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儒武爭鋒 作者:情殤孤月(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1-25 20:22: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16 601657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16 16:28
第兩千三百一十七節:《天帝極書》再啟
        
    秦楓雖然心內焦急,但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他也明白。

    留在中土世界的儒道分身,雖然還在為秦楓繼續“周遊天下,布道四方”的宏源,但是增加浩然氣的效果明顯要比秦楓本體要差上很多。

    以秦楓自己的估算,秦楓在下界一年,也就是天仙界一天時間可為自己增加浩然氣一尺。

    如果是儒道分身的話,大概只有一寸,也就是說,十天相當於秦楓一天的效果。

    眼下距離曲水流觴文會還有差不多二十多天的時間,秦楓的文氣差不多還可以攢出兩尺的“浩然氣”。

    但尷尬的情況在於,秦楓的池塘只有四尺深,容納不下這麼多的浩然氣。

    也就是說,在這二十多天時間裡,秦楓必須要去做上一些什麼,以此提升自己的上限,否則曲水流觴文會的時候,他依舊最多只有四尺文氣可用。

    在沒有文氣加持的情況下,與人辯論,即便秦楓舌燦蓮花,恐怕也勝算寥寥。

    秦楓不禁苦笑道:“想安心看看書,幫中土世界攢點家底都不行,偏要讓我出去搞事情啊!”

    他抬起手來,正要合上打開的《天帝極書》,陡然他發現了一件事情。

    翻開的頁數不對!

    秦楓之前入散仙界時,《天帝極書》將在中土世界時的頁數全部吸收,融匯為一幅中土世界的水墨畫在一頁之上。

    之後秦楓在散仙界,地仙界遊歷,書頁早已達到了二十多頁。

    如今他手中的《天帝極書》卻僅僅只有三頁,三頁之後,雪白一片,書頁空空如也!

    他詫異之中,翻書去看,才發現兩頁紙上都是畫面多過文字,一張是與中土世界融合的散仙界,一張是地仙界的整個全貌。

    第三張便是秦楓在天仙界的情況了。

    奇怪的是,秦楓之前與蘇還真的驚世一戰,居然不曾摹刻在《天帝極書》之內,刻上的畫面居然是……

    水墨畫上,場景是上清學宮的考場。

    畫中銀發白衣的秦楓一手握筆,一手指向八叉成詩的慶家公子哥。

    在他身後,文光化慧劍,一劍削去對方詩作的文光。

    下綴一行小字寫道:“天帝歷一萬零二年九月,秦楓入天仙界,於上清學宮聞道星,臨場做詩得文光青轉藍三尺,文光化慧劍,增進文氣三十年。”

    沒等秦楓反應過來,畫面一轉,已是一件事物從地仙界所在的書頁穿透出來,投射在第三頁書上。

    青光化為一隻琉璃匣子。

    匣子自己打開,其中躺著的居然是天帝青玉劍的又一塊碎片。

    秦楓這才恍然想起來,整個地仙界,他都沒有再得到新的青玉碎片。

    但天帝青玉劍分明還是有部分的缺口,那一套傳自天外天的九重昊天劍意也才剛剛到第三式而已,後面還有殘缺。

    也就是說,秦楓完成了整個地仙界的試煉,才好不容易得到了《天帝極書》的認可,得到了這一塊應該是很關鍵的天帝青玉劍。

    秦楓取出天帝青玉劍,輕輕將那一塊作為地仙界和散仙界獎勵的青玉放在劍刃旁邊。

    青玉通靈,瞬間與天帝青玉劍融為一體。

    劍長三尺三寸。

    融合了這一大塊青玉的天帝劍,雖然只是變長了一些,給人的氣度感覺上卻是完全不同了。

    原本的感覺像是偏向於戰場搏殺的利器,多了幾分鋒銳,少了幾分氣度。

    如今的感覺卻是更偏向於將帥所配的名劍,輕易不出鞘,出鞘必飲血。

    就在青玉融入天帝劍的同時,秦楓的耳邊,那個許久不曾出現過的神秘古音,緩緩開口,傳授了秦楓《九重昊天劍意》的第四篇。

    第一式,利用月光化為劍意的月輪天意斬。

    第二式,利用星光化為劍意的星輝經天斬。

    第三式,利用烈陽之精化為劍意的日曜諸天斬。

    如今是第四式,從名字上就感覺更加霸道——四像極天斬!

    其中種種招式玄奧莫名,甚至連身為偽天人境的秦楓都難以理解,但偏偏每一個字都好像烙印在秦楓的腦海裡一般,清清楚楚。

    最後,那神秘古音居然說了一句題外話。

    只此一句,卻讓秦楓震驚不已。

    “大千世界,自此為真,勉之!”

    這話是什麼意思?

    無數世界,只有現在秦楓所在的天仙界,才是真正的世界!

    秦楓正想再問什麼,那聲音已渺渺無蹤。

    這也正契合了秦楓之前得知天仙界與中土世界的時間流速達到驚人的“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時的猜測。

    天仙界才是真正的“天上”。

    天仙界的修煉,才是真正修煉的開始!

    正當秦楓沉浸在巨大的收穫感之中的時候,一道倩影徐徐落在門外。

    她看到秦楓坐在書桌後面,臉上原本擔憂的神色終於稍稍消散,她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你這一聲不響就失蹤了三天,莫不是見什麼相好的女人去了吧?”

    秦楓知她是在開玩笑,合上《天帝極書》說道:“我回了一趟中土世界。”

    姜雨柔輕移蓮步走到桌邊,裊娜坐下,笑道:“我當然知道你是回中土去了,你那隻鴿子告訴我了……可是你居然在中土呆了整整三年?”

    秦楓點了點頭,問道:“小灰沒告訴你中土世界發生了什麼?”

    姜雨柔茫然搖頭。

    秦楓苦笑道:“它應該是怕你知道了鬧心,這一點它做的是對的。”

    於是,秦楓便將自己曾經借用中土儒道氣運與不爭境的蘇還真一戰,一直到三年間如何遊歷天下,復興儒道一事,揀著其中關鍵事情都說與姜雨柔聽了。

    正如秦楓所預料的那樣,即便秦楓已是盡力弱化中土儒道的慘狀,姜雨柔依舊聽得是眉頭緊鎖,愁雲滿面。

    秦楓便寬慰她說道:“不破不立,本來的中土儒道里面,做學問的‘夫子’太多,做實事的‘君子’卻太少。如今焚書之後,夫子沒有故紙堆可鑽了,便做不成夫子了,只能出來做經世致用,服務當世的‘君子’,對於中土儒道反而是一件好事情了。”

    聽到秦楓這樣說,姜雨柔臉上的神情才稍稍寬慰了一些,她淡淡說道:“那你可曾將上清學宮的修煉方法傳給中土儒道?”

    秦楓點了點頭說道:“中土儒道本就缺少系統的修煉方法,我自是將《文法》與《氣理太玄》當中的一些概念都引入到了中土,我遊歷天下,其實順便也是在宣揚天仙界這一套更加先進的儒道修煉方法。只不過……”

    姜雨柔不禁問道:“只不過什麼?”

    秦楓緩緩說道:“只不過,天仙界上清學宮的修煉方法,中土世界並不能全盤照搬。其中有一種方法就是讓人拚命讀書,拚命做學問,最後‘厚積薄發’的那種修煉方式,讀書人最喜歡,因為不需要費什麼神,水磨工夫便可水到渠成。看似大利,實則大害!”

    姜雨柔聽到秦楓這一句“看似大利,實則大害”的批語,不禁來了精神,她笑道:“夫君,你這句話講給我聽聽便罷了,若是被上清學宮的其他人聽去傳了開來,你怕是要變成學宮上下人人口中的‘文賊’,要被整個學宮的讀書人針對了。”

    秦楓笑著將身體朝椅子後面移了移,換了個稍微舒服的姿勢,說道:“你是覺得我一竿子打翻了大半船人?甚至把一船人都給打下水了,所以這些人才會找我拚命?”

    秦楓解釋說道:“厚積薄發,這些老先生們在書齋之中白首窮經,勤奮苦讀,於自身自然有益,但是與當世何益?孟聖有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若是這些老先生們當真鬱鬱不得志,窮困潦倒,如顏回一般在‘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也就罷了,偏偏其中不少人其實有能力出仕,甚至已經享受著學宮的供奉,或者是其他勢力的俸祿……”

    秦楓說到這裡,嘴角微微上揚,毫不掩飾自己對於這類人的鄙視:“於他有益,於世無益,甚至尸位素餐,站了本該做事利民之人的位置,而且一佔就是十年,數十年,你說這不是‘大害’,又是什麼?”

    秦楓所言所說,緊扣的是經世致用,卻是與整個上清學宮的風氣迥然,讓生活在上清學宮很久,已經思維定式的姜雨柔都為之悚然一驚,半晌,她才回過神來,無奈苦笑說道。

    “夫君大人,如今你便知道為什麼我們經世家的‘經世致用’之說,被上清學宮的儒家視為‘異端邪說’,欲趕盡殺絕而後快了吧?”

    秦楓聽得這話,也是笑了起來,他扣了扣書桌說道:“就譬如這書桌上有一塊破洞,上清學宮的儒家又不想補,就專門趕走我們這些個說這張桌子有洞的人。不去解決問題,偏要解決提出問題的人,這不是有毛病嗎?”

    姜雨柔聽到秦楓的話,不禁掩口而笑,她說道:“夫君大人,想不到你還有這麼風趣幽默的一面。”

    秦楓故作俏皮道:“怎麼?雨柔你以為我永遠都只會板著臉說大道理?”

    姜雨柔笑道:“當然不是了。我只是開始很期待你在曲水流觴文會上的表現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16 16:29
第兩千三百一十八節:當個文賊也不錯!
        
    秦楓不禁笑道:“你期待我的什麼表現?該不會是被他們打進水裡去吧?”

    這位在中土世界被奉為女聖,貴為大澤聖朝的皇后,又是上清學宮經世家掌門人的美麗女子,眼神之中竟是流露出少女一般的憧憬情緒,她笑道:“當然不是。我只是在想,若是你在曲水流觴文會上也能這般遊刃有餘,想來會驚得那些看不起我們的老夫子們合不攏嘴吧!”

    秦楓靠在椅子上,笑著說道:“別別別,我可不想被當成‘文賊’。話說這‘文賊’的名號是誰取的啊,‘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再加上一個‘文’字,可真是夠殺人誅心的!”

