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無雙七絕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19 13:58:5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 20111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2:50
第七卷第九章破月六式
  寧勿缺明白他所指的是自己胸前的玉佩之後,心頭子由一震,知道自己在無意中犯下了一下錯誤!

  但事到如今,已是無法迴避了。他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平靜一些:“這是……咳……是令夫人在臨死前交給我的!”

  說完這句話,他不由心中一痛。他知道辛情這一輩子最不幸的事便是成了銀月夫人,而現在自己卻不得不將她稱作“令夫人”,如果辛情九泉有知,一定心寒!

  溫孤山大喝道:“不可能!這是她自小就帶在身上的,平時連我都不能碰它一下,又怎麼會交給你這個外人?”

  寧勿缺道:“我與今夫人在受到邊左城所領導的殺人坊眾人的攻擊後,在萬般危急中,幸得劍匠丁當相救,逃進……逃進—間石室,歷經艱險,才從石室內脫身出來.卻又遇到了九幽宮的人之阻殺,最後,令夫人遭了暗算,重傷而亡!臨死前她把這塊玉佩交給了我……”

  “不可能!”溫孤山大吼道:“她憑什麼要把玉佩交給你?如果你真的是從'空劍山莊'的石室中出來的、又怎麼可能衝出九幽宮的重重包圍?就算你一個人能夠衝出來,我妻子已受了傷,又怎麼能夠脫身?難道你的武功已高到可以帶著一個重傷之人在九幽百的 重包圍中來去自如嗎?誰不知道九幽宮高手如雲?單單一個'絕魂護法'已是可怕至極了!”

  寧勿缺聽她這麼—說,心中暗道:“護法?我怎麼沒有與什麼護法交手?”口中卻道:

  “在下自然有法子脫身!”

  荀戰忽然道:“莫非你便是挾制了這女子脫的身?”

  寧勿缺剛要大聲說是,突然一下子意識到如果自己承認了這一點,便等於透露了紫陌是九幽魔宮之人,那樣一來,眾人自然不會放過紫陌!而寧勿缺不願意出現這樣的結果,所以,他一下子沉默無語了。

  荀戰等人均是老江湖了,寧勿缺的神情已把什麼都說明了!

  邊左城心中一驚,他自被寒夢公主擰斷一臂之後,對九幽宮是又恨又怕,如今見寧勿缺身邊這女子竟是九幽宮的人,他自然要設法報這斷臂之仇!

  溫孤山怪叫一聲:“你是九幽宮的人,我便先要了你的命!”

  長槍一抖,突然向紫陌暴扎而來!他聽寧勿缺說他妻子是死在九幽宮人手中,對九幽宮主人自然是恨之入骨,所以一出手便是致命的殺著!

  槍尖閃爍如萬點繁星,轉瞬間已將紫陌罩於密不透風的槍影之下!

  紫陌武功當然也是不俗,但她的劍己被寧勿缺削斷,剩下的半截斷劍也就扔了,於是便成了空手與溫孤山相搏之局。溫孤山本是心高氣傲之人,若是平時,自然不屑對一個如此年輕且赤手空拳的女子大出狠招。但他對辛情極為寵愛、所以盛怒之下已顧不了這些了。

  荀戰見了卻不由暗暗皺了皺眉,但他念及紫陌乃魔教中人,九幽宮自從突然重現江湖之後,這些日子氣焰極為囂張,公然與天下武林為敵,已有不少幫派吃了大虧,所以對溫孤山如此不顧體面的做法也沒有加以阻止。

  但他是不可能再出手與溫孤山一道圍攻紫陌了,其他幾個人原來都是青城派的人,荀戰對他們輕聲說了些什麼,便見他們幾個人四處散開,悄悄地封住了紫陌可能逃脫的線路!

  溫孤山乃成名已久的高手,據說其槍法已不在當年江南十字槍籍懷之下,四十多年前的十字槍籍懷憑著一桿銀槍,一夜間連破七寨,名動天下,使得四十年前江南少年均以手持一桿“十字槍”籍懷那樣的銀槍為榮,長槍成為江南武林的第一兵器!

  紫陌能在溫孤山的槍下走出二十幾招,已是極為不易!溫孤山本以為可以手到擒來,沒想到對手身形詭異莫測,自己一時竟無法奈何得了她,不由驚怒交加,大吼一聲,使出了生平絕學——破月六式!

  冷電眩映,長槍破空,其速度快不可言!

  驀地,“嘶”地一聲,紫陌的衣衫已被槍尖挑開一條長長的口子!

  溫孤山順勢一抖,槍如毒蛇,直噬紫陌的腹部,又快又狠!

  眼看紫陌便要血濺五步!

  “嗤”地一聲,突然一枚石子疾射而出,正中溫孤山的槍尖.此時氣勢如虹的長槍被這枚小小的石子一擊,竟然一偏!

  槍尖過處,在紫陌的左腰劃開了一道血槽!

  紫陌疾然滑開!她知道這已是極為幸運的結果了!

  出手救她的人自然是寧勿缺,他的劍尖在地上一挑,便射出一枚石子!

  溫孤山功虧一蕢,如何甘心?他長槍一揚,槍尖直點寧勿缺,大聲吼道:“你竟敢護著魔教中人?看樣子你一定也是魔教中人了!”

  寧勿缺聲色不變:“令夫人是魔教之人殺的,但不是她殺的。我挾制她出來,也不是為了讓你殺她,而是為了救一個人!我告訴你,我也恨魔教中人,但我不會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出手,也不會乘人之危!”

  溫孤山老臉一紅,惱羞成怒,冷笑道:“對付魔教中人,還有什麼江湖道義可言?顯然你與魔教是串通一氣,狼狽為奸,今日便讓你們這一對狗男女一同葬身於此!”

  寧勿缺在心頭嘆了一口氣,暗道:“看來衝突是 可避免了。”

  有點遺憾,但不後悔。

  這一次,寧勿缺已不需要再爭辯什麼了,單憑勾結魔教這一點,就可以要他的命!

  邊左城在心中得意一笑。

  紫陌在心中也是暗暗一笑,她敢出面為寧勿缺說話,就是算準寧勿缺在關鍵時刻一定會出手救她,現在事實果然與她所猜的一致。

  她知道以寧勿缺的武功再加上她的力量,已可以應付極其厲害的對手!至於以後可能會因此而寧勿缺多出無窮無盡的麻煩,她就不去管這麼多了。她在心中道:“這些分不清是非黑白的人,得罪了就得罪了.”

  寧勿缺可就沒有她那麼輕鬆了,他為紫陌而與青城派和溫孤山決戰,可是背負看得罪整個武林正道的危險的。

  此刻,連言行謹慎的荀戰,其右手也摸向了腰間之劍。

  青城派能夠在川蜀境內雄居數百年,憑的可不是僥倖。身為青城派掌門人的荀戰,武功自然也不可小覷!

  何況還有溫孤山,還有“無牽無掛”邊左城!

  若是以前單單一個邊左城就夠寧勿缺應付了!

  對於邊左城來說,寧勿缺已成了惟一一個有可能揭穿他的人,所以第一個發起攻擊的自然是邊左城。

  他的“驚血神鐮”已破,現在他手頭所持的是不知從什麼地方揀來的一柄刀,如此一來,武功無形中又打了折扣.

  寧勿缺對他有刻骨之恨,見“無牽無掛”邊左城率先出手,正合他意!

  “錚”的一聲,“步光劍”脫鞘而出!光芒爍目驚人!

  荀戰一驚!寧勿缺尚未出手,他便已從寧勿缺拔劍之勢看出其劍法在他之上!寧勿缺揚劍出鞘隱然有一種氣吞山河、橫殺千軍之威!

  邊左城動作疾如鷹隼,兔起鶻落間。已閃至寧勿缺身側,刀光如紛飛之雪,罩向寧勿缺!

  寧勿缺冷哼一聲,寒劍錚聲豎彈,光華立盛,渾圓的光柱霍然成形,長龍馭風似的昂首而起!

  金鐵交鳴聲不絕於耳!光芒乍收時,邊左城之刀已短下一截!

  邊左城暗暗叫苦,雖然在“空劍山莊”一役之後,他已得到了數把絕世好劍,但為了掩入耳目,他自是不敢將那些劍招搖出來,而今以一柄普通之刀對付“步光劍”,如何不處於下風?

  寧勿缺在練成“無雙劍法”威力至高無上的一式“天荒地老”後,對整個“無雙劍法”

  的精髓才真正地融會貫通,所以其他各招也已因此更趨爐火純青,登峰造極之境!再加上體內功力受“地獄之火”的炙烤而猛增不少,邊左城已無法與之匹敵!

  數招之後,邊左城已是左支右絀,難以抵擋!

  幸好這時荀戰出手救了他!而溫孤山因為與九幽宮有殺妻之恨,自然咬住紫陌不放!

  寧勿缺以一對二,仍是從容不迫!荀戰的劍法雖然精絕,但仍無法與寧勿缺並肩,何況在兵器又處於劣勢,不斷與寧勿缺的兵器相接,只能一觸即分,所以看似凌厲凶悍的進攻,實際上有不少招式都不敢用老!

  紫陌那邊卻是險象環生了!溫孤山一槍狠似一槍,欲一槍便將紫陌紮成窟窿眼兒!

  寧勿缺高聲道:“向我靠攏!”

  溫孤山哪肯讓紫陌如願?一桿長槍已形成一片光雨交織的羅網!紫陌不但不能靠近寧勿缺,反而被逼得離寧勿缺越來越遠!

  寧勿缺見狀大急,一聲長嘯,身形猝然掠空,欲射向紫陌!

  紫陌給了他一分信任,沒有藉機而逃,他不能辜負她的信任!

  邊左城心知關鍵時刻到了、只要殺了紫陌,那麼寧勿缺就得孤軍作戰了.更重要的是紫陌一死,寧勿缺又將陷入百口莫辯之境!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截住寧勿缺!

  情急之中,邊左城不顧高手相搏之大忌,竟向已掠空而起的寧勿缺直撲而上,手中斷刀脫手射出,同時雙手絞向寧勿缺的后腰!

  此時,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困住寧勿缺!哪怕只有極短的一瞬間,溫孤山就可以取了紫陌的性命!

  見“無牽無掛”邊左城的斷刀挾著凌厲之風撲面而來,寧勿缺不敢怠慢,回劍疾掃!邊左城這一擲之力著實驚人,寧勿缺的劍磕飛斷刀,手臂也不由一麻!

  就這一緩之際,邊左城已不顧死活地絞住了寧勿缺的后腰!

  其實以寧勿缺的身手,並不是不能避開邊左城這近於枯木相搏的招式,而是因為他根本沒料到邊左城這樣的高手會使出此種笨拙至極的招式,他暗想邊左城一定有其他殺著——但沒料到到邊左城根本就沒有使出其他殺著!

  邊左城一把抱住寧勿缺,立即運起渾厚內力,雙臂齊收!

  寧勿缺立覺胸口如同有千斤巨石重重壓下,一時氣血翻湧,極為難受!

  怒斥一聲:“找死! ”寧勿缺反腳踢出!同時“步光劍”從自己的肋下向後暴撩,要將邊左城生生切斷!

  邊左 雙手一鬆,如同全身都沒有了筋骨,頹然下滑!這是他的“無牽無掛”之武功。

  寧勿缺動作奇快,任何閃避都是徒勞!唯有邊左城這詭異的“無牽無掛”可使他的肉體在一瞬間如同發酵過度的麵團,一下子癱軟下來。從而避過了寧勿缺致命一劍!

  邊左城癱軟於地之後,雙手又如毒蛇一般纏向寧勿塊的雙足,一摟一送,同時已藉機封住了寧勿缺腳土的“中封穴”!

  寧勿缺只覺雙腳一麻,然後整個身軀便被邊左城“扔”了出去。

  寧勿缺又驚又怒!他沒想到邊左城還有如此古怪詭異的一手!

  邊左城把寧勿缺拋出之處,正迎上荀戰的寒劍!

  此時.寧勿缺雙足已被封了穴道,不能動彈,這自然大大地限制了他那世絕劍法的發揮!

  荀戰的劍疾奔寧勿缺而來,這是勢在必得的一劍!他發覺寧勿缺的下肢已不能動彈之後,便身形一矮,暴撩寧勿缺的下半身!

  寧勿缺無法問避!情急之下,他突然左掌一揚,凌空揮擊地面!

  生死存亡於一瞬間之際,所揮將出來的這一記掌力,自然凌厲無匹!

  掌風擊中地面後,寧勿缺藉著反擊之力,身軀堪堪斜斜飄升一點!

  寧勿缺不由痛呼出聲!但避過了雙足被斬的厄夢,也算是幸運了!

  不待寧勿缺落地,邊左城已如靈貓般疾撲而上,雙足連環疾出,每一招都是擊向寧勿缺的下盤!

  “砰”地一聲,寧勿缺被踢中髖骨,痛徹心脾!整個身軀也不由自主地倒跌而出!

  他一咬牙,急運其驚世駭俗之內力,上身骨骼突然一陣亂響,然後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姿勢強力一擰身,便成了上身先著地!

  著地之時,寧勿缺單掌在地上一拍,身子便倒立著滴溜溜一轉!

  邊左城欲趕盡殺絕,雙 撲風捉影,不離寧勿缺下盤,每一腳都挾呼呼勁風,恨不得一下子便把寧勿缺的腿肌踢碎!

  寧勿缺僅靠左掌著地惜力,身如陀螺,閃避著邊左城的攻勢!

  邊左城心中一喜,突覺腹部奇痛鑽心!赫然是寧勿缺反踢中了自己!

  原來方才他這一腳踢出時,寧勿缺看準來勢,身形一變,以自己被封的“中封”穴迎接上去,邊左城一腳踢中後恰好解開了寧勿缺被點的穴道!

  寧勿缺一招得手,滿腔的怒焰再也憋不住了,趁對方還未從這突然反擊中醒過神來時,寧勿缺便彎腰如弓,反翻而出之際,已飛起一腳,正中邊左城的腹部!

  邊左城的眼珠便變綠了,一張臉也扭作一團,五官全挪了位,不由自主地倒跌出去!

  寧勿缺反手一劍,逼退荀戰之後,立即如影隨形,射向邊左城,動作快如驚電!

  邊左城受了一腳之後,真力已經渙散,竟無力反擊!

  但他的“無牽無掛”武功心法此時再次救了他的命!便見他如同一根失去依靠的蔓藤一般,斜斜倒去!

  這看似根本不成招式的一招竟能避開寧勿缺那驚世駭俗的致命一劍[但要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寧勿缺應變奇快,劍一走空,立即反手一帶,便見一團血霧瀰漫開來,邊左城的胸前已被劃開一條二尺來長的血口子!

  寧勿缺正待補上一劍,取了對方之命,但荀戰已悄然襲至!劍如驚電猝揮,如流星曳尾!

  他要保住邊左城之命!

  寧勿缺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荀戰乃川蜀名俠,為人仗義,自己若是不暫時放過邊左城,他勢必會豁出命來與自己相搏,如此一來,極可能被自己所傷,這不是寧勿缺所希望的。

  無奈之下,他只好棄了邊左城,雙足一點,身形陡然拔空丈許.在剎那間倏然倒折,已掠至荀戰身後,左手駢指若劍,向荀戰的肋下點去!欲封住荀戰的穴道!

  便在這時,寧勿缺突然聽到紫陌—聲驚呼,霍然回首,發現紫陌的右腿已血流如注!

  溫孤山的長槍暴射而出。直扎紫陌的咽喉!

  寧勿缺大驚失色,一聲清嘯,身劍合一,如曳尾流星,身形在空中化成—道弧線,劍光縱橫飛掠,寒星彈洩流燦,形成一幅奇妙絢麗卻隱有無限殺機的光網!

  正是“無雙劍法”中的“天怒劍怨”!他要逼得溫孤山不得不防!

  溫孤山察覺利刃破空之聲,突然雙手一沉,手中長槍貼著自己的腰際急旋之下,竟又在瞬息之間變了方向、改成直刺寧勿缺的前胸而來!

  這是“破月六式”中最詭異霸道的“朝秦暮楚”,手法身形之奇之快,已是不可思議!

  寧勿缺忽覺眼前寒光一閃,對方的槍尖已近在咫尺,寧勿缺甚至能感覺到槍尖帶來的森森寒意!

  “嘶”地一聲,是兵器劃破肌膚的聲音,也是寒刃飲血的聲音!

  寧勿缺的“步光劍”以最短的線路和最快速的速度橫掃而出!

  但當他的劍削斷長槍時,對方的槍尖已扎進了他的胸口數寸!

  溫孤山變招極陝,長槍一斷,他手中剩下的半桿槍疾然—掄,竟以槍作棍、重重磕掃寧勿缺的右肋!

  寧勿缺一聲暴喝,體內真打疾貫而出,留在身上的槍尖受真力一擊,竟飛射而出!同時鮮血如箭標射!溫孤山猝不及防,槍尖深深地紮進了他的腹部!

  同時,他的半桿長槍已掃中寧勿缺!

  兩人齊齊向後倒跌出去!

  幾乎就在這時,留守四周的幾個青城派弟子突然發出數聲慘叫,五個人中已有三人倒下!

  在他們 身後,赫然出現了數十個人!每個人都是一身黑色勁衣,手中一柄彎彎如月的刀!

  一個身影掠空而出,如翩飛之鴻雁,向紫陌這邊電射而至,其姿勢優美絕倫!——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2:51
第七卷第十章防不勝防
  當寧勿缺看清飄掠向紫陌的是寒夢時,青城派的另外兩名弟子業已倒下,數十名黑衣人迅速穿插過來,阻隔在紫陌與其他人之間!

  顯然他們是來營救紫陌的!

  事出突然,加上寧勿缺與溫孤山、荀戰他們已成兩敗俱傷之局勢,猝不及防之下,九幽宮的人已經得手,四五個黑衣拱衛著紫陌,寒夢則為紫陌包紮著傷口!

  這幾十個黑衣人全是寒夢挑選出來的精英,要想衝過他們的防線,是太難了!

  寒夢見紫陌腰上、腿上兩處受傷,鮮血淋淋,不由大怒,冷聲喝道:“把這幾個狗雜碎全給殺了!”

  邊左城臉上有了驚慌之色,他大聲道:“這小子竟然把魔教的人給引來了,著實歹毒!”

  荀戰低喝道:“魔教中人也一樣要攻擊他,看樣子他的確不是魔教中人,而且那女子真的是被他挾制了! ”

  邊左城還待再煽風點火,卻已有四五個九幽百的人齊齊向他殺來,他自顧不暇,哪 裡還能說什麼話?

  轉瞬間,寧勿缺、溫孤山、荀戰、邊左城四人已被分割包圍!其中圍攻寧勿缺的人最多!

  四人武功都已屬武林頂尖高手,無奈對方人多勢眾,而他們四人又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所以只有與對方殺個難解難分!

  這其中以邊左城形勢最為不妙,他被寒夢擰斷的手臂尚未痊癒,如此一番昏天暗地的廝殺,一不留神,手臂用力過猛,一陣劇痛從手臂傳了開來,痛得邊左城“啊喲”一聲,那隻手臂的傷勢又復發了,再也動彈不了!

  如此一來,他的形勢已是岌岌可危,手無寸鐵又廢了一臂,卻還要對付五個凶悍至極的對手,邊左城已成苦苦支撐之勢!

  寒夢有些奇怪地問紫陌道:“紫陌,寧勿缺這小子為何不制住你?而且據一直暗中跟隨你們的人說,方才他還救了你,他打的到底是什麼主意?”

  紫陌輕輕地道:“我……我也說不清楚,……總之……總之,我覺得他肯定不會傷害我!”

  寒夢道:“你還沒有了解江湖的險惡,他這樣做正是利用了你的單純,也許在這背後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動機!幸好我及時趕來,否則恐怕你會被他害得不淺,到時你自己還蒙在鼓裡呢!”

  紫陌不再說什麼了,雖然她心裡並不同意寒夢的話,但她已習慣了一切聽從寒夢的話。

  寒夢不只是比她年齡大一些,還覺得寒夢什麼都比她強:武功、心智、容貌……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投注於寧勿缺那邊,竟為寧勿缺的安危擔憂起來。

  寧勿缺所應付的敵人雖然最多,但比起應付溫孤山、荀戰、邊左城卻是輕鬆些了。只是胸口被溫孤山刺中的傷口痛得厲害,如同一隻大手在用力地搓揉著他的五臟六腑!

  好在他有千年血蟬的精華護體,否則單單是流血便足以夠他受的了。

  寒夢見久戰不下,自己九幽宮的人被武林視為公敵,如此數十人孤軍在外,如果被武林某個幫派發現,而遭來武林中人群起圍攻,便極為危險了!於是心中便很是不滿,高聲冷喝道:“一群飯桶!對付幾個受了傷的人也需要這麼久!”

  寒夢發怒是九幽宮中人極為害怕的一件事,黑衣人聽得寒夢發話,不由心中一凜,忙豁命疾攻!

  這樣一來,九幽宮的人傷亡人數加多了,而溫孤山等四人卻也更加不好受了。

  首先是溫孤山踢飛一個黑衣人之際,已有一把單刀砍中了他的後背!

  溫孤山一聲怒吼,立即又是一招“朝秦暮楚!”

  但他忽略了他的槍此時已不成為槍,倒不如說是一根鐵棍更合適些!

  所以,他的槍桿疾然反射而出時,只撞斷了襲擊他的人一根肋骨,卻未能要了那人的性命!見自己最為得意的一招竟然不能使武功並不十分高明的對手喪命,溫孤山極為惱怒,自然一併將毀去他兵器的寧勿缺也恨上了!

  數處傷痕,使溫孤山驚世駭俗的槍法大打折扣,雖然他竭力廝殺.倒在他手下的黑衣人已有五六人,但他自己也已是一身血污,樣子觸目驚心!

