼意頓生,一個使軟鞭的虯鬚大漢“呼”地一聲向絕色女子下盤暴卷過去,不料過於心慌,只聽得“哎喲”一聲,他的腳踝竟給扭了。

  絕色女子身形一閃,已欺身而進,與虯鬚大漢近在咫尺!

  虯鬚大漢只聞得一股淡淡清香,然後便感到腹部一陣徹骨劇痛,然後就如稻草一般飛了出去,身在空中已什麼也不知道了。

  寧勿缺來不及細想,躍空而起,身形騰掠間矯捷已極地向絕色女子飛射過去,右手揮將之處,劍光凝成一溜晶亮的光弧,晃移不定地暴射過去!

  絕色女子一聲長笑,身形閃掠處,一抹爍目之銀光劃將而出,破空之聲尖銳清脆,攝人魂魄!

  她的兵器竟是一根細長的烏黑長鍊子,鍊子在火光的映射下,泛著幽幽寒光,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寧勿缺心知對方武功高深莫測,所以他一出手便是凌厲殺著!

  “無怨劍怒”!

  劍光如漫天狂雨,傾瀉而出,劍氣鼓成風,似乎已可將天下間萬事萬物悉數斬於劍下!

  絕色女子手中鍊子一聲輕響,已從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閃射而進,寧勿缺所展的漫天劍氣竟未能將它封死!

  烏光如電,暴射寧勿缺咽喉!

  寧勿缺處變不驚,身形一晃,“屬縷劍”已順勢橫掃!

  “錚”地一聲,“屬縷劍”竟未能將對方的鍊子掃斷!相反,細長之烏黑鍊子已如附劍之幽靈,繞劍而走,向寧勿缺的右手手背點去!

  寧勿缺大驚失色!他沒有想到如此細長的烏黑鍊子在被“屬縷劍”如此神器掃中之後竟不會折斷!對方手段毒辣,自己的手若被鍊子扎中,恐怕兇多吉少了!

  心中如此想著,手下可絲毫未曾閒著,急忙使了個“卸”字訣,欲將自己的劍從對方的烏黑鍊子中抽將出來!

  哪知對方招式極為詭異,儘管他身形一變再變,手中之劍更是吞吐莫測,但對方的鍊子仍是如 體之蛆,緊緊纏在他的劍上!

  寧勿缺一陣暴喝,體內浩然真氣疾貫於劍!

  只聽得“錚”地一聲尖銳的脆響,烏黑鍊子終於被真力激蕩開來!

  但絕色女子右手一抖,烏黑鍊子再次向寧勿缺的腰間卷來,她那絕世無雙的輕功再配合著如此軟靈之兵器,相得益彰,招式變化之快之巧,已是匪夷所思!

  但寧勿缺的“無雙劍法”也是曠世絕學,與她相比,也未見遜色,只是寧勿缺知道對手舉手投足之間都可能有什麼歹毒之計,所以他是攻少守多,先求能夠保住嚴萬之命,然後再作計議。

  兩人斗轉星移轉瞬之間已互拆了上百招,但見場上兩個身形翻飛如行雲流水,速度快不可言,看到驚險處,眾人已是大氣不出,只知目不瞬轉地看著他們,哪裡會想到向對方的人進攻?

  此時,封楚楚已經醒轉過來,她知道九幽宮是殺害她師父的仇人後,對九幽宮之人已是恨之入骨,對絕色女子自然也是有徹骨之恨。她見絕色女子的武功出神入化,而且寧勿缺手中的“屬縷劍”竟也無法克制她的兵器,不由又為寧勿缺捏了一把汗!

  倏地,絕色女子的身軀突然一折,已向一側平平斜射!

  寧勿缺一愣,立刻明白了對方的用意——嚴萬此時正在一側!不敢怠慢,他立即疾追而上,劍隨身走,似乎有青幽的雪花繞體旋過,寒星點點,閃掣之下,銳勢逼人!

  絕色女子未曾回頭,突然用力一甩如瀑秀發!

  數點寒星如電而出,向緊隨其後的寧勿缺當胸射去!

  寧勿缺與她相隔不及二丈,突遇此變,不由神色一變,身子陡然拔空而起,如沖天巨鵬!

  絕色女子一聲嬌笑,手中烏黑鍊子已向前方的嚴萬疾卷過去!

  她與嚴萬相距有二丈多遠,而她的烏黑鍊子長不及二丈,但嚴萬見鍊子掃來,仍是心神欲裂,急忙長槍一抖,也不急細想,便是自己最拿手的一招使出!

  長槍走空!烏黑鍊子一樣走空。

  而此時寧勿缺剛剛閃過數枚暗器,正要再次撲向絕色女子,忽又聞身後有暗器破空而至之聲!

  大駭之下,寧勿缺猛提一口氣,來不及轉身,反手便是一劍封出!

  暗器應聲飛了出去,射於天生石梁之上,直擊得石火四濺!

  寧勿缺出了一身冷汗,沒想到這女子的暗器手法如此詭異,竟然能夠在射出之後再反折而回!

  更不可思議的是對方如此霸道凌厲的暗器竟只是從發中射出!

  如此一耽擱,他便看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只見絕色女子的烏黑鍊子與嚴萬的長槍雙雙走空之後,絕色女子的烏黑鍊子竟不再卷向嚴萬,而是突然折向,向地上暴卷過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0:03
第五卷第二章防不勝防
  這一舉動,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不知道她的用意何在,同時心中又隱隱有些預感,心知她如此做為,自然也是大有深意!

  烏黑鍊子“啪”地一聲擊在地面之後,她又疾然抖腕,手中鍊子便如亂蛇般在地上流竄如電!一片塵埃被攪得揚起!

  然後,便聽得嚴萬一聲慘叫,慘叫聲甫出,又戛然而止!

  絕色女子雙足一點,已如輕燕掠空而起,向萬虛道長那邊飄去!

  莫非,嚴萬已死?她才又換了下一個目標?

  嚴萬真的倒地不起了!他的胸口插著一把劍!

  劍來自何方?眾人先是有些糊塗,但很快便明白過來了,一定是絕色女子藉著烏黑鍊子從地上捲起來的,地上屍首遍布,有一柄劍在那兒實在不足為奇!

  而她攪起地上之塵埃沙石,不過是為了遮擋嚴萬的視線,嚴萬沒能看到她攪起地上之劍,自然被攻得措手不及!

  但她能夠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以如此快的速度完成這致命一擊,在是不容易辦到,儘管她殺嚴萬使了點手段,卻也讓人嘆服!

  寧勿缺不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他沒有想到自己出手之後仍是不能改變嚴萬被殺的命運!

  眼看嚴萬仰天倒在地上,那柄劍深深地插進了嚴萬的胸口,想必他已是隔世之人了!

  那麼,萬虛道長呢?他能夠躲過此劫麼?或者也像嚴萬這樣不可避免地亡於九幽宮的這位絕色女子手中?

  寧勿缺一時不知自己該不該出手助萬虛道長一臂之力。以萬虛道長在江湖中的地位及聲望,自己這樣一個無名小卒本是沒有資格出手助他,但若是自己不出手相助,麻小衣又已受創,恐怕萬虛道長是無法應付絕色女子的.

  他如此想著,萬虛道長也是如此思忖,方才他已見識了寧勿缺的武功,雖然他從未見過寧勿缺,也未聽說過江湖中還有這樣一號人物,但他已明白寧勿缺的武功已在自己之上!連寧勿缺都無法攔阻絕色女子的攻勢,何況自己?

  但他的師兄天虛道長,師弟明虛道長都是死於九幽宮之手,自己除了拼死一戰之外,自然已是別無選擇。

  絕色女子來勢之快,已不容他再細想。一抹烏亮之光一閃,對方的烏黑鍊子已悄無聲息地向他的咽喉卷來。萬虛道長沉喝一聲,右手疾揮,一片半弧狀的寒光煥映中,劍鋒如熾,宛如石火電閃,在身前迅速封掃!

  對方的烏黑鍊子與他的劍接實便已縮將而回,再一振腕,烏黑鍊子“噝噝”作響,尖鞘化作千萬點,罩遍萬虛道長通身上下!

  萬虛道長突然弓背彎身,不朝任何尚在空隙的地方閃避,反而快不可言地衝迎而進,瞅個空隙,“嗖嗖嗖”搶攻數劍!

  他的劍法武功雖然比不上寧勿缺,但江湖經驗卻比寧勿缺豐富得多,與絕色女子一個照面,他便看出了絕色女子兵器的缺陷所在。

  烏黑鍊子乃細柔之物,自然怕對方貼身進攻,一旦被對方沾上了,那麼便很難再組織起有效的攻勢了!

  萬虛道長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冒險攻進的。

  看樣子他的計劃似乎頗為有效的,對方的招式好像大不如先前那樣靈動多變,萬虛道長竟能與她殺個難分難解!

  不但旁觀者吃驚,就連萬虛道長自己也是驚喜交加,於是他便再也不願與絕色女子形成遠距離攻擊之形勢,千方百計地靠近絕色女子,然後再施以搶攻,迫使對手不得不在如此近的距離與自己對陣,這樣一來,烏黑鍊子的劣勢便暴露無遺!

  萬虛道長將二儀劍法悉數使出,恨不得一招之下便將對方戰得千瘡百孔!但這一點看樣子很難做到,因為絕色女子輕功太過卓越了,萬虛道長很難把握住先機,幾乎可以說是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倏地,絕色女子突然憑空後掠,速度快不可言!

  萬虛道長不願讓她離自己的攻擊距離太遠,以至於失去方才形成的對他稍稍有利的戰局,立即猛提真氣,向她所去的方向疾射而至!

  突然,她的去勢猛地收住,不曾回首,手中烏黑鍊子便已反捲而出,挾著凌厲刺耳之破空聲,聲勢詭異駭人!

  萬虛道長的劍與對方的烏黑鍊子乍一接觸,便覺劍身猛地一沉,已被對方的烏黑鍊子疾纏而上!

  大驚之下,他順勢急旋身軀,身形如同陀螺,憑空急旋!

  待他停下身勢之時,絕色女子已經不可思議地如鬼魅般幾平與他直面相對!不錯,此時絕色女子的烏黑鍊子的確不容易發揮了良好的作 ,可是她已將攻擊的主要武器轉化了,轉化成她的一隻左手。

  出掌如電,不及眨眼的工夫,她已迅速出了二十七掌,外加她的雙足連環踢出的十七腿!

  萬虛道長的確不簡單,絕色女子如此突然攻擊,一時竟也傷他不著!

  突然,她的一招走至半途時,突然變掌為爪,反撩過去時,萬虛道長的右手手背上已添了一道淡淡的血槽!

  絕色女子突然一聲長笑,雙膝一曲,藉機滑出二丈開外。只聽得她笑道:“萬虛道長,你的手上已中了我的劇毒!恐怕已熬不過半刻鐘!我早就說過,我要殺什麼人,什麼人便得死!

  從來不會有例外!”

  萬虛道長神色大變!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右手手心背上傷口並不是很重,似乎也不是很痛!

  但他心中卻在想:“如果中了毒,毒性分佈於手上,手自然而然會變得有些麻木,那可是不祥之兆!”

  那絕色女子冷笑道:“萬虛道長,你已別無選擇,唯有歸附我九幽宮!否則少頃之後,你手背上的毒性一發作,便是想改變主意,也是來不及了!”

  萬虛道長神色變了又變,現時面色凝重得可怕!

  突然,他的劍交左手,猛揮!劍光一閃,萬虛道長竟自斷了右手!

  顯然,這是不得已之舉!

  長劍過處,一抹血光標射而出,斷手落在地上,顫跳了幾下,便不再動彈了!萬虛道長只覺劇痛鑽心,但想到自己當機立斷,才使毒性不會從手臂上蔓延到全身,不由有些欣慰!

  倏地,絕色女子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得意與嘲諷!她冷冷地道:“萬虛道長,你為何如此信任我的話?我不妨明確地告訴你,你的右手根本沒有中過毒!你所受的只是皮肉之傷而已!”

  此言一出,萬虛道長 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他沒有想到在緊要關頭,還是栽在絕色女子手中!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就那麼相信她的話,竟愚蠢到自斷手腕的地步!

  更何況這樣做根本就沒有換來應有的代價!萬虛道長對絕色女子的忌憚,是對方計劃成功的關鍵所在!一被對方傷了,他便想到對方手段之歹毒,所以對方說傷口已中了毒,他根本未去細細分辨便已相信了,立即劍交左手,一劍斬下右腕!

  此時,絕色女子的烏黑鍊子再次向萬虛道長卷來!

  失手之痛再加上震驚與悔恨,使萬虛道長面對她快如驚電的一擊時,已無暇閃避———

  其實此時他的劍已握在左手,而他幾十年來一直用的是右手執劍。這時即使擋了,也未必擋得住。

  總之,烏光一閃,烏黑鍊子便如毒蛇般纏在萬虛道長的頸部!

  然後,便見她一振腕,萬虛道長的頸部就多了一道深深的血槽!

  血汩汩而出,萬虛道長如同一棵被伐倒的樹一般倒下了!至死,他的雙眼仍是睜得極圓極圃!

  他好冤好恨!

  爛柯山之巔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絕色女子竟然真的殺死了她所點中的三個人!而且她自己絲毫未傷!儘管她憑的並不全是武功,但這也一樣足以讓人心寒膽戰了!

  絕色女子的卓絕輕功使得她輕而易舉便全身而退了,巫匡與阿香分立左右,近百名白衣蒙面人呈半圓形拱立於她的周圍,而假苦道人與假好好和尚則立於她的身後。

  她冷冷地道:“現在,你們該明白了我所說的全都會成為事實了吧!想活命的,就扔下手中的兵器,歸順我九幽聖宮,否則,下場便與萬虛道長他們三人一樣!”

  她的聲音忽然又低了些:“可以說,你們已根本沒有機會了!”

  她的目光緩緩地掃過全場每一個人,然後停留在一個鏢師的身上,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

  那人身材高大魁梧,站在那兒如同一尊鐵塔,但在她的目光之下,他那高大的身軀突然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的臉色也開始發白、泛青,最後已成死灰之色。

  大滴大滴的汗從他的額頭上冒了出來……

  突然,他的手一鬆,手中的單刀“當”地一聲落於地上。那聲音在這樣寂靜的曠野中顯得格外刺耳!

  高大如塔的身材轟然跪下!

  絕色女子得意地揚聲長笑!

  驀地,一聲慘叫,那大漢已被身後一黃袍客一掌擊碎了琵琶骨,武功盡廢!大漢劇痛難當,竟自暈了過去!

  女子神色一變,聲冷如冰:“你為何廢了我九幽宮之人的武功?”

  黃袍客緩緩地道:“貪生怕死,臨陣投敵者,人人得而誅之!你們九幽宮要這樣的廢物又有何用?”

  絕色女人長笑道:“說得好!說得好!”笑聲中,已有數枚烏光由她左手衣袖中電射而出!

  黃袍客右手立即向自己的腰間摸去!但刀只拔出了一半,他便覺雙目奇痛,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只聽得那絕色女子道:“殺了歸附九幽宮的人,本是罪該萬死!我只廢了你的一對珠子,是看在你這人說話頗有道理的份上!”

  黃袍客忍痛嘶聲道:“你不殺我,我便永遠與你們九幽宮作對!”

