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儒武爭鋒 作者:情殤孤月(連載中)

 
BloomCaVod 2017-11-25 20:22: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16 601649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22 16:38
第兩千三百五十七節:立德、立功、立言
        
    只是讓儒家眾人都感到有些不解的是,為什麼在學宮之內最好殺伐,甚至是好大喜功的兵家眾多大佬,居然一個個正襟危坐,無有一人下場與秦楓辯論。

    莫說是大佬們了,就連麾下的教習都沒有一人擅自上前挑戰秦楓。

    簡直是詭異得出奇。

    如果說他們是存了想看別家笑話的心思,卻又不像。

    兵家三位大佬肅穆威嚴,無一人有譏誚之色。

    這讓本來想不動聲色用一縷文氣偷偷粉碎秦楓體內文台的言一諾出奇地有些猶豫。

    要知道,兵家雖然沒有祭酒晉陞五位夫子之位,但是……

    兵家掌管整個上清學宮諸多星辰的衛隊,以及各個派出書院的衛隊,都歸兵家操練和使用。

    所以兵家流派的掌門人又在私下被稱為“兵夫子”,意思是五位夫子之外的無冕夫子。

    “雖然兵家掌門孫神武不在,但是兵家傳人楚惜白卻在場。莫不是這小兔崽子跟兵家達成了什麼秘密的交易?”

    言一諾心內微起波瀾,終於還是按下了偷偷出手的念頭。

    此時此刻,蘭溪之畔,僅剩下最後三股勢力。

    荀有方與周圍擁護他的儒家弟子,看樣子就絕不會插手的法家眾人,以及意圖不明,但作壁上觀的兵家眾人,總共加起來,也不過寥寥十數人了。

    比起之前辯手如林,大舉壓迫秦楓一人的情況,已大不相同。

    秦楓淡淡一笑,他抬起手來,朝著對岸的荀有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霎那之間,整個蘭溪對岸,皆是倒抽冷氣的聲音。

    終於,法正開口了:“我想這次曲水流觴文會已沒有必要再比下去了。”

    法正起身,看向荀有方等人說道:“難道你們覺得戰勝了一個以一己之力辯贏百家之人,已接近油盡燈枯的人,會讓你們很驕傲嗎?”

    法正指著面色異樣發紅的秦楓,又指了指端坐在位的言一諾,站在他身邊的主持人崔巍,以及與秦楓面對面而坐的荀有方,他沉聲道:“難道你們覺得,這等落井下石的卑劣行徑,會讓你們名垂青史嗎?”

    他抬起手來,指著上天,沉聲道:“就算你們此舉符合文會的規則,也不會為此遭受聖人的責罰,但是——生民易虐,蒼天難欺!”

    法正剛要開口,言一諾已是給崔巍使了一個眼色。

    崔巍當即喝道:“大膽法正,你既站在正方一側,便要為正方說話,你故意擾亂文會秩序,罪不可恕,限你立刻離開文會,聽候發落!”

    法正聽到崔巍的話,驀地冷笑了起來,第一聲是冷笑,第二聲則直接是放聲仰天大笑。

    “好你一個罪不可恕!”

    法正猛地摘下自己代表法家傳人的黑冠,他捧在手裡,如捧住一方傳國玉璽那般,他冷笑道:“我是法家傳人,不是你儒家傳人,我倒要看看,你崔巍,你言一諾能奈我何!”

    他大聲笑道:“你們上清學宮儒家做得了這等卑劣醜事,還不允許我說嗎?我倒要看看,事情鬧到聖人那,聖人會幫誰!”

    言一諾臉色微露猙獰,就在他抬起手來的時候……

    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開口說話了。

    “法大哥,不必了!”

    秦楓的聲音雖然微弱,但卻透露著堅毅與果敢,他看向正對他而坐的荀有方,有沙啞的聲音說道:“荀有方,請你賜教!”

    這一下崔巍這點沒笑出聲來。

    本來法正這般胡攪蠻纏,讓崔巍等人的地位非常尷尬。

    沒有想到的是,秦楓居然主動要求與荀有方一戰。

    這簡直就是自己找死啊!

    崔巍趕緊說道:“既然秦楓你主動請戰,那今日就算你輸了,你也無話可說,是不是?”