  荀戰的情況稍稍好些,但也支撐不了多久,而九幽宮的人此時已是不要命地直撲而上,竟全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寧勿缺見狀,心中大急,忙高聲道:“荀大俠、溫島主,向一邊靠攏!”

  荀戰與溫孤山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不明白寧勿缺為何要提醒他們,但依目前局勢,若各自為陣恐怕很快就要被這些黑衣人各個擊破了!

  當下,他們便竭力向一處廝殺!

  邊左城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也向溫孤山這邊衝殺過來。

  紫陌附在寒夢耳邊,輕輕地說著什麼.

  寒夢眼中閃過一絲殺機,她吩咐了守衛紫陌的黑衣人幾句話後,立即雙足一點,如同一抹淡煙般向邊左城射去!

  邊左城此時離溫孤山已只有一丈遠了,心中正暗自欣慰,準備一鼓作氣與溫孤山相會,忽覺眼前一花,寒夢突然在他身前閃現!

  邊左城一見寒夢,心中便有一股怯意,一種涼涼的感覺從他腳底升了上來!

  其實他的真正武功與寒夢相比,並不會差多少,但他在寒夢手上吃過虧,心中便有了一種揮之不去的怯意,更何況此時他身上已多處受傷了!

  寒夢冷聲道:“這一次,你是插翅難飛了!”

  邊左城單腳在地上一勾,立即有一把落於地上的刀砰然飛起,直射寒夢!與其同時,邊左城已斜斜飄出!

  他要乘這一緩之機,掠向溫孤山那邊,寒夢固然可怕,但與溫孤山兩人對付寒夢總會好一些。

  他的動作極快,但寒夢的動作更快,就在他勾飛地上的刀的同時,寒夢右手在腰間一摸一抖,那根閃著詭異幽光的烏黑鍊子已尖嘯而出,正正卷中那把刀!

  疾一抖腕,刀便已向邊左城身後電射而至!

  邊左城覺察到了來自身後的危險,而且是一種可怕致命的危險!這使他不得不暫時放棄了與溫孤山匯作一處的念頭,而將身形一挫,貼地而飛!

  忽地腳脖子一緊,他的身軀已不再按他意願的方向而去,而是被一股奇大的力量扯得向後!

  未等他再作更多的動作,更不用說設計脫身,他突然覺得背上一涼,而劇痛卻由他的前胸開始!

  因為那把刀終還是從他的後背穿進,前胸透出!

  巨大的驚駭使邊左城連臨死前絕望的叫聲也被嚇跑了—一也許,是卡在喉嚨底部了!

  他的靈魂便與他的軀體分離了。

  寒夢右邊手一揚,這具已沒有靈魂的軀體便直射出數丈之處、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

  砰然落地,靜寂無聲!

  寧勿缺看到了這最後的一幕!“無牽無拄”邊左城惡貫滿盈,他現在死了,寧勿缺自然極為高興,但同時他也知道少了一個人與九幽宮對抗,他自己的危險也已增加了幾分!

  此時,溫孤山與荀戰終於匯作一處,兩人背靠著背,戰鬥力頓為增強不少!

  寧勿缺頗為欣慰,平添了不少信心。步光劍揮過之處,一抹寒光將一個持槍者連人帶槍劃作兩截!

  鮮血如亂雨拋灑,綠綠的腸子拖了一地!空氣中立叩瀰漫開一股難聞的異味!而本就極濃的血腥氣息此時更是濃得化不開了!

  寒夢見狀,神色一變!

  卻聽得紫陌突然“啊喲”一聲,寒夢一驚,她本打算攻向寧勿缺,但此時卻擔心紫陌有什麼閃失,於是立即臨時改變了主意,向紫陌那邊飛馳而去!

  身形甫定,寒夢便急切地道:“紫陌,你怎麼了?”

  紫陌皺著好看的小巧鼻子道:“好像……好像傷口又痛了,是不是這藥不太靈啊?”

  寒夢一愣,看著紫陌道:“好像?你難道連自已痛不痛都不清楚麼?”

  紫陌的臉微微地紅了。

  寒夢心中一動,故作平淡地道:“我們九幽宮的藥豈有不靈之理?大概是你感覺錯了。

  如果你沒有什麼事,我便去助戰了,那姓寧的小子武功了得,一時半刻恐怕不好對付……”

  說到這兒,便霍然起身!

  紫陌一把拉住了她:“姐……”神情急切惶然!

  寒夢在心中嘆了—口氣,她道: “紫陌,你是不是不願意看到姓寧的小子死?”

  紫陌臉更紅了,她囁嚅地道:“我……我……”卻是說不下去了。

  寒夢道:“他不肯入我九幽聖宮,便與我們勢不兩立。他的天資禀異,武功進步之快連我都十分佩服!如果不能為我聖宮利用、就必須殺了他!否則日後必定會成為我們九幽聖宮的心腹大患!”

  紫陌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了、她的眼中已有晶瑩的淚珠:“他……他終是救過我一次,再說……再講………”千言萬語,一時竟無法表達!

  方才她已看出寒夢對寧勿缺動了殺機,情急之下,便故意痛呼一聲,她知道寒夢的性子古怪冷漠,唯獨對她極為疼愛,否則也不會親自出馬來營救他,自己這麼一喊,寒夢一定會趕過來!

  事實果然不出她所料,只是她沒想到寒夢能夠看出她的心思,聽寒夢之話後,她也明白自己只能救寧勿缺一時,寧勿缺與九幽宮必將是處於對立之勢!

  寒夢撫了撫紫陌的頭,柔聲道:“你真傻。如果他不挾制你離開'空劍山莊',你又怎會遇到危險?更不用他來救你了,所以對他的舉動,你根本不需要感激!”

  紫陌低聲道:“也許他並不是存心要與我們九幽宮作對,他只是為了救他的一位朋友……”

  “朋友?就是他所說的那位叫什麼封姑娘的?我們九幽聖宮根本沒有這個人,再說這樣的無名小卒,我們又何必要扣住她?”

  紫陌聽寒夢如此一說,這才完全肯定九幽宮真的沒有寧勿缺所要找的封楚楚!

  她心中不由有些高興,天真地想:“既然我們這兒沒有他要找的人,那麼彼此之間的誤會大概可以消除了吧?那麼九幽宮與他也不必一定要拼個你死我活了!”

  於是,她 著寒夢的手道:“姐姐,你告訴他我們九幽聖宮並沒有他要找的人,這樣一來,他就不會與我們作對了。”

  寒夢搖了搖頭,道:“事情不會如你想像得這麼簡單。”

  紫陌的神色顯得極其的失望,本是拉著寒夢的手也慢慢鬆開了.寒夢看著紫陌,紫陌看著場上奮力廝殺的寧勿缺.寒夢突然拍了拍紫陌的肩,道:“好吧,我可以放過他……但,只有這一次!”

  紫陌驚喜地道:“真的?”

  寒夢看著她,緩緩地點了點頭,心情頗為複雜.紫陌一下子忘了自己身上的傷勢,興奮地站了起來——甚至,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如此興奮。

  此時場上的局面已是生死存亡係於一線間,寧勿缺趁與荀戰挨近之際低聲道:“九幽宮人多勢眾,久戰下去恐怕我們要吃虧,你們兩人向西突圍,我向東突圍,以分散他們的兵力!”

  荀戰一愣,向四周一看,發現西側是茂密的叢林,而東側乃一片廣闊之地,不由心中一動:向西突圍走脫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對方不可能沒有看出這一點,既然他看出了這一點卻仍是作出瞭如此選擇,顯然,他頗有俠義之心!如此說來,難道真的是邊左城誣陷了他?

  自寒夢來營救紫陌後,荀戰便發現寧勿缺所說的雖然看似有些不合情理,但卻總是與事實相符。比如他說他挾制了紫陌,而看上去紫陌卻毫無穴道被點的感覺,自由自在,這有些讓人感到匪夷所思,但後來的事實卻證明了紫陌的確是被他脅迫而來的!

  荀戰感覺到事情有些蹊蹺,包括“空劍山莊”之戰以及以後的一切……

  而寧勿缺讓三人分頭出擊的建議,就更證實了他的這種猜測。

  沒等荀戰說什麼,寧勿缺已向東側疾掠過去.自然立即有九幽宮的人上前堵截!

  寧勿缺為了牽制更多的力量,已將功力劍法發揮到極致!八九個黑衣人竟根本圍不住他!

  寧勿缺身法如電,縱掠之間,已在數丈之外!

  如果此時他立即繼續向外衝,完全可以藉機突圍!

  但他知道如果他一走脫,所有的力量都將壓向溫孤山與荀戰!這對形勢本就不妙的溫孤山與荀戰來說,將會是極大的危險!

  所以他故意緩了緩,讓九幽宮的人不放棄對他的追趕!

  這情形被荀戰看在眼裡、心十頗有感慨,他對溫孤山道:“溫島主,我們若再不走,可就辜負了寧少俠的一番好心?。”

  他改口稱寧勿缺為寧少俠,顯然已相信了寧勿缺的話。

  而溫孤山雖然對自己的妻子之玉佩竟出現在寧勿缺的胸前這件事耿耿於懷,但他也知道以目前的力量對比形勢,時間拖得越久、他們走脫的機會就越少了。

  此時,黑衣人尚有三十幾人,其中守在紫陌身邊的有四人,而圍追寧勿缺的就有十幾人!

  主意拿定,溫孤山與荀戰同時暴起,向兩側搶攻!兩人心知這一搏關係到自己的生死存亡,自是把生平修為悉數施展出來!

  雖然步履艱難,但他們兩人還是逐漸地向西側那片茂密的林子靠近了。只要一進林子,以草木亂石作掩護,對方的人數優勢便發揮不出什麼作用了。

  倏地,只聽得寒夢一聲吆喝,圍堵寧勿缺的人聞聲突然齊齊後撤,再也不去顧及寧勿缺!

  溫孤山、荀戰見此情形,大吃一驚!尤其是溫孤山,心中便嘀咕開了:九幽宮與寧勿缺一定是本欲演一出苦肉計,在我們要分頭而定時,他們索性連戲也不演了。

  他卻忘了提出分頭而走的是寧勿缺!

  此時,連寧勿缺也對寒夢突然讓手下放棄對他的攻擊而感到很是驚訝,他哪裡知道這是紫陌求情的結果?

  寒夢心想:“既然此刻我若不放過他,他自己也有機會逃脫了,我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了結紫陌的心意,同時也可以集中力量對付另外二人!”

  寧勿缺略一猶豫,竟又重新殺了回來!

  這一下,所有人都驚愕莫名了!眾人不明白他好不容易才突圍出去,怎麼又突然折回來了?

  荀戰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暗道:“他能做到這一點,又怎麼會是邊左城所說的那樣奸惡呢?”

  寒夢駁然變色!她霍然起身,沉聲道:“不知好歹的傢伙!紫陌,這可是他自找的,我給了他一條生路,他卻偏偏要入地獄!可就怨不得我了!”

  紫陌的臉色已經蒼白,她的牙緊緊地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她了解寒夢,寒夢能答應她放過寧勿缺一次,已是破天荒了,而寧勿缺卻不領情,那麼即使自己再如何地請求,寒夢也不可能再放過寧勿缺了!

  荀戰高聲道:“寧少俠,你的心意我領了,我錯怪了你,還望海涵,只是……”下邊的話被幾個黑人人的一陣狂攻給壓了回去!

  寧勿缺大聲道:“荀大俠,在下雖然不才,但還不至於貪土怕死!何況此時鹿死誰手,尚難斷言呢!”

  說話間,他已一腳踢中一個黑農人的下巴,便聽得一陣可怕聲響,那人的臉已只剩下半張了,森森白骨翻露出來,極為可怖!

  荀戰聽得此言,勇氣倍增!九幽宮的氣勢頓時矮了幾分!

  寒夢此刻對這陰魂不散般的寧勿缺已是恨之入骨!她下定決心一定要一舉滅了三人!

  驀地,遠處山粱處的一個大岩石旁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因為離得遠,所以看不清是什麼入。

  寒夢心中一動,暗暗驚奇那人是什麼來歷!

  突然,從那邊傳來了“梆梆”之聲,細細一聽,像是拍在竹板上發出的聲音!

  紫陌此時也聽到了這種聲音,她道:“好像是數來寶的聲音?”

  “數來寶?”寒夢先是有些茫然,倏地,她睫毛一挑,神色微變:“難道是丐幫中人?”

  再看岩石上的那個人影,竟舉起了一根棒子,在以各種不同的姿勢不斷地揮舞著!

  寒夢沉吟片刻,自語道:“他這動作會不會是在糾集調配丐幫弟子?”

  便在此時,岩石上的人影突然不見了.

  如此一來,她心中之疑慮更甚!

  忽聽得紫陌失聲道:“姐姐,你看!”

  寒夢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片叢林茂密的山坡處有一大片的樹枝在晃動著!

  寒夢咬牙切齒地道:“麻小衣,你竟然想伏擊我?”

  她最擔心的就是行踪被其他武林幫派發現,如今不但真的被人發現了,而且是天下第一大幫丐幫!

  丐幫弟子之多世人皆知,以她手下區區三十幾人,即使武功再高一點,也不可能抵擋住千百人的大肆圍攻!

  她身邊的幾個黑衣人有些驚惶地看了看她,卻什麼也不敢說。因為這時說話最不合時宜。

  寒夢一咬牙,終於吐出了—個字:撤!

  她是多麼不願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功虧一蕢,讓這三個人漏了網!但她更不願身陷丐幫的包圍之中!

  其他的黑衣人對遠處發生的事情並不知情,所以對寒夢在這時候突然發出後撤之命令自然很是不解。但他們已習慣了對寒夢言聽計從,一聲令下之後,他們便已全然退下!

  然後在寒夢的帶領,向南側一個山口疾撤而去!

  紫陌在轉過山口的那一剎間,悄然回頭,她看到寧勿缺也在望著這邊,卻不知道看的是不是她自己…

  寧勿缺三人久久不能從九幽宮的突然撤走中回過神來,他們本是已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準備.

  一切都像一場神奇的夢境一般!他們一直在奮力苦戰之中,自然無暇顧及遠處發生了什麼事情!

  受傷失血加上久戰使三人都覺得極為疲憊,危險一去,這種疲憊感就更甚,三人便不約而同地跌坐於地,盤腳打坐,靜調內息!

  這其中以寧勿缺的內力最為深厚,再加上有千年血蟬相助,自然恢復得最快,連胸口傷口的疼痛感也不那麼強烈了,反而有了—種清涼之感。

  而溫孤山、荀戰則沒有他這麼幸運了,在酣戰中倒沒有什麼感覺,一靜下來,才感到身上幾乎每一個部位都有傷,更疼痛徹骨!整個人便有一種要立即垮下的感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2:52
第八卷第一章真假難辨
  寧勿缺的氣息漸漸平穩,他並不就此罷休,又將內家真力沿著七經八脈循環疾走一周天,直至感到全身發熱,渾身舒泰,方才罷手!

  便在這時,他聽得了一陣“沙沙”之聲,竟然毫不掩飾,如果這是尋幽探密的江湖中人,那也太蹩腳了。

  寧勿缺暗暗等待著.

  沒想到未等寧勿缺出手,那個人已自己鑽出來了,他“嘩”地一下子撥開亂木叢,大聲道:“好險,好險!”

  三人都很是意外,順聲一看,才知是丐幫弟子馬老殘!溫孤山、荀戰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自然認得馬老殘,而對江湖中事知之甚少的寧勿缺又偏偏也認識馬老殘,認識馬老殘還是爛柯山之戰的事!

  三人齊齊失聲道:“是你?”

  馬老殘看見寧勿缺,驚駭欲絕地道:“你還沒有死?”

  寧勿缺不由苦笑道: “好像是沒死。”

  馬老殘圍著了轉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著,口中驚異地道:“是真的呀!”

  寧勿缺反問道:“一個人難道還會有假的嗎?”

  馬老殘嘻嘻一笑,道:“不會不會,不過我這叫化子能嚇跑魔教中人,更是技高一籌了。”

  荀戰對馬老殘是頗為熟悉的,他知道馬老殘沒什麼嗜好,就是愛說大話,所以聽他說能嚇跑魔教中人,心中便認定馬老殘是在 說大話了。他嘴上沒有說出來,卻用鼻子表達出來了,因為他輕輕地哼了一聲.

  馬老殘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蹦老高,大聲嚷道:“老荀,你可別不信!若不是我,恐怕此時你們還脫不了身呢!”

  一般的人見了荀戰都得稱一聲大俠,連麻小衣也不例外,但他馬老殘倒大大咧咧地稱他為老荀了。

  荀戰生性豁達,自然不會為這事惱火,他笑道:“願聞其詳!”這麼一笑,身上的幾處傷口被牽動了,不由又皺了皺眉。

  馬老殘見狀,忙從懷中掏出一瓶藥膏來,遞給荀戰道:“老荀,傷得不輕吧?”

  荀戰接了過來,道:“死不了。”

  於是,馬老殘便開始津津有味地述說著自己的功勞:“我打那邊走過,突然聽到有兵劍相擊之聲,便趕了過來,遠遠地雖然看不清你們是誰,但卻能從那幫裝扮得跟黑鴉子似的傢伙,便想起了爛柯山巔一戰,心知這些人定是魔教中人,於是便'打定主意要幫你們一把!”

  荀戰一邊往傷口處塗藥膏一邊插口道:“你只需把如何將魔教中人嚇退的事說一說就行了!”那語氣明顯是在說:你別避重就輕,在關鍵處就想含糊過去!

  馬老殘又要跳了起來,他嚷道:“老荀,你信不過找?我就算準魔教中人不像我們正道武林朋友這般光明磊落,他們總是疑神疑鬼,一有風吹草動便草木皆兵,所以我便站在明處,又是打數來寶,又是揮打狗棒,讓他們心中有了 瘩,然後我突然隱去,他們心內的疑團就更大了!”

  說到這兒,他已是眉飛色舞了:“於是,我再找來一些藤葛,系在數棵樹上,然後一扯,那數棵樹便司時晃動起來,魔教中人便懷疑是我丐幫弟子在伏擊他們了!誰不知道丐幫弟子數以萬計,以他們區區幾十人,如何擋得住?所以他們便嚇破了膽,望風而逃了!”

  說到得意處,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突然,他的目光落在邊左城的屍體上,笑聲立止,吃驚地道:“邊……邊前輩怎麼在這兒死了?是死在魔教之人的手中麼?”

  荀戰道:“不錯。”

  寧勿缺冷冷地道:“像他這種人死不足惜!”

  馬老殘知道自己幫主麻小衣對寧勿缺頗為敬重,於是道:“寧少俠,此話怎講?”

  寧勿缺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便將一番曲曲折折之事悉數道來,只聽得另外三人云裡霧裡,張口結舌!自然,寧勿缺隱去了與辛情之事,同時也未說“空劍山莊”的地下是千年古墓,而只說是一處布了機關的地下通道而已。他心知這事關重大,知道的人越多,就越不妙。

  待寧勿缺說完,荀戰心中暗忖道:“他與邊左城所說的究竟孰真孰假?”因為寧勿缺沒有說出“空劍山莊”地下有千年古墓,所以便不能確切地說出邊左城攻占“空劍山莊”的目的,也因此使他自己的說法少了說服力。

  但有一點荀戰是肯定了,那便是寧勿缺絕不是邊左城所說的“丁當之弟子”,而確實是真正的寧勿缺。

  邊左城應該是認識寧勿缺的,因為寧勿缺為了方雨之傷曾找過他,但今天他見了真正的寧勿缺時,為何要一口咬定他不是寧勿缺而是丁當的弟子?由此可見,邊左城的話有假!

  他自是有他的目的,雖然暫時還不能了解其目是什麼,但他與寧勿缺間孰對孰錯,孰正孰邪,卻很是明了!

  馬老殘猛地一拍掌,大聲道:“如此說來,天下英雄都被邊左城這老賊欺騙了?以前武林同道對他自恃有些醫術卻要設下什么生死賭局之事就很是不滿,自這一次他救了風雨樓方姑娘之後,眾人還道他以前只是性子怪了一點而已,沒想到他這是為了利用風雨樓!”

  馬老殘知道寧勿缺在爛柯山巔曾以體內之血為群豪驅退飛蛇,否則那天在爛柯山上的丐幫弟子連同麻幫主一起都會遭到毒手,所以他是三人中最信服寧勿缺的話之人!

  溫孤山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人心難測啊!”

  這話可能 說邊左城的,也可能是說亍勿缺的。

  寧勿缺知道他對自己仍是心存成見,但也不以為意。

  馬老殘忽道:“寧少俠,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保證你很樂意見他!”

  寧勿缺道:“此人是誰?”

  馬老殘神秘兮兮地道:“你見了便知!”轉身又對溫孤山、荀戰道:“二位不妨同去吧,我們幫主也在那邊,據說荀掌門與我們幫主是一對酒友,曾在洞庭湖邊連飲三天三夜也未分出高低,這次不妨與我們幫主共度一醉!”

  荀戰笑道:“這些時日九幽魔宮蠢蠢欲動,一場江湖浩劫可能將要來臨,風雨樓房大俠廣邀天下英雄共謀屠魔大事,在下與溫島主也想去湊湊熱鬧,我看待滅了九幽宮,然後天下群豪共謀一醉,豈不更好?”

  馬老殘撫掌大笑道:“有理有理!這次天下英雄齊齊出動,九幽魔教還下是彈指間灰飛煙滅?”

  荀戰神色凝重地道:“但願如此吧!”

  馬老殘拉著寧勿缺邊走邊道:“既然如此,那麼咱們便在直搗魔巢時見了!”