  絕色女子冷笑一聲:“就憑你?取你之命,比捏死一隻螞蟻難不了多少。”

  說到這兒,她忽然詭秘一笑,道:“諸位不妨回頭看一看身後多了什麼東西!”

  不少人都認定她在使詐,不肯回頭,卻也有人忍不住好奇,回過頭去了。這麼一回頭,不由齊齊驚呼出聲,驚呼聲引得眾人都不由自主地回首望去,只見眾人身後在不知不覺中已出現了四個人!

  四人離群豪約有四丈來遠,每個人都是一襲黑衣,全身上上下下包裹得嚴嚴實實,只有四雙鷹一般的眼睛露於外面,人們從他們四人身上感覺到一種極為詭秘的氣氛!

  更讓人吃驚的是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提著一隻大大的籠子,籠子上也用黑布遮了個嚴嚴實實,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群豪人數眾多,而這四個人出現在他們身後時,他們竟然無一人察覺!究竟是對方武功太高了,還是他們的心神過於集中在絕色女子身上?

  卻聽得絕色女子向那四個黑衣人說話了,讓人震驚的是她所說的話,大夥兒一句也聽不懂!

  聽起來,她似乎是在雜亂無章地說道“里三拉多亞迪索”這樣一類古怪生澀的字眼,群豪來自三山五嶽,五湖四海,也堪謂見多識廣了,卻從未聽過有這樣深厚莫測的方言!

  群豪一時如墜入雲裡霧裡,不知所云!

  待絕色女子說完,四個黑衣人齊舉左手,伸出中指、食指併攏,向自己的額頭一靠,頭隨之一點!

  看起來,他們對這絕色女子頗為尊敬,他們方才的舉動會不會是表示服從之意?群豪只有胡猜亂想的份了。

  絕色女子轉身對群豪道:“他們四人是我們九幽聖宮懲戒之神,他們能夠讓一切違抗聖宮神諭之人受到可怕的懲戒!”

  忽有一尖銳的聲音道:“別在這兒裝神弄鬼了!如果你們真的是什麼神,又何必與我們凡夫俗子打打殺殺?”

  群豪轟然應是,又有人大聲叫道:“不過與其讓這四個古里古怪的小子懲戒,倒不如讓姑娘你懲戒!”

  這人膽量著實不小!在這樣的時刻竟仍能拿出平日江湖俠客豪爽不羈的本色來!

  不少人暗自佩服他的膽氣,不過這一次已沒有人應和了。甚至有人在心中暗暗責怪這人,擔心絕色女子一發怒,又有什麼新的災難降臨。

  麻小衣此時體內寒意漸去,他暗覺這四個黑衣人模樣古怪,手中的大黑籠子更是捉摸不透,心想恐怕這四人不好相與!

  此時,群豪中之高手已所剩不多,只有他與寧勿缺身手不凡,方雨的武功雖然頗為不弱,但她必須時刻守衛在封楚楚身邊,根本無暇分身。

  所以,這一次,群豪已是兇多吉少了!

  麻小哀咬咬牙,朗聲道:“我丐幫從來沒有屈於其他幫派門下的習慣,更何況是九幽宮這樣的邪魔之道?我麻小衣只有一句話,丐幫弟子即使全部戰死於此處,也不會皺一皺眉頭!”

  絕色女子道:“麻小衣,你倒是硬朗得很!你知不知道方才你說話之際,我已可以殺了你?

  那位年輕人已經告誡過你不能開口與我說話,他說得沒錯!我之所以沒有殺你,是因為我們九幽宮愛才惜才,正需你這樣的人與我們共圖大業!老實說,一些無能之輩歸不歸順,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今天只要你與那位年輕人能夠識時務,那麼其他人我可以全部放過,決不為難他們!這便是所謂的千兵易得,良將難求!”

  麻小衣朗聲笑道:“承蒙高看錯愛了!可惜我叫化子總是不太識抬舉,有肉不吃偏愛啃骨頭!”

  絕色女子冷聲道:“我會給你三次機會,這是第二次饒你不死了,但你的幫中弟子可沒這福份!”

  絕色女子突然提高了聲音,大聲地對四位黑衣人說了一句什麼——自然,群豪誰也聽不懂她的話。

  正驚詫間,忽見其中一個黑衣人突然將手中之黑籠子的黑布猛地揭去,然後高舉過頂!

  無數的細細之物從那籠子中如箭般射出,落於地上之後,竟能再次彈起!如此起起落落,快逾驚電,向群豪這邊射來!

  倏地,有人大叫一聲:“蛇!”聲音充滿了恐怕之感。

  因為誰也沒見過如此可以彈身而起的蛇!

  此言一出,眾人大嘩,人群中立即響起一片刀劍出鞘之聲!

  緊接著,便是慘叫聲此起彼伏!

  寧勿缺也被這意外之事驚呆了!他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飛蛇!”

  這自然是他從珍本古籍中看來的,世間之蛇估計不下千種之多,其中“飛蛇”最為可怕!

  這不僅僅在於它的毒性厲害,更重要的是“飛蛇”形體比一般的蛇要小得多,基本上都只有三四寸長,與一根筷子大小差不多,且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飛蛇”身上雖無如鳥兒一般的雙翼,但它們可以利用自己身體在地上疾然彎曲复暴伸產生的彈力,在空中滑翔,看起來,便如同會飛一般,它最遠的一次可非至三四丈遠!

  如果是在叢林之中,“飛蛇”穿行於樹枝叢中,利用樹枝的彈性,加上身子顏色與樹葉相近,更是神出鬼沒,防不勝防!如果是一群“飛蛇”群起而攻之,那麼就遠比亂箭齊射更為可怕!因為它們在空中的方向的速度是不斷變化的!

  只是“飛蛇”這樣歹毒之物在中原尚未出現過,寧勿缺見無數細小之蛇彈飛而至,便斷定它們一定是可怕的飛蛇!

  空中響起了群蛇劃空時那種奇怪而可怖的“噝噝”之聲,讓人聽了頭皮發麻,極不舒服!

  群豪都是從 光劍影中摸滾跌爬出來,自是豪氣過人,但在這些詭異的“飛蛇”面前,心中怯意頓生!

  刀劍狂舞,向空中、地上的“飛蛇”斬去!甚至有人心慌意亂,見“飛蛇”已咬在身上,立即不假思索砍去,飛蛇兩斷,而自己也已被砍得鮮血淋漓!

  火光在山風的吹動下恍惚不定,群蛇便更顯得不可捉摸!它們從任何一個可能的角度向眾人身上射去!只要一沾上身體,立即一口咬定,即使一刀將蛇身斬落,蛇頭仍是死死咬著肌膚不放!

  一旦被飛蛇咬中,傷口處立即腫起,然後迅速漫延開來,很快整個人便腫得不成樣子,最後七竅全被堵死無法呼吸!心臟也受不住越來越重的負荷,倒地而亡!

  不少人在四肢被飛蛇咬中之後,立刻揮劍斬斷手腳以保全性命!

  空中的飛蛇毒腥之氣與人的血腥之氣混在一起,令人作嘔!——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0:04
第五卷第三章以血驅毒
  寧勿缺擔心方雨、封楚楚有失,立即向她們那邊靠攏,三人背倚著背,寧勿缺在左,方雨在右,護著封楚楚。奇怪的是竟沒有一條蛇向他們進攻!

  此時,群豪已潰不成軍!人們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然後倒地不起!

  麻小衣狀如瘋狂,一根打狗棒舞得神出鬼落,飛蛇一觸即死!他邊打邊走,向四個黑衣人靠將過去!

  他一定要設法擒住放出“飛蛇”的黑衣人,否則眾人的性命一定不侏!

  他也不知道自己殺死了多少條蛇,只知道他的打狗棒已被蛇血浸得通紅一片!在打狗棒的棒頭上還扎著一隻蛇頭!

  幾起幾落,他離四個蒙面人已近在咫尺!

  大吼一聲,他如同一隻憤怒的狂鷹一般向放出飛蛇的黑衣人直撲過去,打狗棒縱橫成網,勁氣逼人!

  一出手便是打狗棒的七十二式中最霸道的一式:憾天動地。

  身形閃處,四個黑衣人已將麻小衣圍於其中!

  “錚”地一聲,四人同時拔出腰間的刀,動作整齊如出一轍!

  刀很薄,彎彎如月,在刀背上,還留有一串小小的骷髏頭,只有蠶繭那般大,呈一種淡綠之色,中間是空的。

  刀破空而出時,風從刀背上的骷髏頭中穿過,便產生了一種詭異之聲,聲音如鬼泣,令人聞之驚心。

  四人武功詭異,以麻小衣的廣聞博知,竟然看不出他們刀法的來歷!只覺得他們手中彎刀所走的線路總是有違常規,刀路之怪,可謂末所聽聞!麻小衣將七十二式打狗棒使得出神入化,竟也無法從他們四人的圍困中解脫出來。

  那四隻籠子便放在地上,麻小衣有心要將它們毀去,但又擔心一不小心會招來更多的麻煩,鬼才知道其他籠子裡裝的是什麼!所以最終仍是沒有向籠子出手。

  此時,寧勿缺正在苦苦思索如何克制那些毒物,突然,他心中一道亮光閃過:千年血蟬!

  但這道亮光很快便熄滅了,因為千年血蟬已是不復存在了,否則只是千年血蟬一出現,這些毒蛇自然只有望風披靡的份了。

  沒有千年血蟬,怎麼辦?

  這些毒物為何不向這邊進攻?

  突然,寧勿缺大叫一聲:“有了!”

  方雨吃了一驚,卻又不敢分神看他,惟恐一不小心讓飛蛇乘虛而入。

  只見寧勿缺伸出左手,右手橫劍一抹,左手中指便被劃開了一道血口子,寧勿缺將中指伸入口中,用力吮吸手指上的鮮血,卻不嚥下,待蓄了半口時,寧勿缺提起一口真氣,然後用力將口中之血吐出!

  一道血箭從他口中射出二三丈之外,然後“蓬”地—聲血散開來,瀰漫如霧,血霧慢慢飄落!

  這是真氣沖蕩之結果。

  寧勿缺心中暗念:“阿彌陀佛,保佑我這法子有效!”

  原來,他想到自己體內有千年血蟬的精氣,想必也一定是這個原因,這些飛蛇才不敢向他這邊靠近。千年血蟬是曠古神物,正是各種毒物的剋星。寧勿缺吞下了千年血蟬,他的周身及呼吸吐納間無不散發出千年血蟬的神秘氣息,無怪乎飛蛇望而卻步!

  於是,寧勿缺想到不知自己的血液能否克制這些毒物,但無論如何,只要存在一定的可能性,他都要試一試!

  血霧飄落時,被血霧籠罩的那一塊地方的飛蛇先是一怔,攻勢一下立停了下來,這麼一停,立即被群豪殺死了不少!

  終於,那一片範圍內的飛蛇開始慌亂四散飛竄!

  眾人被這意外的變化驚呆了,寧勿缺大喜過望,劍光一閃,索性在左手腕上拉開一道口子,鮮血汩汩而出!

  寧勿缺右掌疾拍,左手流落的鮮血在右掌掌風的拍擊之下,化為血霧,標射而出!

  飛蛇終於全面潰退!幾條離寧勿缺較近的飛蛇瘋狂地掙扎了一陣子,竟僵死於地!

  驅蛇之黑衣人又驚又怒,大聲吆喝著一些古怪的話語,但這已於事無補,飛蛇如鬼魅般,退得比潮水還快,慌亂地鑽進黑籠子裡,就再也不肯出來了!

  寧勿缺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突然一陣暈眩!

  他失血太多,臉色已有些蒼白了!

  方雨見狀,趕緊過來,用金創藥為他抱紮傷口,寧勿缺與她第一次挨得這麼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幽香和體溫,他的傷口止住了血,頭卻更暈眩了,不過臉色倒是不再那麼蒼白的可怕了,而是一片通紅。

  方雨察覺了他的不安,心中吸了一口氣,暗道:“如今居然還有這樣靦腆的男人。”不由有些好笑。

  群蛇一退,眾人再也支持不住,有不少人不顧地上一片血污,就一屁股坐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此時,群豪生存下來的已不到百人了。

  麻小衣仍在與四個蒙面人激戰,不過此時麻小衣見群蛇已退,便無心與他們纏鬥了,眼下最關鍵的是如何脫身,只有脫身衝出包圍,才能從長計議,否則真有可能全部覆沒於此!

  心中如此想著,便一聲清嘯,疾攻數招,然後藉機彈身而起,凌空斗折!

  一個黑衣人反應頗快,似乎看出了麻小衣的心思,立即也隨之而起,手中彎刀拉出一道奪目光弧,聲如裂帛,流移不定地疾向麻小衣攔腰斬去!

  麻小衣心中罵了一聲,氣憤這小子如此陰魂不散,打狗棒即如一條靈蛇般繞刀而走,直點黑衣蒙面人的手腕!

  黑衣蒙面人急忙翻腕,欲閃過打狗棒,卻已遲了一步,只覺手心一麻,彎刀已脫手飛去!

  麻小衣這一手看似簡單,實際上是大有來頭,乃打狗棒七十二式中專與敵人兵器比招式,名為“強乞惡討”,名字是不好聽,卻精絕異常!

  麻小衣一舉奪了對方的兵器,得勢不饒人,身形一晃,欺身而進,他對這些古里古怪的黑衣人是恨之入骨,要給他吃點苦頭,當際左掌如亂蝶翩飛,神鬼莫沒,“啪啪啪”數聲脆響,已在對方身上連擊四下!

  他心中暗道:“這下夠你受的了,看不把你凍成一根冰棍才怪!”

  原來方才他已將“苦寒神功”凝運於左掌,然後拍入對方體內。他自然知道自己“苦寒神功”尚未大成,不可輕易使用,但因為對這些黑衣人恨意太深,也不顧這些了。

  果然,對方身子在中了四掌之後,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臉上有了痛苦之色!

  麻小衣得意一笑,然後倏然急上,他突然察覺自己的左手又麻又熱!低頭一看,手心上已沾有一種藍色的細細粉末,而整隻手掌已開始腫大!

  麻小衣心中一驚,破口大罵道:“狗娘養的,好不歹毒!”

  想必對方的衣衫上竟塗有毒粉!麻小衣在他身上連擊四掌,焉有不中毒之理?

  眼見左手越腫越大,麻小衣的心頭火起,正欲上前拼命,卻聽得寧勿缺叫道:“麻幫主,切莫衝動,療毒要緊,這兒可少不得你。”

  麻小衣聞言,狂怒的心裡一下子平靜了不少!他不進反退,三個黑衣人想要攔截,卻也無法得逞。

  群豪所有人全聚在一處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但同樣也寫滿了不屈!

  本來還有人心中存有對九幽宮的懼意,但這一番慘烈的廝殺之後,人們心中已是懼意全無了,剩下的只有仇恨!

  是的,要使別人心中產生懼意、壓力,必須要恰到好處,若是壓力太大,反會適得其反。

  經歷了這一場血腥之戰後,剩下的不僅是近百名豪士,而且真正成了不畏生死的漢子,也許他們其中大部分人的武功實在不夠高,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成為—個真正的頂天立地的漢子!

  此時,眾人已經忘記且忽視了自己的幫派,可以說,他們只意識到自己此時是作為九幽宮的對立面存在的!

  近百名的鐵血漢子,擰成了一股力量!

  寧勿缺與麻小衣並肩而立——一個是江湖第一大幫派的幫主,一個是江湖的無名小卒,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卻並不會給人以不協調的感覺!