    姜雨柔解釋說道:“不知,不過變成‘文賊’也未必是壞事便是了,舉世皆敵,有時候並不代表自己錯了,也許是眾人皆醉我獨醒,舉世皆濁我獨清也未必。”

    秦楓聽到那一句“眾人皆醉我獨醒,舉世皆濁我獨清”,不禁好奇道:“這話應該不是你說的吧?”

    姜雨柔臉上一紅,她嗔聲道:“的確不是我說的,不過,也代表我說不出來啊!”

    秦楓笑道:“當然,說起來你還是我老師呢!”

    姜雨柔被秦楓說破當年往事,自己跟秦楓還算是個“師徒戀”,俏臉更加酡紅,她趕忙轉移話題說道:“這話是一位聖人說的,據說當年他就曾經被扣上‘文賊’的帽子,但他依舊一路披荊斬棘,最終成聖。”

    姜雨柔笑道:“所以說,文賊的帽子,還不是什麼人想有就能有的,首先要讓學宮上下肯拉下臉來罵你,這就已經很不容易了。雖然被冠以文賊之名的多是身敗名裂的下場,但好歹也出過一名聖人不是?”

    秦楓聽到這話,沒來由地冒了一句:“所以說,黑粉也是粉,黑紅也是紅是嗎?”

    姜雨柔被秦楓這一句現代詞彙弄的一愣,皺眉問道:“什麼?什麼意思?”

    秦楓收起俏皮笑臉說道:“我的意思是,能被罵,也不容易,也算是出名,是吧?”

    姜雨柔點了點頭,她笑道:“反正我覺得你要是能在曲水流觴文會上把剛才的觀點拋出來,肯定能成‘文賊’!”

    秦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裡覺得怪怪的:“我怎麼感覺你巴不得我當‘文賊’呢?”

    姜雨柔一笑傾城,甚是好看。

    秦楓正想與她說些什麼,忽地小灰飛進屋來,看到秦楓回來了,打趣道:“尊主大人,您可算回來了哈……”

    它一屁股坐在窗檯上,用翅膀扇了搧風,對著姜雨柔煽風點火道:“姜老師,我跟你說哦,這傢伙簡直太沒有兒女心了,在中土世界三年都沒回家看過一次兒子跟兒媳婦,你說說怎麼有這種鐵石心腸的人吶!”

    聽到小灰這一句挑撥,姜雨柔居然還真上鉤了,她挑起眉頭,看向秦楓問道:“當真?”

    秦楓還沒回話,小灰已是先喊了起來:“肯定當真啊!”

    這大鳥呱噪道:“來來來,姜老師,你讓我坐你腿上慢慢給你說啊……”

    秦楓之前還奇怪,這只大鴿子怎麼莫名其妙上來“扎”自己一刀,原來是食色性也,想揩姜雨柔的油啊!

    秦楓差點沒被這賊鳥給氣笑了。

    這都多少年了,好色的壞毛病就改不了……

    秦楓已經在考慮了,是不是找個合適的機會,跟風七月把小鳳凰討回來,天天就讓它跟著這頭滿嘴胡言亂語,色膽包天,又膽大妄為的大鴿子,那才叫一物降一物呢!

    沒等秦楓訓斥小灰,大鴿子就撲扇著翅膀,飛到了姜雨柔的身前,正要舒舒服服地坐下來,陡然……

    這淑女一巴掌,直接就把賊鳥給扇得在半空中轉了幾個圈,重重摔在了地上,把長舌頭都給摔出來了。

    秦楓趕緊伸出手來,對著姜雨柔豎起大拇指:“給力!”

    姜雨柔拍了拍纖纖玉手,旋即轉過臉來,對秦楓正色說道:“好了,來談談你在中土三年都不回家看一次兒子的事吧!有你這麼當爹的嗎?”

    秦楓剛才流露出來的得意神情,立刻就被打回原形了。

    他只得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怕道直不理解我!”

    秦楓看向桌對面的姜雨柔,繼續說道:“也許在他看來,明明可以一紙詔書就移風易俗,直接解決的問題,我卻偏偏要用自己雙腳一步步地走出去,用自己一張嘴去慢慢地跟人解釋……這樣的行為,無異於是自討苦吃!”

    姜雨柔看向秦楓,不說話,似在等他自己繼續說下去。

    秦楓沉聲說道:“對於長在深宮,習慣於一個命令就讓人幫他做事情的孩子來說,他肯定會很難理解我這麼去做的苦衷。”

    秦楓停頓了一下,沉重說道:“我自飛昇天外天之後,其實一直都在偷中土世界的東西,這一點我沒有告訴過你,但我不得不承認,我對中土是有愧的!”

    姜雨柔微微一愣,美目流轉出一絲異樣的情緒:“你……你怎麼了?”

    秦楓說道:“當年飛昇時,我曾經斬殺過吞天一族,繼而被吞天帝的詛咒束縛,需要用下位世界的天道氣運來為我解封力量,所以我一直都在‘偷’中土世界的氣運來修煉。”

    他看向姜雨柔,自責說道:“之前的我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我的確是將中土世界的氣運也好,儒道也好,都看作了是自己的東西,是修煉的資糧,是可以對抗比自己高上數個境界強者的底牌。所以,才會有了焚書斷絕中土儒道,來與蘇還真拼一線生機之事……”

    姜雨柔輕聲道:“所以你才會覺得對中土有愧,你在以此贖罪?”

    秦楓點頭,他說道:“中土儒道興於我手,毀於我手,我難辭其咎,中土三年苦行遊歷,傳道天下,算是我對自己的放逐。所以我不借助大澤聖朝的力量,也沒有利用自己大帝的權威,僅以儒家人的身份行走天下,深入到那些最普通的學子中去,唯有如此,我才能從泥土之中發掘出中土儒道的未來。”

    秦楓又補充說道:“好在憶水那姑娘很支持我,她不讓道直來打擾我,只是來來見過我幾次,講了一些道直在大澤聖朝治國理政的情況。”

    秦楓的臉上流露出欣慰神色,他說道:“道直比以前上道多了,真的!”

    姜雨柔也是抿起嘴唇,她柔聲說道:“我有點想他了,不知道他現在長成什麼樣兒了。”

    她看向秦楓,眼睛裡似有水汽一般:“我飛昇走的時候,他才剛剛十八歲,已經跟你差不多高了……”

    說完,她扭過頭來,低聲說道:“一轉眼,都一百多年過去了,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啊!”

    秦楓知道她是想兒子秦道直了,隔著書桌,他輕輕拉了拉姜雨柔的手,輕聲說道:“等曲水流觴文會結束吧……我們一起回去看看道直,再看看張憶水那丫頭。”

    他笑著說道:“你若高興啊,在中土世界住個一年半載的也沒有問題,畢竟天上一天,地上就是一年了!”

    姜雨柔聽到秦楓的話,臉色才稍稍由愁苦轉為寬慰,她低聲只說了一個“好”字。

    只是這溫情脈脈的畫面,很快又被衝進來的一個人給破壞了。

    不是一隻鳥,是一個人,正是以秦楓的“大師兄”自居的小書僮。

    這熊孩子風風火火地跑進書房,對著姜雨柔就喊道:“師父,師父,大事不好了!”

    姜雨柔看到小書僮這般模樣,不禁秀眉微皺,低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小書僮手裡晃著一封信,大聲說道:“後天,後天就是重陽節了!學宮有重陽文會要去登翠屏山賞景作詩……”

    姜雨柔笑了笑說道:“那有什麼,這不是每年到了重陽都會例行舉辦的文會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小書僮被這一問,差點結巴了,他稍加停頓,才說道:“師父你不是去年得了詩會第一,做了可以決定插茱萸順序的茱萸詩魁嗎?”

    姜雨柔想了想,說道:“是有這麼一回事,怎麼了?”

    小書僮見自己師父這麼淡定,只得忍著性子將手裡的信遞給姜雨柔,大聲說道:“師父你看啊,戰書都來了!”

    姜雨柔素手接過信箋,見信封裡裝了一張信紙,上面字跡清秀,字數卻是寥寥。

    姜雨柔先生雅鑑。

    九月初九,登高萸飲,候光。

    落款是荀有方。

    姜雨柔看了看,不禁笑了起來:“還真是戰書。”

    秦楓一聽,不禁伸手將那封信接了過來,他也笑了起來。

    “雨柔,你是學宮的學究,他不稱呼你為學究,反而稱呼你一般是稱呼次一級‘教習’的先生……”

    秦楓又指著下面落款說道:“你比他高出整整兩級,你應該自稱‘學生’,或者至少應該謙稱一句‘晚輩’或者‘小生’,什麼都沒有,單寫一個名字做落款,很厲害嘛!”

    姜雨柔笑了笑說道:“跳樑小丑罷了!”

    她將信紙擱到一邊,對著小書僮說道:“不必回信了,你可以告訴荀有方那邊的人,重陽文會,我會去的!”

    哪知秦楓拿起那一封信,笑了笑說道:“殺雞焉用牛刀,雨柔,你不用去了……”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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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千三百一十九節:這哪門子的道理?
        
    姜雨柔微微一愣,她轉而堅定道:“他是在在向我這個往屆的重陽詩魁挑釁,自是要我來應戰,哪裡有你出去幫我擋下來的道理?著不合規矩!”

    秦楓笑道:“有什麼合不合規矩的,如他這般故意對你用低一級的敬稱,落款還直接寫名字,這就合規矩了?我若是你,直接就將信撕了,去重陽詩會,更是休談。”

    秦楓朗朗說道:“別人問起,我只將那信的搨本給人看了便行,別人只會說荀有方是‘不識禮法’的鄉野粗人,或是‘不合規矩’的狂妄後生,自有看重規矩、方圓的衛道士幫你罵他,你著什麼急呢?”

    姜雨柔聽得秦楓的話,不禁“噗嗤”一笑,用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他之身的話,她笑道:“對啊,那你著什麼急呢?何必將這事情攬到自己的身上?”

    她看向秦楓說道:“荀有方在入學考試時就作出了大成詩篇,這幾日風頭正盛,是很多學究,甚至是已經成為祭酒的人物,都願意放下身段,創作詩篇與他唱和,當真是眾星捧月,花團簇錦……”

    姜雨柔笑了笑,語氣之中略帶不屑說道:“他被捧為是競爭下一任‘詩才子’的最有力人選,自然是要拿人來踩,提高自己的聲望,否則的話,光憑一篇文光才一寸的大成詩作,可不濟事。”

    秦楓沒來由地大笑了起來:“雨柔,連你也認為那一篇大成詩文是荀有方做的?”