  荀戰拱手道:“後會有期!”溫孤山卻沉默不語。

  寧勿缺大聲道:“馬兄,難道你非得把我的衣衫也扯得如你的百衲衣一般,你才善罷甘休嗎?”

  馬老殘這才鬆開寧勿缺的衣襟,笑道:“你這身衣衫比我的百衲衣也好不到哪兒去!我怎麼看你怎麼像一隻沒裹好而露了餡的粽子!”

  寧勿缺忍不住也笑了。

  馬老殘正色道:“你別笑,若是走得慢了,恐怕你就見不到那個人!到時你可笑不出來了.”

  寧勿缺驚訝地道:“為何去晚了便見不到他?”

  馬老殘撇撇嘴道:“被我們幫主殺了唄!”

  寧勿缺更不明白了:“你為何帶我去見一個將要被你們幫主殺了的人?”

  馬老殘道:“見了便知!”

  寧勿缺見他吞吞吐吐,不由有氣,便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加快腳步吧。”

  話音剛落,他已如—只掠空鷹隼般射出數丈之外!

  幾個縱掠,身如淡煙,去勢快不可言!

  馬老殘張口結舌,急忙奮起直追!

  這一追,便使他幾乎追洩了氣!他的武功與寧勿缺相隔頗遠,於是任憑他如何加足力氣,仍是落在寧勿缺的後面!

  兩人風馳電掣般疾行十幾里,遠遠地便見老大一個村莊,雞鳴狗吠之聲清晰可聞。

  馬老殘卻沒把寧勿缺帶進村子,而是向西一拐,拐過一片桃樹林,眼前便有了一座很大的卻很破落的祠堂!

  馬老殘在離祠堂尚有二十幾丈路的地方停了下來,對寧勿缺道:“慢些,慢些,不跟著我可就要挨打了。”

  寧勿缺才不信這個邪,仍是直往前衝.

  倏地兩側身影一晃,已有兩個叫化子擋在他的面前,打狗棒一橫:“什麼人?膽敢闖進丐幫禁地?”

  寧勿缺心中“啊”了一聲,忙收住去勢,朗聲道:“在下寧勿缺……”

  兩乞丐中稍稍年長的那位打斷了他的話:“胡說,寧少俠已死,你竟敢冒充他的英名?”

  寧勿缺張口結舌之際,馬老殘已氣喘吁籲地趕至,他道:“快……快……快……”

  兩名丐幫弟子以為發生了什麼事,神情為之一緊,手中打狗棒也握得更緊了.馬老殘終於說出話來:“快去票報幫主,就說……就說真……真正的寧……寧少俠來了。”

  兩丐一驚,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寧勿缺一番,其中—人便進了屋.少頃,從這破落的祠堂中“嘩”地一下子衝出二十幾名丐幫弟子,一言不發,便將寧勿缺、馬老殘兩個人都圍在中間了。

  這時,才聽到“沓沓”之趿鞋聲響起,不一會兒,丐幫幫主麻小衣終於出來了。

  一出來,他的目光便落在寧勿缺身上,驚愕至極,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寧勿缺微笑著看向麻小衣!

  麻小衣,慢慢走近寧勿缺,神情極為專注,那模樣,倒好像寧勿缺的臉上長出了一朵花。

  終於,他猛地一拍寧勿缺的肩膀:“真的是你!”

  然後二個人便同時大笑!

  ※※※

  △△△

  麻小衣聽寧勿缺將事情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再也坐不住了,他趕緊吩咐丐幫弟子:

  “快!快去將丁姑娘帶來!”

  寧勿缺吃驚不小!他驚聲道:“丁……姑娘?”麻小衣道:“不錯,就是丁當的女兒。”

  寧勿缺便傻在那兒了!無意間發現一側的馬老殘向他做著鬼臉,寧勿缺心道:“原來他所說的人卻是丁姑娘!難道丁姑娘真的還活著?她是怎麼從地下墓穴中脫身的?又怎麼會在丐幫中?”

  無數的疑問升上心頭,一時哪能弄得明白?

  很快,便有幾個丐幫弟子押著一個女子進了祠堂,儘管她低垂著頭,但寧勿缺仍是立即認出了她是丁凡韻!

  寧勿缺失聲道:“丁姑娘!”

  話音剛落,丁凡韻的眼中便已熱淚盈眶了。只有經歷過生死係於一線間的歷程,才能理解她的百感交集。

  麻小衣趕緊起身,定近丁凡韻,深深一揖:“丁姑娘,麻某冒犯了。”

  神情極為誠懇。

  丁凡韻便知道先前是丐幫誤會了,以麻小衣的身份能夠向她如此誠摯致歉,她又怎能不給面子?

  當下,丁凡韻道:“既然是誤會,麻幫主也不必放在心上。”

  寧勿缺忙道:“要怨也得怨邊左城那老賊。”

  麻小衣回首吩咐其弟子道:“還不把解藥拿來?”

  一名七袋弟子飛速而出,不一會兒便取來—包藥丸。寧勿缺心想:“丐幫行事一向有些神神秘秘的。就這麼一個破祠堂,也不知他們在周圍布下了什麼人?”

  麻小衣親自將藥丸送到了凡韻手中,道:“服下這解藥,丁姑娘的功力便可恢復了。”

  丁凡韻毫不猶豫地將藥丸吞服了。

  半刻鐘不到,丁凡韻便感覺到體內已有變化,她向麻小衣、寧勿缺點了點頭。

  麻小衣這才舒了一口氣,對那名七袋弟子道:“還不趕緊給丁姑娘添座?”

  所謂的添座,其實也不過是在地上多放一個蒲團而已·寧勿缺、麻小衣、丁凡韻三人圍著一張低矮的桌子席地而坐.丁凡韻與寧勿缺都沒有想到還能見著對方,所以雙方有些激動。兩人分別將分散之後的情況大致地說了一遍,丁凡韻知道銀月夫人辛情已經遇害,頗有些傷感,她們之間相處時間雖然不長,但因為是處於特殊的環境之中,所以便多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情·寧勿缺從丁凡韻口中知道她巧遇了“捉鬼老嫗”之事,不由有些感慨。心想:“捉鬼嫗”一向行事古怪,江湖中人對她是敬而遠之,也算是邪道中人了。沒想到臨死前卻改變不少,也許將功力武功傳給丁姑娘是她這一輩子裡所怍的惟一一件有意義的好事吧。

  同時,他心中又有些古怪,如果丁凡韻得了“捉鬼老嫗”真傳,其武功已是高不可測了,丐幫弟子又怎麼能夠抓住她呢?

  麻小衣似乎看出了寧勿缺的心思,他聳了聳肩,笑道:“後邊的事還是由我來說吧.”

  原來,九幽魔宮攻打“空劍山莊”之事,又是丐幫弟子最先察覺的,只是在“空劍山莊”附近一帶的丐幫弟子人數不多,無法與九幽宮的人抗衡,所以他們只是派出一部分人在“空劍山莊”附近嚴密監視動靜,還有一部分人則趕往麻小衣目前所棲身的地方,向其報告.麻小衣知道九幽宮之勢力不可小覷,這次竟敢公然攻擊風雨樓的人並佔了“空劍山莊”

  ,一定是有恃無恐,所以他沒有貿然行事,否則丐幫損將折兵事小,壞了武林同道圍剿九幽宮之計劃則事大了。

  所以他只讓其屬下嚴密控制“空劍山莊”附近一帶的局勢,同時讓幫中弟子把這消息迅速傳給武林各大門派,希望各大門派能聯手解決這件事。

  麻小衣很快得到消息說風雨樓知道這件事後極為憤怒,房畫鷗又廣發英雄帖,要邀集天下英雄先滅魔教!這自然很合麻小衣之意,丐幫乃天下第一大幫,幫中弟子廣布江湖,身為丐幫幫主的麻小衣自然少不了會收到英雄帖。

  就在這時。丐幫弟子卻押了一名年輕女子來見他了,這女子便是丁凡韻.丁凡韻根本沒有與丐幫弟子交手,她安葬了“捉鬼老姬”之後,便開始潛心修煉“捉鬼老嫗”的“空虛掌”,因為她已得到了“捉鬼老嫗”的一甲子功力,所以修煉“空虛掌”進展頗快。

  但“空虛掌”畢竟是武林神技,非一朝一夕便可以完全領會的。而丁凡韻卻報仇心切,她只悟透了六七成,便按捺不住性子,離開竹林茅屋,向“空劍山莊”而去。

  當她來到空劍山莊時,空劍山莊己被九幽宮控制,當然她並不知情,悄悄地摸進山莊內,當即就被九幽宮的人發覺了!

  幸好此時巫匡已死,寒夢已為營救紫陌而離開了空劍山莊.丁凡韻與莊內的九幽宮主人一照面,便打了起來,此時她的武功已可躋身江湖絕頂高手,所以尋常教眾未能困住她。

  丁凡韻很陝發現“空劍山莊”裡的人已不是殺人坊中人了,她不明白對方的來歷、加上她已感覺到對方人數之多出人意料!

  所以她不願纏戰,當即瞅空抽身而走。待絕魂趕至時,己不見於凡韻的踪影了。

  丁凡韻進出莊山的情景,都已落入一直暗中守候在“空劍山莊”外圍的丐幫弟子眼中丐幫弟子己從江湖的各種傳聞中“得知”丁當圍殺十名劍客奪取絕世好劍之事,而且還聽說丁當的女兒及一名弟子潛逃在外,極可能會重回山莊取出絕世寶劍!

  而丁凡韻此時的舉動與江湖傳聞恰好吻合,於是丐幫弟子便暗中跟踪丁凡韻,丁凡韻武功雖高,但訌湖經驗不足,而丐幫弟子眾多,其中不乏各種各樣身懷絕技的人才,當然也包括叮哨跟踪的好手.

  很快,丐幫弟子便已斷定他們所盯哨的姑娘正是丁當的女兒丁凡韻!既然丁當做下了天大的惡行,那麼自然應該向他討還血債,而他的女兒也是不能放過的。

  他們見丁凡韻能夠在“空劍山莊”全身進退,便知她的武功頗高,憑自己這批守候在“空劍山莊”外圍的人恐怕都不是她的對手。但丐幫自有丐幫的法子。他們便乘丁凡韻進入客棧落腳打尖的機會,在飯菜中做了手腳。丁凡韻—向深居於“空劍山莊”中,很少在江湖中走動,如何能防到這並不十分高明的手段?

  她的功力被丐幫弟子以藥物封住了,自己還渾然不知,待她離開客棧走至偏僻之處時,丐幫弟子便出現了.

  這時,丁凡韻才發現自己無力反抗!她極為震驚,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與丐幫結下了怨仇,從那些人的言行中,她猜測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於是她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對捉拿她的丐幫弟子道:“丐幫的朋友,雖然找不知道你們為何要如此對付找,但我可以斷定這其中定有誤會,丐幫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想來也不致於讓我這樣一名弱女子死得不明不白。我希望在死之前能見到你們的幫主,我要明白丐幫與我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節!”——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2:54
第八卷第二章丐幫之主
  她說得不卑不亢,又將丐幫弟子捧到一個光明磊落的境地.其實在一般情況,丐幫弟子行事時當然是光明磊落的。但其人數眾多,也難免會魚龍混雜、良莠不齊,所以在某些時候並不是總能光明磊落的。

  何況“空劍山莊”之事已牽動了整個武林,如何懲治“空劍山莊”餘孽已是武林大事,他們自是不能就這麼稀里糊塗地將丁凡韻殺了,於是他們竟真的將丁凡韻帶去見了麻小衣。

  丁凡韻心中略略鬆了一口氣.但她知道,這只是暫時脫離了迫在眉睫的危險.麻小衣見到丁凡韻時,第一感覺就是這姑娘不可能會是為惡之人。他相信他自己的目光,的確如此,寧勿缺第一次見到丁凡韻,便也感覺到了她的善良.麻小衣在心中告誡自己江湖險惡,不能為外表的現象所誘惑.但在接下來的審問中,他不由很是吃驚,因為丁凡韻所說的,與他所知道的完全不同!

  是丁凡韻在撒謊還是事實已被其他人掩飾過去了?寧勿缺真的如丁凡韻所說的那樣曾與她一起脫險之後又失踪了嗎?但自己曾在“空劍山莊”親眼看到了寧勿缺的屍體!

  難道屍體也有假的?

  丐幫幫主的江湖閱歷自然高人一籌,他能夠看出丁凡韻並不像說謊,可他又不能不承認事實!

  權衡之下,他決定先將事情查明後再作定奪.況且“空劍山莊”死了的人中並沒有丐幫中人,即使丁當及他的“空劍山莊”的人有罪,也應該由死難者的親友來懲治丁凡韻。

  所以丁凡韻雖然處境極為危險,但並不像馬老殘所說的那樣隨時都有被他們幫主殺死的可能.

  聽罷,寧勿缺道:“麻幫主在'空劍山莊'見了我的屍體,而我卻還活著,這一定有人在屍體上做了手腳!”

  麻小衣道:“不錯!本來看起來毫無破綻的事,如今卻因為你的出現而漏洞百出了。也許設計這個陰謀的人未曾想到你還能從他們的手中留得性命,所以便偽造了一個已死去的你,其目的自然是為了日後他們將真正的你殺死之後,武林中人便毫不知情了,因為你本來就已經死了.他接著道:“邊左城分明是認識你的,但見了你卻一口咬定你是丁當的弟子,顯然這不可能是什麼失誤,而是—種陰謀。”

  寧勿缺嘆了一口氣:“可恨他將整個武林都大大地騙了一回,不過總算惡有惡報,死也是他最終的下場。”

  麻小衣道:“風雨樓房大俠廣邀武林同道共同對付九幽宮,不知寧兄弟你是如何想的?”

  寧勿缺朗聲道:“義不容辭!”

  麻小衣滿意地道:“好!咱們先不提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大話,可九幽宮的所作所為實在讓人心寒,若不早日除去,將來必成荼毒之勢!既然寧兄弟有此意,那我們便同行吧,丁姑娘不妨也一同去風雨樓,也可將令尊之沉冤在天下英雄前洗去!”

  ※※※

  待寧勿缺、麻小衣、丁凡韻趕至風雨樓時,整個風雨樓已是天下英雄雲集!

  少林、武當、崆峒、峨嵋、華山、青城、四川唐門等諸多門派自然都有人來了,連一些不入流的小幫派也來了不少,他們平日作為自是為名門正派所不齒的,但如今是對付更為邪惡的魔教,所以便暫時容忍。風雨樓的聲望這幾年日漸高漲,幾成如日中天之勢。天下英雄齊聚於此之後,才明白這名聲不是憑空而來的。

  前來風雨樓的人少說也有三四千人,其中僧、道、儒、尼等諸般人都有,喜好不一,門派相異。而身在江湖,便少不得糾纏不清之事,所以同在風雨樓中的人,也有不少人彼此頗有宿仇,有的可謂不共戴天,若是平日相見,自是一番刀光劍影,你死我活!

  但現在在風雨樓中,這數千人竟能相安無事,這其中自然費了房畫鷗不少心血,他幾乎已做到了讓水與火相包相容的境地!

  不少人心中都暗暗佩服房畫鷗,心忖:“能做到這一點的人的確不多了,江湖中過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有幾個人能讓眾人打心眼裡心悅誠服的?哪怕你武功再高,若不是正直大度,也是無法將這麼多的人糅合在一起,並形成一股力量了!”

  事實上這三千多號人的衣食住行就足以讓一般人頭疼不已了。

  但房畫鷗卻能將一切安排的妥妥噹噹。他讓名門正派的弟子居於天涯城大大小小的客棧及租來的屋子裡,而讓各種魚龍混雜的小幫派之人與各大門派掌門人留在風雨樓。這樣一來,各門正派的弟子平日幫規嚴謹,便不會在天涯城做出擾亂民眾主事。

  而小幫派中的各種惡習,也會因為在各大門派掌門人或其他德高望眾的武林名宿面前而懾服收斂起來。

  最容易出現矛盾的是在各大門派中輩分較低的弟子與小幫派的人之間,如今他們前者在天涯城,後者在風雨樓,激發矛盾的機會便極少了.何況,在天涯城與風雨樓之間的“真空”地帶,已有數百名風雨樓的弟子在起著一種隔離的作用。

  真正能夠直接參與商議剿滅九幽宮計劃的人並不很多,只有數十人。

  而這數十人中,又有一半以上的人並不能真正地起到決定性作用,他們只是房畫鷗為了尋求各種力量的平衡才邀入的,以免落下厚此薄彼的話柄.這幾十人中,包括少林因休,因悟大師、峨嵋派掌門正語師大、華山派掌門“飄渺劍”

  歐牧野、武當派掌門人天羅道長、青城掌門人荀戰、四川唐門大當家唐伯仲、丐幫幫主麻小衣等幾大門派的掌門人或掌門師兄弟。

  另外還有一些不屬於任何幫派但聲望極高的人,這其中,最惹眼的倒是南北二十六鏢局的總鏢頭,誰也沒有想到南北二十六鏢局總鏢頭沙千里、皮半痕相繼死後,他們會再一次推出一位新的總鏢頭!

  幾乎每一個人都覺得南北二十六鏢局總鏢頭這一名號的存在,實在有些不倫不類.所以在沙千里、皮半痕死後,眾人都以為南北二十六鏢局就會自行解散了,孰料他們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又重新推出一個總鏢頭!

  群豪竟然沒有人認識這位新的總鏢頭,只見他幾乎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老好人。笑眉笑眼的,再加上他那胖胖的臉,小鼻子小眼,誰看了都不由暗樂。說他是酒樓掌櫃的倒有人信,但說他是南北二十六鏢局的總鏢頭,可就沒人敢相信了。

  可他偏偏就是!

  群豪心中都有點不明白,但在這樣大的場面裡,很快便會有新的東西把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沒有誰會深究這樣一個陌生的掌櫃模樣的人為什麼會成為南北二十六鏢局的總鏢頭。

  也許,寧勿缺就是惟一的例外。

  寧勿缺似乎與南北二十六鏢局有緣,他逃離老家的第一個晚上,便遇到了左扁舟,而左扁舟正是因為十幾年前的一次鏢銀被劫之事而受人追殺。

  之後,他又遇見了沙千里、歐陽長絕,皮半痕。寧勿缺似乎能從諸般事情中看到一條隱隱約約的線,但又無法看清這條線究竟是什麼。

  而在振陽鏢局裡,飛鷹鏢局的總鏢頭嚴萬對他說的一番話更讓他覺得此事大為蹊蹺!

  皮半痕是一個根本不應該成為南北二十六漂局總鏢頭的人,結果他卻做了總鏢頭。

  那麼,眼前這個胖胖的,笑眉笑眼的人呢?他又是什麼來頭?

  南北二十六鏢局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是從十幾年前洪遠鏢局的鏢銀在山西被劫開始的。

  自從此事發生之後,鏢局就捲入了一個奇怪詭異的圈子裡,讓人捉摸不透.按種種跡象推理,加上嚴萬所說的情況,可以判斷出:一定有一個人在控制著南北二十六鏢局的局面!

  這個人的目的是什麼?他是誰?

  寧勿缺對這南北二十六鏢局新的總鏢頭很感興趣,但他更關心方雨的事.自從知道方雨沒有遭“無牽無掛”邊左城的毒手後,寧勿缺真是驚喜莫名!他願意隨著麻小衣來風雨樓,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為了探望方雨.可惜事情很不順利,因為江湖中認識他的人實在不多,風雨樓的人就更不認識他。所以對他提出的請求,風雨樓的人總是婉言相拒了。

  誰知道這數千人中有沒有心懷鬼胎、心術不正之人呢?在這樣的非常時期,風雨樓嚴加防範也是情理中事。其中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方雨傷得太重,至今未能起身,而且據說即使傷癒後也極可能會武功盡廢!

  他們樓主的四大弟子葉紅樓已死,向長安去了“空劍山莊”後遭到了魔教圍攻,想必也已遭了不測(風雨樓的人並不知道九幽宮未殺向長安),四大弟子已損了一半,所以對方雨自然更得嚴加看護!

  寧勿缺就有些後悔不該一進風雨樓便與麻小衣分手了。他之所以沒有與麻小衣在一起,是因為認識麻小衣的人太多了,走一步,便有一個人上前招呼。這時,麻小衣就要把對方介紹給寧勿缺,然後又將寧勿缺引見給對方!

  幾個回合下來,寧勿缺就嫌煩了,找了個藉口與麻小衣分開了,以圖個清閒,丁凡韻自然跟了他。

  寧勿缺心想:如果這時麻幫主在此,恐怕這些人會買麻幫主的面子吧?

  眼看無望見方雨了,寧勿缺只好失望地轉身而去。

  沒走出多遠,忽聽得身後有人道:“寧少俠請留步。”

  寧勿缺一回頭,看到一個粗瘦的年輕人,生相有些滑稽。

  寧句缺有些驚訝,因為方才他並沒有對風雨樓的人說他是誰,他擔心再重複一次別人見他死而復生驚愕欲絕的情景。麻小衣已答應他會在公眾場合時向天下英雄解釋清楚.既然如此,他就不想在澄清事實之前再招惹什麼麻煩。

  那麼這個精瘦的年輕人又怎麼會認識他呢?

  正疑惑間,那人已走寧勿缺至跟前,道:“在下簡青門,我師妹方雨知道寧少俠來了,很想見你。”

  寧勿缺道:“原來是房大俠的高徒!在下正想見見方姑娘。”

  簡青門側身道:“寧少俠請跟我來。”

  寧勿缺對丁凡韻說了一聲:“丁姑娘請稍候.”便隨簡青門去了。

  方雨仍顯得很虛弱,當她見到寧勿缺時,本是蒼白的臉上浮現了淡淡的紅暈,她掙扎著要起身,寧勿缺忙將她勸住了。

  兩人都有些激動,似乎都有許多話要說,一時卻又無從開口。

  簡青門見狀,忙道:“寧少俠,我另有要事,恕不能奉陪了。”便起身離去。

  寧勿缺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略顯得有些倉促不安地道:“知道你沒有遭邊左城的毒手,我很是高興,只是……只是有些奇怪……”

  方雨吃驚地道: “你……你怎麼這麼說邊前輩?”