  寧勿缺輕聲道:“麻幫主,我的血或許可以解你的毒!”

  說話間,他的劍又在自己的左手上拉開了一條傷口。

  似乎他並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作血肉之軀,而是一個藥筒,隨要隨取自己的藥。

  麻小衣親眼見到寧勿缺是以血退蛇的,知道他本就失了不少血,當下便道:“小兄弟,趕緊把傷口包紮好,我可以以內力逼出毒來!”

  寧勿缺淡淡笑道:“你不用,這血便白流了。”他的左手固執地伸在那兒,殷紅的鮮血不斷湧出。

  麻小衣心頭一熱,嘶聲道:“我依你!”便將口移至寧勿缺的傷口上,吮吸了兩口鹹鹹的血,血入口中,是熱熱的。

  寧勿缺回頭對方雨道:“又要有勞方姑娘了。”

  方雨的眼中便有了一種晶瑩的亮光!

  只聽得絕色女子道:“看得出來,今天你們已是鐵了心要與九幽宮相抗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就怪不得我們九幽宮的人心狠手辣了!”

  她揮了揮手,道:“你們全上吧,除了那個背著一卷書的小子之外,一個不留!本來我希望麻叫化子能識時務,現在看來,恐怕你是最不會開竅的人了,我的容忍也是有限的!”

  寧勿缺朗聲笑道:“我可是個榆木疙瘩!”

  絕色女子不為之所動,她淡淡地道:“誰讓你太優秀了呢?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會爭取的!”

  麻小衣對寧勿缺輕聲笑道:“她準是看上你了。”

  寧勿缺知道他是調戲對方,也就不搭話,不知為何,卻不由自主偷偷地掃了方雨一眼,不料方雨此時也正拿眼看著他,他一窘,便鬧了個大紅臉。

  只聽得巫匡道:“寒夢公主,我看這使劍的小子也是又臭又硬,倒不如一併殺了,以絕後患!”

  眾人心道:“啊,原來她被稱作寒夢公主!這倒是有些合適,像她這樣歹毒的女人,真的是會讓人睡在夢中也不由自主打個寒顫,故謂寒夢了。只是公主一字,倒是被褻瀆了。”

  卻聽得寒夢公主道:“我所說的話,還輪不到你來指正!”

  巫匡竟也不生氣,卻向寧勿缺恨恨地瞪了一眼!

  寒夢公主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已是子夜了,正是殺人的好時辰!”

  驀地,遠遠地聽得有一個聲音道:“好,好,這的確是個殺人的好時辰!”

  聽聲音似乎是在二三里之外,但卻如此清晰,似乎又像是附在眾人身邊說的一般。

  便聽得另一個聲音道:“就是殺幾個人得爬這麼高的山坡嗎?”

  這人說話時,卻已是不及二里遠了!

  眾人大駭,心道:“什麼人輕功如此高明?似乎已是可御風而行了。”

  誰也不知道來者是友是敵。寧勿缺心中大為不解,忖道:“寒夢公主只是跟我們說話,怎麼他們離得這麼遠也聽得到呢?”

  乘眾人的注意力全被遠處不知名的人引吸過去的當兒,寧勿缺對麻小衣輕聲道:“麻幫主,切莫再輕易與那女子說話,否則會很危險!”

  麻小衣驚問道:“為何?”

  寧勿缺道:“說來話長,以後再細細解說!”

  心中卻想:“今日能不能活著下山還未可知呢!如果來的兩個人又是九幽宮的人,那麼便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就在此時,衣袂掠空之聲響起,已有兩個人影從山下飛射而來,速度快不可言!

  一個眼尖之人搶先叫了起來:“好好和尚。”

  聲音是壓抑著的,好好和尚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他們這樣的人物對他直呼其名,聲音自然不會太大,但江湖中人對這嬉戲風塵的好好和尚卻一向是直呼其名的。

  聽得出這人的聲音有些發顫,大概是太興奮與激動了!

  眾人定晴一看,那飄然而來的光頭和尚不正是好好和尚又是誰?

  與他在一起的自然是苦道人!

  群豪心頭狂喜,有好好和尚和苦道人來此,還有什麼可怕的呢?一股膽氣便從群豪心底油然而升,每個人都把胸挺了挺。

  好好和尚與苦道人身形一點,已落於群豪與九幽宮人之間!

  只聽得好好和尚“咦”了一聲,道:“果然有人假扮我們的模樣在此招搖撞騙!”

  眾人看他們,再看看九幽宮的假好好和尚和苦道人,都覺得有些滑稽——自然,只有在危險遠離人們的時候,人們才能夠產生滑稽的感覺。

  其實真要細細看,真與假之間還是有區別的,九幽宮的假好好和尚和苦道人眉心間多多少少有一些陰鷙之氣,而真正的好好和尚、苦道人身上那種大家風範是一般人學也學不到的。

  寒夢公主神色變了變,無論誰面對苦道人和好好和尚這樣的角色,都不會太容易沉得住氣。

  真苦道人看了看地上遍布的屍體,皺了皺眉,冷聲道:“居然連武當四子也有人敢殺!”

  麻小衣上前招呼道:“二位前輩,麻叫化這廂有禮了。”

  好好和尚、苦道人見是丐幫幫主麻小衣,便道:“你這叫化子也在這兒?看來今夜倒是有些熱鬧了!”

  麻小衣道:“不僅是今夜熱鬧,以後恐怕江湖中也別再想安靜了。”

  苦道人皺眉道:“為什麼?”

  麻小衣道:“前輩可知冒充你的人是誰嗎?他們是九幽宮的!”

  苦道人、好好和尚眼中精光暴射:“九幽宮?”他們的目光掃過寒夢公主,沉聲道:

  “九幽宮又死灰復燃了麼?”

  寒夢公主冷笑道:“九幽宮是永生不滅的!”

  好好和尚驚詫地道:“永生不滅?真是貽笑八方,就是一塊石頭,也有變成沙土的時候,何況你們這樣的邪魔之道!”

  苦道人道:“你們讓人假扮我們的模樣作惡,我們可不能袖手旁觀。”

  寒夢公主冷聲道 “別人怕你們兩個老怪物,我們九幽宮可沒把你們放在心上.別說你們,就是無雙老兒在此,只要他敢與我們九幽宮作對,我們一樣讓他從世間消失! ”

  好好和尚哈哈一笑:“好大的口氣,無怪乎我在山腳下便感到今夜風有點大!”

  苦道人故意插話道:“這又是為何?”

  好好和尚道:“吹牛吹得大!我看這丫頭倒也人模人樣的,怎麼就如此歹毒!”

  苦道人道:“破和尚,我們有多少時間沒出過手了?”

  好好和尚道:“讓我想想,三年,四年?好歹有三四年吧。”

  苦道人道:“你的手頭功夫有沒有落下?”

  好好和尚道:“這可不好說,這幾年酒喝多了,肉吃多了,大概身手會生疏一點,不過對什麼九幽宮這樣的三腳貓,估計還是能應付得來。”

  苦道人道:“如此最好,好歹不能叫江湖同道小瞧了我們。”

  好好和尚道:“我看還是先把敢冒充我們的那兩個小賊收拾了。”

  苦道人道:“我正有此意! ”

  他們一問一答,竟然沒把九幽宮的人放在眼中,似乎他們的性命已全是他們囊中之物。

  苦道人與好好和尚整日形影不離,同時也整日的拌嘴爭執不休,難得今日說得如此投機,倒也痛快。

  說罷,他們相視一笑,便向九幽宮的人群中走去!

  九幽宮的人此時尚有百多號,更何況寒夢公主的武功已登峰造極,巫匡也不可小覷,而阿香與假扮好好和尚和苦道人的兩個人尚未出手,也不知他們的武功如何,想必定會不弱。

  見好好和尚、苦道人向自己這邊走來,十幾個白衣人立即齊撲而上!

  眾人只覺苦道人的手中似乎有一道寒光一閃,便見攻向他的四個白衣人已仰身向後倒去,每個人的喉間多出了一個血窟隆!

  他的劍卻已入鞘,似乎根本就未出過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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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第四章懲戒之神
  而攻向好好和尚的幾個人尚未挨近好好和尚,便覺一股奇大之力洶湧而出,眾人只覺胸口一悶,已身不由己地飛了出去,落地之時,已暈死過去!

  所有的人都被他們如此可怕的武功驚呆了!人們這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絕世高手!

  絕世高手就是殺人於無形,勝似閑庭信步!

  絕世高手就是必殺!

  現在看來,所謂的“連苦道人也困不住左扁舟”之傳言完全是無稽之談了,即使左扁舟身受九幽宮之手段,身體潛能全部激發,也不會是苦道人的對手。一切都只不過是九幽宮為了吸引更多的高手來到爛柯山,設下的埋伏,將之一網打盡而散佈的謠言!

  九幽宮所要做的事,本就是逆天而行!

  苦道人與好好和尚如入無人之境,白衣蒙面人根本抵擋不住他們!

  寒夢公主大聲地向懲戒之神下達了命令!

  沒有誰聽懂了她的話,但卻從“懲戒之神”的動作中看懂了。除了手持飛蛇籠子的那人已被麻小衣的“苦寒神功”擊傷,全身冰涼僵硬無法動彈之外,其他三人齊齊揭去籠子上罩著的黑布,然後高高舉起。

  群豪大驚失色!一群飛蛇已使眾人窮於應付狼狽不甚了,若是現在再出來三種毒物,那豈不是更為可怕?

  但過了半晌,三個籠子都毫無動靜!

  “懲戒之神”眼中散過驚愕之色,他們大聲呼喝著,聲音詭異難聽,想必是在招喚籠中之物,只是三個籠子仍是全無動靜!

  群豪雖然不明其中的原因,但卻鬆了一口氣!

  忽聞有一丐幫弟子大呼道:“這四人手段歹毒,我們何不乘機殺了他們?”

  一語點破夢中人,眾人之所以沒有向他們四人出乎,是忌憚他們手中的籠子,如今這籠子已失了效用,這等機會豈能再放過?

  當下近百人便齊齊向九幽宮這四個“懲戒之神”圍攻過去,四人武功雖高,但雙掌難敵四手,何況是近百個滿腔憤怒之人?轉瞬間他們已是只有招架之力,全無還手主力,節節敗退!

  寧勿缺與麻小衣卻沒有出手,他們料定寒夢公主一定會設法讓人解救這四個黑衣人,所以要留在後面,切斷敵方的援手!

  只要給群豪更長一點的時間,四個黑衣人必死無疑!而四個黑衣人一死,便去了一個心腹大患!

  果然,寒夢公主見狀,打了個手勢,便有幾十名白衣人向這邊衝殺過來,同時巫匡也長劍出鞘,掠空而至!

  麻小衣長笑道:“來得正好!”打狗棒“呼”地一聲,宛如石火猝閃,暴起萬點棒影,向巫匡卷掃過去!

  而寧勿缺“屬縷劍”一出手,更是霸氣凜然!便見無數寒星由他身側進射出來,劍光如電光似的掣閃冷茫,它動作形形色色,以迥同異常的角度在幾十名白衣人中 飛!

  劍勢飄乎詭異,不可捉摸,寧勿缺如穿花亂蝶般穿飛騰越!數十名白衣人一時竟無法從他的劍光下掠過,不時有人慘叫一聲,仰身倒地。

  待白衣人好不容易衝破寧勿缺的攔阻時,黑衣人已倒下了兩個!其中一個是已中了“苦寒神功”的那位。而衝過去的白衣人中也已只剩下十七八人,其他人都已倒在寧勿缺劍下了!

  麻小衣此時與巫匡惡鬥不休,一個棒法精絕,一個劍法詭秘,麻小衣雖然略略佔了上風,但對方劍法似乎全不按常規,所走的線路鬼神莫測,一時也無法取勝!

  而苦道人.好好和尚此時已逼近假扮他們的那兩個人,在他們的身後,橫七豎八地躺下了不少人,非死即傷!

  假的好好和尚、苦道人見躲是躲不過了,既然如此,倒不如迎上去拼上一拼,好歹也掙些英雄氣概。

  他們打扮與好好和尚、苦道人一模一樣,自然身配的武器也是與之一樣的。苦道人一口長劍,好好和尚卻是一把蒲扇,但對他們來說,劍倒還可以用用,而那把蒲扇則只是擺擺架子而已,怎麼可能將它如好好和尚那般練得出神入化?

  好好和尚那把蒲扇反手一揮,“啪”地一聲正正地拍中一個白衣人的臉,那人便已騰空駕霧般地飛了出去,但又有一人從其後面現了出來,正是假苦道人!

  假苦道人長劍疾遞,向好好和尚腹部劃來!他可沒有指望真的能殺了好好和尚,只求在好好和尚手下走了幾招後,他們的主人會出手救下他們,如此一來,好歹場面上也過得去了。

  好好和尚與假苦道人一個照面,不由一愣,雖然立即明白過來對方是假的,但感覺上卻仍是彆扭古怪,反應略略地慢了一點點,那把長劍眼看就要刺進他胖胖的肚子了。

  好好和尚趕緊一收腹,“嗖”地一聲,他的長衫便被長劍劃開了一道口子,露出了他那滾圓滾圓的肚子!

  好好和尚“啊”了一聲,蒲扇“呼”地一下便將長劍蕩開了,口中叫道:“一個苦道人就已夠煩了,你還要來湊熱鬧,豈不更煩?”

  這時,苦道人也已迎上假好好和尚了!他一聽好好和尚的話,心裡就有氣,寒劍一抖,假好好和尚的右肋便添了一道血口子,他冷聲道:“我一看你就來氣!扮誰不好?卻偏偏要扮成肥豬仔破和尚。”

  好好和尚一聽,心道:“好啊,指桑罵槐了!”出手如電,只聽得“啪啪啪”數聲脆響,他的蒲扇已接二連三地扇在假苦道人的臉上了,他的手倒是留了幾分勁,免得對方一命嗚呼,要不然待會兒苦道人折騰假好好和尚,而他折騰誰去?

  這下可苦了假苦道人,只覺口中一下子多了些異物,伸手一接,卻是數顆牙齒!他是又痛又恨又 ,不明白自己左躲右閃,身形也頗快,可為何就是躲不開對方輕描淡寫揮出的幾扇?

  好好和尚見對方牙齒全掉了,便樂開了花,嘴裡更是道:“好啊,牙齒全沒了,看你以後再怎麼罵人?說話都走風哆!”

  假苦道人心道: “冤哪,我什麼時候罵過他了?”卻哪有與他爭辯的份?

  苦道人在那邊想:“他這是在罵我呢!”劍如驚虹,劃空而出,假好好和尚只覺雙頰一痛,不由伸手一摸,摸了一手的血!

  他的兩隻耳朵沒了!

  苦道人道:“削了你的耳朵,以後別人罵你時,你也聽不見了!豈不省事?”

  好好和尚不由也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中不服,便道:“看你這瘦得像猴的模樣,別人還道你與我在一起總是少了吃少了喝! ”嘴上說著,手底可不閒著,一把蒲扇指東打西,假苦道人“啊喲”之聲不絕於耳,轉眼間,已是被打得鼻青臉腫,頭大如斗!

  只是身子一時倒也胖不起來!

  苦道人哪肯示弱,大喝一聲:“看你這一身肥肉,別人還道你是餓得發腫了!”