    姜雨柔一開始還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此時此刻,聽到秦楓的爽朗笑聲,驀地眉頭一皺,旋即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秦楓。

    她掩口,卻難掩自己的吃驚:“難道……難道說那一篇大成詩作是……”

    秦楓笑了笑,微微點頭。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不想出這個風頭罷了。”

    姜雨柔聽到秦楓的話,臉上的驚訝緩緩轉為平靜,她笑著自言自語道:“我也真是的,這有什麼好驚訝的,你能夠做出大成詩篇不是理所當然。不過,你……你還真忍得住啊?你可知道一篇大成詩篇意味著什麼嗎?”

    姜雨柔似覺得“至少是可稱為學宮祭酒的機緣!”

    秦楓大笑出聲道:“中土世界時,方運做的可比這荀有方過分多了,我不是一樣忍下來了?倒不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實在是有人擋槍,我求之不得呢!”

    反倒是旁邊的小書僮,聽到秦楓的話,驚訝得差點把自己舌頭給吞了下去。

    “小師弟,你,你,你做的那個大成詩?你……你別瞎吹牛皮啊……飯能亂吃,話不能亂講的!”

    秦楓淡淡一笑,對著小書僮說道:“你自己知道便好,莫要把這秘密說出去自己討打!”

    小書僮“咦”了一聲,秦楓笑著說道:“現在人人都認為荀有方才是那篇大成詩作的作者,你偏要冒出來說是我寫的,雖說的確是我寫的不假的,但也要有人相信才是?還不是要害得你被荀有方的擁躉們一頓好打?”

    小書僮聽到秦楓的話,只得縮了縮脖子,吞了口水,不敢再說話了。

    秦楓轉而看向姜雨柔說道:“好了,重陽文會還是我去吧

    !”

    沒等姜雨柔表態,秦楓就說道:“你一位學宮的學究,贏下他是理所應當,甚至他輸了都是理所應當,若是他僥倖與你平手,甚至勝了你,更是白白為他增長文名,這種捨己為人的事情,不是不能做……”

    秦楓嘴角翹起,他笑道:“若是為坦蕩蕩的大道君子鋪路也就罷了,何必給這種沽名釣譽的小人做墊腳石?”

    姜雨柔聽到秦楓的話,她笑了起來:“看你這麼積極要去重陽文會,莫不是你要在曲水流觴文會之前就先會一會荀有方?拿他當增進你文名的磨刀石?”

    秦楓毫不客氣地笑著說道:“墊腳石差不多。我可以不發聲,暫時默認他就是大成詩篇的作者,但我不能讓他仗著這個從我這‘偷’來的身份反過來打壓我自己的流派……”

    “我秦楓不是睚眥必報的小人,但也從不是以德報怨的爛好人。”秦楓淡淡說道:“以直報怨,不正是我道嗎?”

    姜雨柔聽到這話,輕笑著抬起手來,在他肩上打了一下:“你想踩人就直說,還以直報怨呢,你哦!”

    秦楓爽朗大笑:“怎麼,就允許他在百家殿對我經世家大放厥詞,不允許我去重陽詩會給他還以顏色?”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

    三天之後,就是九月初九的重陽節了。

    本來秦楓還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重陽節的習俗在天仙界還有,原來上清學宮所在的聞道星與地球和中土世界很像,其中很多習俗也就沿襲了下來。

    從上清學宮裡出去的一代又一代的學子們,又將這裡的習俗帶往天仙界各個勢力。

    尤其是萬古仙朝境內,為官的儒道修士地位極高,遠超武將,所有人也都願意附庸風雅,跟讀書人一樣過端午,過重陽,不管學到了幾分真學識,端午吃粽子,佩香袋,重陽登高賞景,插茱萸,以雄黃酒沐衣的習俗倒是學的挺快的。

    作為上清學宮所在的聞道星,最為著名的登高賞金勝地無出百花峰之右。

    其他山峰,要麼景色雖好,但距離學宮十分遙遠,除了布武境以上的天人可以御空往來,若是馬車可能要坐到十天半個月以上,自然被排除在外。

    有的山峰則太過險峻,讀書人又是有名的手無縛雞之力,哪裡有武家修士披荊斬棘,登臨山頂的氣度?

    於是,不算高也不算矮,而且還有百花盛開,傳說繁花似錦,最盛可鋪滿十里的百花峰,自然就成了登高賞景,舉辦文會道首選地址了。

    此時,才剛過卯時,也就是尋常人家用過早飯的時間,百花峰下就已經停滿了各式各樣的馬車。

    世家子弟自是香車美人相攜出來過節。

    平日學宮裡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什麼的,在這一天,好像也跟著過節一起放假了。

    基本上只要不是特別出格的舉動,女孩子也沒有異議的話,異性之間有點親暱的舉動,並不會被視為於禮不合。

    若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一般,還會成為眾人口口相傳的一樁美談。

    與來來往往如過江之鯽的豪華馬車相比,更多的學子是騎馬,甚至是騎驢來參會的。

    用後世的話來說,這就是一條鄙視鏈。

    坐豪華馬車的,看不起坐普通馬車的,坐馬車的看不起騎馬的,騎馬的又看不起騎驢的……

    騎驢的,又看不起步行的。

    這就有意思了,到了百花峰的腳下之後,無論是坐車還是騎馬都不上去了,除了最最豪奢的世家大族的公子,家裡豢養了僕人,用轎子抬上山去,大部分人都滯留在了山下,不得不徒步上山了。

    雖然人頭攢動,但卻是天然形成了好幾個圈子,彼此在圈子裡各玩各的,井水不犯河水,頗有一些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

    秦楓恰好就是總是被人鄙視,最不被待見的那一堆,他是步行來的。

    孫山本來作為法家的弟子,出門是可以騎刑房的馬,本來到了學宮門口,他見著秦楓居然要步行前往,本來執意要勸他騎馬,秦楓執意不肯,結果堂堂這一屆學子中的法家首席大弟子就只能陪著秦楓一路步行來了。

    兩人到了百花峰下的時候,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們已經開始坐轎子登山了,山下的人群也陸續起身,準備登山了。

    秦楓看了看全場,不禁低聲問道:“上清學宮裡的女學生都這麼搶手嗎?”

    孫山循著秦楓目光望去,只見但凡是女學子,身邊都至少圍著三名以上的男學子。

    有的說話逗笑,有的侃侃而談,有的則極盡體貼討好,無一例外討好之意都溢於言表。

    甚至叫秦楓覺得有一點諂媚了。

    孫山笑了笑說道:“秦兄,你未免也太‘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了。”

    他指了指停下山下的眾多的豪華馬車說道:“若不是為了吸引女生的注意力,誰吃飽了撐著弄這麼多豪華馬車?要知道,還有人為了撐場面,重金租借馬車的事情,鬧了好大的笑話!”

    秦楓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人願意下血本,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也不至於這樣吧……”

    秦楓是話裡有話,言外之意就是,這些男學生也不至於幾乎放棄了文人風骨,去做裙下之臣吧?

    而且……幾乎每一個女生身邊都圍了這麼多男生,若是光彩照人便罷了,偏偏不少都是中人之姿。

    若被人看到還不都以為上清學宮的男學生,都是些飢不擇食的色中餓鬼啊?

    孫山坐在樹墩子上,笑道:“無利不起早唄,不然呢,還能是為了什麼?”

    秦楓不禁“咦”了一聲,孫山似是走得累了,在樹樁上坐了下來,脫下布鞋倒了倒裡面的沙子,笑著說道:“上清學宮是他們儒家主導的,儒家又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又講‘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上清學宮裡還有女學生,為什麼?”

    聽得孫山的話,秦楓略一思量,笑道:“非富即貴?”

    孫山抬起右手食指,搖了搖,一副“你不懂”的表情,他笑道:“非也,大富大貴!”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16 16:29
第兩千三百二十節:上清學宮的千金們
        
    沒等秦楓發問,孫山已是繼續說道:“學宮是儒家主導,一開始很多老夫子都秉持‘女子無才便是德’,甚至都不願意招收女子入上清學宮,後來才漸漸開禁,但女學子的數量明顯少於男子,而且無一例外都是大有來頭!”

    秦楓想了想,不禁開口問道:“難道萬古仙朝之中,女子也能出仕做官?”

    孫山點頭,他倚在樹幹上說道:“不過,這只是一個方面。還有就是,誰家不希望娶一個知書達理的名門之後?婚後連學塾先生都不用請了。”

    秦楓倒是沒有關注他後面一句,他對孫山問道:“上清學宮這般歧視女子,萬古仙朝不是需要倚重上清學宮的讀書人們?為何會唱反調允許女子做官?”

    孫山倒空了布鞋裡的沙子,似心情也覺得好了許多,他刻板的臉上少有地“嘿嘿”一笑,他說道:“誰叫萬古仙朝的皇帝陛下,本身就是個女人呢?”

    秦楓剎那一愣:“萬古仙朝是個女人做皇帝?”

    孫山似是有了之前對秦楓的瞭解,確信他就是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好學生”,他便說道:“是啊!”

    他看著秦楓,用有些憐憫地語氣說道:“秦兄,雖然我知道有些話由我來說不太合適,但你真該出去走走看看的,書齋裡做的了學問,但不知道天下事,也不行啊!”

    秦楓聽到孫山的話,知道他誤把自己當做了只讀書,不出門的書呆子,他訕訕一笑,也不解釋。

    孫山卻好似談性起來,意猶未盡,他繼續說道:“所以說,不要看這些女生有些是中人之姿,有些甚至其貌不揚,但為什麼都有這麼多人追啊,因為人家的身世背景說出來都嚇死個人啊!”

    1 ·

    秦楓想到這裡,笑了笑,沒來由地問了一句:“與慶家比呢,如何?”

    孫山又豎起自己那根右手食指,擺了擺:“也就比一些小門小戶的女生比一比,要真跟頂尖的那一撥比起來。差遠了,不值一提!”

    秦楓聽到這兒,沒來由地想起了後世地球的一句話來:“娶了可以少奮鬥三十年?”

    孫山忍不住嗤笑出聲道:“三十年?你也太小看這些女生們的家底背景了吧?少說也是三百年好不好?”

    ??沒等秦楓反應過來,孫山已是指著不遠處的一架裝飾華美,卻雕著虎紋的六人抬大轎說道:“看到那架轎子沒有?若能追到她,哪怕沒得娶回家,就讓她在老爹那裡給你美言幾句,就至少抵得上苦讀五百年了!”