    面對這個崔巍明顯給自己挖的坑,秦楓並不著道,他沙啞聲音,輕聲說道:“千秋功過,後人評說。”

    秦楓目光盯住面前的荀有方,竟是讓後者有一種被禿鷲盯住的難受感覺。

    “既然有人不怕千秋後人悠悠之筆,我若退後一步,他便得寸進尺百步,不若畢其功於一役!”

    荀有方聽到“畢其功於一役”頓時就氣得七竅生煙,他厲喝道:“秦楓,你屢屢激我,是可忍孰不可忍,你這是自己找死,須怪不得我了!”

    秦楓淡淡一笑,依舊抬起手來,手掌向上,只說了一字:“請!”

    荀有方怒極反笑,他大聲說道:“好,那我問你,你可知讀書人的三不朽是哪三件?”

    秦楓淡然說道:“立德,立功,立言,是為讀書人的三不朽。”

    荀有方見秦楓從容開口,不禁冷笑道:“你既知如此,當知立德是在第一位,你經世家卻主動將第一位定為立功,凡事講究經世致用。”

    他見秦楓不說話,言辭便是更加跋扈囂張起來:“這等自甘下賤的行為,如何能登大雅之堂,如何在諸子百家之中作萬世師!”

    秦楓聽到荀有方的詰問,眼睛餘光又看見了微微點頭的言一諾,心中頓時瞭然。

    這最後一問,必然不僅僅是荀有方自己參悟出來的,至少也是經過了言一諾的點撥,甚至這等拿讀書人的最高追求“三不朽”來抨擊經世家的狠招,本身就是言一諾自己參悟出來的。

    甚至有可能是當初他對抗於林時就一直留著沒用的勝負手。

    此時此刻,便交由言一諾在曲水流觴文會上提出,用以一錘定音。

    秦楓看向面前的荀有方,他淡淡一笑說道:“好,那你問我一個問題,我便也問你一個問題,如何?”

    荀有方微微一愣,秦楓卻是聲音沙啞,緩緩問道:“孔聖在《論語》中曾言,以一言說盡讀書人之遠大抱負,你可知是哪一句嗎?”

    荀有方本來還以為秦楓要故意問一些偏門的旁經,來讓自己答不上來,削弱他的氣勢。

    須知氣勢上若是輸了幾分,在如今這種最關鍵的辯論上,的確是會影響到勝負的。

    只是,此時此刻,他聽到秦楓居然問的是《論語》中的字句,荀有方心中大定。

    他當即冷笑,略一思量,張口便說道:“這有何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22 16:39
第兩千三百五十八節:既生有方,何生秦楓
        
    這一下崔巍這點沒笑出聲來。

    本來法正這般胡攪蠻纏,讓崔巍等人的地位非常尷尬。

    沒有想到的是,秦楓居然主動要求與荀有方一戰。

    這簡直就是自己找死啊!

    崔巍趕緊說道:“既然秦楓你主動請戰,那今日就算你輸了,你也無話可說,是不是?”

    面對這個崔巍明顯給自己挖的坑,秦楓並不著道,他沙啞聲音,輕聲說道:“千秋功過,後人評說。”

    秦楓目光盯住面前的荀有方,竟是讓後者有一種被禿鷲盯住的難受感覺。

    “既然有人不怕千秋後人悠悠之筆,我若退後一步,他便得寸進尺百步,不若畢其功於一役!”

    荀有方聽到“畢其功於一役”頓時就氣得七竅生煙,他厲喝道:“秦楓,你屢屢激我,是可忍孰不可忍,你這是自己找死,須怪不得我了!”

    秦楓淡淡一笑,依舊抬起手來,手掌向上,只說了一字:“請!”

    荀有方怒極反笑,他大聲說道:“好,那我問你,你可知讀書人的三不朽是哪三件?”

    秦楓淡然說道:“立德,立功,立言,是為讀書人的三不朽。”

    荀有方見秦楓從容開口,不禁冷笑道:“你既知如此,當知立德是在第一位,你經世家卻主動將第一位定為立功,凡事講究經世致用。”

    他見秦楓不說話,言辭便是更加跋扈囂張起來:“這等自甘下賤的行為,如何能登大雅之堂,如何在諸子百家之中作萬世師!”