  此 言一出,假好好和尚一下子便嚇軟了,下身一陣濕熱,竟尿了一褲!瘦子變胖起來大不了挨一頓狠揍,而胖子變瘦卻是可怕得多了,好歹得用劍割下十幾斤肉來!

  想到此等慘狀,假好好和尚是魂飛魄散,就地一個懶驢打滾,滾了出去!這麼一滾,離好好和尚便近了,他心道:“這惡道人看我不順眼,也許這和尚見我模樣像他,會好說話些。”

  卻聽得苦道人道:“和尚這一招懶驢打滾可真是使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我苦道人佩服之至!”

  好好和尚一聽,心道:“他罵我是懶驢呢!”心頭火起,大叫一聲:“滾你的臭鴨蛋!”

  雙腳連環疾出,便聽得假苦道人一聲慘叫,一連滾出好幾個跟斗,然後倒僕於地,再也不動彈了!

  苦道人暗自懊惱,心道:“怎麼讓他搶了先?得掙回點面子。”主意拿定,劍光暴織,如同一團清霧將假好好和尚罩了個嚴嚴實買!

  劍氣貼著假好好和尚翻飛急旋,只聽得“嘶嘶”之聲不斷,對方身上的僧衣便如亂蝶般一片片地飛了起來,眨眼間他便光了個膀子了,一身肥肉亂顫!

  好好和尚暗叫一聲:“不好,這老道可別把他的褲子也給削了!”如此一想,便有些慌了手腳,好像苦道人要削的是他的衣裳一般!

  心念一動,他右手微揚,一股無形之浩蕩真氣悄無聲息地直襲出去,擊向假好好和尚!

  對方受此一擊,身子便不由自主地一動——本來他可是絲毫不敢動彈的,他覺得被人剝光衣服比死總要好一些。如今身子這麼一動,苦道人的劍便“嚓”地一聲,切進了他的胸口!

  苦道人一愣,便想到是好好和尚在暗中搗鬼,自己已經失了手,不如將錯就錯!

  寒劍一遞一攪,對方胸前便多了大大的一個血窟窿!像苦道人這樣的絕世高手,殺人何嘗弄出過這麼—個血淋淋的場面?他正惱著呢,一個白衣人不知死活地從後面揮刀向苦道人砍來,苦道人頭也不回,反腳踢出,對方的刀便縮了回去,一下子把自己的腦袋削飛了半個,腦漿飛了一地!

  那邊,衝過去救“懲戒之神”的十幾個白衣人也已有去無回了,倒是巫匡與麻小衣纏鬥如此之久,竟未曾敗北!

  此時,形勢已有利於群豪了,只是他們剩下的人也已經不多。

  好好和尚大聲道:“苦老兄,我可是殺出興致來了。”

  苦道人冷冷地道:“這兒不是還有這麼多大活人站著麼?”

  好好和尚大笑道:“好,好!”笑聲中,已有兩個白衣人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砰然落地,一命歸西!

  倏聞寒夢公主大呼一聲:“巴多沙!”

  什麼意思?群豪誰也不懂!

  便見阿香突然在懷中一摸,就多了一個雞蛋大小的圓球在手,然後她振臂一甩,那圓球便呼地飛將出去!

  眾人暗道:“這又是什麼玩意兒?”

  正想著,只聽得“啪”地一聲脆響,然後天空一下子變亮了!

  不是變亮了一點點,而是亮得不可思議,亮得如針般直刺人眼——誰也沒有見過世間還有如此亮麗的時候!不少人經受不起,都流出了淚水。

  然後,亮光突然消失。

  人們什麼也看不到了,這便像呆在屋子裡的人走到屋外的黑暗中時的感覺一樣。

  待群豪能夠重新看清事物時,竟然發現九幽宮的人已全部消失!

  眾人不由傻了眼!

  大家心中都在想:“巴多沙?一定是'閉上眼睛'的意思。”

  所以九幽宮的人才能夠比他們更快地適應奪目的光亮之後的相對黑暗!

  他們便是藉這個機會走脫的!

  麻小衣此時已受了傷,這自然是因為光亮巨變之緣故,巫匡在寒夢公主呼同巴多沙的時候,立即閉目同時採取守勢,待到麻小衣目不能視物的時候,他便藉機狂攻數劍。他的武功本就與麻小衣相差無幾,在這種情況下自然大佔便宜,麻小衣一不留神,右肋便中了一劍,好在尚未傷著要害。想必巫匡也急著要抽身而走,所以沒有進一步攻擊吧。

  九幽宮這一招的確出人意料!眾人本以為今日一定會拼個魚死網破,沒想到最終還是讓九幽宮的人走脫了!

  倏地,有人失聲叫道:“封師妹!”

  卻是方雨的聲音。

  寧勿缺心中一沉,向那邊看去,只見方雨一臉驚惶茫然之色,再看她身側,竟沒有了封楚楚!

  寧勿缺急忙掠至她的身邊,急問道:“方姑娘,封姑娘她……”

  方雨極為不安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本來她一直在我身側,但方才一時難以抵擋強光,目不能視物,待到目力恢復過來時,封師妹她……她便不見了。”

  寧勿缺的心便懸了起來,又在附近查看一番,仍是無影無踪。

  方雨道:“會不會是九幽宮的人擄走了她?”

  寧勿缺沉吟道:“可他們為何偏偏選中封姑娘呢?”

  方雨遲疑道:“因為……因為……哎,我也說不清楚,恐怕他們擄走封師妹的目的是……

  是針對你吧?”

  寧勿缺沉默不語,他心中也覺得方雨所說的不無道理。

  方雨垂首道:“都怪我,沒能照顧好封師妹。”

  寧勿缺忙道:“方姑娘也不必過於自責,能在那麼短暫的時間制住封姑娘的人也只有寒夢公主一人了,她的武功我很清楚,再加上其詭計多端,她一出手,封姑娘自然難以逃脫了。

  我想,如果她們的目標真是我的話,那麼封姑娘暫時應該是不會有事的。 ”

  方雨輕聲道:“但願如此吧。”

  這時,各大門派的人都已各自聚在一處,看看傷亡如何——其實寥寥之數十人,一看便已可一目了然了。武當派全部陣亡,丐幫還剩三十幾人,二十六大鏢局的人只剩下二十來號人,加上其他十幾個散落的人馬,爛柯山上此時一共只剩六七十人!

  上千人的鮮血已將爛柯山巔的每一寸土地浸透!這一血戰之後,爛柯山天生石樑下邊的石坪從此便成了血紅色,向後人無聲地描述著這一場血腥之戰!

  每一個人的心頭,都極其沉重。雖然九幽宮是惶然而退,但群豪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何況在此處出現的只是九幽宮的一部分人馬!

  想到寒夢公主的歹毒狠辣,詭計多端,眾人便覺得有一股寒意升上心間,若非親見,誰會想到如此美貌驚世駭俗的女子,會有如此可怕的手段?

  那麼,九幽宮中的其他人呢?

  九幽宮的宮主呢?

  也許,一場空前絕後的血雨腥風又要降臨於江湖了!山雨欲來風滿樓,每個人都感覺到了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涼意!

  好好和尚嘆了一口氣,道:“慚愧,慚愧,看來真是平日酒肉吃多了,竟讓他們溜了個精光!想必今後我們這幾把老骨頭也不得安寧了!我們總不能讓九幽宮的人再次在江湖中飛揚跋扈,不可一世吧?”

  苦道人道:“酸老鬼總是嘆息高處不勝寒,英雄多寂寞,索性把他住的地方叫做'嘆息谷',這一下,可有他忙碌的了。”

  不用說,他們口中的“酸老鬼”便是“無雙書生”戚無雙了。

  眾人心道:“也只有他們兩人敢稱'無雙書生'為酸老鬼了。”

  麻小衣見手下弟子傷亡慘重,心中悲憤難抑,但他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在這樣的情形下,還能保持清醒的頭腦,比一般人想得更多更遠。

  他行至好好和尚、苦道人面前,施了一禮,恭聲道:“今日多虧二位前輩及時趕到,要不然恐怕九幽宮的陰謀只怕已經得逞了。”

  好好和尚道:“免提,免提。我們是聽人說爛柯山上也有個好好和尚、苦道人,這才來的。沒想到卻撞見了九幽宮的餘孽。”

  麻小衣道:“二位前輩自然知道九幽宮是百多年前江湖第一大邪教,燒殺姦擄無惡不作,一直企圖獨霸武林,今日九幽宮再現江湖,只怕又有災難將臨!二位前輩德高望重,武功更是出神入化,有二位前輩出面,想必九幽宮也掀不起什麼大浪!”

  好好和尚道:“你可別往我臉上貼金。不過九幽宮這樣的邪魔之流,人人得而誅之,我生平除吃了不少肉,喝了不少酒之外,從沒辦過什麼大事,這次和尚我好歹也會露兩手的。”

  有好好和尚,自然就有苦道人,麻小衣大喜過望,忙道:“九幽宮群魔蟄伏這麼久,從未被武林同道察覺,今天卻大張旗鼓向我武林正道進攻,分明有恃無恐.時間久了,恐怕他們大成氣候。事不宜遲,我叫化子有一提議,便是立即廣邀天下英雄,共剿九幽宮餘孽。敝幫別無所長,跑跑腿,捎個信,倒是頗為拿手,這事便交給我們。望二位前輩與我們一同下山,主持大計!”

  苦道人皺眉道:“廣邀天下英雄?一想到那麼多大俠大英雄,我就頭疼。”

  好好和尚忙道:“不錯,不錯,我們兩人自由慣了,讓我們與大英雄們同進同退,恐怕會憋得慌,我看大計便不必由我們主持了 ”

  麻小衣還待再說什麼,苦道人已不耐煩地揮手遒:“麻叫化,你什麼時候也學了大俠大英雄們的那一套?少說話多做事才是正理!九幽宮作了孽,咱們殺過去便是,何須又是商議,又是結盟,真是婆婆媽媽嘰嘰歪歪。”言罷,他對好好和尚道:“我們走吧。也不待好好和尚回答,他身形一晃,已如驚鴻掠空而去!

  好好和尚忙叫道:“等我一等!”也跟了過去,轉瞬之間,兩人已消失在山梁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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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第五章匡扶正義
  麻小衣沒想到這兩人說去便去,不由苦笑一聲,心想:“他們性情如此古怪,也不能勉強他們。只要他們答應出手,想必不會食言的,這也算是不小的收穫了。”

  正這當兒,山腰出現了一列手持火把的隊伍,飛速向山頂馳來.眾人正驚疑不定間,卻聽得那邊有人大聲叫道:“幫主!幫主!”

  麻小衣一聽,忙應道:“是馬兄弟麼?”

  那邊高聲道:“正是弟子馬志殘!”原來是丐幫弟子,說話間,那一行人已攀至山頂,為首的是一個五旬左右的叫化子,數數他身上的袋子,共有八個。此人長相一般,就是臉比尋常人長了不少,眾人聽他自稱馬志殘,再看看他的馬臉,卻覺得有些滑稽。

  馬志殘一上來便見到了一地的屍體,其中有近一半的是丐幫弟子,那張臉一下就變得更長了,一見麻小衣,立即上前跪伏於地道:“幫主,你老可安好?”跟在他後面的人也全部轟然跪下。

  麻小衣忙扶他起來,讓眾人站起,嘆了一口氣道:“丐幫弟子傷亡慘重,我身為幫主,於心有愧!”

  馬志殘忙道:“兄弟們死得其所,幫主不必太過於傷心。弟子不明白的是左扁舟的武功怎麼如此可怕?”

  麻小衣道:“我們上當了,左扁舟只是一個誘餌而已,後面卻是九幽宮的人!這事以後再與你們慢慢細說.你們來了也好,這麼多死難的兄弟及武林朋友,本還想不知如何處理呢。”

  與馬志殘一同上山的有一百多丐幫弟子。馬志殘聽麻小衣說完,很是吃驚,“九幽宮”

  三字在他們聽來自是如雷貫耳,但眼下也不是打聽事情的時候,他趕緊讓與他同來的人與眾人一道處理這滿山的屍首。

  好在江南山陵多黃土,黃土土質疏鬆,並不難挖,眾人把所有屍首分作四拔,一撥是丐幫弟子的,一撥是武當派的,一撥是二十六大鏢局的,還有剩下的便是其他分散門派的人,每一撥人共同埋於一個坑中,至於九幽宮的人,早已將他們的屍體扔進了一個深谷之中,怕是便宜了爛柯山的野獸。

  在完成這件事情的時候,出了一段插曲,大家在搬運飛鷹鏢局總鏢頭嚴萬的軀體時,卻發現他還活著,折騰了幾下,他便醒了過來,醒來時先是一驚,待看清在他身旁的人是丐幫弟子時,才放下心來,有些驚惶地道:“九幽宮的人全……全被殺了?”

  旁人對他竟然還活著大為吃驚,一時顧不上回答他的問題,反倒都向他的胸前望去,因為在他的胸口處還扎著一把劍呢。

  嚴萬一愣,也向自己的前胸望去,看到那柄還有些顫動的劍時,他的臉便發青了,顫著手握著劍柄,用力一拔。

  原來是一把斷劍!無怪乎他中了一劍竟沒有事!

  再一想,眾人便明白過來了,嚴萬一定是在中了一劍之後,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便嚇昏過去了!寒夢公主在寧勿缺等人的圍攻之下要殺嚴萬也不容易,所以在用烏黑鍊子捲起地上的劍時,也沒留意到是一把斷劍,所以劍只留下一截劍柄在外面了,嚴萬卻還沒有死!因為劍身不足一尺長。

  嚴萬知道自己是嚇暈過去的,不由有些訕訕地不自在,怕眾人看出這一點,便掙紮好幾次才站起身來,又向人要了金創藥,將胸口的傷處包了一層又一層,心中暗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眾人將所有屍首安置好後,這才一同下山,因為振陽鏢局在衢州設有分號,所以眾人下山之後,都被振陽鏢局的人邀去他們的分號中歇息。

  眾人苦戰一夜,都已筋疲力盡,當下也不推辭。

  麻小衣與寧勿缺並肩而行,他道:“這位兄弟劍法卓絕,似乎與無雙前輩有什麼淵源吧?”

  寧勿缺沉默了一陣,方道:“我的武功的確拜無雙前輩所賜。”

  麻小衣暗暗驚訝,心想:“為何他說武功是由無雙書生傳他的,卻不稱無雙書生為師父,而稱前輩?難道無雙書生會願意將他的絕世武功傳給一個外人?”

  百思不得其解,但他自然也不會再追根刨底的。

  方雨道:“我有一事要請麻幫主幫忙。”

  麻小衣忙道:“風雨樓一向以匡扶正義為己任,方姑娘的忙,能幫上的我叫化子哪敢推辭?”

  方雨道:“今晚我有一師妹突然失踪,估計已被九幽宮的人擄走了,貴幫弟子眾多,遍布天下,消息自然也是最為靈通,望貴幫能留意一下我師妹的下落,她……她本為佛門弟子,為報家門、師父之—仇而被迫還俗,所以模樣頗為好認的!何況她在今夜又被斷了一臂。”

  麻小衣肅然道:“叫化子已留意到了此事,方姑娘就是不提起,我也會讓手下兄弟留意些的,方姑娘開了口,那麼我自然更會全力以赴。”

  頓了一頓,方雨又道:“只是九幽宮一向行踪神秘,今夜他們如此大的行動江湖中竟沒有一個門派察覺,所以要找那位封姑娘也不容易。不過他們擄去那位封姑娘,想必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所以即使我們不去找他 ,他們也是會找上門來的!”