  寧勿缺“哼”了一聲:“邊前輩?是他的人將你害成這樣子的!”見方雨驚愕至極的樣子,寧勿缺便將其中原委細細說了一遍。

  方雨明白了真相之後,真是百感交加!

  她望著寧勿缺柔聲道:“你為救我,方與邊左城立了生死賭約,對不對?”

  寧勿缺道:“其實… …其實我本是仗著體內有千年血蟬之精氣護體,才敢立下賭約的.”

  方雨道:“不對。起先你不可能知道賭約的內容,但你還是去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說?是不是不想讓我因此而感激你?”

  寧勿缺道:“可……說起來你受了傷應該怨我才對,如果我不被那個自稱'苦木'的人支開,可以你就不會受傷了。我所做的,只能算是為了挽回自己的過錯罷了。”

  方雨幽幽地道:“真的僅止於此嗎?”

  寧勿缺沉默了半晌,方長出一口氣,緩緩地道:“其實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那麼做,只知道我必須要那麼做,我絕對不能看到你受傷,死去!”

  萬雨的眼中有了一片晶瑩,她看著寧勿缺道:“當我聽說你已在'空劍山莊'遇難後,我的感覺便是根本不願相信。不是說好人都有好報麼?但後來我只好相信這殘酷的事實了。

  那時,我便開始恨自己,因為你是為我而遇難的,而我很可能武功盡失了,連為你報仇的可能都沒有!”

  她的聲音有些 咽了,又道:“當我二師兄告訴我你還活著時,我又不相信這是事實了,直到你真真切切地出現在我的眼前時,我才明白這一切都是真的! ”

  寧勿缺感慨地道:“生生死死,真真假假……這全是邊左城一手操縱的騙局!想必他是為了騙得你師父信任,才沒有對你下毒手吧。”

  方雨有些傷感地道:“我原本以為真的是邊左城仗義出手救了我,所以對他存有感激,現在才知道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騙局。我大師兄與他一起去了'空劍山莊',結果我們風雨樓的四百名弟子無一生存,聽說……聽說那天'空劍山莊'流下的河水,已是一片……一片赤紅……”

  她哽咽不能成語,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繼續道:“而我大師兄也無踪影,想必也已遭了不幸!我有些懷疑邊左城會不會是魔教中人,所以才將我們風雨樓的人騙至'空劍山莊'。”

  寧勿缺道:“這倒不會,因為邊左城就是死在九幽宮人手中的。”

  方雨又驚又喜地道:“他……他死了?”

  寧勿缺點頭道:“我親眼看到他死於九幽宮的人手中!”說到這兒,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低聲道:“方姑娘,我在'空劍山莊'遇到一件奇怪至極的事情,你切莫聲張出去,也…

  —也要保持鎮定,你能答我嗎?”

  方雨鄭重地點了點頭.

  寧勿缺又把聲音壓低了一點:“我知道你三師兄葉紅樓是怎麼死的。”

  方雨的臉一下子便蒼白如紙了,她顫聲道:“他…他不是被……”

  說到這兒,她突然頓住了,因為她想起邊左城的話全是假的,所以葉紅樓也不會是“空劍山莊”的人。

  寧勿缺的聲音壓得不能再低了:“我見到你三師兄時,他是邊左城所領導的殺人坊之人,死亡前還蒙著面!”

  方雨失聲道:“不!這不可能!這不是真的!”

  寧勿缺忙掩住她的嘴,急切地道:“方姑娘請冷靜一點!這件事暫時絕對不能聲張出去!

  明白嗎?”

  方雨的眼中有一種莫名且極度的痛苦,但從寧勿缺那期待、撫慰的目光中,她還是慢慢平靜下來了,輕輕地點了點頭,便有大滴大滴的淚水從她的臉上滑落。

  寧勿缺這時才敢鬆開摀住她嘴巴的手,悄聲道:“我也覺得這事有些古怪,你三師兄怎麼會成了殺人坊的人?可這一切都是我親眼看到的,當看到他時,他已經死了。”

  方雨咬牙道:“是誰殺了他?”

  寧勿缺嘆了一口氣,道:“殺他的人自己也死了。”

  方雨目光一跳:“你認識殺我三師兄的人,而且似乎對他殺人之舉並不反對,對不對?”

  她的目光很銳利!

  寧勿缺看了看她,緩緩地點了點頭,沉聲道:“當時他蒙著面,與一般殺人坊的人沒有什麼不同,而且當時是在追殺我及殺了他的人。”

  “所以,他便必須死!”方雨顯得有些激動有些憤怒了!

  寧勿缺理解她的心情,但他不得不說:“我至今仍認為當時殺了你三師兄的人並沒有錯,確切地說,我們殺的不是你一向敬重的三師兄,而是殺人坊的一名殺手!至於他怎麼會成為殺人坊的人,我們還沒有弄明白!”

  要方雨接受這樣的事實,實在太難太難了,她與葉紅樓身入同門十幾年,兩人一起練功,一起闖蕩江湖,在她的心目中,葉紅樓完全是一個正義正直的少俠。而寧勿缺現在卻要將一個胡亂殺人的葉紅樓,一個黑暗的葉紅樓,推至她的面前,這叫她如何接受?

  可她又知道寧勿缺不可能對她說謊!也正因為如此,才使她更加痛苦!因為她連讓自己的思想情感迴旋的餘地也沒有!如果是別人告訴她這件事,那麼她還可以懷疑事情的真實性!

  寧勿缺有些歉意地道:“我也不願把這樣的事告訴你,但我又擔心你一直蒙在鼓裡,也許會使你忽視了一些隱患!你三師兄被害的背後,必有內幕……”

  方雨忽道:“你將這事告訴了我,就不怕我本來就是知情的,換句話說,我與我三師兄是一條線上的人?”

  寧勿缺被深深地刺痛了!他猛地站了起來,臉色有點蒼白,連嘴唇也有點哼嗦,他悶聲悶氣地道:“那就當……當我看走了眼!大不了,……大不了被你……”

  說到這兒,他硬生生地把後面的“殺人滅口”四個字咽了下去,雖然方雨 為過於衝動而刺傷了他,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性子,他告誡自己不能與一個重傷的女人計較。方雨一定是不願相信他所說的——儘管她可能已經明白這是真的了,所以下意識地把怨氣撒在了把這件事告訴她的寧勿缺身上——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2:55
第八卷第三章斷臂奇人
  寧勿缺長嘆了—口氣,盡量平靜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希望記住此事絕不可輕易外揚,你是他的師妹,與他接觸最多,也許你能夠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

  頓了一頓,他又道:“殺人坊把觸角伸進了風雨樓,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就算為了你們風雨樓,你也應該冷靜下來,正視現實,查明事情的前因後果,這才是我們最需要做的。”

  言罷,他轉身便往外走!

  “站住!”方雨叫道。

  寧勿缺沒有留步,他邊走邊道:“你傷得這麼重,需要休息,不便多打擾!”

  “我知道你為什麼如此沉不住氣.”方雨的語氣突然變得緩和了一些。

  寧勿缺反而停住了腳步,迴轉身來,望著方雨說:“你說我是為什麼?”

  方雨一字一頓地道:“因為你嫉妒。”

  寧勿缺驚訝地望著她: “嫉妒?我嫉妒什麼?”

  方雨道:“你嫉妒我聽了三師兄的事後為他如此言行失常.”

  寧勿缺皺眉道:“我為什麼嫉妒他?”

  方雨看著寧勿缺道:“為我!”

  寧勿缺一愣,然後他的眼中便有了極為複雜古怪的神色。

  方雨勇敢地望著他.

  寧勿缺的目光閃開了,他籲了一口氣,輕聲道:“也許吧,可你不說,我根本就察覺不到這一點。其實,我有什麼權利為你而嫉妒他人?”

  他有些尷尬地望了方雨一眼,接著道:“我沒有想到你會……你會如此……坦率,這與你的性格似乎不同。”

  方雨沉默了良久,方道:“對不起,方才我有些過火了。但他是我三師兄,我真的很難接受你所說的。”

  她咬了咬嘴唇,又道:“我相信我三師兄這麼做有他的苦衷,如果可能我會盡量查明他為什麼會成為殺人坊的人。”

  寧勿缺點了點頭,道:“我相信!”

  便在此時,兩人同時聽到了遠處有嘈雜混亂的聲音。

  寧勿缺神色一變。

  方雨道:“謝謝你來看我,當務之急,是剿滅九幽魔宮,希望你能出一些力。可惜,我已是力不從心

  寧勿缺道:“若無他事,我先告辭了。”

  方雨微微頜首。

  ※※※

  寧勿缺出來了,丁凡韻還在外面等著他.

  丁凡韻一見他,便有些緊張地道:“方才有一個人闖進了風雨樓,據說武功高得不可思議,不但風雨樓弟子未能擋住,就連麻幫主與唐門當家人唐伯仲兩人聯手,也擋不住他!”

  寧勿缺心中“咯噔”一下,急道:“此人是什麼來頭?”

  丁凡韻道:“據說是蒙著面的,誰也看不清他的臉,而且個子矮小,斷了右臂.”

  寧勿缺失聲道:“斷了右臂?”

  丁凡韻見他神色有異,驚問其故.

  寧勿缺已回過神來,他強自笑道:“沒什麼,我本想這人會不會是我認識的人,但又一想這根本不可能.是的,怎麼可能是她呢?”

  寧勿缺所說的她,當然是封楚楚!

  但他很快想到封楚楚的武功並不高明,也不可能平白無故地衝擊風雨樓,所以便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寧勿缺道:“那人出現在什麼地方?”

  丁凡韻道:“好像在西側,誰也弄不明白此人闖入風雨樓的目的。不過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鬧出人命,但傷了的人倒不少!”

  寧勿缺不由皺了皺眉頭,道:“走,去看看對方到底是什麼來頭!”

  向西走去的途中,寧勿缺不時看到有受了傷的人被抬去救護,這些人中有風雨樓的人,也有各門各派的弟子。

  寧勿缺暗暗心驚,雖然他所見的受傷者都不是武功很高之人,但若非對方身手極為可怕,各大掌門人也不可能會讓他出手傷了這麼多人.惟一的解釋便是對方身手卓絕,沒等眾人將他攔截住,已有不少人傷在他的手上了!

  寧勿缺雖然心中掛念局勢,但在風雨樓中又不便全力施展輕功,以免招來非議。

  又趕了一陣子,他聽到了打鬥之聲!

  而各門各派的人正雜亂無序地向打鬥之聲傳來的地方湧去,而風雨樓的弟子則在竭力勸說他們不要過於迫近,以免遭來更多的傷亡。

  但這些從刀槍中滾過來的人在這樣的關頭又怎能勸得住?除少數老成持重的人聽從了勸說之外,大部分仍是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

  寧勿缺本打算讓丁凡韻留在外圍,但又一想丁凡韻此時的武功己屬登峰造極之流,想必一同進入圈內也不會有太大的危險。當下,他看了看四周,指著一道長長的花廊道:“丁姑娘,我們從那上面進去。”

  這也是迫不得已之舉,因為在打鬥中心四周,已圍上密密匝匝的一大圈人,里三層外三層要想很快通過人群,實在太難!

  丁凡韻點了點頭。

  於是,兩人同時躍起,然後沿著長廊之頂疾進!

  他們這個舉動立即啟發了其他人。

  待寧勿缺與丁幾韻行至盡頭,輕盈落下時,便聽得身後“嘩”地一聲脆響,寧勿缺一回頭,才知倒下的竟是長廊!

  原來爭相效仿寧勿缺與丁凡韻的人太多了,而這些人的輕功根本無法與寧勿缺兩人相比。

  這麼多人一齊上了長廊,長廊自是支撐不了這份重量,於是就塌了!下邊的人猝不及防,竟砸傷了好幾個!

  寧勿缺暗道一聲慚愧,但此時已顧不了太多,他領著丁凡韻,看見人縫便鑽,在硬擠的同時用上一些擒拿之術,許多人糊里糊塗便不由自主地跌將開來,給寧勿缺兩人讓開了一條通路.

  待寧勿缺好不容易看到圈內情形時,著實吃驚不小!

  只見青城派掌門人荀戰跌坐於地,一臉痛苦之色,雖然身上沒有血跡,但很明顯他也受了傷!

  而此時在場上酣斗不休的有四個人,分別是麻小衣、武當天羅道長及南北二十六鏢總鏢頭,那個胖胖的笑眉笑眼之人,還有一個便是丁凡韻所說的蒙面人!

  那人果然少了一條右臂!

  一個缺了右臂的人,竟然能獨自一人抵擋武當、丐幫兩個門派的掌門人,外加南北二十六鏢局總鏢頭,真是匪夷所思!

  若非親眼所見,有誰會相信?

  離得遠遠的,寧勿缺便已感覺到了一股逼人的殺氣,四個人斗轉星移,出招快不可言!

  圍觀者已把心提到嗓門上了,只覺得心緊緊的,起先誰都以為有麻小衣、天羅道長出手,蒙面人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沒想到已過了百招,蒙面人竟絲毫未露敗相!

  反倒是麻小衣、天羅道長等人不時會被對方那 異至極的招式逼得手忙腳亂!

  麻小衣、天羅道長在武林中何等聲望?能讓他們倆聯手已是奇蹟,而聯手之後仍不能取胜對方,則是奇蹟中的奇蹟!

  寧勿缺漸漸發現蒙面人主攻的全是二十六鏢局的總鏢頭,而麻小衣、天羅道長則竭力護著他。

  寧勿缺本就對麻小衣、天羅道長會與這來歷不明的總鏢頭聯合對付蒙面人有些奇怪,現在才明白定是蒙面人攻擊二十六鏢局總鏢頭時,將之逼得岌岌可危,而麻小衣、天羅道長為救他才出手的.

  難道這神秘莫測的蒙面人衝殺進有數千群豪的風雨樓,就是為了對付二十六鏢局總鏢頭?

  無論他是什麼來頭,這份勇氣也的確讓人佩服了!

  突然,空中響起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你們為何要護住他?若再糾纏不清,可別怪我太狠了!”

  寧勿缺聽得這個聲音的第一感覺便是如同不小心吞下了一隻蒼蠅或別的什麼噁心的東西,覺得極為難受。

  他想:“恐怕世間不可能有比這個更難聽的聲音了!”

  再看周圍其他人,也是—臉痛苦難堪的模樣,顯然與寧勿缺深有同感!

  麻小衣應道:“閣下出手狠辣,視人命如草芥,我們豈可袖手旁觀?”

  那蒙面人冷笑一聲:“只怕你想管也管不了啦!”話音甫落,便見他身形一晃,場中突然俱是他的身影!

  誰也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看起來,已不在是蒙面人以寡敵眾,而是麻小衣、天羅道長等三人以寡故眾!

  而且同時幻現的每一個身影發出的招式竟然全不相同!

  便聽得一聲悶哼,天羅道長已踉蹌著退出數步!

  而二十六鏢局總鏢頭更是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

  亦真亦幻的身影一凝,蒙面人真身一現,立即如一抹淡煙般向南北二十六鏢局總鏢頭跌落的地方飛掠過去!

  麻小衣此時只覺氣血翻湧,方才他已在瞬息間與蒙面人強對十一掌,而對方的每一掌進攻的角度竟 全不同!

  此時麻小衣心中的感覺已不僅僅是驚訝那麼簡單了。一個單臂之人竟然能在轉瞬間同時向三個高手發起攻擊,而且還使其中的二人受了傷,這已近乎神話般了!

  他見蒙面人身如驚電射向總鏢頭,心知如果此時不強加攔截,對方只要一挨近總鏢頭,以一對一,蒙面人可以輕而易舉地要了總鏢頭的性命!

  而以他丐幫幫主麻小衣與天羅道長兩個人還救不了一個人,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到時受損的不僅僅是他的名聲,更重要的是丐幫的聲望也會隨之大折!

  此時四周可是有千百雙目光在註視著他們!

  麻小衣強自按捺住體內紛亂之氣息,猛提一口氣,身形一曲一彈,便從斜刺裡向蒙面人攔截過去!

  這一次,他已豁出去了,用的竟是他尚未完全練成的“苦寒掌”!

  一股逼人寒氣向蒙面人疾卷過去!旁觀者甚至能看清掌風過處,那奇寒之氣將空氣凝結成霧,遠遠望去,便是一團柱狀之霧氣向蒙面人疾掃過去!

  眾人心中都不由為 小衣暗暗喝一聲彩!

  便聽得蒙面人冷哼—聲,身形憑空斗轉,左掌疾吐,倏而回收!

  然後便聽得麻小衣發出短促的“啊”的一聲,已向後倒跌出去!

  他的臉色已是一片青白!好子容易才止住身勢,全身好像怕冷一般微微顫抖!

  群豪大驚失色!

  因休、因悟大師及華山“飄渺劍”歐牧野幾平同時向這邊射來!

  他們開始未曾出手,是因為不願為了一個獨臂蒙面人而形成群毆之勢,以他們武學宗師的身份而用五六個人一同對付一個斷臂之人,實在有失體統.即使勝了,他們也臉上無光,也與武林規矩不符!

  但事到如今,已不能再去顧及這些東西了.

  可惜他們還是遲了一步,因為對方的速度已如鬼魅過空一般,幾乎是身形一晃,便已逼近南北二十六鏢局總鏢頭的身邊!

  南北二十六鏢局總鏢頭根本沒有機會反抗,他本就已受了傷,此時更是驚駭欲絕,大驚之下,神智昏亂,只是下意識地猛揮一刀!

  然後他的刀便脫手而飛了,蒙面人的單掌已抵於他的背心!

  一種死亡的特有寒意傳遍了他的全身,他心灰如死,默默等待死亡的降臨!

  他知道此時的反抗根本無濟於事,反而自討其辱,對方的手掌貼在他的背上,便等於已給他貼了一張催命符!

  但他並沒有死去,對方的手掌只是貼在他的背心上,卻未吐真力!

  方才已嚇得不敢冒的汗這時一下子“嗖”地全冒出來了,轉瞬間他全身已是一片濕漉漉了!

  少林因休、因悟大師及“飄渺劍”歐牧野在離蒙面人三四丈之外的地方開齊站住了.他們不得不站住,因為此時二十六鏢局總鏢頭的性命完全掌握在蒙面人的一念之間.對於這樣一個武功奇高的對手,他們不能輕舉妄動。

  雖然他們都不知道這總鏢頭的來歷,更談不上有交情,但他們不能不救他,因為他們是大俠,是前輩,他們德高望重,乃武林泰斗!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蒙面人擒住了他所要找的人,武林群豪的顏面也算是丟大了!

  寧勿缺看得心驚肉跳!不過他對南北二十六鏢局本就沒什麼好感,如今其總鏢頭被扣住,他也就沒什麼感覺了。

  如果一定要說有,也是站在高山上看大水的感覺。

  這時,東側的圍觀人群突然如潮水般向兩側散開,很快中間便留出一條通道來!

  寧勿缺聽得身邊有人道:“又是什麼人?好大的排場!”

  寧勿缺頗有同感。

  少頃,便聽得另外一個人道:“是房大俠來了!”聽起來他好像頗為高興,好像房大俠一來,事情便可以解決了。

  果然,從東側人群中走出幾個人來,走在最當中的,正是風雨樓樓主房畫鷗!

  便有幾個喜好熱鬧的人高聲喝彩!

  房畫鷗很得體地向四周望瞭望,算是與在場的每一個江湖朋友都打過招呼了。當然,事實上也許根本就沒有一個人真正地落入他的眼中,這只是一種禮節而已,只不過房畫鷗把這種禮節做得極為得體。

  然後,他便向受了傷的麻小衣、荀戰、天羅道長一一問候.當然,他的關切也是恰到好處。畢竟,在眾人面前受傷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房畫鷗既然表達他的問候與關切,又不能使他們覺得尊嚴受損。

  麻小衣、荀戰.天羅道長傷得都不輕,但他們竭力掩飾住自己正在經受的痛苦,他們不能長對方的囂張之焰。

  麻小衣心知自己是受到對方真氣反逼回來的“苦寒掌”所傷,當下不敢怠慢,忙強催真力護住心脈,然後慢慢地把體內苦寒之氣逼出體外。

  房畫鷗這才向蒙面人道:“不知這位朋友與蕭總鏢頭有什麼過節,非得如此咄咄逼人?”

  蒙面人嘶聲怪笑道:“咄咄逼人,如果這些人不多管閒事,我又怎麼會對他們出手?他們是咎由自取,可怪不得我!至於你說的蕭總鏢頭,談不上有什麼過節,老實說,如果不是你稱呼他為蕭總鏢頭,我還不知道他姓蕭!”

  群豪一聽、都極為詫異、一時議論紛紛,不明白蒙面人為何要冒這麼大的險來對付一個連姓名都不清楚的南北二十六鏢局總鏢頭。

  房畫鷗皺了皺眉,想必也是被對方生澀難聽的聲音弄得有些吃驚了。

  房畫鷗道:“既然如此,老夫就更不明白朋友你為何要如此大動干戈了!萬事大不過一個'理'字!哪怕有天大的事,也自可以理論之.當著天下豪傑的面,你還怕沒有公道可言?

  只要朋友的所作所為順著正義的一面,就不會害怕為當著眾人的面論個是非曲折,也不必兵刃相見了!”