    秦楓聽到荀有方的詰問,眼睛餘光又看見了微微點頭的言一諾,心中頓時瞭然。

    這最後一問,必然不僅僅是荀有方自己參悟出來的,至少也是經過了言一諾的點撥,甚至這等拿讀書人的最高追求“三不朽”來抨擊經世家的狠招,本身就是言一諾自己參悟出來的。

    甚至有可能是當初他對抗於林時就一直留著沒用的勝負手。

    此時此刻,便交由言一諾在曲水流觴文會上提出,用以一錘定音。

    秦楓看向面前的荀有方,他淡淡一笑說道:“好,那你問我一個問題,我便也問你一個問題,如何?”

    荀有方微微一愣,秦楓卻是聲音沙啞,緩緩問道:“孔聖在《論語》中曾言,以一言說盡讀書人之遠大抱負,你可知是哪一句嗎?”

    荀有方本來還以為秦楓要故意問一些偏門的旁經,來讓自己答不上來,削弱他的氣勢。

    須知氣勢上若是輸了幾分,在如今這種最關鍵的辯論上,的確是會影響到勝負的。

    只是,此時此刻,他聽到秦楓居然問的是《論語》中的字句,荀有方心中大定。

    他當即冷笑,略一思量,張口便說道:“這有何難?”

    沒等秦楓追問,荀有方便冷笑說道:“讀書人之最高抱負便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也就是所謂的‘修齊治平’,這是坊間蒙童都知道的話,你竟拿來問我?是你自己學藝不精,還是故意想來笑死我?”

    面對荀有方的挖苦,秦楓絲毫不為所動,淡淡說道:“你既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當中修身是在第一位,如不修身,便不可齊家,如不齊家,便難以治國,一國難治,天下治更是痴人說夢,對也不對?”

    荀有方微一思量,似是確認秦楓所說並無什麼陰險陷阱,他便朗聲說道:“本就如此。先修身,然而齊家,齊家然而治國,治國然後平天下。怎麼,你經世家對此還有異議不成?”

    秦楓見荀有方這般說了,他淡淡一笑,嗓音沙啞說道:“我經世家並無異議,只不過荀有方,你所說與所知,似乎不太統一啊!”

    沒等荀有方意識到秦楓所指的究竟是什麼,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哪裡說錯了話,被秦楓抓到了把柄,秦楓便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發動了勝負手。

    “既然連你都知道,修身是齊家、治國、平天下等等一切讀書人未來大大小小功業的基礎,如何會有我經世家只崇立功,不管立德,自甘墮落,自甘沉淪的謬論!?”

    秦楓一言落下,坐在上首的言一諾登時眼神一變,輕聲自語:“不妙!荀有方著了這小子的道了!”

    他旋即用傳音入密對一旁的崔巍道:“崔巍,一會如果荀有方不利,你可出言助他!”

    崔巍聽得這話,心頭驟然一緊。

    看上去好像是言一諾要崔巍助荀有方一臂之力,實際上是言一諾不惜一切代價要讓荀有方贏下秦楓,一切後果則都要崔巍來承擔了。

    這哪裡是叫崔巍出言指點,這是要崔巍親自斷掉自己的文路去助荀有方一臂之力啊!

    言一諾見崔巍不說話,語氣略有了一些怒意:“怎麼了?你的一切都是本夫子給的,你捨不得?”

    崔巍只得用傳音入密回答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此時此刻,荀有方聽到秦楓的辯論,心內驟然一沉,自語道:“不好!”

    荀有方眼神一動,以攻代守,登時大喝道:“秦楓,你這是混淆是非黑白!齊家,治國,平天下乃是君子之功,豈可與你經世致用鼓吹的事功,等同視之!你這是信口雌黃。”

    秦楓嗓音沙啞,此時語氣卻已是比較之前充滿了更多的信心,他笑道:“古往今來,成彪炳千秋之大功業者,誰不有令人交口稱讚的大義大德?你何曾見過卑鄙小人得以立下千秋功名?”

    秦楓吃力地抬起手來,指向蘭溪對面的荀有方:“立德、立功、立言,此為讀書人之三不朽,立德第一,其次立功,無從立功,只得立言。無論立功還是立言,在我經世家看來,立功必然是致用,立言還未必是致用。”

    他笑著說道:“若不立德,無以立功,若不立德,更無從立言。即便能夠下筆千言,也不過是誤人子弟,千百年後自被人棄之如弊履,嗤之以鼻。所以……”

    秦楓所言郎朗,飄蕩於蘭溪之上,竟是讓旁聽的一眾法家、兵家之人都微微點頭。

    更有甚者,上清學宮儒家居然也有人聽著聽著,不自覺地點起頭來。

    但很快就有旁邊的同窗或拉袖子,或掐胳膊,讓他們回過神來。

    畢竟他們的屁股還坐在上清學宮儒家這裡,若是對經世家秦楓的理論心悅誠服,這算怎麼一回事啊?