    ??秦楓微微詫異,循著孫山的手指頭望過去,只見那轎子側面,用金絲線繡著一頭下山猛虎的錦緞簾子掀起來一角,露出一張不算靚麗動人,連中人之姿都算不上的女子面容。

    ??她畫著學宮時下流行的落梅妝,盤發,耳下墜著兩顆足有人眼珠子大小的碩大珍珠。

    ??妝容濃淡倒是相宜,裝束也是奢華之中還算得體,若不是她的皮膚略微發黑,也許還能算得上一位可人兒。

    ??她似是察覺到了有人在看自己,正抬起眼來與秦楓的目光不期而遇,下一秒,她仰起頭來,鼻孔裡冷冷哼了一聲,劈手放下了轎簾。

    ??看到這一幕,孫山不禁拉了拉秦楓的衣袖,笑道:“你剛才看到沒有?胭脂虎剛才衝你望呢!秦兄,你要飛黃騰達了啊!”

    ??沒等孫山說完,只見一匹快馬直接穿過人群一路疾馳,一名身穿甲冑,束髮如男子的女武士徑直朝著秦楓和孫山衝了過來。

    孫山臉色驟變,只見那快馬的馬蹄眼看就要踩踏到兩人的身上,那名女武士嫻熟地一勒韁繩,快馬的前蹄高高抬起,正懸在兩人頭頂……

    旋即,在那名女武士的腕力之下,馬的後腿驟然向後兩步,前腿重重踩踏在了沙地之上。

    揚起沙塵足有一人高,朝著兩人劈頭蓋臉砸了下來。

    女武士臉露得意之色,顯然,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想過要撞傷這兩個學宮讀書人,不過是跋扈一下,薄施懲戒,讓他們灰頭土臉丟丟臉而已。

    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

    ??秦楓自是一撣衣袖,不動聲色地就將潑面揚塵撥向身後。

    秦楓偽天人境的高手,自是可以不露痕跡,身邊手無縛雞之力的孫山可就慘了。

    當時就被馬蹄濺起的塵土撲得一頭一臉,灰頭土臉極了。

    女武士見秦楓沒事,登時暴怒起來:“你還敢擋?”

    秦楓冷笑:“這也歸你管?”

    女武士冷冷道:“我家小姐說了,你再敢偷偷看她,小心你的一對眼珠子!”

    秦楓一聽這話,登時就笑了起來:“她若不看我,怎知我在看她?”

    女武士一時語塞,劈手揚起馬鞭就要朝著秦楓抽打過來。

    可偏偏秦楓的速度比她更快,而且快的多!

    馬鞭還沒有落下,已被秦楓輕輕鬆鬆憑空攥在了手中。

    “你,你想造反嗎?”

    女武士登時慌了神:“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誰家府上?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秦楓雲淡風輕,依舊攥住馬鞭,冷笑道:“你家小姐是聖人府上?連你一個奴婢都在上清學宮裡這麼無法無天?”

    女武士一時語塞,秦楓嘴角揚起,冷聲道:“聖人府上就是門房丫鬟也知書達理,哪裡會有你這等蠻劣的丫頭?有奴婢如此,想來你家小姐的修養也好不到哪裡,還不是有樣學樣?”

    秦楓講第一句話的時候,一旁的孫山還覺得解氣的話,等到秦楓講第二句的時候,孫山已是嚇得面如土色,魂飛魄散,大禍臨頭一般用力拉了拉身邊的秦楓,低聲道:“秦兄,慎言,慎言,禍從口出啊!”

    就在越來越多的人將目光朝秦楓這邊望過來時,只聽得轎子那邊一聲冷哼,女武士終於用力一拽,好不容易從秦楓手裡扯回了韁繩,撂下一句:“不知死活!”

    女武士策馬而走。

    卻再沒有了之前氣勢洶洶,沖馬而來的傲氣,偏有一些折煞銳氣的感覺。

    秦楓表情自始至終雲淡風輕,孫山卻是一副大禍臨頭的表情:“秦兄,我的大哥,我的祖宗啊!你惹那胭脂虎幹嘛啊?”

    沒等秦楓回話,孫山已是低聲說道:“萬古仙朝燕破軍,燕人屠的女兒,也是我們小小學子招惹得起的?”

    哪知道孫山接下來的一句話被秦楓嗆得半死。

    “這裡是上清學宮,還是萬古仙朝?”

    孫山啞然苦笑,無可奈何。

    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孫山啞口無言,周圍的人卻是鼓噪更甚。

    “那不是加入破落戶經世家的秦楓嗎?”

    “哦?他就是那個叫板要跟做出大成詩篇的荀大才子當庭辯論的傢伙?”

    旋即就有人哂笑了起來:“嘩眾取眾的跳樑小丑而已!”

    又有人挖苦譏諷道:“赤腳不怕穿鞋的,難怪他敢得罪燕家人屠的女兒!”

    聽到這些話,秦楓顏色不變,孫山即便知道秦楓不知這世上的事情,也有些埋怨他道:“秦兄,你雖不知這世上的事情,你好歹聽聽小弟的勸好不好?”

    他看向秦楓苦口婆心道:“你可不要以為那騎馬的婢女說挖你眼睛的事情是說著玩的,真的有登徒子被挖出一雙眼睛掛在槐樹上給烏鴉啄了吃掉的。你別看燕芷虎臉上的脂粉氣很重,脾氣跟她那陽間人屠的爹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孫山不自覺地壓低聲音道:“不然的話,能有個‘胭脂虎’的綽號嗎?”

    秦楓笑了笑,信手折下身邊一截竹枝,答非所問道:“我們早些登山吧,若是晚了,文會怕就要開始了!”

    孫山這一下更加無語了:“秦兄,你得罪了胭脂虎,你還敢上山啊?”

    秦楓大笑一聲,兀自拄著竹杖朝著山上走去。

    他大笑答道:“我秦楓磊落君子,有何不敢?”

    百花山,崎嶇山道之上,一頂六抬大轎,不徐不疾前進。

    轎頂金色流蘇於青蔥樹木之間格外惹眼。

    轎子後面,急促腳步聲傳來,正是那名一身紅色甲冑,頭髮束成男子模樣的女武士。

    山路崎嶇不能行馬,顯然她是將戰馬拴好後步行趕路,一直追上了自家小姐的轎子。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轎簾微微掀起一角,露出一張略顯黝黑的面龐,她餘光瞥了轎子後面的人一眼,輕聲道:“上來說話!”

    “小姐,奴婢不敢!”

    剛才還英姿勃發的女武士頓時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轎內女子放下轎簾,再次淡淡說道:“上來!”

    轎子停下,那名紅衣女武士只得誠惶誠恐地上了轎子,不敢坐在自己小姐身邊,只敢用弓步蹲在轎子一角,低頭不敢說一句話。

    女子看了她一眼,也不說話。

    終於,紅衣女武士忍不住開口道:“小姐,你為何不讓我教訓那登徒子?”

    坐在轎子裡的人輕笑一聲,淡淡笑道:“你覺得你比他厲害?”

    紅衣女武士剎那一愣,旋即有些忿忿道:“小姐,我已入小天人境了!”

    轎內女子又笑,卻是帶上了一絲嘲弄的意味:“他可以打十個你這樣才晉陞的小天人境!”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16 16:30
第兩千三百二十一節:奇貨可居荀有方
        
    若是別人這麼說,紅衣女武士怕是早就要動手打人了。

    但偏偏說這話的人是自己家小姐。

    她根本連反駁一句的膽子都沒有。

    她只是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打不過那個看起來弱不禁風,還少年早衰,一頭白髮的小子?

    學宮裡的這些男生,不都是外強中乾,甚至連外強都算不上,全是油頭粉面,手無縛雞之力的娘娘腔草包嗎?

    難不成這人是個深藏不漏的高手?

    似是感受到了自己家侍女的疑惑,轎子內的小姐繼續說道:“桃紅,你定覺得奇怪,為何我既知他是個高手,還讓你去折辱他,對不對?”

    紅衣女武士依舊蹲著,不敢說話,有“胭脂虎”之稱的女子笑道:“我初看他時,讓你去帶話給他,是因為我以為他只是個尋常的登徒子。只是他動手接你韁繩的時候,我才覺得不太對勁!”

    女武士不禁問道:“哪裡不對勁?我之前有意查探過他的氣息,是個絕對沒入小天人境的普通人!”

    燕芷虎笑道:“我也一樣,我看他也是分明沒有到小天人境。但我看他接你鞭子的手法,特別像我爹在戰場上奪人兵器的手法……”

    被喚作“桃紅”的女武士驀地一愣,不知道這有什麼關係,卻聽得這位將門小姐說道:“我爹是萬古仙朝僅有的兩位無名境的武道大宗師之一,你說他在戰場上對付至多只有布武境的人,手法會是多輕鬆的一件事情?”

    桃紅聽到燕芷虎的話,竟是驀地打了一個寒顫:“他深藏不漏?他是天人高手?”

    燕芷虎淡淡說道:“未必是,但肯定比你厲害。”

    桃紅只得低下頭來,輕聲說道:“奴婢辦事不力,請小姐責罰。”

    燕芷虎嫣然一笑,輕輕在桃紅的臉蛋上捏了一把,說道:“好了,算是懲罰過你這個小妮子了!”

    大轎重新抬起,六名壯漢健步如飛,繼續行在崎嶇山道之上。

    比之這些能坐轎子上山的極少數,大部分徒步登山的人就要狼狽許多了。

    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說的就是這些學宮裡的年輕人了。

    平日在書齋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今日卻要踩在新雨之後的泥濘山道上一口氣走六七里的山路,真是讓這些學子們叫苦不迭。

    好在百花峰的山頂上有一汪清泉,甘甜可口,能煮茶,也能濯洗。

    這些狼狽不堪的學子才能夠在濯洗一番之後重新變成玉樹臨風的才子佳人。

    孫山在泉水之畔打了整整三桶水,一桶洗臉,兩桶洗腳,這還沒覺得滿臉的污漬和滿腳的泥濘都洗乾淨了。

    反倒是坐在溪水旁邊,盤腿而坐的秦楓,不染纖塵,望著狼狽不堪,洗臉洗衣的才子佳人們,談笑自若。

    這一點,倒是與泉眼上方,水榭涼亭裡的富家子弟們狀態有些相似了。

    孫山擦了擦臉,看向水榭涼亭那邊,對著秦楓說道:“秦兄,你有邀請信嗎?若是沒有,怕是只能站在水榭涼亭外面看看,沒有辦法入場啊!要不我們去第二場吧?”