  蒙面人冷笑道:“世間最靠不住的就是一個'理'字,多少是非黑白,全都被扭了。今天我來這兒,根本就沒有打算與在場的這麼多大英雄論理!”

  頓了一頓,他又道:“我找蕭總鏢頭,只不過是想問他幾件事情.”

  眾人大嘩!覺得蒙面人之言行實在不可以常理論之,他不惜傷了這麼多人居然是為了問蕭總鏢頭幾件事!

  房畫鷗誠懇地道:“問話也不是這個問法,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還怕他不說真話嗎?

  何況蕭總鏢頭行事光明磊落,只要朋友你是誠心相問,想必蕭總鏢頭也是會如實回答 ,這樣大夥兒當然也就不會傷了和氣,豈不兩全其美?”

  蒙面人冷哼道:“你憑什麼教訓我該如何做?你若再不後退,我立即在這蕭總鏢頭身上開幾朵花!”

  她對房畫鷗也是絲毫不買賬!房畫鷗忙退後幾步!

  蒙面人對蕭總鏢頭沉聲道:“說!你背後有什麼人在操縱你?”

  誰也沒想到蒙面人問的會是這個問題。這其中以寧勿缺最為吃驚,因為蒙面人所問的正是他心中一直存在的疑團!

  一時場面上每一個人都在暗自揣測這蒙面人究竟是什麼來頭,大夥兒將記憶中的世外高手全搬了出來,但始終沒能找到一個與蒙面人對上號的,因為這蒙面人殘缺一臂!——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2:56
第八卷第四章正邪難分
  蕭總鏢頭此時已不再能夠笑眉笑眼了,他的臉色已成一種綠綠之色,似平是嚇破了的膽汁上湧到臉部來了。

  面對蒙面人的提問,他死死地咬著牙,一言不發!

  蒙面人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中閃過一絲寒光,他本就可怖的聲音此時更是如同來自地獄之聲:“你別無選擇!否則我將讓你嚐嚐痛不欲生的滋味!你會後悔自己為什麼來到這個世界!”

  語氣冷得刺骨!似乎能夠切膚地體驗到其話中之寒氣,有很多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機伶!

  沒有人會懷疑他能夠做到這一點,因為人們己見識過了他的武功!

  蕭總鏢頭終於開口了:“南北二十六大鏢局聯成—體,本就是眾望所歸,根本不存在被操縱之事!”

  這不長的一段話,他說了足足有一袋煙的工夫!每—個字他都要費好大的勁才能吐得清晰!

  但在這樣生死係於一線之際,他能夠將話說明白,已是極不容易了。

  蒙面人冷聲道:“我根本不想听到你的辯解,我只想知道答案:是誰操縱了這件事?”

  蕭總鏢頭竭力把很想癱下的身子挺直,他道: “答案就是——如此!”

  “找死!”

  蒙面人冷叱一聲,出手如電,單掌在蕭總鏢頭身上連拍數掌!

  少頃,蕭總鏢頭喉底突然發出低低的如同垂死之獸般的嘶啞之聲,他那胖胖的臉開始扭曲起來!

  漸漸地,他的五官已完全挪了位,臉上的肌肉在不可抑止的彈跳著,汗如油漿,滾滾而下!

  顯然,他在忍受著極大痛苦!

  群豪神色一變,但蕭總鏢頭始終在蒙面人的控制之下,任何人稍有動作,非但救不了蕭總鏢頭,反而會送了他的命!

  眾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蒙面人當著千百人的面,折騰著蕭總鏢頭!

  房畫鷗沉聲道:“以如此卑鄙手段對待他人,即使他開了口,誰又能擔保他不是忍受不過痛苦,而說了假話呢?”

  眾人都覺此言很是有理。的確,只要意志力稍微薄弱一些的人,就有可能經受不住如此殘酷的煎熬,而胡亂指出一人以便從痛苦中解脫出來!

  此時,蕭總鏢頭雙手在拼命地撕扯著自己的衣裳,非但衣衫已成絲絲縷縷,連同他的肌膚也已無一處完整!似乎他有心要將自己撕得粉碎才能減輕一點痛苦!

  他身軀上的肌肉如同一隻只活蹦亂跳的小老鼠一般跳彈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爆裂開來!

  他終於再也無法站立了,當著千百道目光完全不顧體面地轟然倒地,然後便如被斬斷了頭的蛇一般在地上痛苦地翻滾,發出可怕的嚎叫聲!

  在他身子滾過的地方,赫然有一片殷紅之色!這是他自己將軀體撕扯之後的結果!

  目睹這觸目驚心的一幕,寧勿缺只覺自己的胃在一陣陣地收縮!

  忽然他感到一隻冰涼的小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他一驚,低頭一看,才知是丁凡韻的手,丁凡韻看著場內的情景,眼中竟現出了盈盈之光,她緊緊地咬著下唇,慘烈可怖的場面使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找一個依靠,可以讓受驚的心靈略略得到喘息!

  於是下意識中,她便死死地抓住了寧勿缺的手!

  寧勿缺心中暗嘆道:“她真是一個善良的姑娘。”不 升起憐愛之心,便用自己的手攏住了丁凡韻的手。

  丁凡韻醒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失態,她臉上一紅,想要把手抽回,但不知為何,似乎那隻手已不再屬於她的了,竟無力抽回,只是原本冰涼的手掌開始慢慢變得滾燙!連手心都已濕了。

  不僅是被寧勿缺牽著的手,還有臉,還有身軀,她覺得全身都如同被燃燒一般,似乎千百雙眼睛此時看著的不是蒙面人與蕭總鏢頭,而是她與寧勿缺握在一起的手!

  丁凡韻垂下了眼睦,她發現自己心跳已快得驚人,似乎身軀已輕飄飄了,很難站穩!

  她一遍又一遍地命令自己:把手收回來!把手收回來!

  但事實上她所做的卻與此相反,她的手已握得更緊,甚至連手指也與寧勿缺的手指纏作一團了!

  丁凡韻有些害怕,也有些惶然,她驚慌失措地暗想:“我這是怎麼了?”

  寧勿缺覺察到了丁凡韻的這種變化,他與辛情之間的事使他己懂得了更多的東西.他不由被丁凡韻這種純真所打動——唯有極為純真的女孩才會僅僅因為牽了手便如此倉促不安!

  寧勿缺微微側身,對著丁凡韻微微—笑。

  丁凡韻一下子連耳根都紅了!

  此時,蒙面人已在蕭總鏢頭身上踢了一腳,便見滿地翻滾的蕭總鏢頭哭然一下子不動了,靜靜地躺在那兒!

  眾人一驚,以為他已死了,便很快又發現他的身子還略略起伏著!

  蒙面人冷冷地道:“現在,你有沒有改變主意?我告訴你,比這更厲害的手法至少還有十幾種等著你!一種種地試過去,就算你是塊石頭也能叫你開口!”

  誰能明白他為何要如此苦逼蕭總鏢頭?他如此逼問,想必南北二十六鏢局背後有人操縱的說法也不會是空穴來風了。

  群豪對蒙面人如此歹毒的手段大為震驚,一時群情激憤,不少人開始辱罵蒙面人!

  蒙面人對此卻充耳不聞。

  只是罵人的人也只能停留在“罵”這份上,誰都明白自己根本不是蒙面人的對手。

  而各大門派的掌門人自然不會以污言穢語謾罵對方。此時他們的處境極為尷尬,群豪自然是把救出蕭總鏢頭的希望寄託在他們身上,而他們卻束手無策!

  其實對群豪來說,能不能救下蕭總鏢頭並不是最重要,因為他的來曆本就有些莫名其妙,重要的是如此就任蒙面人獨自一人從容來去,為所欲為,這簡直便是武林的奇恥大辱了!

  房畫鷗身為主人,自然不能藏頭縮尾,他又上前幾步,朗聲道:“蕭總鏢頭也是頂天立地的漢子,又怎會為你施展的淫威所屈服?苟且偷生屈打成招的事,只會發生在小人身上!你想在蕭總鏢頭身上看到這一點,便是妄想了!”

  聞得此言,寧勿缺心中總覺得有些怪怪的,房畫鷗的話甸句在理,但在這時候說,似乎又有些不妥!

  正間,突見本是伏於地上的蕭總鏢頭忽然揚掌向自己的天靈蓋擊去!

  他要自盡!

  但蒙面人的動作卻比他更陝!

  一聲清脆之骨頭爆裂聲之後,便是蕭總鏢頭的慘叫聲響起!

  他的一隻手臂已被蒙面人生生擰斷!

  同時,蒙面人出於如電,已飛速卸下他的下巴!

  如此一來,蕭總鏢頭想嚼舌自盡也不可能了!

  寧勿缺心中升起一個念頭:他會不會是因為受了房大俠的話的啟發才做出自殺舉動的?

  蒙面人恨恨地道:“想自殺?哼!只要不說出真話,你就永遠只能不死不活!生不如死!”他蹲下身來,在蕭總鏢頭的耳邊道:“現在我要讓你嚐嚐更難以忍受的滋味了!”

  他的手緩緩揚起!

  倏地,蕭總鏢頭的頭突然拼命地點著,根本不顧地上的石子已把他的臉碰得鮮血淋淋!

  蒙面人眼中間過一絲得意的光芒,他仰頭長笑,笑聲如鬼泣!

  眾人心中則是齊齊一震!沒想到蕭總鏢頭還是支撐不住了!

  那麼,他要說的,究竟是事實,還是受不過痛苦而講的假話?

  顯然,無論他說的是真是假,其所講之人,都將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蒙面人掠起一塊尖銳的石子,遞到蕭總鏢頭僅剩的一隻手中,冷聲道:“把那狗雜種的名字寫出來!”

  蕭總鏢頭全身萎縮於地上,似乎很吃力地舉起了那一塊石頭,伸到自己的頭部前邊的地方,然後艱難地抬起頭。

  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靜得讓人無法相信這兒有千百人在圍觀!每一個人都努力把自己呼吸壓至最低!

  幾大掌門人不由暗暗嘆息,他們顯然極不願意出觀這樣的場面。因為他們拼死護著蕭總鏢頭,結果蕭總鏢頭仍是讓他們失望了。

  如果此刻他所寫的是事實,那麼先前他便說了謊!如果開始說的是事實,那麼現在便是屈打成招!

  但無論如何,他的行為都有失光明磊落.為這樣的人而受傷,多多少少有點不值得。

  蕭總鏢頭的石子終於開始在地上劃寫了。

  氣氛凝重得讓人有呼吸困頓之感!

  蕭總鏢頭寫得很慢,很吃力,似乎不是在鬆軟的地面上寫字,而是在堅石上刻字!

  一點……

  一橫……

  就在他的第三筆要寫下之際,他的背上突然冒出半截劍來!

  事發突然,詭異得如同魔法一般!

  寒劍竟不停止,徑直穿過他的身軀,然後射入空中!一股血箭便從蕭總鏢頭的背上標射而出,飄散開來!

  蕭總鏢頭身子一抽搐,便已死去!

  絕對致命的一劍!

  但這致命一刻來自何方?難道來自地獄?是地下的厲鬼取了他的性命?

  如此驚人的變故,實在大出眾人意料,千百雙眼睛看著蕭總鏢頭,結果誰也看不出他怎麼會死去的!

  蒙面人的眼中閃過一種極為可怕的光芒!

  他突然飛起一腳!

  “砰”地一聲,蕭總鏢頭的身軀便已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飛出十幾丈之外!

  蕭總鏢頭身軀壓著的地面赫然出現了一個洞口!

  蒙面人長嘯一聲,身形陡然急升,凌空急旋,單掌揮將出驚濤駭浪般的掌力,向洞口四周洶湧而去1

  塵土飛揚,碎石四飛!

  “轟”地一聲,在那不大的洞口南側竟被蒙面人擊得塌下一個大坑!

  不對!是地面以下本就有一個大坑,蒙面人的凌厲掌風將坑上邊有一尺厚的頂層擊垮了!

  群豪大驚之下,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對蕭總鏢頭的致命一擊是來自這坑道中!

  但此時襲擊者已無影 踪!

  蒙面人功虧一蕢,自然極為憤怒,便見他身形如同輕風而行—般,疾然向南側滑去,雙腳過處,那條坑道不斷塌下!

  顯然,他要順著這條坑道找到殺了蕭總鏢頭的人!

  偌大一塊空闊之地在家面人的雙腳下出現了一條祖粗裂痕!並且這道裂隙不斷衍生!無論坑道邊上草地還是亭閣,都一無例外地遭到蒙面人的致命摧毀!

  房畫鷗暴吼一聲:“看來你是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裡了!”

  身形疾然掠空而起,向蒙面人當頭迎去!

  蒙面人長笑道:“在我眼中,所謂的英雄全是一文不值!誰敢與我抗衡,下場只有一個!”

  話音剛落,已有一個從他身後襲擊之人被他一掌擊得飛起!身形跌落處,血光拋灑!

  在場的無不是血性漢子,聽蒙面人竟將天下群豪全不放在眼裡了,不由聳然動容,明知不是蒙面人的對手,但仍是有數十人同時向蒙面人疾攻而上1房畫鷗伸手在腰間一拍,一道寒光長射而出,劍已在手,已凌空向蒙面人暴掠過去!

  他竟已能凌空御劍!眾人大驚!江湖中人都知道房畫鷗的武功極高,據說已不在各大門派中任何一個門派的掌門人之下!現在才知道他的武功已比傳說中更高!

  寒劍如同有一隻無形之手操縱著,幻出千點寒星,向蒙面人當頭罩去!劍刃破空之聲尖嘯如破帛!

  蒙面人大喝一聲:“好! ”左手五指忽彈,屈伸之際,已有五道銳利指風呼嘯而出!

  雙方相距尚有數丈,但生死之 已然開幕!

  天空中傳來銳厲指風與凌空之劍相擊之聲,錚然如金鐵交鳴,觀者無不失色!

  房畫鷗雙掌翻飛,以內家真力駕馭著自己的劍!但見寒劍翻飛穿掠如亂蝶,每一次進攻的方向角度都是尋常劍法所無法完成的!其詭異多變,駭人聽聞!

  寧勿缺看得目瞪口呆!

  正因為他的劍潔十分精深,所以他才更能看出房畫鷗的劍法之詭異難測。

  倏地,“錚”地一聲巨響,房畫鷗的劍如曳尾流星,劃空洩射!

  房畫鷗暴喝一聲,身形如急旋之狂風,盤旋而升!

  無形勁氣呈漩渦狀繞著房畫鷗的身側飛速流竄,形成一股極大的吸力!

  幾個攻向蒙面人的人與居畫鷗離得較近,竟覺得身子被一股無形氣勁將自己向房畫鷗吸卷過去,一時竟站立不穩!

  “錚”地一聲,是房畫鷗的長劍入鞘之聲!似乎他的劍富有靈性一般,竟能從十幾丈之外徑直射入他的劍鞘之內!。

  他的劍雖然被蒙面人彈飛,但他以如此手法收回自己的劍,也一樣足以讓人驚嘆不迭!

  蒙面人長笑道:“房老兒,看來你倒有些伎倆!但要想擋我去勢,卻也不易!”

  怪笑聲中,他已逼退峨嵋派掌門人正語師太的劍勢,同時反腳踢飛一名丐幫弟子,順勢而進!

  房畫鷗手桉劍柄,凝神靜待!

  雙方以極快的速度接近!

  就在房畫鷗的手肘一側,寒劍即將破空而出的那不及眨眼的一剎那間,突然一個白衣人影疾然飄掠而至!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在房畫鷗與蒙面人之間已多出了一個人!

  有誰敢擋在房畫鷗與蒙面人之間?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一擊都已是驚世駭俗,冠絕九寰!

  無論這人武功如何,他的勇氣已足以讓群豪深深折服!

  也正因為事出房畫鷗、蒙面人之意料,所以他們兩人不才不由齊齊止住了那可怕一擊!

  待眾人看清場上的人是誰時,人群歡聲震動,聲震云霄!

  人們高呼:“無雙前輩!無雙前輩!”

  在場中卓然而立的正是“無雙書生”戚無雙!

  “無雙書生”只是隨隨便便往場上一站,但這隨便一站卻已有一種隱然的大家風範,尋常之人即使再如何擺弄架勢,也是無法學得這種凜然風範!

  他雖然已年逾七旬,但此時一身飄逸白色長衫一塵不染,長劍斜挎,仍是那般的儒雅不凡!

  “無雙書生”隱於嘆息谷,平日難得在江湖行走,在江湖人眼中,他已是近乎神仙般的人物,如今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無怪乎眾人如此激動!

  寧勿缺傻傻地看著“無雙書生”,看著這位使自己從—介書生變成江湖中人的武林前輩,心中的感覺自是比任何人都複雜!

  他忍不住側過身去,對丁凡韻道:“他是無雙前輩!他是無雙前輩!”

  丁凡韻不由暗自好笑,心道:“這還用你說麼?就算是聾子也已知道這一點了。”

  邊上有一人議論道:“無雙前輩來了,就不怕蒙面人如何猖狂了.”

  另一人接腔道:“只是這蒙面人的武功也已是登嶧造極了……”

  先前那個人不滿地道:“難道你對無雙前輩還有什麼懷疑嗎?”

  那人忙道:“豈敢豈敢。”

  “無雙書生”年輕時性情古怪,為人任性,所以在江湖人眼中是介於正邪之間的人物,只是年紀越來越大後,“無雙書生”偏 激之情方漸漸化去,武林中人對他也越來越敬重了。

  “無雙書生”向四周眾人微微一笑,立即引來一片歡呼之聲,然後他又向各大掌門領首致意,這才對蒙面人道:“朋友能告訴我為何要追問二十六鏢局蕭總鏢頭背後的操縱者嗎?”

  蒙面人略退一步,施了一禮,道:“無雙前輩還是直呼我的名字吧。”

  看來他對“無雙書生”倒是頗為敬重,但他如此—說,卻讓眾人吃驚不小!既然他稱“無雙書生”為前輩,那麼他的輩分就比“無雙書生”所低不少,而在眾人的想像在有這般驚世駭俗武功的人自然一定是前輩高手!“無雙書生”也不過七旬多年紀,比他輩分低不少的人又怎會是前輩高手?

  連“無雙書生”都有些奇怪,只是對方身子包裹得嚴嚴實實,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根本無法看出他是什麼人。

  當下,“無雙書生”道:“老夫該如何稱呼你?”

  蒙面人沉默了片刻,方緩緩地道:“我是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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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第五章無雙書生
  “無雙書生”心頭一震,他已聽出蒙面人的話語中含著極度的怨恨!而“恨天”這個非同尋常的名字,一定包含了極深的內涵!

  當下,“無雙書生”道:“恨天兄弟,想必你也知道武林中人齊聚風雨樓的目的。雖然沒有恩怨紛爭就不成為江湖,但九幽宮的所作所為已超過了江湖紛爭的範圍,他們分明是想陷整個武杯於萬劫不復之境地!這一點,從一百多年前的九幽宮所作所為便能知道了。如今九幽宮死灰復燃,再次與整個武林為敵,為不使生靈荼毒,剿滅九幽宮是勢在必行的事。雖然老夫一向極少過問江湖中事,但唯獨這件事,能盡力處老夫還是得盡力.你可以袖手旁觀,但如果你要蓄意作亂,首先我'無雙書生'就第一個不答應!”

  蒙面人道:“九幽宮與我恨天亦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恨不得立即踏平九幽宮。我追問南北二十六鏢局蕭總鏢頭之事,其意並 是為了攪亂圍剿九幽宮之舉,我要查出一件冤案的真兇!”

  “無雙書生”道:“老夫相信你有你的理由,但老夫認為天大的理由,也不可能成為壞了剿殺九幽百計劃的理由。只要九幽宮一除,你自可憑你的本事追查真兇!”

  蒙面人道:“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麼高尚者,所以你所說的雖然有理,但卻不可能說服我!我敬你是前輩,因此沒有立即反目!方才我眼看便可以查到真兇了,卻有人殺之滅口,我不能功虧一簣!誰也別想讓我改變主意! ”

  “無雙書生”的天生傲氣被蒙面人激起!他不由提高了聲音:“如果老夫不答應呢?”

  蒙面人競毫不示弱,他冷哼道:“那我只好失禮了!”

  “無雙書生”長笑道:“好!老夫已很久沒有聽到有人敢如此對我說話了,這些年來,你是第二個!還有一個比你更狂!他根本不會武功,但也敢如此對我說話!”

  寧勿缺聽得心中一動 暗道:“他說的會不會就是我呢?”

  “無雙書生”又道:“老夫老遠便聽你說根本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裡,沒有過人之技,你自然是不會說的。”

  蒙面人淡淡地道:“我說的話你隔得那麼遠的地方也能聽清,也讓我佩服得緊!”

  “無雙書生”一笑,道:“老夫知道你心裡並不服我,老實說我也想見識見識一下你的武功,好弄明白你憑什麼敢獨闖群英聚集的'風雨樓'!老夫想與你約定,如果你輸了,你必須立即退出'風雨樓',在剿滅九幽官之前,不得再從中滋事生非!滅了九幽宮之後,老夫便陪你一道追查你要找的真兇!老夫相信以你的武功,如果存心要殺人,根本不必打著'查找兇手'的旗號,所以你所說話是真的!”

  蒙面人眼中閃過—種複雜的光芒,然後他道:“如果,你輸了呢?”

  此時,群豪心中所想大概是同一件事:“無雙書生怎麼會輸呢?”

  房畫鷗似乎想說什麼,結果卻什麼也沒有說.的確,在這種時候說什麼話,都有信不過無雙書生之嫌.

  可誰能懷疑“無雙書生”呢?

  “無雙書生”道:“如果我輸了,我立即走人,並從此不再涉足江湖!”