    秦楓語氣層層遞進,語速也是越來越快,竟是如波濤洶湧,一浪高過一浪,聲勢駭人至極。

    “譬如學宮稚童,需要每日學習句讀,默寫章句,成年讀書人要否?因為尋章摘句不過蒙童所學,而立之後的讀書人對聖賢經典已可信手拈來了。同理,能夠立下經世之功的讀書人,必然已經立德,否則根本無從立功……”

    秦楓沒有給荀有方爭辯的機會,他一指點向荀有方,一聲低喝,聲音不高卻如當頭棒喝:“所以,我經世家講究立功,非是自甘墮落,乃是更高的要求。荀有方,你還有什麼話說!”

    最後一句,秦楓乃是將渾身文氣徹底抽空激盪,在一浪高過一浪的醞釀之後徹底迸發,渾身浩然氣以這最後一句為引,全盤壓上。

    原本平流無波的蘭溪之上,罡風驟然起,秦楓身上白袍獵獵作響如旗幟,狂風勁吹。

    一霎那,彷彿天地加持在秦楓身後,一語落下,讓對手舉世皆敵,如遭千夫所指。

    “千夫所指!”

    法家傳人法正大聲驚叫道:“秦楓居然使出了學宮祭酒才有可能施展出來的‘千夫所指’異象!”

    不止是法正,端坐於蘭溪之畔,一直作壁上觀的兵家傳人,號稱“小兵聖”的楚惜白也出聲道:“一言可判定生死,辨善惡,可千夫所指,可萬民稱頌。正是‘千夫所指’異象,錯不了!”

    聽到“小兵聖”都為秦楓開口了,所有還在場的人心頭陡然一驚。

    誰都不曾想到,秦楓在此等絕境之下,居然能夠跨越文位,甚至無視上清學宮的文位,直接施展出“千夫所指”異象。

    此時此刻,被“千夫所指”異象籠罩的荀有方,只覺得普天之下,所有的文人都在對自己口誅筆伐,都在曆數著他的種種錯謬與不堪。

    原本就因為秦楓今日在曲水流觴文會上風頭出盡而大受壓抑的文心,竟是有了開裂的跡象!

    文心開裂,則大道崩碎,幾乎再無成為聖人的可能!

    除了極其少數的妖孽,破而後立,還能夠一舉入天人,成為聖人。

    大部分天才在文心開裂之後,無一不是泯然眾人。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荀有方已到了最危險的時刻了。

    他知道,言一諾當然也知道。

    可就在言一諾頻頻向著身邊的主持人崔巍使出眼色,要他點醒荀有方,幫助他保持文心完整和念頭清明的時候……

    令言一諾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發生了。

    崔巍自始至終,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對於言一諾的頻頻暗示,他置若罔聞,一言不發!

    霎那之間,荀有方就好像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22 16:39
第兩千三百五十九節:瀟瀟雨歇
        
    不止是法正,端坐於蘭溪之畔,一直作壁上觀的兵家傳人,號稱“小兵聖”的楚惜白也出聲道:“一言可判定生死,辨善惡,可千夫所指,可萬民稱頌。只有氣勢完全壓制對方,且佔據大義名分的一方,才能讓自身文氣與天地正氣共鳴。嗯,正是‘千夫所指’異象,錯不了!”

    聽到“小兵聖”都為秦楓開口,直接認可了秦楓施展的不是什麼旁門左道,而是真正的文鬥異象“千夫所指”。

    這一下,所有還在場的人心頭陡然一驚。

    兵家站隊了。

    很明顯,兵家選擇支持的是秦楓,而不是荀有方。

    誰都不曾想到,秦楓在此等絕境之下,居然能夠跨越文位,甚至無視上清學宮的文位,直接施展出“千夫所指”異象。

    此時此刻,被“千夫所指”異象籠罩的荀有方,只覺得普天之下,所有的文人都在對自己口誅筆伐,都在曆數著他的種種錯謬與不堪。

    莫說他本就已經啞口無言,就是他還有一肚子的理由,此時此刻,都已經如悶在茶壺裡的餃子,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原本就因為秦楓今日在曲水流觴文會上風頭出盡而大受壓抑的文心,竟是有了開裂的跡象!