  她看了看寧勿缺,接著道:“希望到時我們能夠順藤摸瓜,見機行事,不但救出封姑娘,同時藉機抄了九幽宮的老巢!”

  寧勿缺緩緩地道:“但願如此!”

  說著話,不知不覺已到了振陽鏢局衢州分號的大院前。衢州地處浙西,人稱四方通衢,可見其位置之要,南來北往東走西去的商客多了,鏢局的生意便好做了,所以這兒雖然只是一家分號,規模氣勢卻是不小,可與一般鏢局總號不相上下了!

  振陽鏢局總鏢頭元曲這一次也上了爛柯山,上去時振陽鏢局人有二十五人,下來時便只有元曲及另外一名鏢師了。走至他的分號院門前,他便搶前幾步,大聲地擂起門來。

  以主人的身份,他如此做自然是無可厚非的。

  此時已是三更,所以元曲擂了好一陣子門才有“蹋踢沓沓”的腳步聲向院門走來,隔著門板,還能聽到那人在嘀咕什麼,想必也不是什麼好話。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睡眼惺鬆的腦袋探了出來,一看外面有近二百個身佩刀劍之人,睡意一下子就跑到九霄雲外去了,大叫一聲:“有強盜!”轉身就跑。

  元曲箭步上前,—把抓住了他,怒道:“小子,連我都不認識了!”

  那人一呆,向元曲看了一眼,失聲道:“是……是老爺子?”

  元曲今夜死傷了那麼多兄弟,心中有氣,便猛一貫力,將那倒霉蛋扔了出去,喝道:

  “像你這樣看家護院,我們振陽這塊招牌早就掛不住了!”

  那人的一聲大叫早已將院內的人全驚醒了,燈光一起亮了起禾、然後是大驚小叫,乒乒乓乓一陣亂響,少頃,便見有人衝將出來!

  自然,他們一見元曲,都傻了眼!一時不明白自己的總鏢頭怎麼會在這樣深更半夜出現在這兒,不是說總鏢頭到爛柯山圍攻左扁舟了麼?千把人圍攻一個人,一人吹一口氣,也能滅了左扁舟,總鏢頭還不早已得勝回去?

  一個清清瘦瘦的漢子衝將出來時,一見元曲,立即上前深深施了一禮,道:“不知老爺子會半夜移駕於此,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元曲沒好氣地 :“金大,這些話就不用多說了,來了這麼多江湖朋友,你趕快去安排一下。”

  金大已認出了丐幫幫主麻小衣,心中有些驚詫,像麻小衣這樣的人物,他們總鏢頭竟也能請得動?他趕緊向麻小衣問候,麻小衣微微一笑,也不多說話。

  廚子便在這三更半夜裡忙開了。

  不少人吃著吃著,便沉沉睡去……

  寧勿缺卻是難以入睡。

  他被安置在一間廂房裡,與他同住的另有四人,包括嚴萬和兩名丐幫弟子及崆峒派的一名舵主。比起其他人來說,他算是住得寬敞了。振江鏢局衢州分號如此尊重他,是因為他們看到麻小衣對他似平頗為尊重——能被麻小衣尊重的人,自然是不簡單的。

  寧勿缺卻仍是難以入睡。這其中自然有封楚楚失踪之事困擾他的緣故,但又不僅僅限於此,他翻來覆去想了很多的東西。

  他本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個書生,卻在如此短的時間,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江湖人,而且劍術武功已是卓絕不凡,他本已“死去”,卻又奇蹟般地再生!

  千餘人的死亡,對他來說,是極難承受的事,那麼多的活生生的生命,卻因為一些人不可理喻的目的,而永遠地消亡了……

  他覺得自己永遠也不能理解為何有那麼多人想獨霸武林。

  甚至,他想到龍堆鎮的安寧祥和,與世無爭。

  他睡不著,飛鷹鏢局總鏢頭嚴萬也睡不著,他倒不是在亂想什麼,而是因為胸前傷口的緣故,那道傷口雖然沒有致命,但卻是難免劇痛。

  嚴萬長聲短聲地倒吸著冷氣。

  寧勿缺見狀,心道:“倒不如與他聊聊天。”於是便向嚴萬搭訕。

  嚴萬見識過寧勿缺的武功,見他主動向自己搭話,真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寧勿缺對嚴萬的情況有了一些了解。

  他不由想起十幾年前洪遠鏢局之慘案,心道:“既然此事與二十六大鏢局總鏢頭沙千里有關,而嚴萬也是二十六鏢局中人,也許對此事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我何不向他打聽打聽?”

  當寧勿缺問起此事時,嚴萬有些慌亂,似乎想迴避,可能又想到沙千里、皮半痕都死了,以後南北二十六鏢局這個不倫不類的結盟大概也不會存在了,心中的顧忌便去了不少,便鬆了口氣。這口子一鬆開,以後的事便好辦了,他是越說越多,如同抽絲剝蒜一般。

  大概是因為與寧勿缺這樣的高手在一起有一些安全感,他把皮半痕帶給他的信的內容也說了。自然,說這話時,他的聲音是低之又低,好在寧勿缺與他是鄰鋪,總算能勉強聽清。

  聽罷,寧勿缺詫異地道:“原來你們南北二十六鏢局結盟的背後,竟有這麼多曲折!”

  嚴萬道:“要不然怎麼連皮半痕這樣的獨行盜也能成為二十六鏢局的總鏢頭?”

  寧勿缺對皮半痕的事可是一無所知,他道:“如此說來,沙千里與皮半痕身後,還另有高人?”

  嚴萬的神色變了變,惶然四望,似乎擔心有什麼人在暗中窺視他,良久,他方道:“這事……這事不好說,不過……不過總歸是有些不妥。”

  寧勿缺見他開始閃爍其辭,就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記起了方雨曾說過沙千里被歐陽長絕殺死之前說了一句“身不由己”,將之與嚴萬說的聯繫在一起,似乎有些明白過來,似乎又更糊塗了。

  寧勿缺想了想,便繞過這個問題道:“當年被滅了的洪遠鏢局是不是也是南北二十六鏢局中的成員?”

  嚴萬道:“不是。”之後又補充道:“按理以洪遠鏢局的勢力聲望是完全有資格躋身二十六大鏢局之列的,只是當時洪遠鏢局的總鏢頭陸淨天不願意加入而已。”

  他嘆了一口氣,又道:“現在看來,無論加不加入,都是難逃一劫,他們洪遠鏢局自不必說。十幾年前便已全局覆滅了,而我們呢?被折騰得不像個走鏢之人……”

  寧勿缺試探著問道:“前幾日我看到了歐陽長絕……”

  嚴萬先是有些茫然,大概一時記不起歐陽長絕這號人物了,突然,他神色一變,失聲道:

  “他……他不是在十幾年前便死了嗎?”

  寧勿缺道:“但我的確親眼見了他!他不但活著,而且沙千里便是他殺死的!”

  寧勿缺希望能從嚴萬的口中掏出一點東西來,所以拋出來的誘餌越來越多。

  嚴萬失聲道:“沙千里他……”他又趕緊摀住了自己的嘴,壓低聲音道:“沙千里不是被左扁舟殺的,而是歐陽長絕殺的?”

  寧勿缺見他神色有些不太相信的樣子,便道:“不錯,沙千里與歐陽長絕和十幾年前洪遠鏢局鏢車被劫一案都有關係,歐陽長絕殺了沙千里,便是為了滅口! ”

  嚴萬道:“難怪……”話說到這兒,又打住了。

  寧勿缺追問道:“難怪什麼?”

  嚴萬遲疑了一陣子,把聲音壓得不能再低,便如蚊蟻嗚叫般:“難怪當年房大俠找到的歐陽長絕之屍體是面目模糊不清的,原來是歐陽長絕使了個金蟬脫殼之計!”

  寧勿缺奇道:“房大俠是誰?”

  嚴萬道:“房大俠你也不知是誰?房大俠便是風雨樓樓主房畫鷗大俠!當年此案驚動了不少人,尤其是在留守洪遠鏢局的人也開始接二連三遭到了不測之後,更是引起武林同道的注意。許多人設法掩護留在鏢局的人離開鏢局隱藏起來,只是……只是他們最終都沒有逃過此劫,而歐陽長絕的屍體是在終南山山腳下找到的,發現他屍體的人是房大俠。房大俠義薄雲天,與歐陽長絕本是素昧平生,竟不怕引來殺身之禍,將歐陽長絕厚葬了。”

  頓了一頓,又道:“沒想到歐陽長絕會是如此奸詐之徒,竟用了個替死鬼瞞過眾人,房大俠的一番好心,也是枉費了,若是房大俠知道真相,一定不會讓歐陽長絕逍遙自在的。”

  寧勿缺道:“歐陽長絕已經死了。”

  嚴萬“啊”了一聲,道:“是誰殺了他?”他的眼神似乎是懷疑寧勿缺殺了他。

  寧勿缺道:“是'紅鬼黃魅'!”

  嚴萬恍然道:“原來是他們兩個老……老人家,也活該歐陽長絕遭報應了。陸淨天為人重信守義,對屬下也是寬厚仁愛,他竟然背叛了陸淨天,這種人,死不足惜。”

  想必他本是要說“老怪物”,卻又忌憚“紅鬼黃魅”武功了得,便臨時改了口。

  寧勿缺道:“不知嚴大俠對當時一同被害的封家人是否有所了解?”

  他一心想多問出些話來,便不惜把高帽往嚴萬的頭上戴。

  嚴萬道:“封家並不是武林中人,所以眾人對他都知之甚少,只知道封家的當家人封疏影時任兵部侍郎,而且頗受皇上的器重,據說本有提任其為尚書之意,不料卻在那場劫難中死去。”

  寧勿缺不解地道:“封疏影既然是朝廷命官,而且官職不低,按理行動之際應有隨從護衛才對,怎麼那一次他卻是與家眷同行,身邊沒有一個隨從?那三十萬兩黃金是不是封家的?”

  嚴萬道:“封疏影為官公正分明,怎會有三十萬兩黃金?事情奇就奇在這裡,這三十萬兩黃金被劫之後,竟沒有失主追問這批黃金!而洪遠鏢局的人全都遇害了,也就無從查詢是什麼人託的鏢了。”

  寧勿缺百思不得其解,三十萬兩黃金不論對誰來說,都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怎麼會在鏢車被劫之後,沒有人來追討索賠呢?即使洪遠鏢局不復存在了,但洪遠鏢局的財物仍是存在的,失主完全有理由擁有洪遠鏢局的遺留財產!

  真是奇哉怪也!

  寧勿缺還待再問此話,卻見嚴萬已支撐不住了,上下眼皮一開一合,睡意濃濃,只好作罷。

  此時,已是雞鳴時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0:09
第五卷第六章千古名劍
  麻小衣辦事頗為雷厲風行,第二日,他便已讓屬下弟子四出傳送消息,將九幽宮餘孽再現江湖之事告之天下各大名門正派,使他們心中有數,不至於被九幽宮暗箭所傷。

  九幽宮本以為可以將群豪格殺於爛柯山巔的。如果沒有名不見經傳的寧勿缺出現,那一群飛蛇就足以讓他們的計劃得逞,何況還有三個神秘的籠子沒有開啟?雖然它們都已被黑衣人帶走了,誰也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但必定是與飛蛇一樣歹毒的東西。

  寧勿缺的作用是建立在他的“無名”上的:因為無名,所以九幽宮在佈置陰謀時,根本沒去注意他,他們以為只要對付了麻小衣和武當三子,事情便妥了。當所有人都遇難後,誰也不會想到是九幽宮的人做下的好事,人們只會驚詫於為何左扁舟會有那麼可怕的武功。

  群豪沒有馬上離開振陽鏢局,是因為元曲的挽留。

  而元曲之所以挽留眾人,也不僅僅出於熱情,他是擔心九幽宮的人會捲土重來,也許九幽宮為了不使行踪敗露,會設計將知情者殺了滅口。

  當然,只要捱過一段時間,整個武林都會知道這件事,那時,九幽宮殺人滅口也是無從殺起了。

  振陽鏢局的總鏢頭希望在這段時間內平安些,而群豪留在這兒,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件好事。

  當然,這樣的話他是不會明著說出來的。

  只要丐幫弟子將消息一散佈開去,九幽宮的行動就不會那般無所顧忌了。

  除少數幾個人執意告辭了之外,大多數人又在這兒留了一宿。

  寧勿缺與方雨沒有離開是因為他們對丐幫寄予了不小的期望。麻小衣頗為守信,他讓門下弟子傳布消息的同時也讓幫中弟子尋找封楚楚了。

  寧勿缺認為丐幫數以萬計的弟子在尋找線索時,總會發現點什麼。

  嚴萬也留了下來.

  寧勿缺尋了個空隙,又要問嚴萬一些關於封家人及洪遠鏢局的事,自然這不是出於好奇,而是希望能徹底地查明封楚楚慘遭滅門的真實內幕。

  畢竟,這是他初入江湖時遇到的第一件事,他想起了翁榮、永州四老、左扁舟的二胡聲、蒙面人……是什麼東西牽動了這麼多人呢?

  嚴萬睡了一覺之後,似乎性情變了,變成了一個悶嘴葫蘆,任寧勿缺如何旁敲側擊,他就是一個勁地閃爍其辭,環顧左右而言它。

  也許,他已感覺到多說此事會惹上禍端。

  忽然,寧勿缺聽得身後有人道:“寧少俠想知道封家的事為何不問問我?”

  寧勿缺一驚,急忙回頭,才知是元曲。

  寧勿缺忙道:“元大俠對此事知之甚多嗎?”

  元曲笑道:“也不算少。二十年前,我還是京城一家鏢局的趟子手。那時,封疏影便已在京城為官,因為他為官剛正不阿,所以在京城中聲名頗響,有關他的事,我也聽了不少。”

  這時嚴萬大概覺得有些不自在,便藉故離開了。

  寧勿缺忙道:“願聞其詳!”

  元曲道:“論起來,封疏影也是出身名家,因為封隱是他的祖上。”

  寧勿缺不解地道:“封隱是誰? ”

  元曲道:“三術亡吳,一身殉越之人,不知寧少俠知不知道是誰?”

  寧勿缺對江湖之事知之甚少,但對天文地理、詩史書畫知道可就不少了,他道:“莫非是文種文大夫?”

  元曲道:“不錯,而封隱則是文種最得意的謀士,也是他的莫逆之交。東周末年,吳越爭霸,越王勾踐憑著文種、範蠢之輔佐,臥薪嘗膽,最後一雪前恥,吳王夫差被逼自縊。此後,文種與范蠡便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寧勿缺道:“范蠡深悉王者之心,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不變規律,便不辭而別,深三江,入五湖,最後成了一位名貫古今的巨賈!”

  元曲道:“而文種卻不能急流勇退,最後被勾踐藉故賜死。而賜死文種之劍,與當年夫差賜死伍子胥所用的劍是同一把,卻是千古名劍:屬縷劍!一劍之上,凝有兩個忠魂!”

  寧勿缺很是吃驚,原來自己手中的“屬縷劍”竟有這般來歷!

  他舉起手中之劍,道:“不瞞元大俠,在下手中這把劍,便是'屬縷劍'!”