  群豪不由聳然動容。

  蒙面人沉默半晌,終於緩緩地點了點頭。

  有千百人的場面突然再一次靜了下來,每個人都把自己的呼吸壓得最低。

  人們不敢眨一眨眼,因為眼前將是一場空前絕後、百年難遇的決戰,這對於武夫來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觀看機會。

  當武功高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登峰造極的時候,武功便成了一種境界,而不再是血肉之戰!

  這時候,每一招每一式之間,所蘊含的已不再僅僅是招式本身,還有出招者的靈魂,出招者的喜、怒、哀、樂,甚至還有出招者的人生哲學,處世心境。

  更不用說在決戰中雙方力量之瞬間萬變!

  也許,絕世高手之戰,已成了一種人類對生命真諦的追求。把塵世的榮辱興衰,把寒暑朝暮都融進了決戰之中!

  “無雙書生”與蒙面人相距一丈,默默對立.這是一個界於安全與危險之間的距離,正因為是這樣的一種距離,才能埋下無窮無盡的伏筆!

  退一步,如何?

  進一步,又如何?

  每一步,是不是都將引來驚世駭濤?

  “無雙書生”的手並沒有握在劍上,他的手所擺的位置,卻是最適宜拔劍的位置,只要一沉腕,劍便可以出手!

  他沒有拔劍,是因為不拔劍比拔劍更有殺機,劍末拔出,對方便永遠也不知道他的劍將會從一個什麼樣的角度閃出。而“無雙書生”此時,雙手所在的位置、方度,使他可以在必要的時候,以不少於十七種的角度方位拔出他的劍!

  十七種角度、方位,加配以不同的速度,不同的力度,所組合成的殺著自是無窮無盡!

  能夠看出這一點的人,並不是很多。

  寧勿缺看出來了。因為看出了這一點,他的手心竟有了冷汗滲出,他想到如果是他面對蒙面人這樣的高手,那他的右手此時定已按在劍上了。而如果他這麼做了,等待他的就只有一個——死亡!

  無論他抽劍的速度有多快,角度有多刁,他事先所擺的姿勢便決定了他出手的一瞬間,角度、速度、力道都不會有變化,他只能在這一瞬間之後,再改變。

  對尋常人來說,這一瞬間是極短極短,短到根本不算什麼,但在蒙面人這樣的高手面前,這一瞬間便是致命的一刻!

  寧勿缺本以為自己已練成了“無雙劍法”的所有招式,現在才知道,“無雙書生”的武功中,還有其他重要的東西。

  比如,拔劍!

  蒙面人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因為他的瞳孔開始收縮,收縮如一枚尖銳的釘子!

  寧勿缺突然發現蒙面人的兩隻眼睛是不同的!

  不同的不是眼睛的大小、形狀或其他外在的東西,而是眼神!

  寧勿缺覺得蒙面人的右眼讓人有一種身處惡夢中的感覺,一旦與這隻眼睛對視,心中便不由自主地一冷,有種毛毛的感覺.但他的左眼卻是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可注視他時,不可能只看他的右眼或一隻左眼,每一個人都會是同時看到他的雙目,而他那兩隻截然不同的眼睛組合在一起,給人的感覺只會是加倍的陰森.詭異、可怖!連那一隻本應是很優美的左眼在人們看來,也已是顯得古怪、可怕!

  這便像掛在冤鬼臉上的笑容,哪怕他在某一時刻笑得很友善,但給人的感覺也只能是加倍的可怕!

  寧勿缺看著這神秘的蒙面人,心想:“不知其他人有沒有發現這一點?抑或只是我的錯覺?”

  所有的人,包括各派掌門人在內,全都撤至戰圈外面,這自是表示對“無雙書生”的尊重。

  空氣凝重得似乎觸手可摸!

  不少人心跳加快,倒好像在場中對峙的不是“無雙書生”與蒙面人,而是自己!

  倏地,場上的兩個人同時動了!

  確切地說是在群豪看來兩個人同時動了.而事實上“無雙書生”的手突然有意無意地略略一擺,看上去有些像是要拔劍,但因為動作幅度太少,群豪未能察覺!

  就是在“無雙書生”的右手如此不易察覺地略一擺動之時,蒙面人已憑空長射而起!

  與此同時,“無雙書生”左手一振,如同沖天巨鵬,亦掠穿飄飛而起!

  速度快不可言!但讓群豪嘆為觀止的是雙方竟是氣定神閒,似平他們完成的不是自詡讓頂尖高手汗顏的縱掠輕功,而只是隨隨便便地踏出一步而已!

  一丈之距,兩大絕世高手同時電射而出,不用說,幾乎是在一晃之際,雙方身形已接實!

  身形一錯,然後便見兩個身影已分開!似乎雙方是天空中的兩顆相向而墜的流星,相遇之時,未作任何停留!

  翩然落地時,兩個人的位置已換過!

  仍是一丈之距!

  絲毫不差!

  但兩人已由相對而立,變成相背而立!

  誰也沒有回頭!

  群豪鴉雀無聲!因為誰也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便見“無雙書生”神色卻是極為凝重!

  而蒙面人的表情卻是無法看清!

  蒙面人的手中突然落下一件東西,“嗤”地一聲,落在地上!

  竟是一把劍柄!一把沒有劍刃的劍柄!

  群豪心猛地一沉:難道這是 無雙書生”的劍柄?因為蒙面人身上本就沒有兵器!

  急忙齊齊向“無雙書生”的腰際望去,眾人臉色齊齊變了,因為他們駭然看到“無雙書生”的腰間所佩之劍已沒有了劍柄!

  無疑,蒙面人手中落下的劍柄的確是“無雙書生”的!

  如此說來,敗了的無疑是“無雙書生”了!這樣的結果,群豪怎能相信,怎能接受?

  蒙面人忽然開口了:

  “我輸了。”

  本就已驚駭至極的群豪此時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分明是“無雙書生”吃了虧,怎麼蒙面人會說是自己輸了呢?

  蒙面人輸了,群豪本應齊聲歡呼才是,但在這一刻,竟然誰也發不出聲來,似乎有一種無形的東西堵在自己的喉頭!

  “無雙書生”似平沒有聽到蒙面人所說的話.然後,便見蒙面人緩緩向前走去,前面的人不由自主向兩側退開,給他讓出一條道來.此時,人們才發現蒙面人的背上已被劃開一條口子,但並沒有受傷,只是橫著將衣衫劃開了.

  他的肌膚竟然也是一半滑如凝脂,一半蒼老枯澀!

  所有的人全都是呆呆地望著這驚人的一幕,沒有人會相信在同一個人身上會有如此截然相反的肌膚!

  一半如處子之身,一半如九旬老翁!這該是多麼詭異可怕的組合!

  即使親眼見了,人們仍是懷疑自己的眼睛!但從身邊其他人驚駭欲絕的眼神中卻可以發現自己並沒有看錯!

  眾人呆若木雞,就那麼看著蒙面人揚長離去!直至消失於人們的視野之外。

  一切都更像一場夢!

  倏地,一直默默站著的“無雙書生”突然“哇”地一聲,噴出一大口熱血!

  突遇如此驚人的變故,眾人齊齊一愣!

  然後便見各大派的掌門人紛紛奔上前去!

  “無雙書生”雙手一擋,緩緩地道:“我沒什麼大礙,只是受了點內傷!”

  群豪內心很是疑惑,因為他們想不明白“無雙書生”怎麼會受了內傷,又是如何受的內傷?

  既然他受了內傷,而對方只是被劃破了衣衫,那麼輸的人應該是“無雙書生”才對啊!

  當然,這樣的疑問是誰也不會提出的.

  因為蒙面人的出現,使風雨樓本是井然有序的局面變亂了,各大掌門人忙與房畫鷗一齊各自約束自己的人馬,回歸原位。

  而寧勿缺這樣不屬於任何幫派的人倒是自由多了。他很想上前與“無雙書生”相見,畢竟是“無雙書生”使他成為江湖中人。雖然他沒有成為“無雙書生”的弟子,但他的武功卻算是“無雙書生”傳的.

  但現在圍著“無雙書生”的都是各大門派的掌門人等武林前輩高手,寧勿缺的武功雖高,但在武林中的聲望卻遠不及他們,他覺得在這種時候與“無雙書生”相見,似乎不大合適。

  他拿定主意,另找機會再與“無雙書生”相見。

  不料就在此時,“無雙書生”卻先看到了他,“無雙書生”眼睛一亮,向他招呼道:“小兄弟!”

  這一稱呼,讓在場的人都吃驚不小.待看清他招呼的是一個年輕人時,就更吃驚了.寧勿缺聽得“無雙書生”招呼自己了,自然不再猶豫,趕緊趨步上前,恭敬地施了一禮,道:“晚輩見過'無雙前輩'!”

  “無雙書生”微笑著看著他,道:“聽好好和尚說,你的劍法已使得頗為不錯了,是這樣的嗎?”

  寧勿缺心道:“好好和尚只在爛柯山巔與我見過一次,想必就是在那兒他見了我的劍法了.他與'無雙前輩'是多年老友,自然一眼便能識出自己所用的'無雙劍法'了.”

  心中這麼想,口中卻道:“晚輩鈍愚得很,只怕辱沒了前輩的劍法.”

  眾人都很是吃驚,被這一老一少的一問一答,弄得有些糊塗了,好像寧勿缺學的是“無雙書生”的劍法,不知為何寧勿缺卻是稱對方為“前輩”?

  只有麻小衣早已知道寧勿缺用的是無雙劍法,便不甚奇怪了.“無雙書生”道:“什麼時候你也變得如此謙遜起來了?記得先前你可是傲氣凌人啊!”

  語氣倒顯得有些遺憾似的.

  寧勿缺道:“先前我年少無知,不知天高地厚.”

  “無雙書生”嘆了一口氣,道:“人有些傲骨還是好的.剛才,我與蒙面人對陣你都看到了嗎?”

  寧勿缺道:“有幸一睹了.”

  “無雙書生”道:“你看出了什麼?”

  寧勿缺略一思忖道:“慚愧得很,晚輩看清的東西並不多.只看到了前輩與蒙面人相搏的那一瞬間,左手一閃,似乎是要以左手去拔劍,但蒙面人不知為何也同時要來拔前輩的劍,他一拔之下,只拔出了一把劍柄——其他的事,晚輩眼拙,未能看清!”

  “無雙書生”靜視他片刻,忽然在他的肩上拍了一掌,大聲道:“好!沒想到你看清的東西能有這麼多!比我想像的還要好!看來我將'無雙劍法'傳給你,並沒有選錯人!你能夠看清這麼多,已是很不簡單了.”

  他生性不羈,如今見自己劍法傳人的武功進展神速,心中一高興,就不顧邊上眾人的感 了.

  周圍的人不少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輩高手,他們在“無雙書生”與蒙面人一戰中,所看清的東西並不比他多,甚至比他還少。“無雙書生”大夸寧勿缺,在他們聽來,就有些不順耳了.

  房畫鷗乾咳一聲,道:“真是後生可畏啊!要不是老夫與無雙前輩挨得近,恐怕也只能看清這些了。”

  言下之意,他能看到的顯然比寧勿缺多,不過他年已六旬,稱“無雙書生”為前輩,卻顯得很是謙虛了.如果單單看容貌.他們應是年齡相仿才是。

  房畫鷗似乎很隨便地說了一句:“能夠憑空以內功將自己的劍震斷的,恐怕當今武林中也只有'無雙前輩'一人了。”

  “無雙書生”哈哈一笑,道:“房樓主果然不簡單!”

  說話間,他已倒持自己的劍鞘,然後輕輕一抖。眾人正不明其意,卻聽得“叮噹”之聲不絕於耳,競從釗鞘中落下碎了的劍塊!

  碎了的劍塊自是不再成為劍,稱其為鐵片也許更為合適一些.三尺青鋒,竟成了大大小小數十截碎鐵!

  即使是將劍緊抓於手,再以內力將之震成如此模樣,也不容易了,何況劍還未冒出鞘。

  劍已斷成如此模樣,無怪平蒙面人—拔便拔了個空劍柄!

  這意料的結果必定會使蒙面人一愣,這稍縱即逝的機會.“無雙書生”自然會把握住!

  房畫鷗道:“在下最佩服的還是無雙前輩能夠算準對方一定會來拔你的劍!在高手決戰之中,不拔自己的兵器而拔對方的兵器,這本就已是一著絕棋,而無雙前輩能夠料事在先,胸有成竹,則又是棋高一著啊!”

  “無雙書生”淡淡一笑:“我以左手作欲抽劍的動作,目的就是對誘對方來抽我的劍.諸位莫忘了他只有一隻左手,右手殘缺,如果我以左手持劍出招,攻擊的就是他的右側,而右側正是他空檔可能會出現的地方!”

  頓了一頓,“無雙書生”接著道:“蒙面人大概平日也聽過老夫的虛名,所以見我要以左手拔劍,就一定會認為我已覷出用左手持劍破他右路的方法,他沒有把握能夠化解這一招!”

  “無雙書生”笑了笑,又道:“其實,找並沒有看出他右路的破綻。我只是利用他在我這樣有些虛名的人面前多多少少能不自 覺地高估我的心理,設下了—個圈套。我的左手一動,他定是心中一驚,但我左手動作卻不很快,當然也不很慢。此時,蒙面人最大的心願就是不讓我左手持劍,見此情景,他便突出奇招,要搶在我前面拔出我的劍!”

  說到這兒,“無雙書生”嘆了一口氣,繼續道:“他能夠在這種時候想出這一招,已是相當不簡單了,只是就在這時候我右手在劍鞘上一拍,劍已震碎,他的計劃自然便落了空!”

  寧勿缺忍不住道:“如此說來,他失手的原因是固為他反應太快,太……太聰明了?”

  “無雙書生”哈哈一笑,道:“也可以這麼說吧,此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

  房畫鷗乾咳一聲。

  在一側的因休大師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道:“無雙施主神功蓋世,心計更是常人所不能及,老衲佩服得緊,只是老衲不明白,方才那蒙面人分明並未如何受傷,怎麼反倒會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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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第六章劍女驅鬼
  “無雙書生”道:“這是因為他不知道老夫在運功震碎劍身的同時,還得防備萬一他並不來抽我的劍而是另外出奇招攻我,所謂一心不可兩用,在平時這只是一句普通的諺語,但在對陣之時,如果是生死係於一線之決戰,如此做卻極可能使自己受傷!”這一點,就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懂的。

  “無雙書生”又道:“這人倒是言而有信,不曾食言.”房畫鷗沉吟道:“卻不知他是什麼來頭?為何要來擾亂我們攻打九幽宮之大計?”

  “無雙書生”道:“不,他的目的的確不是擾亂我們,至於他是什麼來頭……我看他的武功,倒很像一個人……”

  “誰?”好幾個人同時失聲問道。

  “無雙書生”緩緩地道:“殘花敗柳!”

  此言一出,眾皆失色!

  房畫鷗的臉色有些蒼白,他道:“怎麼會是這個魔頭?他有什麼目的?”

  “無雙書生”道:“不,他不會是'殘花敗柳'藍落天,因為藍落天並未殘了一臂,同時藍落天的身材也比此人高大.人可以易容,而身材高大矮小卻是極難改變的!從他對老夫的稱呼看來,這人應該是一個年輕人!”

  麻小衣這時已逼出了自己體內的苦寒之氣,他忍不住地道:“莫非藍落天的弟子?”

  “無雙書生”道:“極有可能!只是誰也不曾聽說過藍落天還有弟子,而事實上藍落天已從江湖中消失多年,不少人都以為他死了.”

  房畫鷗輕輕地念道:“殘花敗柳藍落天?”他的手上已有青筋暴起,如同一根根粗大的蚯蚓!

  當晚,群豪中的頭面人物便聚作一處,共商破九幽宮之大計。寧勿缺因為“無雙書生”

  的緣故,被破例邀請一同參與商議。

  一開始房畫鷗再三讓“無雙書生”主持商議之事,但“無雙書生”堅決推辭了.“無雙書生”道:“房樓主這二十多年來主持風雨樓這麼大的局面,並使風雨樓蒸蒸日上,武林中人是有目共睹的,房樓主就不必與我推讓了,說你是東道主,理應帶頭!”

  房畫鷗聽他這麼說,方道:“我房某便暫且拋磚引玉,九幽宮一次便殺風雨樓的四百弟子,其行徑已是人神共怒,九幽宮不誅,天理不容!武林不寧!這一次諸路英雄雲集,定可一舉破了九幽宮!”

  頓了一頓,房畫鷗又道:“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九幽宮敢公然向武林正道叫陣,顯然必有所恃,所以我們還能同心同德同仇敵愾,方能保不失.若是諸路英雄內部有掣肘之事,恐怕就給了對方可乘之機!這也正是我房某最擔心的。”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稱是,一時不少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時,便見一如根竹竿似的精高個子站起身來,高聲道:“在坐諸位皆是德高望眾之輩,大概只有我是個例外。我們那些在水上討活的兄弟們平日為了混口飯吃,自然有些不上道的舉動,在諸位眼中,自是瞧不上眼的……”

  便聽得一個嘶啞的聲音道:“曹老兄,你說了這麼半天,到底要提個什麼話頭?你自稱'水箭',怎麼今日又婆婆媽媽不痛快了?莫非是狗肉上不了大席,見了幾位人物你就嚇得沒敢大聲說話了?”

  原來那瘦高個子是大江南北水路綠林好漢中名聲最響的“水箭”曹棲。這些綠林好漢幹日少不得要做—些不光彩的營生,所以各大門派自是不屑與他們為伍了,今天為了對付九幽宮,卻又不得不坐在——起了

  卻聽得“水箭”曹棲冷聲道:“羅老兄又何必在這兒說風涼話?既然諸位讓我在這兒坐下了,想必就不會話也不讓我說吧?”

  四川唐門唐伯仲站起來打圓場道:“二位今天已是同一陣營中人,就應同舟共濟才是,可莫讓九幽宮之人笑話我們了.”

  四川唐門不像少林、武當那樣聲望如日中天,所以唐伯仲的話在他們聽來反倒不刺耳。

  被“水箭”曹棲稱作“羅老兄”的人原來是“十善幫”的幫主“天書'羅網,“十善幫”名為十善,其實平日做的事能有一善、二善就不錯了。十善幫所網羅的人,三教九流無所不有,其勢力涵蓋了賭坊、妓院等各種地方,幫中沒有什麼武功很高之人,但其信息之靈通,不在丐幫之下,若是十善幫存心要與某個人作對,那麼此人一定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著,到賭場必是逢睹必輸,想進妓院找個女人樂一樂,也不容易.因為這些地方都是有“十善幫”

  的勢力滲透在裡面!他們就像牛蠅一樣,並不可怕,但一旦他們盯某個,那也是夠嗆的.想甩也甩不掉,非得把你身上的血吸出幾口不可。

  為了對付九幽宮,這樣的幫派也邀來了,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天書”羅網輕輕地哼了一聲,不再說話,算是給了唐伯仲顏面。

  “水箭”曹棲道:“我曹某人要說的就 是我們水道上的人既然來了,就不會幹窩裡鬥之事。我擔心的便是一旦出了什麼事,就把屎往我們身上抹,好像全是我們幹不上道的事!”

  他說話直愣愣的也不拐個彎,在座的就有幾個人皺起了眉頭.但“水箭”曹棲的話卻使好幾個人頗有同感,他們大多算不得名門正派之人物,知道眾人對他們成見頗深.此次他們來風雨樓共同對付九幽宮,是因為九幽宮的人對待他們遠比名門正派還要心狠手辣得多,所以九幽宮重現江湖以來的不長時間裡,已有好幾個小幫派被九幽宮滅絕!

  權衡之下,他們認為如果是九幽宮霸占了整個武林,那他們的日子會更不好過!所以他們才與各大名門正派走到一起來的.

  而“水箭”曹棲的一番話,就已把這一批人的顧慮全說出來了。

  “天書”羅網似乎忘了方才對“水箭”曹棲的攻擊,他也站起身來,道:“我看大夥兒都是從刀光劍影中滾過來的人,最不易服人,說不定九幽宮的人還沒有見著,便有人瞧我們這些人不順眼了,當然我們自是不怕誰的,大不了豁出命來拼他個三天三夜就是,但如此一來高興的就是九幽宮之人了!”

  這話也提醒了各大門派的掌門人,這一次雲集三千多豪傑,人員之混雜也是空前的,若是到了臨戰時來個大難臨頭各自飛,可就不妙了。

  當下,武當派掌門人天羅道長起身清咳一聲,嘈雜的異響便停了下來。天羅道長朗聲道:

  “俗話說蛇無頭不行,為了能做到同進同退,攻防有序,我們是不是應該推出一位德高望重之人,為剿滅九幽宮之盟主,諸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便有人大聲響應。而各大掌門人雖然覺得天羅道長的話有些道理,卻也不便接話,以免有挑撥之嫌。

  倒是“天書”羅網、“水箭”曹棲一下於來了興致,因為他們也自知怎麼輪也輪不到他們來做這盟主,自然也就不會有各大掌門人的顧忌,便一齊鼓譟起來。

  有人便提名“無雙書生”,又有人說房畫鷗也不錯。還有幾個人說麻小衣也頗為合適,理由麼,就是丐幫人多——這個提議倒是很快讓人推翻了。爭淪的焦點就集中在“無雙書生”

  與房畫鷗身上.

  正這當兒,只聽得有人怪笑道:“爭來爭去,沒完沒了,這兒有一個最佳人選,你們為何放著不用?”

  話音剛落,便聽得外面有痛哼之聲,好像有誰吃了虧!

  此時眾人身在房畫鷗平日常在的大堂裡,外面自是有人把守著的,莫非又有什麼高手要強闖入內?

  眾人臉色都微微一變.因為敢在這種時候闖進風雨樓的人,都一定是有些棘手的角色.圍攻九幽宮之舉尚未開始,便有這麼多節外之枝,倒真讓人哭笑不得!