    文心開裂,則大道崩碎,幾乎再無成為聖人的可能!

    除了極其少數的妖孽,破而後立,還能夠一舉入天人,成為聖人。

    大部分天才在文心開裂之後,無一不是泯然眾人。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荀有方已到了最危險的時刻了。

    他知道,言一諾當然也知道。

    可就在言一諾頻頻向著身邊的主持人崔巍使出眼色,要他點醒荀有方,幫助他保持文心完整和念頭清明的時候……

    令言一諾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發生了。

    崔巍自始至終,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對於言一諾的頻頻暗示,他置若罔聞,一言不發!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道理,誰都明白。

    往往辯論中的一方會陷入自己的圈子裡,難以走出來,需要一人出言點醒他,往往還能有一線生機,甚至可能反敗為勝。

    但是……

    曲水流觴文會上的主持人,必須保證自己的公平公正,不能有一點徇私之處,也不能偏袒任何一方,否則不但會使自己所代表的流派蒙羞,作為主持人也會受到極其嚴厲的懲罰。

    最高的懲罰,有一名祭酒被廢掉文位,毀掉問心,被罰在藏書閣抄寫經書,永世不得踏出藏書閣半步,直到老死。

    也就是說,言一諾要崔巍點醒荀有方,就等於是拿崔巍的修煉之路,來換荀有方的修煉之路,以及他言一諾的臉面。

    終於,千算萬算,算不得人心。

    言一諾失算了!

    崔巍不願為言一諾的臉面犧牲自己的一切。

    也就是說,接下來要麼言一諾自己去破壞規矩,點醒荀有方。

    要麼……

    這一場言一諾精心準備,打算將經世家徹底逐出百家行列,將百年恩怨畢其功於一役的曲水流觴文會,就已經結束了。

    勝負已分了!

    霎那之間,荀有方就好像是被人抽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他盯住崔巍,再盯住言一諾。

    崔巍眼神古井無波。

    言一諾眼神黯淡,失望與怒意,一閃而逝。

    但終於,還是失望居多。

    秦楓指向面前的荀有方,低喝道:“荀有方,你,還有什麼話說?”

    話音落下,感知到勝負已經明了,漂於蘭溪之上的青銅酒樽驟然飛起,徑直到了荀有方的面前。

    酒樽微微顫動,如催命的鬼符一般。

    荀有方臉色慘淡,他苦笑道:“我無話可說,我只是恨……”

    沒等秦楓發問,荀有方驀地抬起手來,居然雙手捧住青銅酒樽,彷彿是要借酒澆愁一般,仰頭就灌。

    足以醉聖的杜康美酒,登時如瀑布澆頭而下,酒液如倒傾銀河,竟是“咕咚咕咚”灌入荀有方的口中。

    所有人看到這一幕,都是一驚。

    言一諾驀地低吼道:“荀有方,勝敗乃兵家常事,君子能屈能伸,你休要自暴自棄,你……”

    話音剛落,只聽得一聲清脆的“咔嚓”裂響,從荀有方胸口之中傳來。

    一霎那之間,蘭溪之畔,萬籟俱寂。

    荀有方苦笑說道:“秦楓,你說的沒錯,那首供奉增華閣的《戒己詩》的確不是我做的!”

    一語落下,全場嘩然。

    未等所有人反應過來,他已是放下酒樽,不知是酒勁上湧,而是鬱結難抒,他大吼道:“我只恨,蒼天既生我荀有方……”

    他驀地噴出一大口鮮血,喃喃自語道:“為何還要生他秦楓!為何,為何啊!”?

    言一諾等於已經是為荀有方破例了。

    在崔巍不肯出面點醒荀有方的時候,竟是由言一諾自己親自開口,告誡荀有方:“勝敗乃兵家常事”。

    這樣一來的話,如果聖人追究下來,是可以認定言一諾干擾了曲水流觴文會。

    聖人不責罰便罷,若是較真起來,可能言一諾都無法全身而退。

    可即便言一諾冒著這樣的風險出言相救,結果卻是為時已晚。

    荀有方文心已經破碎了,又故意洩發憤懣一般,飲下了一大樽醉聖酒。

    局勢已徹底崩壞。

    蘭溪之畔,荀有方血濺青銅酒樽,酒勁上湧之下,他竟是瘋瘋癲癲,痴呆傻笑。

    “嘿,都是沽名釣譽的偽君子。”

    “正人君子,一個都沒有,嘿,一個都沒有!”