  他以為元曲一定會大吃一驚,沒想到元曲神色竟平靜得很,他看了看寧勿缺,淡淡一笑道:“寧少俠為何把這種事也告訴他人?”

  寧勿缺詫異地道:“這又有何不可?”

  元曲嘆道:“千古名劍,本就是江湖中人夢寐以求之物,因為誰都知道能得神器相助,武功便可大增。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人為了謀得神器而身敗名裂,至家破人亡!”

  寧勿缺動容道:“為了一件身外之物,怎會如此?”

  元曲道:“能如寧少俠這般想的又有幾人?不瞞寧少俠,我早已看出你手中之劍便是千古名劍'屬縷劍',所以你說出來,我並不吃驚,讓我有些吃驚的倒是你竟然對我坦言相告了。”

  寧勿缺笑道:“幸好沒有瞞你,因為瞞也瞞不過,倒落了個不實之名。”

  元曲道:“現在像少俠這般耿直的年輕人的確不多了,只是不知這劍怎麼會在少俠手中? ”

  寧勿缺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元曲聽罷,道:“是了,是了,那位姑娘姓封,此劍是應為她所擁有的。”

  寧勿缺道:“在下見到封姑娘時,自會將劍完璧歸趙。 ”

  元曲笑道:“寧少俠誤會了,我可沒有半點指責你的意思,你能夠對我直言告之這是'屬縷劍',便說明你心中是坦坦蕩蕩的。”

  寧勿缺岔開這個讓他多少有些不自在的話題,道:“想必劍是由封隱傳下來的吧?”

  元曲道:“正是如此,文種死後,被葬於紹興臥龍山,世人傳說一年後,海水大發,穿過山脈,靈塚忽崩,有人看到了伍子胥與文種前後遙浪而去。後來便有人如此以詩評述此事:

  直諫杵意,被忿而殺之,忠臣文種,治國之傑,三術亡吳,一身殉越,不共蠡行,寧同胥滅,千載生氣,海潮疊疊。這是將文種與伍子胥相提並論。”

  寧勿缺見他身為江湖中人,居然也通曉古史,出言也斯文典雅,他自己本是偏嗜古書,不由便是對元曲心生好感。

  元曲接著道:“其實臥龍山與大海相隔甚遠,海水怎麼可能漫至文種靈塚?這種說法實在有些牽強附會,不過文種的靈塚在一年之後,的確變得空空如也了!”

  寧勿缺失聲道:“莫非……莫非另有緣故不成?”

  元曲道:“這遠古之事,如今已無法考證了,你便姑且聽之。有一種說法是這樣的,范蠡與文種本是至交,他聽說文種被越王勾踐賜死之後,痛哭一場。他對越王勾踐太了解了,知道勾踐已不再是從前與民同甘共苦的勾踐了,雖然文種死了,但勾踐極可能連文種的遺軀也不會放過,所以他便悄悄打聽文種遺體的下落,得知是被文種的莫逆之交封隱背負出宮了,便去找封隱。封隱也可謂是肝膽相照之人,在那種時候背負文種屍體出宮,該要冒多大的風險!勾踐表面上惺惺作態,還在文種死後灑了幾滴淚,實際上任何人要替文種說什麼做什麼,他都會懷 恨在心!封隱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還是去做了。”

  寧勿缺道:“能得如此忠心的朋友,文種也算是有幸了。”

  元曲道:“的確如此。勾踐以'屬縷劍'賜死文種,擔心劍上附有冤魂,所以便棄於地上不復拾起,封隱在以綢布裹起文種的時候,將那把劍也裹了進去。自然,他並不是為了佔有此劍,而是心存一念,暗自發誓,有朝一日要用這把劍殺死勾踐,為文種報仇!東周是歷朝中最為混亂的朝代,所以他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而且也存在實現的可能的。”

  寧勿缺插道:“據我所知,歷史上的勾踐卻不是被臣下所殺。”

  元曲點頭稱是,他道:“范蠡知道封隱的想法後,有心暗中支持他,人說范蠡有鬼神不可測之機謀,有他的支持,封隱成功的機會就更大了一些。”

  “從此,封隱在暗中將文種的原有勢力重新設法攏起,而范蠡則在朝廷之外培植勢力積累財富,加上范蠡經營有道,短短數年便已富可敵國,這也是日後起事之本。”

  “事情就壞在范蠡將文種的遺骨 原來的臥龍山移走了,為的是防止勾踐再作踐文種的遺體。雖然為了掩人耳目,他讓人將原來的墓坑及四周灌了許許多多的水,再讓人散佈'海水大發,穿通山脈,靈塚忽崩'的說法,但最終仍是瞞不過勾踐。”

  寧勿缺道:“勾踐畢竟也是一代霸主,可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元曲道:“不錯,勾踐深知范蠡了得,所以自文種死後,隱於三江五湖的范蠡成了他的最大心病,當他發現封隱之意圖後,當即決定要斷了朝野裡應外合的可能!封隱知道事情已經敗露,趁夜逃走,秘密與范蠡相會。但他苦心經營的力量卻被勾踐一舉摧毀!封隱心知失去了朝廷內部的力量,僅憑范蠡在朝廷之外培植的力量,根本就沒有取勝的可能。所以終日鬱鬱冪歡,日見消瘦,未及三年,年不及五旬的封隱竟隨文種而去了。”

  說到這兒,元曲嘆了一口氣,沉默了一陣,方道:“范蠡感於其誠,便將他及文種共葬一墓,其墓規模之大,不亞於帝王之墓宮,而且墓中暗隱玄機,傾入了范蠡的畢生所學,莫說此墓至今未曾有人發現,即使發現了,又有誰入得了?但世間前前後後卻有許多人曾試圖要找到此墓,有人為此付諸了一生的心血。”

  寧勿缺道:“這卻為何?”

  元曲道:“因為這座墓地同時也是范蠡藏金之地,范蠡又被後人稱為朱陶氏,其財富之多堪謂空前絕後!世間又有幾人能抵擋得住金銀財寶之誘惑呢?”

  說到這兒,他忽然壓低了聲音,向四周看了看,輕聲道:“寧少俠,你可知道找這墓坑的關鍵是在什麼地方嗎?”寧勿缺搖了搖頭。

  元曲聲音更低了,幾不可聞:“就在'屬縷劍'上!”

  寧勿缺竟覺背脊一陣發涼,手心卻已有冷汗滲出!他不由向“屬縷劍”看了一眼!

  元曲低聲道:“眾人只知'屬縷劍'削鐵如泥,是曠古利器,卻不知它還隱有這麼一個驚世秘密。”

  寧勿缺不安地道:“那……為何你要特此事……將此事告訴我呢?”寧勿缺總覺得知道此事後,便很不自在了。

  元曲微微一笑,道:“這自然是因為我對少俠是頗為了解了。以我的武功,當然不敢對這把劍起什麼貪心。若這劍在我手中,肯定會不出一日,我便要人頭落地了。我對寧少俠說出此事,是要少俠明白手中有這把劍,潛在的危險遠比你自己想像得還要厲害的多!知道這事的人雖然不多,但知道的人沒有一個不是極其可怕!當年封隱臨終前將此劍送給范蠡,范蠡在劍上設下與墓穴有關的暗記之後,又將此劍交給了封家的後人,封家人不願驚擾先人在天之靈,所以便設下了極其嚴厲的族規,規定族內之人不得藉此劍去尋找寶物,而且此劍只傳長子。”

  頓了一頓,元曲接著道:“其實范蠡已在劍上埋下了伏筆,他也料定封家世世代代將劍傳將下去,後人子孫中未必就沒有不肖子孫,所以他曾對封家人說過不忠不孝之人若是欲藉此劍滿足自己的貪欲,必將遭到反噬,此劍只有在大忠大勇之士手中,才有可能開啟得了墓穴之門。”

  寧勿缺詫異地道:“這劍雖然不凡,但終只是一件兵器而已,又怎能分辨持有它的人忠孝與否?”

  元曲道:“我也不明就裡,不過范蠡乃絕世無雙之人才,他說這樣的話,自然有他的玄機,何況,歷史上的確有不肖子弟企圖藉此劍尋找寶物以滿足私慾,結果都不得善終!”

  寧勿缺輕聲道:“這卻奇了!”不由在心中暗道:“這范蠡還真是有鬼神不可測之玄機!”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問道:“元大俠為何對此事知之甚詳?”

  元曲緩緩地道:“因為,我的另一身份便是'劍匠'丁當的師 弟。”

  寧勿缺吃驚地望著他,他從方雨口中知道了“劍匠”丁當是一個極富傳奇色彩的人物,他對每一種名劍之了解都不亞於對自己十指的了解。但他手中卻沒有一把名劍,所以被人稱為“劍匠”,似乎為“匠”者,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自己卻是一無所有!

  任何一把劍,放置於“劍匠”丁當的手中,他可以不用眼睛去看,只要曲指一彈,“當”

  地一聲,他便可以從這一聲中聽出它產自何地,火候如何,有沒有見過血,是雌劍還是雄劍……

  很不可思議!但這是事實——不可思議的事實!

  可眼前的元曲卻如此平凡,寧勿缺疑惑了。

  元曲又道:“我與他生活在一起的時間很短,但我的身上已接受了不少他對每一柄劍之優劣的知識,是在不知不覺中接受的。”

  寧勿缺不明白元曲為何今天要對自己說這麼多東西,很明顯,這其中有一些話一般人是不願輕易說出來的。

  “是因為他很信任自己嗎?”寧勿缺暗暗思忖,他忽然有一種感覺:“看似平凡的元曲,其實並不平凡!”

  無論如何,“劍匠”丁當的師弟總不會太過平凡的。

  說完了這麼多話之後,二人之間便無話可說,似乎除了“劍”這個話題,他們就不會再有別的話題了。

  元曲也就告辭了。

  寧勿缺若有所思地望著元曲的背影。

  “劍匠”丁當,鏢頭元曲——的確很難將他們聯繫到一起!

  寧勿缺靜靜立著,他的手下意識地在“屬縷劍”上觸摸著。

  封家二十一口人之死,似乎越來越不簡單了。寧勿缺覺得自己隱隱約約好像看到了什麼,卻又模糊飄渺得很!

  沙千里、皮半痕後面的人,究竟是誰?那人能夠策劃出這麼一場幾乎完美無缺的陰謀,為何偏偏沒有得到“屬縷劍”?

  封疏影身為朝廷命官,為何不帶隨從,而要隨鏢隊而走?

  托鏢之人又是誰?為何失了三十萬兩鏢銀之後,竟仍不露面?

  一個個的疑問在寧勿缺的腦際閃過,他覺得自己的頭都大了,思緒亂得如同一團亂麻。

  一橫心,他暗道:“不去想了。死者死矣,殺人兇手也已遭了報應。至於失主為何不了了之,那就更管不了那麼多了,自己只要將此劍交給封姑娘,就不再去瞎操這份心了。”

  可又覺得如此想很是不妥。何況,他想把劍交還封楚楚,還不知該去何處尋找封楚楚呢?

  突然,一隻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寧勿缺大驚,霍然起身,定神一看,才知是方雨!

  方雨笑道:“寧少俠,什麼事情想得如此入神?我招呼了你兩聲都沒有反應?”

  寧勿缺吃驚地道:“你喊我了嗎?”

  方雨見他一臉驚訝,不由笑彎了腰,寧勿缺的臉在她的笑聲中又紅了。他暗自責怪自己:

  怎麼一在方雨面前便如大姑娘似的,動不動就臉紅?

  定了定,寧勿缺道:“我的確想了些事情。”

  方雨“哦”了一聲,看著寧勿缺。

  寧勿缺想了想,覺得方雨身為封楚楚的師姐,把這些事情告訴她也無妨,當即便把剛才元曲所說的內容簡要地向她講了一遍。

  聽罷,方雨有些吃驚地道:“原來元鏢頭竟是'劍匠'丁當的師弟。”

  寧勿缺道:“我也有些吃驚。”

  兩人又說了一些話,便有人過來招呼用飯了。

  寧勿缺與麻小衣同在一席,席間,麻小衣道:“寧兄弟,你曾兩次對我說不要與九幽宮那個什麼寒夢公主說話,卻不知出於何種原因? ”

  他一直稱寧勿缺為兄弟,顯見對寧勿缺頗為器重。此言一出,眾人都將目光對準了寧勿缺。因為有幾個人的確是莫名其妙地在與寒夢公主對話時死去的。這事太過詭異,人們都想知道其中的緣故。

  元曲也道:“我對寧少俠所寫的'心有靈犀'也是不明就理,還望寧少俠賜教。”

  眾人都點頭稱是,在那樣的關頭寫下這樣的字眼,的確有些古怪。

  寧勿缺笑了笑道:“'心有靈犀'是一種武功的名稱。”

  武功的名稱?有什麼樣的武功會用這樣古怪的名字命名呢?世間還有什麼樣的武功是幾百名震江湖中人都未曾聽過的?

  但眾人卻也知道寧勿缺並不是一個喜歡說謊之人,所以大家都拿眼瞪著寧勿缺,一臉的驚詫,似乎寧勿缺的臉上長出了一條花紋來了。

  寧勿缺有些不自在地干咳了一聲,解釋道:“這種武功本不是中原所有的,所以……所以諸位大概不曾聽過……”

  麻小衣笑道:“不是'大概',而是的確如此,至少我是如此。”

  眾人都笑了起來.元曲道:“既然這種武功不是來自中原,那寧少俠又是如何知道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0:10
第五卷第七章心有靈犀
  寧勿缺道:“在我沒有習武之前,我便知道在西域一個神秘的地方有這樣一種武功了。”

  眾人更是不解,別人至今不知的武功,他竟在沒有習武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也不知是寧勿缺太博知了,還是自己太無知了。

  寧勿缺道:“我自幼至今別無嗜好,生平只愛讀書,有關'心有靈犀'這一武功,我是從一本名為'異品經'的古書中看來的,此書名為'異品經',其實並不是僧尼用的經文,裡面記載的全是一些奇聞怪錄,許多事情真是聞所未聞,比如說書中說到高麗西部……”

  他發覺自己說遠了,忙又收回話題:“還是說'心有靈犀'吧,書中說此種武功是吐蕃暹娑城的一位近乎神一般的人物所創,吐蕃人尊稱他為'那巴拉亞'。意思是'與天齊高'的人,他所創之武功本來自是不會稱'心有靈犀',這種說法是漢人在吐蕃聽說此高深奠測的武功後給它取的名字。”

  元曲插言道:“那麼它原來是什麼名字?”

  寧勿缺道:“原先的名字生澀拗口,我也記不全了。”

  頓了一頓,他又道:“人與人之間因為體力、武功等諸因素的不同,會導致心脈、血液、心跳、呼吸之不同,即使一樣年 、武功相近的人,他們之間的這些症狀也是不同的。而'心有靈犀'這種武功便是要利用某一個人的聲音,在短時間內創造與他完全相同的脈搏、心跳、呼吸…… ”

  元曲又忍不住插話道:“這是為何?”

  寧勿缺道:“這樣便可以殺人於元形了。”

  元曲更迷惑了——迷惑的又豈止元曲一人?連麻小衣也是雲裡霧裡,不明就裡。

  寧勿缺解釋道:“當一個人向另一個人揮擊出內家功力時,對方會如何反應?”不待他人回答,他又接著道:“自然是以內力相抗衡。而'心有靈犀'創造出與對力完全相同的心脈、呼吸、心跳,便等於與擁有了與對方性質完全相同的內功,當攻擊者將內家真力凝於聲音中,對方便無法抵禦這種與自己內功完全一樣的內力之侵入,所以,只要一開口說話,便等於給了寒夢公主以攻擊的機會。”

  麻小衣有所悟地道:“好像這便等於—個人喬裝打扮,混入對方的陣營中,再突施殺手,對不對?”