    秦楓聽到孫山的話,看了看位於泉眼下方,溪水上方的水榭涼亭,那些錦衣華服,吃著瓜果的公子,千金們……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中間位置上的燕芷虎,儼然如文會上的女王,享受著眾星捧月一般的待遇。

    幾名國色傾城的世家千金環繞左右,言笑晏晏。

    燕芷虎的追求者們與這些世家千金的追求者們湊在了一塊。

    除卻中人之姿的燕芷虎,皆是男帥女靚,讓人目不暇接,甚至相形見穢。

    女子當中,最受歡迎的,必然是這萬古仙朝“人屠”燕破軍的千金燕芷虎。

    男子當中,最受歡迎,甚至被多名大家閨秀主動搭訕,甚至媚眼如絲,秋波暗送。

    那人恰巧秦楓也認識。

    這一屆新人當中的儒門大弟子,傳說之中的大成詩篇作者——荀有方。

    倒不是這些千金們不懂得自矜身份,偏要自降身價。

    實在是因為她們都太過精明,以至於早早就看出荀有方是“奇貨可居”。

    一名才入上清學宮,就可以寫出大成詩篇的青年才俊,幾乎板上釘釘的未來夫子,甚至會有封聖的機會。

    倘若一個家族出了一位儒道聖人,意義非凡無比。

    首先聖人只要不隕落,必入天人第四重的浩然境。

    最關鍵的是,聖人口含天憲,幾乎等同於整個天仙界之中天道的化身。

    可判帝王無道,可批將相無德,一言可定一國興衰。

    這些千金們並不傻,若不趁著這位准夫子,甚至是未來的聖人還未發跡時趕緊上手,未來的難度必然會越來越大。

    這些千金們指望著奇貨可居,荀有方卻是要待價而沽,除了與燕芷虎不時聊上幾句,遇到其他千金小姐的搭訕,多是笑意盈盈,不失禮貌地點到為止。

    面對這樣的情況,孫山憤憤不平地對秦楓說道:“秦兄,這次你應該是奔著修理那個冒牌貨來的吧?可是我們現在沒有邀請信怎麼辦啊?難道就這麼看著他‘春風得意’?”

    秦楓聽到孫山的話,又見這位法家高徒的目光一刻不離地都看在其中一位千金佳人的俏臉之上。

    就像是盯著精金看的守財奴一般。

    秦楓如何能不瞭然,他笑道:“你這般在意,是因為你喜歡的姑娘看上了荀有方?”

    孫山被秦楓如此一說,頓時國字臉上紅了個底朝天,就好像是燒烤的烙鐵一般。

    他嘟噥著說道:“若他真的寫出了大成詩篇,也就罷了,我孫山心服口服,這等沽名釣譽的偽君子,憑什麼?”

    秦楓聽後,大笑不止,他說道:“孫兄,於情於理,這件事情都交給我秦楓好了。”

    ?孫山感激地點了點頭,但他旋即一拍大腿,驚聲道:“不對啊,你連邀請信都沒有,怎麼上場啊?”

    秦楓自是不可能拿著荀有方寫給姜雨柔的那封邀請信去參加文會,他笑了笑說道:“我暫時還沒有邀請信,不過一會肯定有人要來送給我……”

    孫山將信將疑,就在他以為秦楓可能認識什麼人,可以弄到邀請信的時候,接下來的一幕讓孫山是張口結舌,目瞪口呆。

    只見一名身穿錦衣,略顯臃腫的公子哥,他緩緩從泉水源頭的水榭那邊走出來,身後跟著一名負責撐傘的僕役。

    他走到了秦楓與孫山的面前,也不施禮,也不行禮,冷冷說道:“你就是要挑戰荀大才子的秦楓?”

    語氣蠻橫無理,顯然是來者不善。

    孫山剛要起來幫秦楓擋駕,秦楓倒是笑容和煦,淡淡笑道:“閣下何人?有何賜教?”

    那年紀不大,已有了肚腩的公子哥冷笑說道:“你這般不自量力,真是叫人好奇得很,你究竟有幾分真實力!不如與我先切磋切磋看看如何?”

    秦楓聽得這話,不禁冷笑了起來:“綵頭是什麼?”

    那公子哥被秦楓一噎,他雖是不給秦楓面子,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秦楓更加不給他面子。

    直接就應下來了,而且還張口問他綵頭是什麼?

    這是完全不把他當做對手,完全不把他看在眼裡啊!

    那公子哥咬牙切齒道:“你要什麼綵頭?”

    秦楓指了指溪水之上的水榭說道:“你若輸了,重陽文會的邀請信作為綵頭輸給我!”

    公子哥似是沒想到秦楓居然開口要一封邀請信。

    其實對於他這種身世不俗的公子哥來說,幾乎年年都能收到重陽文會的邀請信,哪裡算是什麼稀罕物件。

    但在寒門學子,還有眼前秦楓這種泥腿子眼裡,看來這邀請信反而是個不得了的東西了!

    他嘴角微微揚起,不屑冷笑道:“你若贏了,邀請信給你,沒有問題,但你若是輸了,你可有拿得出對等的綵頭來嗎?”

    沒等秦楓回答,他已是斜眼瞄向秦楓,冷聲說道:“本少爺見你身無長物,也不為難拿出什麼像樣的寶物了,若你輸了……”

    他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嘲諷,說道:“你就當眾磕上一個響頭吧!”

    孫山當即暴怒道:“慶雲,你簡直欺人太甚!男兒膝下有黃金,哪裡是一封小小的邀請信能比的?”

    被稱為慶雲的公子哥正要反駁,發現是法家的首席大弟子孫山,這才把到了嘴邊的粗話給嚥了回去,轉而用溫吞的斯文語氣說道:“孫兄何出此言?”

    說著,他從口袋裡拈出一封信,夾在兩指中間,玩味道:“要知道,這種群賢畢至的文會邀請函,有價無市,哪裡是黃金這等俗物可以買的來的?”

    他戲謔地看向孫山說道:“要不,孫兄,你讓他拿出一件等值的寶貝?綵頭綵頭,總要價值對等不是?”

    孫山正要爭辯,反倒是秦楓淡淡一笑,抬起手來說道:“好,既然你要這麼下綵頭,那就這麼下好了,我沒有什麼意見的……”

    孫山這一下徹底著急了:“秦兄,這慶雲雖然游手好閒,但是家學本就淵源,還在學宮裡學習了整整五年,你與他比試,他這是欺負你,把你當軟柿子捏呢,你怎能……”

    慶雲見秦楓答允了,當即冷笑起來:“呵,你還真是有膽敢接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16 16:30
第兩千三百二十二節:比點簡單的!
        
    秦楓看向那名叫慶雲的慶家公子哥,沉著問道:“你要比什麼?怎麼比?”

    慶雲雙手插袖,雲淡風輕道:“一會我還要參加重陽文會,少不得要消耗文氣來做詩詞文章,若是浪費在你這,實在是因小失大。”

    他語氣裡滿是倨傲,得意道:“不如我們賭一點簡單的?”

    秦楓一聽便笑了起來:“你要比什麼簡單的?”

    慶雲依舊雙手籠在袖中,笑道:“對對子!既能分出高下,又不用消耗文氣。”

    秦楓不顧身邊的孫山拚命給自己使眼色,淡淡一笑說道:“好,怎麼比?”

    慶雲見秦楓上鉤,嘴角露出冷笑,他說道:“我出一對,你出一對,對不出來,或是對仗不工整者,即告失敗。秦楓,你意下如何?”

    秦楓笑了笑說道:“我覺得沒有問題!”

    話音剛落,孫山就抬起右手遮在了自己的臉上,一副“我當下很憂傷”的神態表情。

    在他看來,秦楓就是個豬隊友啊!

    他都這樣給他使眼色了,怎麼還衝著陷阱就往裡跳呢?

    此時此刻,小溪之上的水榭裡,那些公子,千金們看到秦楓居然答允跟慶雲比“對子”,皆是發出一陣陣愜意,歡快的笑聲來。

    “這土包子果然不知道慶公子的‘對之鬼才’的名號……”

    “他聽到慶公子跟他說不用文氣,估計還以為自己討了便宜呢!哪裡會知道不用靈力,就是學宮裡的學究都不一定能在對子上勝過他!”

    有人嬉笑道:“不是那土包子太笨了,實在是慶雲會藏拙,他太狡猾了!”

    ?   又有人分析說道:“一會要那小子要是當眾磕頭,怕是要直接毀了他的文心!要是他不磕,那就是無信無義,學宮之內要被人嘲笑一輩子。這是殺人誅心,斷人大道的手段啊!”

    眾人哄笑起來:“別看慶雲平日裡吊兒郎當的,坑起人來還真是一把好手!”

    忽地有人打趣道:“這個人不是叫囂要在一個月的曲水流觴文會上挑戰荀大才子嗎?若是現在就被慶雲給打殘了文心,一個月後的辯論還怎麼打啊?”

    “是啊,像一灘爛泥似得,踩起來也很沒有意思啊!”

    荀有方此時突然正色說道:“他要戰,我便戰,他若怯戰,我也不會說什麼。落井下石之事,我荀某從來都不屑去做的!”

    聽到荀有方的話,之前還在群嘲秦楓的公子千金們馬上見風使舵開始吹捧起荀有方來了。

    什麼“荀公子高才高義”,什麼“真君子荀公子也” ,甚至連“有古聖賢之風”都吹出來了。

    秦楓聽了都覺得躁得慌,反倒是荀有方倚坐一旁,泰然受之。

    更叫他覺得如獲至寶的是,就連那外號“胭脂虎”的一等一權貴千金,竟也在剛才對他有所青睞。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也足以羨煞旁人了。

    “想來我若是能在重陽文會上力壓眾人,奪得‘重陽詩魁’,定能更得到這胭脂虎的青睞,說不定就能夠藉由她的推薦,得以在萬古仙朝的廟堂謀得別人做夢都不敢想的高位!”

    他甚至偷偷用眼角餘光瞄過了燕芷虎的側臉。

    其實細看的話,模樣倒還不錯,雖然算不上是美女,但也不至於如外面所說的那般平平無奇。

    不過是恰巧繼承了他爹燕破軍那一身戰陣廝殺的黝黑皮膚,這才顯得不夠清爽宜人。

    荀有方甚至心內這樣盤算著:“大不了以後飛黃騰達了,娶她做正室,再納幾個玉質冰肌,如花似玉的偏房便是了。”

    可就在荀有方在心內打著如意算盤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不過才第一個回合,怎麼慶雲就卡了這麼久?”