  正驚疑問,只聽得“轟”地一聲響,大門已倒下了,門口處出現了一紅一黃兩個怪老頭!

  這兩個人自是無人不識,他們便是“紅鬼黃魅”。

  見是他們兩個,眾人便略略放下心來。

  紅鬼黃魅的武功雖高,但在座的與他們武功不相上下的大概也有十來個,何況還有“無雙書生”、房畫鷗在此?

  但這兩個老怪物秉性古怪,若他們有心要鬧事,只怕也有些麻煩!

  只是“紅鬼”粗聲大聲地道:“選盟主選我再合適不過了!”

  “黃魅”也道:“不對,是我們!”

  “紅鬼”道:“不錯,是我們兄弟兩個!”大概他們知道這兒高手如雲,單憑一個人的力量絕對討不了好處的,所以竟一反常態,沒有爭執不休.見眾人一時沒有說話,“紅鬼”便道:“好,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麼這件事便這麼定下來了,我們走!”

  卻被“黃魅”一把拉住:“走?做了盟主哪能說走就走?我們得負起責任!”

  “紅鬼”一拍腦袋:“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好,你真是糊塗一世聰明一時,及時提醒了我.”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倒好像他們真的已成了盟主!

  忽聽得有人道:“二位別來無恙?”

  “紅鬼黃魅”遁聲望去,說話的卻是“無雙書生”,進得大堂這麼黑壓壓的一片人,他們可沒有看見“無雙書生”也在其中!

  二老怪臉色一變,打了個哈哈:“幸會幸會!”邊說邊退:“告辭告辭!”

  “無雙書生”冷笑道:“二位不想做盟主了麼?”

  “紅鬼黃魅”訕笑道:“我們兄弟倆自己都管不了自己,又怎能管別人?”驚慌失措地一轉身,拔腿就溜!

  眾人見二老怪前倨後恭,不由大笑!

  便在此時,只聽得一聲怪叫,然後便見二老,隆又失魂落魄般地轉了回來,無論黃臉紅臉,這時全給嚇得蒼白了!

  眾人大驚,不知有什麼東西能夠把“紅鬼黃魅”嚇成這樣!

  再看大堂門口處,已多了一個人影,卻是背向眾人,面朝外面,身上穿了一件寬大的黑色長袍,頭髮凌亂!

  最奇怪的是此人一只右手平平而舉,呈一種古怪的手式!

  眾人心中暗暗稱奇,不知這詭異之人是什麼來頭?

  房畫鷗的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卻聽得“紅鬼”顫聲道:“師姐,你……你……你下次要出現,可得先打……打個招呼……免得我被嚇暈過去!”

  眾人長吁了一口氣,原來門口站立之人是“紅鬼黃魅”的師姐“捉鬼老嫗”,這三個古怪之人同門弟 子之間的事自是天下皆知,眾人不由又好氣又好笑。

  卻見門口的人霍然轉身,眾人一看,哪是什麼“捉鬼老嫗”,分明是一年輕女子!

  “紅鬼黃魅”齊齊“啊”了一聲,呆若木雞!

  寧勿缺心道:“丁姑娘此舉是何用意?”

  原來此人正是丁凡韻!“紅鬼黃魅”一出大堂,便見丁凡韻背著自己而立,身上所穿的衣衫與“捉鬼老嫗”平日常穿的衣衫一樣,而右手之手勢也是“空虛掌”的起手式,他們兩人對其師姐已是怕之入骨.一見背向他們的丁凡韻,哪裡還顧得細辨?便已認定對方是自己的師姐“捉鬼老嫗”!

  “紅鬼黃魅”一見自己上了當,先是一喜,接著是一怒,大叫道:“小丫頭,敢尋爺爺開心!”便作勢要向丁凡韻撲去!

  寧勿缺大驚,單掌在桌上一按,人已如驚鴻飛起!

  卻見丁凡韻突然雙掌一揚!她並沒有攻向“紅鬼黃魅”,但“紅鬼黃魅”卻如遭到重擊,連連倒退!

  寧勿缺暗暗稱奇,暫且凝住身形落於地上,離丁凡韻大慨有三丈遠,而與“紅鬼黃魅”

  保持著一丈的距離,隨時都準備出手!

  而他疾然掠空之勢已被“無雙書生”看在眼裡,不由暗自頷首,很是滿意!

  卻聽得“紅鬼黃魅”道:“你……你怎麼會'空虛掌'?”

  原來方才他們是見丁凡韻使出了“捉鬼老嫗”的“空虛掌”,吃驚不小,不知丁凡韻是什麼來頭,方硬生生地止住身勢的。

  丁幾韻冷冷地道:“這就不是你們所需要知道的了。”

  “紅鬼”磕磕巴巴地道:“她……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丁幾韻聽他如此發問,心中不由一酸,忙強自忍住,冷聲道:“自然便在附近!”

  “紅鬼黃魅”臉色齊變惶然四顧,看樣子是想找個地方溜走!

  丁凡韻淡淡地道:“想逃?只怕一出去,便當頭撞見她老人家了。”

  “紅鬼黃魅”又不敢動了.

  丁幾韻道:“她老人家知道你們不想見她……”

  “紅鬼黃魅”忙道:“哪裡哪裡,是不是……”

  “黃魅”覺得這樣說有些不妥,忙又道:“是不太容易碰見她……”

  眾人不由暗自好笑。

  丁凡韻冷冷一笑,道:“現在我可以指給你們一條路,只要你們按我所說的話去做,那麼她老人塚就再也不會來找你們了!”

  “紅鬼黃魅”同時道:“真的?”

  丁凡韻緩緩點了點頭.

  “紅鬼”喜得在原地滴溜溜地轉了一個圈,“黃魅”興奮得抓耳撓腮.丁凡韻心中不由為“捉鬼老嫗”感到極大的不平與氣憤,她看了這對老怪物一眼,道:

  “你們意下如何?”

  “紅鬼”忙點頭如雞啄米:“願意願意! ”

  丁凡韻道:“不反悔嗎?”

  “黃魅”也道:“不反悔。”

  丁凡韻道:“好,我便要你們當著這麼多前輩的面答應替我找一個人。”

  “紅鬼¨隆笑道:“找一個人?那還不容易?快說他是誰!就算他是皇帝老子我也要把他從龍座上揪下來!”

  的確,只要“捉鬼老嫗”不再追他們,別說找一個人,就是找十個人他們也願意。

  丁凡韻道:“好,那你聽著,此人名叫苦木!”

  “苦木?”紅鬼黃魅臉上有了茫然之色,這個名字實在陌生得很。

  大堂內的人臉上也是一片茫然之色,因為誰也沒有聽過苦木這樣的名字.而寧勿缺卻已明白了丁凡韻的用意。“空劍山莊”是被殺人坊所滅,而“無雙書生”邊左城已死,要想揪出“殺 人坊”這個組織為“空劍山莊”的死難者報仇,就得另找知情者。

  而丁凡韻已從寧勿缺口中得知有一個名為“苦木”的人,他也是殺人坊的一員.寧勿缺忙飄身上前,在丁凡韻身邊輕聲道:“殺人坊手段殘忍,又是極秘密的組織,你怎麼能夠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說這事?如此一來,你豈不是很危險?”

  丁凡韻道:“我就是要讓他們來找我,只有這樣,我才有機會報仇!”

  她的眼中閃著仇恨的光芒!

  寧勿缺聞言,覺得也有道理,同時也認為“紅鬼黃魅”對丁凡韻構不成威脅,所以便回到了原位。

  “紅鬼”苦著臉道:“我好像從未聽說過江湖中有這樣一號人物!”

  丁凡韻故意撇了撇嘴,道:“你們不是說連皇帝老於也敢拉下來的嗎?”

  “紅鬼”便有些訕訕的了。

  丁凡韻哼了一聲,道:“好,我便讓你們去找一個你們肯定認識的人.”

  “黃魅”忙道:“這人又是誰?”

  丁凡韻一字一字地道:“振陽鏢局的鏢頭元曲!”

  “紅鬼”與“黃魅”齊聲道:“這個容易!要死的還是活的!”

  丁凡韻道:“活的!你們將他帶到我跟前,那麼從此你們就再也不會見到你們最不想見的人了!”

  “紅鬼”把眼一瞪:“可我們憑什麼要相信你?”

  丁凡韻道:“就憑我的'空虛掌',誰都知道'空虛掌'是捉鬼老嫗'她老人家的成名絕技,以前從不外傳,對不對?”

  “紅鬼黃魅”齊齊點頭。

  丁凡韻遒:“所以既然我會“空虛掌”,就一定是她老人家最親的人,我所說的,就是她老人家的意思,只要你們辦成事,她老人家永遠也不會來找你們了。”

  說到這兒,丁凡韻想到了對她慈愛至極的“捉鬼老嫗”,眼圈不由紅了,她忙略略別過臉去,以免被“紅鬼黃魅”看見。

  “紅鬼黃魅”大聲道:“這兒如此多人聽著,都是有鼻子有眼的大活人,你說的話可得算數!我們哥兒倆這就去把那姓元的給找來!”

  說著,拔腿就要向外跳去。

  卻聽得一聲大喝道:“慢!”

  “紅鬼黃魅”回頭一看,卻是房畫鷗,不由“哎喲”一聲,怪笑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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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第七章正義之盟
  房畫鷗並不動怒,他道:“這位姑娘要找元鏢頭想必是有理由的,如果是正正噹噹的理由,那不妨說出來.說不定在座諸位還能幫上什麼忙呢.”

  “紅鬼黃魅”大叫起來:“不行不行,這位姑娘只說讓我們替她找,其他人怎麼可以橫插一槓?”

  眾人心知他們是怕少了一次徹底擺脫“捉鬼老嫗”的機會,才不願讓別人去找元曲的,這本是商議如何征伐九幽宮的事,如今卻被攪得亂糟糟的一團了.丁凡韻道:“好,我說!”

  她向前走了幾步,大聲道:“元曲是秘密殺人組織殺人坊的成員,而'空劍山莊'的人是被殺人坊害死的,所以,我找殺人坊報仇,就必須先找到元曲!”

  房畫鷗道:“為'空劍山莊'的人報仇?姑娘,你究竟是什麼人?”

  丁凡韻道:“我就是'劍匠'丁當的女兒丁凡韻!”

  眾人大嘩!

  因為在座的人有許多人仍是不明真相,以為丁當是罪魁禍首!

  房畫鷗沉聲道“'空劍山莊'的人害死了那麼多人,現在你竟然敢在這兒說要為'空劍山莊'的人報仇?”

  正當此時,麻小衣與寧勿缺、荀戰同時站起身來,麻小衣朗聲道:“'空劍山莊'之血案,另有內幕,是殺人坊的人殺害了'空的山莊'的人和數十位劍客!”

  嘈雜的議論之聲頓時更響!寧勿缺忙高聲道:“在下寧勿缺,便是那場劫難的親歷者!”

  有人高道:“寧少俠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又冒出一位寧勿缺?”

  寧勿缺在江湖上有一點名聲,還是“空劍山莊”,血戰之後“無牽無掛”邊左城大力宣揚的結果呢!邊左城大概沒有想到自己會弄巧成拙,反使寧勿缺露了臉吧!

  不過絕大多數人只知寧勿缺之名,而未謀寧勿缺之面。

  “無雙書生”此時道:“這位的確是真正的寧勿缺!”

  “無雙書生”的話,自然不會再有誰懷疑了!

  寧勿缺藉機把“空劍山莊”之事前前後後大致說了一遍,再加上麻小衣、荀戰的補充說明,人們終於從誤區中走出來了!

  房畫鷗一言不發地聽完寧勿缺把事情述說完之後,乾咳一聲,道:“原來如此!老夫本就奇怪我們'風雨樓'四百多人一去'空劍山莊',為何立即招來九幽宮的人?現在看來,一定是邊左城勾結了九幽宮之人!而他救了我的弟子方雨的目的,就是為了騙取我的信任!看來九幽宮的勢力已是極為可怕了!”

  寧勿缺想要解釋邊左城絕對不會是九幽宮的人,卻已被眾人對九幽宮一片憤怒的話語聲所淹沒了!

  房畫鷗轉身對那位年約四旬,身瘦如柴的二十六鏢局副總鏢頭道:“元曲是九幽宮打入二十六鏢中的入,還要有勞尹副總鏢頭多費些心,別讓一粒老鼠 打壞一鍋粥!”

  尹副總鏢頭點了點頭。

  “紅鬼黃魅”急道:“丫頭,你看這事怎麼說?如果他們搶先找到姓元的,那麼我們哥倆豈不是沒了機會?”

  丁凡韻道:“萬一如此,只要你們多殺幾個九幽宮的人,我所說的話也一樣有效!”

  “紅鬼黃魅”一下子喜笑顏開。忽地,“紅鬼”一正色,道:“有無雙老兄在這兒,我們也不爭什麼盟主了,這一點交情我們哥倆還是要講的.”

  “黃魅”道:“不對,如果他們不是讓無雙老兄任盟主,你也不爭麼?”

  “紅鬼”翻了翻白眼,道:“如果不是無雙老兄做盟主,難道是他?他?他?'“紅鬼”一連點了好幾個人,被點者都有些尷尬.“黃魅”道:“我說的是'如果'。”

  “紅鬼”一伸脖子道:“這事沒有什麼如果!”

  “黃魅”暗笑一聲,道:“如果連如果都不能如果,那豈不是只有事實沒有如果呢?”

  眾人一時頭都聽大了!

  丁凡韻見狀,心想:“這一對活寶若不走,只怕永遠也別想安安心心地討論如何對付九幽宮之事,而九幽宮不除,'空劍山莊'就會繼續受他們的蹂躪!”

  當下,她靈機一動,輕聲道:“奇怪?'捉鬼老嫗'她老人家說要來此一同參與剿滅'九幽宮'之大事,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來?”

  話音剛落,“紅鬼黃魅”已身影一閃,竄出門外了!

  眾人大笑!

  房畫鷗站起身來,對“無雙書生”道:“'紅鬼黃魅'雖是渾人,但他們說的倒是有道理,這盟主之職,非得由無雙前輩來擔任不可呢!”

  “無雙書生”也站起身來,微微一笑道:“諸位想必都知道老夫生性不喜受約束,自然也不喜於約束人,讓我殺'九幽宮'那幫狗賊還能做得到,若要讓我調遣這幾千號人,卻是有點力不 心了!依我看,房樓主你才是最合適的人選.要說與九幽宮的怨仇,也應該是你們風雨樓最深!”

  麻小衣、天羅道長等人知道“無雙書生”過慣了閒雲野鶴的日子,一向無拘無束,若讓他去調配數千號人,的確不太容易,當下便都一齊勸說房畫鷗.麻小衣道:“設這盟主之職,只是為了對付九幽宮時有個核心,以免成了一盤散沙,盟主本人可沒什麼好處可得,再說九幽宮一滅,盟主之位還不得撤? ”房畫鷗苦笑了一下,終於點頭道:“天下英雄,人才濟濟,在下無才無能,本不敢受此大任,即蒙諸位錯愛,在下恭敬不如從命,其實誰為盟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同心同德,共同對付九幽宮!”

  再議了一夜,終於安置妥當。

  寧勿缺與麻小衣頗為投緣,便與麻小衣居於一處,而丁凡韻是女流之輩,便與峨嵋派幾師太呆在一起。

  眾人約定休息一日,便分頭行事!不料到了第二日下午又出了意外之事——房畫鷗突然病了!

  起先他還支持著處理了一些事務,但他的臉色卻越來越不好看,額頭有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眾人見狀,忙勸他去修養片刻。哪知往床上一躺,房畫鷗就起不了身了,他的身子忽冷忽熱,臉色蒼白如紙!

  在這樣的節骨眼上,身為盟主的房畫鷗突然病倒,實在是一件棘手的事!

  而群豪知道練武之人一般決不會輕易生病,尤其是像房畫鷗這樣武功已臻化境之人,更是如此,而一旦病了,就不容易恢復過來!

  “無雙書生”聞訊,匆匆趕來!

  他的醫術頗為高明,便親自為房畫鷗把脈。

  但隔了良久,他仍是無法探出房畫鷗得的是什麼病,此時房畫鷗的脈像極為古怪,與好幾種病例之脈像都頗為相似,卻又都似是而非!

  “無雙書生”的眉頭越皺越緊!

  武林中人都知道“無雙書生”戚無雙有七手絕活:棋無雙、琴無雙、書無雙、畫無雙。

  劍無雙、藥無雙、人無雙.

  其中的藥無雙便說明他的醫術已極為高深,連他也看不出的病,確實不多了。

  眾人都為房畫鷗揪起了心.

  “無雙書生”突然想起了一個人——寧勿缺!他記起他曾在用藥上輸給了寧勿缺!並因此而失去了心愛的千年血蟬!

  當下,他忙讓人去將寧勿缺找來,寧勿缺聽說是“無雙書生”找他,自然不敢怠慢,忙趕了過來.

  替房畫鷗把了脈之後,寧勿缺與“無雙書生”一樣也皺起了眉頭,臉上有了疑惑之色,良久不發一言!

  “無雙書生”略顯緊張地看著寧勿缺。

  寧勿缺慢慢從床榻邊站起,踱了幾步,忽然站定,對“無雙書生”道:“前輩請借過幾步,晚輩有事相問。”

  “無雙書生”心中疑惑,卻也隨他走出房外.寧勿缺把聲音壓得極低:“前輩,你能查出是什麼病嗎?”

  “無雙書生”不滿地道:“廢話,如果查得出來,還要你千嘛?”

  寧勿缺低聲道:“我也查不出!”

  “無雙書生”道:“這話也用不著到外面說呀!房樓主不可能連這個也接受不了吧?”

  寧勿缺的聲音已低得不能再低:“但你我兩人都把不出病症的脈像已是少之又少了,對吧?”

  “無雙書生”覺察到寧勿缺似乎另外還有什麼話說,不由也把聲音壓低了:“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寧勿缺附耳道:“前輩,還有一種可能,不知你有沒有想過,即是房樓主根本就沒有病!”

  “無雙書生”神色一變!然後眉頭越皺越緊,幾乎扭作一團!

  倏地,他猛地在寧勿缺肩上拍了一掌:“好小子!”

  寧勿缺忙豎起一隻手指,“噓”了一聲.

  “無雙書生”沉思道:“如果真的如你猜測的一般,那麼他如此做的目的何在?”

  寧勿缺道:“晚輩只是在說某種可能,算不得有根有據.如果真的是如此,那麼這極可能是房樓主的誘敵之計!”

  “無雙書生”緩緩地點了點頭.

  寧勿缺道:“所以我們不能說出這一點,一則可能他是真的病了只是我們查不出來;二來也可能我所猜的沒錯,我們就更不能壞了房樓主的計劃.”

  “無雙書生”點了點頭,忽然嘆了一口氣,道:“可惜你不願做我的徒弟……”

  寧勿缺忙道:“這是晚輩福份不夠,又加上天資鈍愚,怕辱沒了前輩的英名.”

  “無雙書生”笑道:“久不相見,你的一張嘴倒更為伶俐了。好了,出來這麼久,我們也該回去了.”

  最終,房畫鷗是不能與群豪一起行動了,眾人雖覺得有些遺憾,但權衡一下雙方的力量,覺得即使少了房畫鷗,估計也能對付九幽宮。

  群雄的不利之處便是在於對九幽宮了解很少,除了對這些日子頻頻露面的寒夢這一批人的武功頗為了解之外,對九幽宮宮主等其他人的武功則是一無所知了.對“空劍山莊”的情況,丐幫早已探得明白,知道如今九幽宮在“空劍山莊”內有七八百號人,以寒夢、絕魂為首。寒夢武功雖然高得驚人,但以寧勿缺的武功便可以對付得了.至於絕魂,想必也不會高過“無雙書生”.

  九幽宮將區區七百人留在“空劍山莊”,似乎根本不擔心群豪會群起而攻之,這顯然與情理不符,眾人估計九幽宮留在“空劍山莊”的這一批人所起的作用便是故充誘餌,引誘得群豪攻擊這一部分人,然後對群豪施行反包圍!

  而這一點對群豪來說,也是好事。九幽宮頻頻出擊,卻沒有人能查出九幽宮老巢的所在,而這一次要想來個大掃蕩,自然會傾巢而出,這便給了群豪與九幽宮決一死戰的機會了!

  邪幫魔教的可怕之處便是他們的隱蔽性與神秘性.否則若是真刀真槍直接與整個武林對抗,武林中人不下百十萬,魔教豈能與之抗衡?

  所以,只要將九幽魔宮的主力引出來了,便已是一種勝利!

  基於這一點,群豪定下的計劃是以一小部分攻擊“空劍山莊”,如九幽宮的人企圖對圍攻寒夢這一撥人馬的人進行反包圍,則恰好被隱伏在外圍的大部分人馬伏擊!

  進攻寒夢的人由無雙書生調遣,寧勿缺也在這一撥人中,這一撥人馬不到千人,但進攻時要盡量壯大其聲勢,以迷惑九幽宮的人。

  而剩下的一大部分人則化整為零,分散行進,到達“空劍山莊”外圍五六里外,再秘密糾集,這一部分人關鍵要達到其隱蔽性.

  如此計劃之後,“無雙書生”與寧勿缺便領著八九百人馬先行一步了.這些人一部分是不屬於任何幫派的遊俠,另一部分人便是像“十善幫”這樣的幫派弟子.房畫鷗作如此安排,他解釋說是因為“無雙書生”德高望重,只有他才能真正懾服這些自由散漫慣了的人.因為這一撥人馬是正面進攻“空劍山莊”內的九幽宮之人,其目的是引蛇出洞,所以一路上毫不掩飾其行踪,浩浩蕩盪,人聲嘈雜,湧向“空劍山莊! ”

  “無雙書生”心知聲勢虛張得越大越好,一來可以引得九幽宮更多的人馬出擊,二來可以為另一部分人馬作掩飾,讓他們可以悄悄地到達目的地.所以他對這一干人也不多加約束。

  像“十善幫”之類的幫派弟子一向散漫慣了,自然樂得如此,一路唱歌吆喝,震動四野!