    荀有方似是文心崩碎,他神志失常,手舞足蹈道:“死人,都是鑽在故紙堆裡不肯出來的死人!”

    旁邊其他學子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此時還該不該拉上荀有方一把。

    若是之前,荀有方身為儒家炙手可熱的新人,大家自是要趨炎附勢,沒有關係都要創造條件拉關係。

    只是此時此刻,荀有方先敗給秦楓,讓包括信夫子言一諾在內的上清學宮儒家大丟臉面,緊接著,他又主動承認自己不是《誡己詩》的作者,登時又再失一城。

    雖然荀有方從來沒有主動承認自己就是《誡己詩》的作者,但在今日之前也沒有否認,所以上清學宮裡都是將荀有方當作是《誡己詩》的作者視之。

    雖然荀有方之後還有好幾篇大成詩篇,但冒認《誡己詩》作者的污點,在這個一言可以定善惡生死的上清學宮裡,足以抹殺他太多的功績了。

    可是誰也不曾想到,事情會發展成今天這樣的情況。

    即便是言一諾這等夫子,都沒有想到,最關鍵的時刻,他最信任的弟子崔巍居然不肯獻身來點醒荀有方。

    導致荀有方文心破碎之後,再出昏招,主動承認自己不是《誡己詩》的作者。

    此時,這些荀有方的擁躉們,一個個都感覺如被架在熱鍋上烤似的。

    究竟言一諾有沒有放棄荀有方,這一點非常關鍵。

    如果言一諾已經放棄了荀有方,他們若還上去拉住他,可能不但他們要被夫子以及學宮的勢力管教,甚至還會連累他們的家族。

    但如果言一諾沒有放棄荀有方……

    這時候拉上這位確鑿無誤已經做出過三篇大成詩篇的青年才俊一把,說不定就是可居的奇貨,以後能給他們和家族帶來可觀的一本萬利。

    但此時此刻,荀有方在言一諾的眼中,價值已幾乎沒有了。

    文心崩壞,即便有三篇大成詩篇,也不過是修修補補,大道已經有缺。

    文名雖熾,但卻有一樁疑似冒認《誡己詩》作者的污點,又是將諸多驚才絕豔一筆抹殺。

    言一諾輕聲自語,只說了一個詞,他重複了兩邊。

    “雞肋,雞肋……”

    食之無味,棄之不甘,是為雞肋。

    言一諾的話音剛落,雖然聲音不大,但荀有方身邊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們,已經都聽到了。

    雖然只有一個詞,但也已經足夠代表了言一諾的態度了。

    於是,整個蘭溪之畔,這麼多的人當中,無一人上去拉這曾經的儒門驕子一把。

    只是任由他不知是瘋癲還是酒醉地在蘭溪之畔,踉踉蹌蹌,邊走邊說著瘋言瘋語。

    哪裡還有半點在曲水流觴文會開始時的躊躇滿志和意氣風發。

    至於之前還對他趨炎附勢,馬屁拍穿的擁躉們,那些個最是熟諳人情世故之道的世家子們,他們冷眼旁觀,私下議論的都是這位儒門天驕今日的醜態。

    再與他平日裡的一些細小不言的跋扈行為聯繫起來,得到一個“當有此報”的結論就沾沾自喜。

    人情冷暖,人走茶涼,可見一斑。

    正當此時,忽地一聲雷響。

    本就陰沉的天空在雷響過後,“嘩嘩”地下起了大雨。

    深秋時節,雨打枯葉,聲聲如鼓點,豆大雨點落下,沖刷在座所有人的臉上,刮面生疼。

    更平添了許多淒楚意味。

    那一道踉蹌人影沿著蘭溪而走,才走幾步,便跌倒在了泥濘之中,掙紮著再爬起來,旋即又再跌倒。

    無一人攙扶。

    甚至無一人開口為他說上一句話。

    反倒是蘭溪之畔,秦楓緩緩開口說道;“荀有方,可惜了。”

    雖然只有三個字“可惜了”,但秦楓能為死敵開口,已是難能可貴。

    只是秦楓究竟所說的是荀有方敗於他秦楓之手,可惜了。

    還是說,荀有方不冒充是《誡己詩》的作者,就這般老老實實地在學宮做學問,不失為一塊良才美玉,可惜了。

    這其中種種便不得而知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22 16:40
第兩千三百六十節:我就是看上去慘了點!
        