    正當眾人嘲諷秦楓不自量力時,他與慶雲竟已經交上手了。

    第一回合,慶雲出上聯“古文故人作”,這是一個拆字聯,不算難也不算簡單,算是小試牛刀。

    不曾想,秦楓開口對道:“禾火秋風起”,一樣的拆字聯,完美應對。

    隨後,秦楓淡淡一笑,直接就把這對子的難度一下拔到了一個令人髮指的地步。

    “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

    秦楓說完,抬起手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笑道:“慶公子,請對下聯!”

    一語落下,在溪水旁邊圍觀的學子一個個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如果說之前慶雲給秦楓出的對子是個新入學宮弟子的知識水平,算是小試牛刀,以探深淺的話。

    秦楓的對子,就是一把金背大砍刀,直接朝著慶雲的腦門就劈下去了。

    《易經》乃是儒、道兩家共尊的天書,其中尤以“乾八卦”與“坤八卦”最為出名,八八之數相乘就是六十四,正好又是八卦之數,“乾坤”既可拆開分別指代“乾”與“坤”兩個卦象,合起來又可以指代整個天地,當真是妙不可言,無懈可擊的絕頂之對了。

    能夠以《易經》這種天書來出對子,這哪裡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慶雲只覺得臉色發白,嘴唇發苦。

    就好像是他分明是要去欺負個毛頭小子,沒想到人家是深藏不漏的天人高手一樣。

    現在他的狀態用一個成語來形容,那就是“騎虎難下”。

    眼看著對不上難度這麼高的對子,他又不肯直截了當開口認輸,於是便僵在了當場。

    殊不知他這般僵持著不說話,比他直接認輸還要更尷尬,更加打臉。

    被稱為“對之鬼才”的慶家公子哥此刻也沒心情兩手籠袖了, 而是兩手侷促不安地合握著,一會右手握左手,一會左手握右手。

    若是有人貼近了看,就會發現,這位鬼才的雙手已滿是細密的汗珠了。

    如果說,剛才是慶雲得意,孫山鬱悶的話。

    現在情況已經完全反轉過來了,孫山故意大聲嚷了起來:“對得上來就對,對不上來就願賭服輸!拖時間是個什麼事兒?”

    說到這裡,孫山故意提高了嗓音,大聲道:“慶公子,難不成,你賭得起,輸不起?”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16 16:31
第兩千三百二十三節: 這有何難!
        
    賭得起,輸不起,這句話的份量其實是很重的。

    幾乎等同於“偽君子”,若是一個市井賭徒也就罷了,破皮無賴,大不了被打上一頓,對於一個上清學宮的學子來說,卻是要背一輩子的恥辱,甚至每次文會,每次閒談都會被人拿來說事。

    當真是積毀銷骨,生不如死。

    慶雲一咬牙,他說道:“出這等沒法對上的絕對,算什麼本事,有本事你自己對上試試?”

    秦楓聞言,不禁笑了起來:“這有何難?”

    緊接著,他便以令人目瞪口呆的速度,信口吟道:“天九重,地九重,九九八十一重,重重天地早分。”

    當即,所有人都愣住了。

    “乾”對“天”,“坤”對“地”,“八卦”對“九重”,“八八六十四”對“九九八十一”,“乾坤已定”對“天地早分”。

    字字對仗,詞詞對仗,嚴絲合縫,毫無破綻!

    在慶雲以及大多數學子看來,幾乎無解的“絕對”,居然就被秦楓這樣信口對出來了。

    只是也不怪慶雲沒有真才實學。

    若無敢以乾坤為上聯的氣度心胸,哪裡能對出以天地為下聯的絕對?

    非是不願,實不能也!

    正當此時,慶雲似是好不容易抓住了秦楓的一處破綻,跳著腳大叫起來:“一派胡言,真是一派胡言!”

    所有人一齊朝慶雲望去,只見這名之前還胸有成竹,對秦楓不屑一顧的公子哥,如臨生死大敵,大聲說道:“八八六十四卦,乃是《易經》所寫之數,無可辯駁。你這九九八十一重天,是從何而來?分明就是生拉硬扯,為了對仗,強行胡謅出來的下聯!”

    慶雲冷笑說道:“你這算什麼對出來了,不算!”

    眾人一聽,皆是回過神來,都是竊竊私語道:“對啊,天有九重,這是不假。《詩經》裡,道家的書裡都提過,可是這九九八十一重天的說法,的確沒有出處啊!”

    哪裡知道秦楓冷笑說道:“你上去過?你知道天不是八十一重?”

    慶雲一時被懟得啞口無言。

    半晌,他似是狗急跳牆一般,指著秦楓大罵道。

    “古之聖賢說過,天不過九重,你卻偏要說是九九八十一重,你這是藐視聖賢!”

    慶雲情緒激動得自己說話都結巴了:“你,你這就是大逆不道!”

    一頂藐視聖賢的大帽子扣下來,稍有不慎就是禍從口出,能叫秦楓這樣的尋常學子文路崩斷,甚至直接就要被趕出學宮。

    孫山剛剛因為秦楓對出了“絕對”而洋洋自得的時候,驟然如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此時此刻他是心急如焚,如熱鍋之上的螞蟻一般。

    反倒是秦楓一副鎮定自若,成竹在胸的模樣,淡淡開口說道:“上古先賢說,‘清輕者上浮而為天,濁重者下沉而為地’,既是輕浮者如何能承載《道經》所說的九重天?那如你所說,道家先賢便也是在藐視上古先賢,是在信口胡謅了嗎?”

    霎那之間,全場啞口無言。

    反倒是水榭之內,一名女子於這寂靜之中,輕聲開口,自語道:“好一手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溪水之下的眾人往往沒有聽到那女子說的話,水榭之內卻是人人目瞪口呆,如見到了天降異像一般。

    因為開口誇秦楓之人,非是別人,正是之前在山腳下,險些與秦楓發生衝突的燕芷虎。

    荀有方能得燕芷虎一眼青睞,都能夠興奮地飄飄然,那個什麼都不如他的對手秦楓,居然得了燕芷虎的一句誇讚。

    這簡直就是……打臉啊!

    荀有方此時眼睛之中嫉妒得幾乎要噴出火來了。

    連帶著那讓秦楓出了風頭的慶雲都一併恨上了。

    其實最慘的還是慶家的公子哥慶雲。

    若不是他之前在山腳下看到秦楓與燕芷虎的奴婢起了衝突,又知道秦楓素來與如今正炙手可熱的荀有方不合,這樣才生出了要幫這兩位“敲打”秦楓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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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來提高自己名聲,二來借此獻媚兩人的想法。

    本想著一舉兩得,不曾想偷雞不成蝕把米。

    當真是裡外不是人了。

    道家是上清學宮裡唯一能與儒家爭鋒的顯學。

    就是給慶雲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找道家碰瓷。

    要知道,上清學宮的道家學派是一方面,道家還是數以千萬計,乃至上億計的修仙者啊!

    這些傢伙可不像上清學宮裡的讀書人這麼講道理。

    秦楓看向慶雲,淡淡說道:“願賭服輸否?”

    比起慶雲之前主動來找秦楓挑釁時的魯莽不屑,明明已經佔盡上風的秦楓,卻沒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語氣中順平和,並無倨傲之意。

    其實按照一般情況下“對子”的比試方式,講究有來有往,慶雲如果不服氣,還可以要求再與秦楓比試一輪。

    但很顯然,現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與秦楓再對上一輪,不過是徒然為他增加名聲,讓他再出一個著名的對子罷了。

    再對下去,說難聽一點,對於慶雲來講就是“自取其辱”。

    趨利避害,從來都是人的本能,

    慶雲咬了咬嘴唇,一言不發地從衣袖裡取出了邀請信,遞到秦楓的手上,灰溜溜轉頭走了。

    見到勝負已分,而且這一場分明就是酣暢淋漓的大勝。

    圍觀的人群卻無一人膽敢叫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水榭之內的荀有方身上。

    毫無疑問,大家都看出來了。

    慶雲雖然是世家子弟,也是“對之鬼才”,但說到底不過是荀有方先放出來試探秦楓底細的斥候罷了。

    說好聽一些是斥候,說難聽一點,就是炮灰也不為過。

    看到周圍學子如臨大敵的排斥表情,孫山憤憤不平道:“秦兄,你做出了那麼精彩的對答,他們卻連最廉價的掌聲都不給你,一個個都盼著你輸嗎?將心比心,怎麼可以這樣!”

    秦楓反倒是泰然處之,他笑道:“市井老百姓常說,打狗看主人,反過來也如是。他們給我鼓鼓掌,不就是在打荀有方的臉嗎?”

    孫山陡然一愣,卻見秦楓從溪水畔站起身來,徑直朝著水榭方向走去。

    他伸出手來,喊道:“秦兄,你做什麼去?”

    秦楓爽朗一笑,大聲答道:“打狗的主人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16 16:31
第兩千三百二十四節:?我經世家秦楓來會你
        
    秦楓大步朝著水榭走去時,一路上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向兩側退去,讓出一條寬敞的大道來。

    在泉水源頭的水榭之中,近百名非富即貴,大富大貴的青年才俊們眼睜睜看著那個不著金玉,不帶僕從,就這麼一身樸素白袍,一頭飄逸銀發的寒門學子徐徐了進來。

    他毫不怯場,走到了水榭內唯一空著的一張位置前,盤腿而坐。

    不用說,這一張位置,正是之前慶家公子哥慶雲的。

    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張座位已經輸給秦楓了。

    秦楓坐在那一張小桌之前,抬起衣袖,輕輕撣了撣桌上的浮灰,他淡淡開口說道:“我本不想來重陽文會,奈何有人挑釁在先,我不得不來!”

    秦楓坐下之後居然首先發難,這更是讓人想不到的事情。

    只見秦楓從衣袖裡緩緩取出一張紙,他信手攤開,拽在手中,朝著眾人晃了晃說道:“荀有方,這封邀請信是出自你之手,不假吧?”