  聲勢越來越大,中途又有不少人加入此列,這些人自然是一些小幫派,有些是浪跡江湖的遊俠.他們一半是真的對九幽宮心存不滿,另一半卻是因為他們見有“無雙書生”領隊,心想攻打九幽宮的事情多半能勝,所以樂得也湊湊熱鬧,也算有了一回義舉!

  如此一來,行了二日,待到離“空劍山莊”還有十幾里路的時候,這一批人已增到兩千號人!

  “無雙書生”不喜約束自己更不喜約束別人。這兩千多號人聲勢甚大,卻是亂糟糟的一團,若不是懾於“無雙書生”武功蓋世,只怕這些人連打砸偷拐之類的事也做出來了.“無雙書生”見憑空又多出一千多號人馬,便更是覺得“空劍山莊”中的“九幽魔宮”

  之人已是甕中之鱉,只有束手待斃的份了.無論漫散也罷,混亂也罷,結果都不會有什麼改變。

  他便樂得輕鬆,只是留意不讓這一千人馬作惡便是.倒是寧勿缺與九幽宮有過數次交鋒,知道九幽宮的險狠毒辣,暗忖恐怕事情並不會那麼簡單.

  但又一想以兩千多人對付九幽宮七八百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所以他也只是暗暗留了心眼而已.

  在離“空劍山莊”尚有十里的地方,這一幫人馬稍稍休息了一會,作了簡單的調整.這時候,這幫罵笑打鬧的豪客才意識到自己將要面臨的是一場血戰,即使自己這方能穩操勝券,但在得到勝利的過程中,仍將有血腥與死亡出現!

  於是氣氛一下於凝重起來,一種肅殺之氛圍開始瀰漫!

  當隊伍再次出發時,已完全沒有了原先的喧嘩,反而靜得讓人心緒不寧!

  寧勿缺走在隊伍的前面.

  這一條路,他已走過,正是沿著這條路.他曾走進一場血腥殘酷之境地!沿著這條路,他走進了一種近乎絕望的死境,然後又奇蹟般地生存下來了!

  所以,此刻他的心情比誰都要復雜.

  他甚至覺得“空劍山莊”或許是一個不祥之地!

  “劍匠”丁當及他的弟子葬身於此,數十名劍客葬身於此,風雨樓四百弟子在此全軍覆滅……

  如今,九幽宮的人又將在此地命赴黃泉!而群豪必定也會為此付出不小的代價!

  生命,總是珍貴的;血,總是熱的。無論是正義之士的血,還是邪道之人的血。

  這數以千計的亡魂滯留於“空劍山莊”,什麼時候才能化去?

  是不是這一切,本就是千百年前的古人布下的一局棋?他們以他們的智慧,讓後人們在他們的謀略中身不由己的廝殺,然後死去?……

  丁凡韻走在寧勿缺身邊,她自然是參與了這一批人的行動。如今,她已是“空劍山莊”

  惟一活下來的人了.

  生於此,長於此.她在這兒度過了她的童年及少女時代,這兒有她的喜怒哀樂,有她的親情……每一步的踏出,她都感到了一種沉重!

  她在心中道:“爹,各位師哥,我知道你們死得冤!這幫邪惡之徒霸占了山莊,使你們的亡靈也不得安生.如今!我們便要還'空劍山莊'之安寧了。而你們的仇,我也一定會為你們報!你們流出的每一滴血,我都要讓兇手付出雙倍的代價!若是你們九泉有知,便保佑孩兒能報仇血恨!”

  終於看到“空劍山莊”了!

  遠遠望去,“空劍山莊”與往日沒有什麼不同:四周青山蜿蜒;一條不很寬的河從山莊中穿守;莊內古樹成蔭,樓閣亭台依舊如昔。

  但物是人非,空劍山莊本有的恬靜安閒已不復存在了一一也許是永遠也不復存在了.現在的空劍山莊,有的只是詭異的凶險!——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3:03
第八卷第八章再戰劍莊
  兵分四路,分別將山莊四側之入口圍住。

  奇怪的是在群豪逼近“空劍山莊”的過程中,乃至將空劍山莊圍住時,莊內仍是毫無動靜!

  這其中必有蹊蹺!

  九幽宮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群豪向此進發的的事情,這兩千號人洶湧而來,早已震動了方圓數百里,何況是神秘莫測的九幽宮中人物?

  同時他們也不可能已逃離“空劍山莊”了,因為“空劍山莊”一直在丐幫弟子暗暗監探之下,這七八百號人要從空劍山莊撤走,不可能完全瞞住了丐幫弟子!就算化作八百隻小鳥飛過天空,也能把丐幫弟子驚動.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丐幫的人傳信來說九幽宮的人已經撤走,而逼近空劍山莊之後,就是沒有丐幫弟子的監控,“無雙書生”這一幫人自己派出的先行探子也能夠及時報告“空劍山莊”的行踪了。一路來,一撥又一撥的探子回來,禀報時都一律是說:空劍山莊毫無動靜!

  難道九幽宮的人成了聾子瞎子了,還有老天開眼讓他們全暴病亡於山莊之內?顯然都不可能!

  但事已至此,一切都只有照計劃行事!“無雙書生”心想:“無論你們耍什麼花樣,我們一樣奉陪!”

  他的劍法已是天下無雙,平日笑傲江湖從容灑脫,在他眼中自然是沒有什麼辦不成的事.心中多多少少有一點“唯我獨尊”的意思,感覺到只能是對方敗亡!

  這麼多年來,似乎事實上也真的如此!

  但他忘了這是數以千計的人群之間的戰鬥,取勝的關鍵除了武功之外,還有布陣謀略之法,與單打獨鬥截然不同.

  四周圍攏之後,按原定計劃,“無雙書生”讓人在空劍山莊院外點燃四堆狼煙!

  很快黑煙滾滾沖天而起!

  這既是給麻小衣、天羅道長那一部分人馬看的,也是做給九幽宮的人看的.可想而知,九幽宮老巢的人不可能不密切關注著“空劍山莊”的形勢,因為在江湖群豪眼中,空劍山莊內的九幽宮之人已成肉中刺,眼中釘,急欲拔之而後快!

  “無雙書生”就是讓九幽宮的內部人馬出動,當他們前來援救寒夢的人馬時,便會遭到隱於沿途之人的伏擊!

  天下英雄並不奢望這一戰能夠立即全殲了九幽宮主人,而是指望能夠打擊九幽宮的痛處!

  而房畫鷗已囑咐麻小衣、天羅道長.荀戰他們在伏擊對方援軍時,千萬不能將他們一網打盡,而是要讓其中一部分成為漏網之魚!

  這一部分人勢必會設法逃回九幽宮老巢,這時便有追踪高手一路追踪,自可將狡兔之穴打掉!

  能做到這一點,已是一個不小的成功,剩下的事便是糾集更多的人馬,一舉直搗黃龍府,讓九幽宮真正的水遠銷聲匿跡!

  狼煙四起!

  如果這時候“空劍山莊”內還沒有動靜,那便真的是奇蹟了!如此沖天而起的狼煙,滾滾而上,直入雲霄,就是在十里之外,也清晰可見,何況是近在咫尺的空劍山莊內!

  果然,當狼煙騰空而起時,莊內有了嘈雜的叫喊聲!

  寧勿缺不由皺了皺眉,他總覺得對方的混亂之聲來得太遲了——也許就是繼續保持緘默反倒更合情理一些.

  但事已至此,接下來的只能是一舉攻莊!

  四扇大門幾平是同時轟然而倒!

  丁凡韻心中自然有些不是滋味,但她已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

  兩千餘人如潮水一般湧入了空劍山莊!竟然看不到一個人影!

  似乎剛才的嘈雜混亂之聲來自冥冥之中,是人們的錯覺!

  寧勿缺暗暗吃驚,他感到了一種詭異之氛圍籠罩著整個“空劍山莊”!

  “無雙書生”負責山莊西部,他負責山莊東部,遠遠望去,看到莊西也是黑壓壓的人群,但都是“無雙書生”所串領的人!

  群豪先是一怔,接著便是暗喜!本來他們已做好一進山莊便是沐血奮戰的準備,甚至做好了受各種暗器陷阱攻擊的心理準備!

  可如今什麼樣的攻擊也沒有,似乎他們走進的是一座廢棄已久的古老山莊!

  群豪開始各自行事,向四周搜索開來,呼喝之聲不絕於耳,間或還有桌椅倒翻之聲!人們衝進空劍山莊的每一樓閣之中,希望找到可以與之一戰的敵人!

  但兩千號人全然一無所獲!似乎八百多九幽宮的人已如同水汽一般蒸發了!

  此時群豪之尷尬便如重重揮出一掌,所擊向之處卻是空無一物的虛空一般!

  寧勿缺在山莊之中飛速掠走,其疾逾電!轉眼之間,他已杵東莊的大部分地方 看了一追,卻毫無收穫!

  寧勿缺極為驚詫!他問丁凡韻道:“丁姑娘,除了我們進入過的地下石室之外,山莊內還有什麼可以藏身的地方嗎?”

  丁凡韻想了想,搖了搖頭.

  寧勿缺低頭沉思。

  突然,他聽到了極為細微的呼吸聲!而這聲音來自他的頭頂!

  驀然抬頭,他看到頭頂上是參天古木!

  寧勿缺心中狠狠地罵了一聲娘,雙足一點,已沖天而起!

  長劍劃空而出!

  數聲慘叫,然後便見落葉紛飛,同時拋散下來的還有鮮血!

  三具屍體從這棵古水上直墜而下,砰然落地!

  寧勿缺氣運丹田,大聲呼道:“小心樹上!”

  他這一喊,凝聚了體內浩然真力,整個山莊都已傳遍!

  幾乎便在同時,已有人驚呼道:“起煙了!”

  寧勿缺先還以為說話者是九幽宮的人,所說的煙是莊外之狼煙!但目光掃過,他駭然發現此時莊內已有數十處地方冒起了青色的煙霧!

  顯然,這不是自己人施放的煙霧,而是九幽宮之人做的手腳!

  莫非是毒霧?寧勿缺的心中冒出這樣的念頭。

  寧勿缺的大喝之聲驚醒了眾人,而煙霧的突然出現又使眾人陷於一片恐懼之中!

  就這當兒,雙方已於倉促間交上了手!

  果然,幾乎每一棵參天古水上都隱有九幽宮的人!就在寧勿缺道破之瞬間,九幽宮的人已搶先發攻,猝不及防之下,群豪倒下了數十人!

  刀劍相擊之聲一下子充斥了整座“空劍山莊”,本是詭異肅靜的“空劍山莊”,此時已是一片刀光劍影,熱血紛灑!

  寧勿缺心知這煙霧必定有詭異之處,當下便大呼道:“諸位別亂,先將這些煙霧撲滅!”

  一語提醒了群豪,立即有不少人掠起,向煙起之處撲去!

  這數十處煙霧是從地面下邊冒出來的,只要找到出煙口,應該能夠堵上!

  但寧勿缺很快便發現每一個出煙口附近,對方的人就閃現得特別多些,他們拼死擋住試圖撲滅煙霧的人!

  這更證明此煙霧不同尋常!·

  而此時西莊那邊也升騰起了煙霧,煙霧散佈於山莊 角角落落,上升到二三尺高的地方,便開始擴散瀰漫!

  因煙霧的籠罩,眾人視線開始模糊!

  寧勿缺見狀,一咬牙,身如驚鴻,向一處煙霧升騰處飛掠而去!

  立即有幾件兵器同時從幾個不同的方位向寧勿缺暴砍而來!

  寧勿缺此時的目標是煙霧的出口,如果此煙霧有毒,那便極為不妙了!所以面對幾個進襲者,寧勿缺決不戀戰,一聲清嘯,劍鋒迴旋一圈,驀地擴大,爆出無數燦爛的光點,如滿天繁星!

  悶哼數聲,幾個人已被他一招同時逼退!寧勿缺的感覺告訴他其中有一個人傷得不輕!但此時,他已無暇去看戰果如何了。

  再一個縱躍,已撲至其中一個煙霧升騰處!寧勿缺不及細看,劍尖一點地,猛然急旋!沙石塵土急劇飛起,如一股旋風般向煙霧升騰之處撲蓋過去!

  這一處煙霧立即不復存在!

  此時,其他人也已向各煙霧升騰處衝去!但他們的武功遠不如寧勿缺,自然不可能像寧勿缺這般能輕易得手!每撲滅一處煙霧,都要經歷好一場廝殺!

  似乎撲滅煙霧的是雙方的熱血!

  此時,並未有人因為吸入煙霧而倒下或有什麼中毒跡象,寧勿缺心中略略一寬!

  雖然被群豪撲滅的煙霧越來越多,但山莊黑暗程度仍是越來越濃!因為山莊處於一個山谷之中,風被兩側高山擋住,所以煙霧籠罩於山莊內,很難散去!

  到後來,已無法看清二三丈之外的東西了,只能不時地聽到煙霧深處有臨死前的慘叫聲以及不絕於耳的金鐵交鳴之聲。

  此時,似乎雙方都已陷入了混戰之中,雖然不知道自己這邊傷亡了多少人!

  寧勿缺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思忖道:“也許我是高估了對方,他們以如此手段又如何能抵擋得住在人數方面多了他們三倍的群豪?”

  此時,眾人所能看到的範圍越來越小,漸漸地,煙霧已籠罩了每一寸地方!

  雙方只能憑聲音判斷了。

  於是“空劍山莊”內大聲喝問聲此起彼伏!

  寧勿缺不由又有些心焦,他估計這時煙霧的出口大概已有大半被堵住了,問題是剩下那些未撲滅的幾個煙霧出口在這樣的局勢下,就更是難以撲滅了,因為連它們所在的位置都判斷不出!

  也就是說,“空劍山莊”就要長時間地處於這種狀態下了!

  寧勿缺心中想著,手上可不敢有絲毫停閒,每一個向他靠近的聲音都會引來他的大聲喝問!

  但群豪本就是來自各門各派,彼此間並不熟悉,所以即使招呼起來,仍分不清是敵是友!

  而九幽宮的人全是一教之人,情況當然就好多了!

  寧勿缺這才開始察覺出不妙!很明顯在這樣的環境中,群豪的人數優勢已大打折扣!

  就是寧勿缺自己,他的劍法也已無法全力發揮,因為他必須首先判斷出他身邊的人是敵是友!

  戰局越來越慘烈!因為只要雙方一接觸,就必須有一個要傷亡!這是由煙霧騰 的特別局勢決定的,像寧勿缺這樣的絕頂高手憑眼力尚且只能看清二三尺遠的地東西,何況武功早平主人?

  寧勿缺越來越焦躁!好幾次他差點誤傷了自己人!

  而更可怕的事已悄悄降臨!

  先是四周響起一片驚呼之聲,然後便是“啪啪”脆響,很像是用巴掌拍中皮肉的聲音!

  寧勿缺心中奇怪,不知為何在如此慘烈之戰中為何會有如此古怪的聲音.驀地,他的臉上一癢,似有蚊蠅叮咬!

  寧勿缺出手如電,“啪”地一聲,便有一股腥臭味傳入鼻中!

  寧勿缺心猛地一沉,急忙在臉上一摸,摸到一個極小的肉團,湊到眼前一看,藉著非凡跟力,勉強可以看出是一隻極像蚊子的昆蟲,只是比蚊子細長得多,就像一枚尖銳的針!

  便在此時,他聽得四周響起慘叫之聲,似乎在忍受著某種不可思議的痛苦!

  這蟲子有異!

  寧勿缺的心開始一個勁地往下沉,因為他想到“懲戒之神”,想到了“懲戒之神”手中的黑色籠子。

  一個身軀突然滾將過來,在於勿缺身邊哀號連連!寧勿缺驚駭地望去,只見此人躺在地上,身子劇烈地曲伸扭動著!從其衣著來看、這人大概是“十善幫”的人!

  寧勿缺忙蹲下身來,急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人的臉已扭曲作一團,好不容易才從喉頭擠出一些嘶啞之聲:“癢……癢…-”

  他自己的手已將自己全身撓得體無完膚!

  事實上此時奇癢的不僅僅是他的肌膚,還有他的骨骼、經脈、五臟六肺!奇癢的感覺似乎是從他的靈魂中鑽出來的!他恨不得把心也掏出來,然後用力地抓撓著!

  此時的他,自然根本無戰鬥力了!

  一定是那古怪的蚊子所起的作用!而這些煙霧產生的用途是為了掩護這種針一般的蚊子發起攻擊!

  但自己被叮了一口,為什麼安然無恙?難道“千年血蟬”精氣並未被“無牽無掛”邊左城化去?

  寧勿缺並不知道自己體內千年血蟬精氣已因“地獄之 ”而復甦了。他還以為地墓之中的玉壺中的酒本就是為解毒用的,銀月夫人沒有告訴他真相,他就一直蒙在鼓裡!

  四周的煙霧中響起了不絕於耳的寒刃飲血之聲!

  即使沒有親見,寧勿缺也想像得出這絕大多數是自己人被殺!在這種針一般的蚊子的襲擊下,群豪之戰鬥力己近乎崩潰!

  他見識過“懲戒之神”的飛蛇!

  何況這次還有煙霧助陣?

  血腥氣味越來越濃!也不知群豪己傷亡了多少!

  寧勿缺驚怒無比!可空有一腔怒火,竟難以找到發洩的對象!

  不知山莊西側的情況怎麼樣?煙霧中傳來的歇斯底里的叫聲與瘋狂的拍打聲讓寧勿缺心如刀割!

  他終於想出一個殺敵的方法,寧勿缺故意哀叫一聲,也向地上倒去!

  果然,立即從四周掠上數人,一起向倒地的寧勿缺襲來!顯然,九幽宮的人一定已服了解藥或採取了其他措施。所以“針蚊”不會叮咬他們!

  對方的眼力不及寧勿缺,憑的自是耳力。寧勿缺看到幾雙向自己靠近的腳步之後,立即單掌在地上一拍,身子斜斜而飛,凌空倒旋,劍光掃過之處,鮮血拋灑!

  三個人幾平不分先後地倒下了!

  復仇的快意一下子在寧勿缺血液中奔騰開來!但他意識到目前最關鍵的是要讓更多的人脫離危境,否則單憑他一個人,即使再怎麼神勇無匹,也是回天無力!

  可這“針蚊''來無踪去無影,武功稍弱的人亦不可能由聲音分辨出是否有“針蚊”飛來了。寧勿缺束手無策!他又掛念起“無雙書生”、丁凡韻的安危,不知他們能否應付得了這“針蚊”的襲擊!

  煙霧中驀然響起“咯咯咯”的嬌笑聲,如果不是在這樣慘烈的局面中,這笑聲應該是極為甜美動人的,聲音中有一種動人的誘惑力,可此時它給人的感覺卻是詭異可怖!

  寧勿缺幾乎下意識地想到,這人一定是寒夢!只有她才能在這種血肉橫飛的場面中笑得如此甜美!

  這 一個美如天仙,心似蛇蠍的女人!

  果然,煙霧深處響起了寒夢的聲音:“來者是客,小小手段招待貴賓,不成敬意……”

  倏而大笑,得意至極!

  寧勿缺恨從膽邊生,一咬牙,已如鬼魅般閃射掠出,悄無聲息地向寒夢聲音傳來的地方射去!

  為了達到奇襲的目的,他甚至收起了劍!

  當寧勿缺估計已到位時,他才倏然揚劍出鞘!

  出手便是“天荒地老!”他知道只要製住了寒夢,對方便不攻自破!

  劍氣鼓盪縱橫,世間已沒有幾個人能夠抵擋住這驚世駭俗的一劍!

  可再霸道的劍法,仍是不可能將虛無“殺死!”

  寧勿缺所攻擊的地方沒有任何人,所有的殺機全都如“錦衣夜行”般全無意義!

  寧勿缺心一沉,暗叫一聲:“不好!”

  便有一張大網鋪天蓋地般向他當頭罩下!

  以寧勿缺的武功,如果發覺有異而立即全力閃避,也許還有脫身機會,但滿腔憤恨使他心中升起一股極為強烈的鬥志,他不願在寒夢面前閃避示弱!

  同時,他也相信自己手中的“步光劍”,暗忖:“區區一張網,即便是精鋼鑄就,又能奈我何?”

  “步光劍 ”疾然向大網劃去!

  “錚”地一聲響,步光劍掃過之處,帶起一串耀眼的火花!

  但網卻未破!寧勿缺驚駭欲絕!

  如此一耽擱,這張絕妙無匹的網已倏然收攏!寧勿缺心知不妙,身軀強力一扭,向一側飛射過去!

  一陣劇痛,他已撞在網上!而網上竟然綴有鋒利無匹的倒刺!倒刺扎進肉體之後要想拔出來,就必定要帶出一塊血肉!

  未待寧勿缺再作更多的動作,大網已全面回收!

  寧勿缺狂怒至極!暴喝一聲,“步光劍”貼身翻飛,全身修為已全部凝於這最後的反擊之中!

  結果使他絕望至極!他的“步光劍”竟破不了這張網!

  煙霧中響起了寒夢的聲音:“寧公子,雖然沒有看到你,但我也猜得出是你,多有得罪了。”

  又是一陣嬌笑!

  此時,寧勿缺的身軀已被大網網住,寧勿缺一番掙扎,此網竟越收越緊,倒刺深深地紮進了寧勿缺的肌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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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