  寧勿缺喜道:“還是麻幫主說得明白,這二者的確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這種武功能夠殺人於無形,自然威力不凡,但這種武功又極其難以練成,須得有很高的悟性與韌性,沒想到寒夢公主如此年輕,便已練成了'心有靈犀'!”

  麻小衣道:“那麼她為何不用這種武功對付苦 人、好好和尚兩位前輩呢?”

  寧勿缺道:“世間沒有攻無不破的武功,'心有靈犀'自然也有它的弱點,那便是不能用這種武功去攻擊內力比自己高得多之人,否則對方的內家真力反而會乘隙反攻回來。”

  元曲道:“就好像混入了對方陣營之後,卻因為力量太懸殊,反被對方圍殺了—樣。”

  寧勿缺笑道:“我也是人云亦云,知之不多,不過我想與元大俠所說的也差不多吧。”

  麻小衣道:“那麼你所寫的'掩耳盜鈴'又是什麼意思?”

  寧勿缺道: “這是'異品經'一書中所記載的破解'心有靈犀'的方法,其實'異品經'一書中是將'心有靈犀'描述成一種似法術般的能力,畢竟,它大不可思議了,吐蕃人沒有意識到它是—種武功,我看此書時,也是如此認為的。直到昨日親見寒夢公主出手才知這是一種武功!”

  麻小衣嘆了一口氣道:“如此說來,即使沒有看見敵人、也可以用'心有靈犀'殺人,只要能聽到對方說話?”

  寧勿缺緩緩地點了點頭,又補充道:“書中說要達到以聲殺人目的,修為尚不夠高的必須先設計對方吸入一種叫'一點通'的迷藥,這一次,寒夢公主出現時的花瓣中,定有'一點通'。 ”

  眾人一下子都沉默下來了,每個人都意識到了這種武功的可怕!

  如果,寒夢公主的功力再高一些,那又是什麼樣的結果呢?

  何況,寒夢公主本就不是“九幽宮”中地位最高的,一個寒夢公主已如此可怕了,那麼她身後的人豈不是更為可怕?

  晚上,寧匆缺心中有些煩悶,便獨自—人在鏢局的後院中踱著步,不知不覺中已走出了後院院門。

  外面的空氣很好,有一種淡淡的親切的泥土氣息,這種氣息對寧勿缺來說,是熟悉的,卻也是久違的,在戈堆鎮裡,他經常能感受到這樣的氣息。

  而這些日子,他奔波於生死之間,已無暇去顧及這些東西了,深印在他腦中的是濃濃的血腥之氣!

  於是,寧勿缺便由著性子慢慢地走著,便在這時,他的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回頭一看,卻是方雨。

  不知為什麼,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方雨緊走幾步,便與寧勿缺並肩而行了。

  寧勿缺第一次與方雨單獨同行,奇怪的是這一次他的心情卻是平靜得很,只是有一種莫名的溫馨在衝擊著他的心靈。

  也許,是因為有夜色掩飾的緣故吧?

  從鏢局後院出來,便是—條長長的石板街道,街道並不覽,人也不是很多,道旁兩側的店鋪生意都是頗為清淡。

  一切是那麼的安寧,協調。

  便在此時,街的那頭慢慢地走來了一個人,他的個子似乎很高,而身後的燈光照向他時,將他長長的影子投在了前面,因為背著光,寧勿缺與方雨無法看清那人的臉。

  但寧勿缺卻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他覺得此人與這條街是這般的格格不入,以至於當他從街的那邊出現時,似於連街上的燈光也變得昏暗了一些。

  遠處,有一條狗像瘋了般狂吠著,聲音傳出很遠很遠……

  方雨大概也感覺到了這一點,她向寧勿缺靠了靠。

  寧勿缺走得很慢,但對方更慢。

  可他們仍是不可避免地越走越近。

  寧勿缺的右手摸在了劍柄上,劍柄的冰涼氣息清晰地傳到了他的手上。

  就在雙方就要擦肩而過時,那高個子突然開口了。

  “朋友,請留步!”

  寧勿缺真的站定了,卻沒有說話。

  那人道:“你是不是想找一個人?”

  寧勿缺霍然轉首!

  這時,他才看清那人的臉。這是一張清瘦的臉,卻顯得很有力度,每一個棱角,每一條皺紋,都像是用刀深深地刻出來的,甚至包括他的鼻,他的唇,寧勿缺沉聲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緩緩地道:“許多人稱我為苦木。”

  “苦木?”

  “不錯,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一件你最想知道的事,我知道你要找一個人,一個女人,而我要告訴你的,就是她的下落。”

  寧勿缺神色一變:“你是九幽宮的人? ”

  苦木緩緩地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什麼人。”

  寧勿缺咬牙道:“你們若敢碰封姑娘一根毫毛,我便要殺得你們雞犬不寧!”

  苦木冷冷地道:“我對這些事並不感興趣!如果你想知道她的下落,就請跟我來。”

  “去什麼地方?”

  “到了那裡你自然知道,這兒並不是適宜說話的地方。”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擺佈?”

  “因為你別無選擇!除非你不怕你要找的人死去!”苦木的聲首冷得像鐵,他望著方雨道:

  “而且只允許你一個人來!”

  寧勿缺神色變了又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才對方雨道:“你回鏢局吧。”

  方雨道:“不,我在這兒等你!你要小心!”

  寧勿缺沉默了少頃,用力地點了點頭。

  苦木便自顧轉身向前走去,寧勿缺默默地跟在他的後面,他的手一直沒有離開他的劍。

  漸漸地,已走出一里之外,這兒很靜,看不到一個行人。

  苦水終於停了下來。

  寧勿缺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苦木忽然輕輕地笑了一下,轉過身來面對寧勿缺,緩聲道:“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嗎?”

  寧勿缺沒有回答,因為他知道這樣的問題並不需要回答。

  果然,苦木又接著道:“我想說的是:你是一頭豬!”

  “豬”字一出,他的身上突然同時有十八把飛刀一齊向寧勿缺射出!

  寧勿缺便像身上裝了彈簧一樣掠空而起!他的劍也在這時劃空而出!

  劍光如虹,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轉瞬間十八把飛刀已全部被“屬縷劍”劃落於地!

  而苦木在射出十八把飛刀的同時,已疾然向後倒掠!

  寧勿缺擊落十八把飛刀之後,尚來得及追上去,苦水的輕功雖然很好,但寧勿缺的輕功也是絕對的不俗!

  但寧勿缺沒有追過去,因為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聲驚叫!

  是一里之外的驚叫聲,並且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方雨的叫聲?

  所以,寧勿缺沒有追趕苦木!在那一瞬間,他心中想的是:我果然是一頭豬!

  他恨自己為什麼要與方雨分開!這是一個並不高明的騙局,而他卻輕易地上當了!

  他的輕功已發揮到了極點,一里的路程,他幾乎是如飛而至!

  但他卻覺得自己怎麼那麼慢,簡直慢得讓他快要瘋了。

  掠至他與方雨分手的地方,他的心便一個勁地往下沉,往下沉。手腳開始變得冰涼一片!

  甚至,他覺得站立都有些困難了,整個身子哆嗦著如秋天的樹葉!

  方雨已倒在地上,無聲無息!她的身邊,有一攤鮮血!

  寧勿缺終於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他半跪於方雨身邊,大聲地呼喚著方雨,可她卻沒有任何反應。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身上卻沒有傷口。

  那麼,她一定是受了內傷!

  恍惚中,他聽到身邊有人道:“方才那人怎麼會突然向這位姑娘出手?”

  另一個道:“的確奇怪,我看他們二人開始還說了幾句話的……”

  寧勿缺一驚:難道向方姑娘下毒手的人是方姑娘認識的人?

  極有可能!否則以方雨的武功,能夠在那麼短的時間里便擊敗她的人並不是很多!方雨一聲驚叫,自己便趕過來了,一里路對現在的他來說,的確不算遠。

  就在這時,從鏢局那邊衝過來一大群人,為首的便是麻小衣!

  麻小衣一見地上的方雨。他大吃一驚,失聲道:“寧兄弟,是誰下的毒手?”他們大概也是聽見驚叫聲之後才趕來的。

  寧勿缺搖頭道:“我不知道。”自便將事情大略地說了一遍。

  麻小衣也蹲下身來,探了探方雨的鼻息,神色變了變,又將右手扣在方雨的脈搏上,一臉的鄭重肅穆。

  寧勿缺有些緊張地望著他。

  麻小衣終於道:“方姑娘還有救。”

  “有救”的意思是說她還有被救活的可能,但也僅僅是可能而已。

  在群豪當中,就不乏醫術高明之人,但試過了之後,都是束手無策,方雨仍是不曾醒轉過來,無聲無息地躺在那兒,臉色蒼白如紙!

  寧勿缺自己也試過了,他對醫術之研究,的確不俗,只可惜方雨受的是內傷,如果不知道傷了方雨之人用的是什麼手法,那麼就極難將方雨救活。

  包括麻小衣在內,誰也看不出對方是用什麼手法傷了方雨的。方雨的呼吸已完全停止,但卻仍有脈搏,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的脈搏已與常人迥異,與尋常垂危之人的脈搏也截然不同!

  她的脈搏比正常人要快上三倍!

  群豪四出尋找名醫,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趕回!

  方雨就在這種狀態下,靜靜地躺了一天。每過一個時辰,她便要吐一大口鮮血!

  —個人又有多少鮮血可以吐呢?

  寧勿缺像無頭的蒼蠅一般在房子裡亂竄,走了—陣子,又停下來,取出包裹中幾本醫藥之書翻上—陣子,最後總是失望。

  傍晚時分,元曲找來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這位老者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仙風道骨。

  在這樣的老者面前,每一個人的心都會不由自主地平靜下來——寧勿缺也一樣,忽然覺得方雨一定有救了,儘管他對這位老人的情況一無所知。

  元曲道:“這位是蔡老先生。”

  語氣極其的恭敬,簡直有點誠惶誠恐的味道。

  寧勿缺並不知道蔡老先生是誰,但聽元曲的語氣,蔡老先生一定是極其有名的人物,所以寧勿缺必須什麼也不問地尊敬、信任蔡老先生.蔡老先生微笑著向寧勿缺點了點頭,便由元曲扶著走近方雨的身邊。

  蔡老先生的臉色忽晴忽陰,良久,他終於抬起頭來道:“老朽也救不了她。”

  他繼續道:“她所受的手法極其詭異,幾乎每一個人都認定這種武功已在訌湖中失傳了,我也一樣,沒想到今天卻在這位姑娘身上出現了!”

  寧勿缺的心便沉了下去,飄飄忽忽的似乎總也落不到底,他張了張口,似乎要說什麼,卻什麼聲音也沒有。

  麻小衣失聲道:“這是什麼武功?難道方姑娘就必死無疑了嗎?”

  蔡老先生道:“這位姑娘所中的手法名為'刻骨銘心'掌,對方的內家功力此時是蟄伏於這位姑娘的心上、骨骼裡,每隔一個時辰便復發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強烈,最後……”

  寧勿缺急切地道:“蔡老先生,你知道這種武功手法,就一定能救方姑娘,對不對?”

  蔡老先生道:“我救不了她,能救她的人世間也只有一個!”

  寧勿缺只覺得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他甚至不敢開口問這個人是誰,只是緊張地望著蔡老先生,似於一錯開眼,這意外的驚喜便會又“呼”地飛走了!

  蔡老先生緩緩地道:“這個人便是人稱'無牽無掛'的邊左城!”

  “無牽無掛”邊左城!

  元曲與麻小衣同時失聲道:“是他?”

  寧勿缺急道:“二位都知道這個人麼?他在哪裡?”

  麻小衣看了看他,方道:“你竟然連他也不知道?”

  寧勿缺搖了搖頭,心道:“連你麻幫主我也是近幾日才知道的呢。”

  麻小衣有些驚訝地道:“'無牽無掛'邊左城的名字,幾乎每一個江湖中人都知道,據說他的醫術與毒術已高到可以讓人九死九生的地步,據說他的年紀已在百歲之外……”

  寧勿缺不解地道:“為什麼都是'據說'?”

  麻小衣道:“因為真正見過'無牽無掛'邊左城的人,絕對不會超過三個!他的醫術雖然高明,但若不到萬不 已,沒有人願意去求他,即使到了萬不得已,許多人也是沒有勇氣去求他。”

  寧勿缺更糊塗了,他不得不問道:“為什麼?”

  麻小衣的眼中閃過了一種古怪的神情:“因為每一個求過他的人都必須與他賭一局。”

  “賭一局?”

  麻小衣道:“不錯,一種用命作賭注的賭局!”

  說這句話時,屋內的每一個人的神色都十分凝重、肅穆,甚至還有少許的不安。屋內的空氣也一下子變得沉寂起來。

  少頃,麻小衣方道:“不少人在他設下的賭局面前,望而卻步了。”

  寧勿缺忽然站了起來:“他在什麼地方?”

  麻小衣看看他道:“你真的要去找他?”

  寧勿缺驚訝地道:“只有他能夠救方姑娘的命,我不找他找誰?”

  麻小衣沉聲道:“你知不知道與他賭一局,你自己生存下來的機會將不到一半嗎?”

  寧勿缺道:“不知道——但現在我知道了,可我仍是要去!”他的臉上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東西浮現,笑了笑,又道:“因為如果我不去找他,方姑娘是必死無疑,所以論起來,應該說是我佔了便宜,至少我還有贏的可能!”

  元曲忍不住道:“如果你輸了,不但你死了,而方姑娘她也照樣得死!”

  寧勿缺緩緩地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我的意思你們卻未必明白。”他看著麻小衣,接著道:“麻幫主,請問怎麼樣才能找到邊左城?”

  麻小衣沉默了一陣子,嘆了一口氣,他用力地拍了拍寧勿缺的肩膀,道:“好,我告訴你,要見'無犖無掛'邊左城,就必須先去報一個名。”

  “報一個名?”

  “不錯,因為想找他的人還是不少的。只不過許多人在報名的時候知道賭局的內容時,都改變了主意。”

  寧勿缺苦笑道:“但願我是一個例外!”——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0:12
第五卷第八章無牽無掛
  這是一條極不起眼的巷子,在巷子的最深處,有一間極不起眼的屋子。

  在這間屋子裡,你會看到許多你根本沒想到會在這兒看到的人。

  寧勿缺現在便走進了這樣的屋子中,屋子外面有麻小衣等十幾人在等著他。

  走進屋子,身後的門便“吱呀”地一聲關上了。

  屋內兩側放著兩排長長的凳子,凳子上坐著兩排人,這些人都沉默著,就像一棵棵樹樁在那兒一般。

  當前面的“樹樁”被召喚進去時,後面的“樹樁”才挪了挪位。

  可惜寧勿缺在對江湖人物的認識方法實在應該說是孤陋寡聞,要不然,一進這屋子,他就應該大吃一驚了。

  屋子裡坐著的成名高手絕對比任何人想像的還要多,有一些人在江湖中卻是須得仰視的人物。

  比如四川唐門的唐禾。

  唐禾是唐仲伯的三弟,唐仲伯是唐門的掌門人。

  唐禾現在已排在最前面了,他的身材有些高大,估計四十幾歲。似乎他有什麼東西落在地上了,目光就一直緊盯著地面。

  “唐禾。”門簾裡面有人在喚他。在這裡,每一個人都只有一個名字,沒有什麼幫主、大俠之類的名號。唐禾,就是唐禾。

  唐禾便拉開厚厚的門簾,進去了。

  他身後的“樹樁”又向前移了移,包括寧勿缺。

  少頃,唐禾出來了,走出那道門檻時,竟一個踉蹌,似乎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

  他的神色有點木然,目光不向任何地方掃視,就那麼直接地穿過屋子,出去了。

  然後是後一個。

  讓寧勿缺奇怪的是裡面不露面的人為何會知道在座的每一個人的名字?