    秦楓晃動手裡的信箋,周圍的人幾乎都能夠清晰地看到信上的內容。

    字數不多,幾乎所有看到的人都看出了信箋上的問題。

    稱呼有問題,自稱也有問題。

    字裡行間,都流露著挑釁的意味。

    最關鍵的是,這封信上還有荀有方的落款。

    也就是說,即便荀有方抵賴,秦楓這封信上也會沾染荀有方的文氣。

    在上清學宮裡最講究一個“禮”字,如此無禮的一封信居然出自剛才還被跨為“謙謙君子”的荀有方之手,簡直是打臉至極!

    秦楓將信正面朝上,輕輕擱在桌上,沉聲說道:“我經世家的掌門貴為學宮的學究,與你這般跳樑小丑計較乃是自降身價。所以……”

    秦楓毫不掩飾自己的畢露鋒芒,他抬起右手,伸出一根食指,直指向坐在水榭中央位置上的荀有方:“我經世家秦楓,今日替掌門人來會你!”

    話音鏗鏘,擲地有聲。

    聞者無不悚然。

    如果說,秦楓之前沒有拿出荀有方的那封信,今日他這樣的舉動,必然要被橫加指責,認為他鋒芒畢露,不懂得謙遜低調。

    上清學宮在儒家的主導下,事事講“禮”,而不是講“理”,哪怕只是木秀於林,也是一種不合禮法的行為。

    但秦楓先拿出荀有方的信,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荀有方故意挑釁,折辱經世家的掌門在先,秦楓不願師門受辱,為經世家出頭,應戰荀有方在後。

    師出有名,坦坦蕩蕩!

    莫說贏下了這種重陽文會,就是輸了,也是光明磊落,雖敗猶榮。

    根本讓那些能夠雞蛋裡面挑骨頭的老古董們都無從置喙,無可指摘!

    此時此刻,隨著秦楓的那一根戳向他面門的手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荀有方,這位大才子的臉上。

    雖然荀有方的臉色依舊沒有什麼變化……

    但他內心的憤怒,已經很難再抑制了。

    百家殿文會,是兩人第一次交鋒。

    慶雲出面刁難,是兩人的第二次交鋒。

    這兩次都是荀有方主動發起的。

    可偏偏這第三次卻是秦楓主動挑釁荀有方的!

    他此時的心態就好像是一個大惡人,可以隨意欺辱街邊的小流氓,但如果哪一天小流氓衝過來先打了大惡人一拳,那這件事情就嚴重了。

    而且非常嚴重。

    倘若大惡人不能立刻把這小流氓打得半死。

    以後還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出來挑釁他,爭奪他的地位。

    雖然荀有方是個地地道道的儒家修士,但他現在的處境和心境與這大惡人,其實是一模一樣的!

    他看向秦楓,眼神之中澎湃的怒火,幾乎要燒出來了。

    荀有方很清楚,今天他不僅要贏秦楓,而且還要贏得非常漂亮。

    否則的話,什麼大成詩文作者,什麼未來夫子,什麼未來聖人,這些頭銜都會因為秦楓這個白頭小子的出現而蒙塵。

    這是苦心經營至今的他所完全不能忍的!

    他的臉上不動聲色,心內卻已是做出了決定。

    秦楓——必須要死!

    另一方面,秦楓如何能看不出荀有方壓抑之下的澎湃殺意。

    與一言不發的荀有方相比,秦楓的神態可謂是雲淡風輕,他笑了笑說道:“多說無益,重陽文會上爭個勝負吧!曾寫出過大成詩篇的荀大才子!”

    聽到秦楓故意點出他是做出過“大成詩篇”的人,荀有方只覺得熱血上頭,他嘭地一聲狠狠一拳砸在桌面之上,厲聲喝道:“秦楓,你欺人太甚!”

    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雖然外界都在盛傳荀有方是大成詩篇的作者,但是學宮沒有出正式的通告,荀有方也從來不敢正面承認自己就是那篇《誡己詩》的作者。

    此時此刻,秦楓在大庭廣眾之下,特意說他寫出過“大成詩篇”,乃是反諷之意。

    說白了,秦楓就是在公開質疑,荀有方不是那大成詩篇的作者。

    很多人都震驚於秦楓居然敢拿這件事情來挑釁荀有方!

    要知道,這可是天大的污名,相當於是荀有方的逆鱗啊!

    碰之必死,這個白頭髮的秦楓,膽氣未免也太足了。

    只有站在水榭之外圍觀,安心做吃瓜群眾的孫山,不但不吃驚,反而“嗤嗤”笑著。

    那一張國字臉,都被這笑顯得有些猥瑣了!

    他為什麼笑?

    正是因為他知道,荀有方根本不是什麼大成詩篇的作者,秦楓才是啊!

    冒牌貨遇到了正牌貨,正牌貨難道還怕冒牌貨不成?

    只是很可惜,秦楓知道荀有方是假貨。

    荀有方並不知道秦楓是真貨啊!

    眼見著兩人之間已劍拔弩張,忽地一聲冷哼從水榭之外傳來。

    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身穿儒服,緩緩走入水榭之內。

    從他腰間的五常玉珮就可以可以輕鬆地辨認出,他是一名上清學宮的學究。

    五常玉珮,別由五塊不同形狀的玉片串在一起,掛於腰帶之上。

    古語云:君子如玉。故以玉喻君子,以五塊分別代表“仁、義、禮、智、信”的儒家五常,此是以玉片彰君子之德。

    五常玉珮意義非凡,非學宮之中地位顯赫的學究之流,不得僭越佩戴。

    要知道,教習之上才是學究,很多流派的掌門人,比如姜雨柔也不過才是學究之位。

    來人的地位可見一斑。

    那人才一出現,荀有方的眼神頓時一亮:“東郭先生,您怎麼來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16 16:32
第兩千三百二十五節:東郭先生的規矩!
  
    秦楓只看了那學究一眼,立刻就認出了他便是一週之前,百家殿文會時,幫助荀有方解圍的那名儒家學究。

    不曾想到,今日居然又是他來到了現場。

    東郭先生走入水榭之內,一眼就看到了原本被請來當作詩會主持的學究。

    對方年紀比東郭先生年輕太多,急忙站起身來,朝著鬍鬚已經花白的東郭先生作揖行禮。

    東郭先生倚老賣老,不曾還禮,反而說道:“老夫今日頗有興致,聊發少年狂,想要毛遂自薦一回,替各位主持今年的重陽文會,不知各位能否行這一個方便?”

    東郭先生雖然不是上清學宮儒家的指定傳人,但在學宮的任教時間很久,如果很正計較起來,那名之前被安排做重陽文會主持的那一位學究,如果計較起來,還是東郭先生的學生一輩。

    既然老先生都開口了,他哪裡還敢佔在主持的位置上,趕緊起身,他躬身說了一句:“東郭先生,請!”

    東郭先生盤腿坐在主持人的座位之上,當仁不讓地看向全場,緩緩說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重陽文會就開始把!”

    東郭先生隨手一指,徑直點向秦楓說道:“經世家的小子,就先從你開始好了!”

    話音落下,孫山當即喊了起來:“東郭先生,文會作詩的順序,應該以大風吹落的花瓣數目決定,哪裡有您這般直接決定由誰先來作詩的?”

    誰不知道先作詩的人吃虧啊!

    第一個作詩之人,往往壓力最大,而且先做出來的詩文,等於是變成了別人可以攻玉的“他山之石”。

    所以東郭先生直接指派秦楓第一個作詩,實際上就是在坑秦楓。

    東郭先生被孫山這麼一說,竟是看都不看他一眼:“老夫既然是重陽文會的主持,自然可以決定作詩的順序,難道還需要徵求你這個連坐著資格都沒有的小輩意見嗎?”

    他隨即看向秦楓,以激將法道:“你若是連率先作詩的自信和勇氣都沒有,還是現在立刻就離席認輸,少在這裡丟人現眼的好,大言不慚,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東郭先生的話說得極其刻薄,也非常下秦楓的面子。

    換成是孫山,可能直接就跟東郭先生吵起來了。

    可是秦楓卻沒有。

    他淡淡一笑說道:“我倒是不差這麼一點自信和勇氣,只是……”

    秦楓當然知道東郭先生為什麼要拉偏架,他看向荀有方笑道:“堂堂做出過大成詩篇的高才,還需要用這種手段來打壓我一個籍籍無名的學子?我當真是誠惶誠恐,‘三生有幸’啊!”

    這話說的,孫山差點都要給秦楓豎大拇指了。

    尤其是最後那一句”三生有幸”,簡直就是把手伸到荀有方的臉上,在刮他的臉皮啊!

    行啊,只要你荀有方的臉皮夠厚,我秦楓吃點虧就吃點虧好了!

    果然,荀有方的臉掛不住了,但他猶自爭辯道:“荀某不過是遵照本屆重陽文會主持人的意願,誰先作詩,與我荀某何干?”

    也就是說,兜了一圈,鍋又砸回到了東郭先生的手裡。

    正當局面僵持不下的時候,燕芷虎站了起來,抬起手,對身邊立著的紅衣女武士吩咐道:“桃紅,你去隨意摘幾朵花來,各式花色都要有!”

    女武士聞言而去,半晌之後,捧花而歸,燕芷虎開口說道:“還是用數花瓣的老辦法吧,否則的話,誰都不服氣!”

    她轉而用眼角瞥了作為主持人的東郭先生一眼:“主持人意下如何?”

    如果是其他的學宮弟子膽敢挑事,東郭先生怕是早就毫不客氣地罵上去了。

    怎奈何挑事的是燕芷虎啊!

    燕破軍的女兒,萬古仙朝的人屠啊……

    且不說現在上清學宮基本依附萬古仙朝,就算是相對獨立的前面千兒八百年的,一個學宮的學究也不敢跟這種狠角色的女兒叫板啊?

    無奈之下,只能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算是吃了一個啞巴虧。

    很快,桃紅捧來一堆各式各樣的花卉,當場清點出了花瓣的數量,定了一個開始作詩的位置。

    好巧不巧,居然就定在了距離荀有方更近一些的位置。

    也就是說,變成了荀有方先作詩,秦楓後作詩。

    孫山長舒了一口氣。

    說不得,今日若不是燕芷虎出來圓場,僅僅作詩順序這件事,就不知道重陽文會要如何收場了。

    東郭先生朝著全場看了看,眼神微微一動,越發凌厲起來:”既然作詩的順序已定,那我便來公佈今日詩會的主題好了!”

    他說到這裡,微微停頓了一下,沉聲講道:“聖人曾曰,‘詩言志,歌詠言’。往年的重陽文會,出的多是些寫景之作,最多借景抒情,美則美矣,實則呢……”

    他嘴角掛起一絲冷笑:“實則一無是處!”