  “他會不會知道我的名字呢?”寧勿缺心想。

  “寧勿缺。”

  寧勿缺“啊”了一聲,很是吃驚,像他這樣無名的人,怎麼對方也知道自己的名字?這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寧勿缺也掀開門簾,進去了。

  裡邊只有一桌一椅一人。

  木桌、木椅、面無表情的人。

  說一個人面無表情,是一種模糊的說法,因為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多多少少有一點表情。

  而這個人卻是地地道道的沒有一絲表情!

  如果不是對方開口說話了,寧勿缺很可能會把他當作一個蠟人。

  “蠟人”道:“寧勿缺?”

  寧勿缺點了點頭,裡面的空間有點小,所以他與“蠟人”離得頗近,這使寧勿缺有一種莫名的不適之感,好像全身有許多蟲子在爬一般。

  “蠟人”道:“你賭過麼?”

  寧勿缺搖了搖頭。

  “蠟人”道:“你要求我的主人救人,就必須與他睹一局。”

  原來他是“無犖無掛”邊左城的屬下。一個下人已如此詭異古怪了,很難想像他的主人會是什麼樣子。

  寧勿缺道:“願聞其詳。”

  “蠟人”道:“我們會給你三杯水,其中只有一杯是無毒的,但表面上看來,它們一模一樣、包括氣味、顏色……你必須選出一杯。”

  “我答應!”寧勿缺沒有理由不答應,因為他百毒不侵,他有千年血蟬護體。

  “蠟人”的神情在這時候竟然還是不變!似乎他已判定寧勿缺會答應一般。

  “如果到時候再反悔,就必須自斷一臂。”

  “沒問題!”寧勿缺道:“我怎麼會後悔呢?”

  “蠟人'便從懷中掏出一個本子來,翻開,裡邊空空蕩盪,只有第一行寫了不少字。

  是人的名字。

  寧勿缺三個字也成了本子上的名字。從本子旁邊已泛黃這一點來看,此本子存在的時間絕對不短!寧勿缺還發現絕大多數的名字後面都打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勾!

  “也許,他們都不可能如我這般幸運,有千年血蟬護體吧?”寧勿缺如此想著。

  “蠟人”道:“你出去吧,在門口等著,會有馬車帶你想去的地方.見你想見的人。”

  寧勿缺施了一禮,道了聲:“多謝。”便出來了。

  “蠟人”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種表情。

  一種詭秘而得意的笑容!

  ※※※

  寧勿缺坐在馬車的車廂裡,方雨躺在他身邊,車廂後面及兩側窗子都有黑色的絨布垂掛,他什麼也看不見。

  但他的心卻反而平靜下來了,因為臨行前馬夫已餵了方雨一顆丹藥,他說服了這顆丹藥,可以保證方雨在見到“無牽無掛”邊左城之前,絕對不會有事。

  寧勿缺愉快地想著:“見到邊左城之後,就更不會有事了,哪怕三杯都是有毒的水,我也不怕!”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無牽無掛”邊左城在救人之前為什麼要出這麼大的難題刁難別人呢?救人,總不是什麼壞事吧?

  馬車跑得很平穩,以至於寧勿缺無法判斷出它的速度,顯然,這個車夫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也許跑了大概有三個時辰,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寧勿缺下車時,發現自己已身處一個莊園之中。

  這實在是一座美麗的莊園,有花有草有樹,有曲折幽靜的石徑,有假山,有亭閣。

  可寧勿缺總覺得這兒似乎有什麼不協調的地方,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突然,他明白過來:這裡少了人!諾大一個莊園,卻靜得不可思議!

  寧勿缺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就在這時候,莊園裡響起了一種空洞的聲音: “帶上你想救的人,向前走。”

  寧勿缺抱著方雨,依言前行。

  他的身後卻響起了馬車轆轆之聲,然後便是“咣當”的一聲,莊園的大鐵門被關上了。

  寧勿缺沒有回頭。

  直走過去,庭院很深,一重又一重,每一扇門都是虛掩著的,當寧勿缺走過去的時候,身後的門總是會重重關上,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如一個幽靈般隱於寧勿缺的身後。

  除了那個空洞的聲音之外,寧勿缺沒有看到任何人。

  “為什麼那個空洞的聲音能夠如此清晰、準確地指揮著自己的線路,而自己卻根本無法看到對方?”寧勿缺很是奇怪。

  終於,寧勿缺走進了一個很大的大堂之中,大堂大得可容下數百人!

  可現在裡邊只有一個人。

  寧勿缺走進去時,那人正靜靜地坐在那兒,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一種很奇怪的極其少見的顏色,有點像凝固了的鮮血!

  他蒙著面。

  在他的面前,是一張方方正正的小桌子,而他則席地而坐,在大廳的一側,還有一張床。

  除此之外,屋內便什麼也沒有了。

  無論是誰,站在這樣空蕩蕩的屋子裡,心中都會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寂寞的感覺。

  寂寞,豈非也是一種毒?

  何況這個人似乎是日復一日地生活在這樣的空間裡。

  對他來說,寂寞之毒豈不是更濃?

  那人緩緩地道:“你來,坐下吧,把你抱的人放在床上。”仍是那種空洞的聲音.

  這兒沒有任何凳子、椅子,所以寧勿缺將方雨放置於那張床上之後,只能也與蒙面人一樣席地而坐。

  那人道:“我就是'無牽無掛'邊左城,現在我們開始我們的賭局吧。”

  一切都是那麼的簡單明了,似乎他與寧勿缺是老相識了,似乎他久居此處,為的就是等待寧勿缺到來的一天——既然等了這麼久,那麼還需要多說什麼呢?

  寧勿缺只是點頭的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便見邊左城伸出一隻手來,在方桌的一隻角上輕輕地一拍。

  便聽得“啪”地一聲,方桌底下的那塊方磚突然陷了下去,露出一個凹坑。

  坑中有一個木盤子,木盤子裡面有三杯水,三杯水一樣的多,—樣的清澈,一樣的無味。

  “無牽無掛”將三杯水端了上來,放在方桌之上,然後道:“如果你自斷一臂,就不需要履行賭約,否則,你是出不了這個莊園的。”

  寧勿缺平靜地道:“開始吧。”

  他看著面前三杯一模一樣的水,靜坐了一會兒,然後向其中一個杯子伸過手去。

  他之所以靜一陣子,是因為他不想讓“無牽無掛”邊左城看出他是成竹在胸的。

  一杯水被寧勿缺喝了個乾乾淨淨,滴水不剩。然後,他將杯子放在了桌子上面,靜靜地坐著。其實他心中很平靜,但他的表情卻故意顯得有些不安。

  只聽得“無牽無掛”冷冷地道:“你中毒了。”

  寧勿缺故作驚訝地道:“是嗎?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無牽無桂”道:“因為我在三個杯子裡都放了毒藥。”

  寧勿缺心道:“好哇,你這麼歹毒,幸好我有百毒不侵之身,否則豈不死在你的手上了?”

  口中卻驚呼道:“你……你為何不守信用?不是說只有一杯水中是放有毒的嗎?”

  “無牽無掛”邊左城冷笑道:“我為什麼要守信用?我的目的本來就不是救人,而是要殺人!你也不用再演戲了。”

  這一下寧勿缺真的吃驚了,他失聲道:“演戲?我為什麼要演戲?”

  “無牽無掛”眼中閃過了一些譏諷之意,他緩緩地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有千年血蟬護身麼?”

  寧勿缺呆住了!

  此時、寧勿缺的感覺是從一個寒冷的冬天落進了千年冰窖中,一種徹骨的寒意從他的心底升起,瀰漫了他的全身!

  “他竟然早已知道我是有備而來的?那麼他為何還要說我中了毒?他不知道 千年血蟬護體,可以百毒不侵嗎?不!不可能!能知道千年血蟬的人,就一定知道這一點!”

  “無牽無掛”的眼中閃過一種殘酷的貓戲老鼠般的笑意。

  他冷冷地道:“千年血蟬乃千古神物,幾乎沒有任何毒能夠對付有千年血蟬護體的人,但只有'幾乎'而已!”

  寧勿缺靜靜地聽著,他只有靜靜聽著的份了。

  “無牽無掛”繼續道:“世間知道如何破解千年血蟬之人,只有兩個。”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然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一個是我,另一個是九幽宮的宮主。”

  寧勿缺本在暗自揣測他會不會是九幽宮的人,現在聽他的語氣,就不可能是九幽宮的人了!

  不是九幽宮的人,那會是什麼人呢?除了九幽宮的人之外,自己又何嘗與別的什麼江湖組織結下怨仇?

  寧勿缺糊塗了,他想:“自己會不會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連為什麼會死都不知道?”

  他的心中又閃過一個念頭:“會不會是'無牽無掛'在騙我?”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立即又被他自己否定了。

  “無牽無掛”得意地道:“你知道蟬在什麼時候會死嗎?”

  寧勿缺沒有回答,邊左城也不需要他回答,便接著道:“蟬在秋露降臨的時候就會死去!”

  他端起了一隻杯子,輕輕地晃著望邊的水道:“而這三隻杯子裡裝的,就是採自大山深處的三十年秋露!每一滴,都是每年秋露第一次降臨的子夜裡凝於花葉上的,我整整收集了三十年!它除了能化解千年血蟬的精氣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作用!”

  頓了一頓,他又道:“當然,它可以解渴,可以澆花。”言罷,他端起了杯子,一飲而盡,笑道:“千年血蟬精氣已解開,它也就沒有什麼價值了,與普普通通的水毫無兩樣。”

  他的手指輕輕地叩了叩杯子:“你所中的毒,不是杯子裡的,而是在杯子外的。”

  寧勿缺不由自主地向杯子望去。

  “無牽無掛”道:“在杯子的外緣,我塗了一層東西,只要你的手一碰上,就會由你的手心滲透進去,因為你的千年血蟬精氣在這時候已經被化開了,所以你便中了毒!”

  寧勿缺道:“你為什麼要殺我?我與你好像並無怨仇!”

  邊左城道:“因為你手中的劍,每一個手中拿著'屬縷劍'的人,他通常都會死得比較快。”

  寧勿缺嘆了一口氣,道:“那麼你如果得到這把劍,豈不是也危險得很?”

  邊左城道:“我與你不同,你是一個人,而我不是。”

  寧勿缺驚訝地望著他。

  “無牽無掛”道:“我們是一個作坊,就像其他作坊一樣,我們有很精細的分工。比如製陶作坊,就會分為製坯、成形、煅燒、上光、描繪。不過我們的作坊不生產任何東西。”

  寧勿缺道:“那麼你們是乾什麼的?”

  “無牽無掛”道:“殺人!”

  “殺人?”

  “不錯,我們的作坊便叫殺人坊!我相信普天之下,沒有誰會比殺人坊人殺得更完美無缺了。我們的特色便是'量體裁衣,度身殺人',對付什麼樣的人,用什麼樣的方法。”

  寧勿缺動容地道: “難道從頭到尾,這就是一個圈套?”

  “無牽無掛”邊左城道:“不錯,蔡老夫子是殺人坊的人,元曲也是殺人坊的人,苦水更是。”

  寧勿缺似乎聽到了一種聲音,那是心在滴血的聲音。

  但他忽然笑了,他道:“好險!”

  “無牽無掛”邊左城眼中閃過一抹驚疑之色,道:“好險是什麼意思?”

  寧勿缺不答反問:“既然我中了毒,為什麼我到現在還沒死?”

  “無牽無掛”道:“因為我還想再與你賭上一局。”

  寧勿缺道:“再賭一局?如何賭法?”

  “無牽無掛”道:“只要你能夠在十五天內替我們殺了一個人,我便可以替你解開身上的毒,否則,十五日之後,你便會毒發身亡! ”

  寧勿缺皺眉道:“好像比剛才的賭局要公平一些。可我這個人是逢賭必輸,贏面再大的賭局,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何況,方才我已說過兩個字了。我說過'好險',對不對?”

  “無牽無掛”點了點頭。

  寧勿缺道:“好險的意思就是本來很危險,而現在卻不危險的意思,我要告訴你的是我並沒有中毒。”

  說完,他舉起了他的左手:“因為,這是假肢。”

  “無牽無掛”不動聲色地道:“看上去它很像是真的。”

  寧勿缺道:“的確如此,可它卻是假的。所以,毒素並不會由這隻手滲透到我的體內。”

  方才他是用左手端的杯子。

  寧勿缺笑著又道:“如果你不信的話,我可以證明給你看看。”他笑得是那麼燦爛自信,從他的表情看來,誰也不會懷疑他所說的是一個事實。

  “無牽無掛”卻緩緩地搖了搖頭,道:“不必了。”

  寧勿缺道:“你相信了?”

  “無牽無掛”道:“恰恰相反。因為如果真的沒有中毒,恐怕我已經不可能還坐在這兒與你說話了。你的劍法的確很高明。只要給你一點機會,你便可以發出致命的一擊!”

  頓了一頓,又道:“所以,我不會給你機會,你說左手是假肢,然後再抽劍斬向自己的左手,在斬下左手的同時也把我的腦袋斬下來,對不對?”

  寧勿缺嘆了一口氣,道:“不對,我在斬下自己的手臂之後,只會制住你,因為我還要你救人!”

  “無牽無掛”平靜地看著他,良久,方道:“現在我相信了,如果你身上沒有千年血蟬護體,你也一樣會來赴這個賭約的。”

  寧勿缺沒有說話。不說話,有時便等於承認了。

  邊左城道:“我很尊重你,但我是殺人坊的工匠。現在我倒要讓你看一件東西,證明你根本不能拒絕與我們一賭的機會。”

  他的右手突然在方桌的一隻角上一叩。

  方雨所在的床突然發出一陣機括之輕響聲,寧勿缺駭然望去,便見方雨已被數個鐵環扣在床上!

  “無牽無掛”邊左城道:“只要我動一根小指頭,床下立即有尖刀自下而上紮進她的心臟,你信不信?”

  寧勿缺已說不出話來了,他的整個人似乎已在燃燒,心被烤得直冒煙。

  “無牽無掛”邊左城道:“殺了人之後,只要留下屬縷劍,你與她都可以活下去。”

  他接著又道:“當然,你很難信任我,可你別無選擇。”

  寧勿缺靜靜地坐在那兒,就像入定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良久良久,他終於說出了一句話:“那個人是誰?”短短幾個字,他卻費了好大的勁才說出來,說完此話,他的整個人便虛脫了一般,再也動彈不了!

  為了救人而去殺人,這是一種多麼殘酷的玩笑!

  “無牽無掛”邊左城看著他道:“他就是'劍匠'丁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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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