    他繼續說道:“既然老夫主持今次的重陽文會,說不得,這文會的風氣是一定要改一改的!”

    東郭先生看向全場,緩緩說道:“今日所做詩文,不但要寫百花峰之景,要抒情,更要言志。若無大胸襟,大氣魄,大志向之詩作,不算完成詩作,罰酒三杯,失去爭奪詩魁的資格!”

    聽到東郭先生的話,眾人紛紛皺眉。

    重陽詩會雖然盛大,但並不是學宮如曲水流觴文會那樣的正規文會,屬於自娛自樂的範疇。

    東郭先生這般不請自來,已經有一點壞規矩了,居然還把題目改的這麼難,這簡直就是有點討人嫌了。

    可就在這時,東郭先生的一句話,讓在場很多學子原本嫌棄的眼神再次炙熱了起來。

    東郭先生捻了撚花白鬍鬚,笑道:“眾所周知,老夫執掌《文報》的編校,已經有百餘年的時間了。從來不曾為民間詩會刊載過一篇詩文,今日老夫既然來做這個主持人,就破個例!”

    他看向全場,淡淡笑道:“今日重陽詩會的詩魁的作品,老夫會將其刊在《文報》之上,為其在整個上清學宮乃至萬古仙朝的讀書人當中揚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27 16:58
第兩千三百二十六節:青色文光長八尺

    古人有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如果不是重陽詩會這樣的非官方文會也可以增加自己的文名,哪裡會有這種萬人空巷,齊往百花峰的盛況?

    但哪怕是得到了重陽詩會的詩魁,所得的文名也不過是介紹上可以說是哪一屆,哪一年的重陽詩魁而已。私下交際,介紹的時候可以撐撐門面罷了,學宮是不承認這樣非官方文會“詩魁”的稱號。

    學宮承認的詩魁和文魁,只有每年春節的迎春文會,還有年中的中秋文會,還有就是不定期舉行的曲水流觴文會。

    因為這些詩會和文會,魁首作品是可以上學宮《文報》的,一般情況下還是上頭版,單行本都有,除了魁首,後面幾名表現亮眼的人,還可以雨露均佔,作品登上《文報》。

    所以文會之後,能不能上《文報》成為衡量一個文會是否官方,影響力是否足夠大的評價標準。東郭先生雖然定的規矩苛刻,但也算是打一棒子,給了一顆大甜棗。

    一旦東郭先生為重陽文會的魁首上了《文報》,就很有可能推動本就在民間影響力很大的重陽文會,變成除了迎春和中秋之外,成為被官方認可的第三個常設文會。

    這絕對是一個質的飛躍。

    原本眾人聽到今年要結合“詩言志”來作文,紛紛打了退堂鼓的學子又紛紛躍躍欲試。

    但是,想要在詩詞做得花團簇錦,能夠奪人眼球的同時,還要“言志”,這實在是一件米粒雕花的細緻功夫。

    最開始幾名學子要麼說不出個所以然,要麼做的詩文不對題,強拉硬扯。

    讓人聽了都直搖頭,更不用說東郭先生了。

    尤其是好幾位在其他非正式文會上作詩還比較出彩的俊彥,更是糗相大出。

    要麼支支吾吾半晌,都寫不下一個字,一句完整的詩文,要麼就是做的詩文與“言志”離題萬里。

    眾人不是傻子,自然都知道了這幾位“俊彥”,必然都是在前面幾場非正式的文會上提前知道了題目,準備好了詩作,假稱是臨場而作,奪人眼球,為自己提升文名。

    本來今日這重陽文會他們也該如法炮製,便可拿到一個雖不是魁首,但還不錯的名次。

    奈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東郭先生此番下場為荀有方站台,臨時增加了詩會的難度,頓時就讓這些假才子們紛紛露出了狐狸尾巴。

    前面四五人,接連著糗相百出之後,那些個沒有準備腹稿,或者是真正實力不足的學子們頓時識趣了很多,筆墨傳到自己面前的時候,端起面前酒樽,直接了當一飲而盡,認罰一樽酒,站起身來,離席退下,息事寧人。

    前幾個不敢作詩,喝下整整一樽酒,離席退場的“懦夫”,還有不少人發出“噓聲”。

    可接下來隨著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喝酒退場,眾人竟是看得目瞪口呆,反而對能夠接下筆墨紙硯寫詩,而不是直接喝酒走人的學子愈發精貴起來了。

    大浪淘沙,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啊!

    別的都不說,單說能夠在壓力之下,提筆寫詩,就已經是一份超越大多數學子的膽氣了。

    只是膽氣歸膽氣,做出來的詩文質量,實在是一言難盡。

    雖然不至於犯下連平仄押韻都不合的低級錯誤,但其中內容生搬硬套,強行與“言志”扯上關係者,比比皆是。

    很多篇次,東郭先生都是不予點評,直接略過。

    此時圍觀的人群當中,眾人才慢慢回過味來。

    這一個上《文報》的資格,從來都不是為別人準備的,除卻荀有方之外,根本無人能夠做出可入東郭先生法眼的詩文。

    想到這裡,選擇喝酒離席的人就越來越多了。

    全場一共百人,輪到荀有方時,已過去整整六十人了。

    荀有方此時被萬眾矚目,反而志得意滿,他握住傳到面前的毛筆,笑了笑說道:“我倒是正好有一篇詩作,剛剛有感而發,寫出來供給各位拋磚引玉吧!”

    言罷,他微微思量,提筆就寫。

    按照道理來說,荀有方前面有六十人,每個人這般喝酒,再離席的時間,差不多也有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了。

    可是短短半個時辰就能夠寫出一首“言志”的優秀詩詞嗎?

    正當包括人群中的法正都心存疑慮之時,荀有方已是驀然頓筆,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朝著上首的東郭先生,拱了拱手道:“東郭先生,我寫完了!”

    原本別人作詩時都一直板著臉的東郭先生少有地露出和煦笑意:“一氣呵成,一揮而就,不錯不錯!”

    荀有方依舊謙恭作態,他拱手將詩文舉過頭頂,笑道:“東郭先生謬讚,拙作請您斧正!”

    東郭先生隔空接過詩紙,只看了一眼,白眉之下的眼睛已是高興地幾乎眯成兩條縫了:“甚好,甚好,此文甚好啊!”

    緊接著,他便吟道:“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寂寥無人知,紛紛開且落。此詩甚好!”

    眾人乍一聽,都覺得一陣蕭瑟寒意襲來。

    文字能夠感染人,令人在讀到的第一瞬間就生出詩文之中所描繪和傳達的那種感覺,那至少也是青光詩文,甚至有可能是大成詩文!

    當下,孫山心中暗叫不妙,臉色剎時就變了。

    就在這時,他身後一人驀地拉住他的衣袖,不由分說拽住了他的手。

    孫山正要回頭,卻看到了人群之中師父法正的身影,正立在他的身後。

    孫山剛才就是在考慮要不要下山去找師父法正來救場,沒曾想到法正竟不請自來,他不禁驚喜出聲:“師……”

    法正眉頭一皺,抬起手來,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緊接著,還不忘記調侃孫山一句:“你手心裡怎麼全是汗啊?”

    孫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來。

    法正一身黑色儒服,沒有穿法家的制服,所以在人群之中並不顯眼,他走到孫山身後,輕聲說道:“有我在,東郭晟做不了手腳,你放心好了!”

    孫山這才用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如釋重負地笑道:“師父,有您老人家在,我哪裡還有不放心的?”

    但是法正的下一句話,立刻又將孫山的心給拉到了谷底。

    “但是這一首詩真的很不錯,我只能保證秦楓不被東郭晟給惡意刁難,並不能幫秦楓致勝啊!”

    法正作為法家之人,即便對秦楓再青睞,也有自己的底線。

    那就是不去改變現有的,還算合理的規則。

    這也是法家人的底線。

    孫山聽到自己師父的話,低聲嘟噥了一句:“哪裡好了?不就是一首寫辛夷花的詩嗎?”

    東郭先生看向全場,他笑了笑說道:“諸位是不是都覺得此詩文筆美則美矣,其實立意也平平無奇,並稱不上是佳作,更提不上‘詩言志’,對吧?”

    全場一片寂靜,雖然無人說話,但顯然很多人都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東郭先生笑著說道:“此詩名為《詠辛夷》,說是詠辛夷花,實則乃是以開在山澗,無人欣賞的辛夷花自比,只能自開自落,乃是寄託了自己才能被壓抑埋沒的感傷情緒,看似寫景,實則寫情,看似詠物,實則言志。”

    他眯著眼睛,看向荀有方,笑著問道:“有方,老夫分析此詩,可還到位啊?”

    荀有方聽到東郭先生喊自己“有方”,趕緊作揖拱手道:“知我者,東郭先生也!”

    東郭先生眯著眼睛,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環顧全場說道:“此詩乃是情景交融,詩可言志的典範。想必老夫以文光境照之,此詩文是青光無疑,甚至可能又是一篇大成詩作!”

    東郭先生故意說“又是一篇大成詩作”,正是以此還擊秦楓質疑之前那篇《戒己詩》不是荀有方所作的抨擊。

    荀有方此時也是心頭一震,欣喜萬分。

    今日他得到東郭先生相助,如能當場作出一篇大成詩篇,哪怕不是大成詩篇,但青光所長接近九尺的詩作,外面所有質疑他,抨擊他的聲音就會不攻自破。

    “如此一來,大道可期,大道可期啊!”

    荀有方在心中自言自語道:“只要干掉面前這個秦楓,信夫子也會對我青睞有加。我未來儒道之路,必將是陽關大道了!”

    “即便那篇大成詩,不是我荀有方所作,但未來夫子,甚至是未來的聖人,我也不是沒有一搏的機會啊!”

    想到這裡,荀有方不禁心潮澎湃,他沉聲說道:“請東郭先生以文光鏡一照!”

    看到這一幕,孫山輕聲說道:“東郭晟是故意的!他明知荀有方這一篇至少是青光詩,還要照文光鏡,這是要壞秦楓的心神,亂他的陣腳!”

    法正微微皺眉,他沉聲說道:“的確如此,但我現在還不好現身,也只得……”

    話音落下,一陣驚呼傳遍整個水榭。

    文光鏡照耀之下,荀有方的那一張詩捲上文光紅轉青,青光直透水榭,衝天而起。

    青色文光,長達足足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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