    雨幕如水龍咆哮,夾雜陣陣雷聲轟鳴。

    就好像是在所有人的心頭上擂鼓一般!

    幾乎所有人都在望向那大雨之中一瘸一拐,踽踽獨行的背影。

    在漫天雨絲之中彷彿十分渺小,但又好像高大偉岸至極。

    毋庸置疑的是,上清學宮就如同這突然而降的暴雨,霎那變天了。

    很多勢力都開始正視經世家這個並非新近崛起,但絕對是第一次進入視野的經世家。

    不再是高高在上地嗤之以鼻,而是開始正視,甚至是仰視百家之中的這一流派。

    籠罩在上清學宮的大雨還沒有散,讀書人中間就已經開始有人開始探討起經世家的經義來,客觀地評價著這一家學說的優劣,甚至一些流派弱勢的讀書人已經開始盤算著要不要改投到經世家的門下了。

    但也僅僅只是盤算而已,真正付諸行動的人,卻寥寥無幾。

    秦楓代表的經世家雖然在曲水流觴文會大爆冷門,擊敗了幾乎被認為是未來夫子的儒家荀有方,但也僅僅只是保全了經世家在短期之內不會被從百家流派除名而已。

    但這在目前來看,已經足夠了。

    “總算是贏了啊!”

    大雨之中,踽踽獨行的秦楓在離開了眾人的視線之後,終於苦笑著吐出這樣一句話來。

    暴雨之中,他感覺自己的兩條腿就好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

    終於,他再難以堅持,拖著身軀坐在的一棵道旁的老槐樹之下。

    雨打槐葉,聲聲入耳,秦楓枯坐槐樹之下,面帶疲憊笑意。

    “舌戰群儒,有此書生意氣,當真是酣暢淋漓啊!”

    此時此刻,秦楓的臉上陣陣黑氣升騰,甚至比之前面如死灰還要詭異。

    若是有人能夠內視秦楓此時的元神,就會驚悚於他元神的慘烈情況。

    別的儒道修士文心之中自成一方殿宇,氣宇軒昂。

    秦楓元神之中卻是一黑一白,兩座高塔。

    黑塔是霸道塔,白塔是王道塔。

    此時,王道塔已搖搖欲墜,接近崩潰,若不是霸道塔之上,層層黑氣升騰,牽連住搖搖欲墜的王道塔,可能此時秦楓元神之中就已經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霸道塔佇立了。

    秦楓未來能夠重回天人,甚至問鼎巔峰的根基,就在於他可以儒、武、道、鬼四家兼修,王霸道兼而有之。

    如果在上清學宮,為了保住經世家的存續,把儒道根基都拼掉了,這樣的勝利反而是得不償失的。

    秦楓壓下喉嚨裡腥甜的血水,似是自言自語道:“你這傢伙,雖然包藏禍心,但這一次……多謝你了!”

    話音落下,秦楓元神之內,那一道從霸道塔上飛舞而出,勉強支撐住王道塔的黑氣,竟是如蛟龍翻轉騰挪,詭異至極。

    正當此時,雨幕之中,一道白衣長衫的窈窕身影徐徐而來。

    她手裡握著一把青竹傘,蓮步徐移,緩緩走到了槐樹之下。

    秦楓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枯坐在雨幕之中,槐樹之下的秦楓。

    她看到了秦楓蒼白之中透著詭異黑氣的臉色。

    也看到了他血肉模糊的雙腿。

    大腿之上,大塊的淤青與血痕。

    這不是別人打的,而是在文會時,秦楓為了保持注意力的集中,用自己的手抓出來的。

    僅僅從這一條條深可見骨的血痕,就可以看出曲水流觴文會之中,秦楓的取勝有多麼艱難。

    秦楓看向那撐著青竹傘的佳人,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寬慰她道:“我,我沒事的,就是看上去慘了一點。”

    哪裡知道,秦楓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語落下,姜雨柔的眼淚水霎那之間如傘下的雨簾那般,簌簌落下。

    傘下,她紅著眼圈,語氣卻像是質問一般:“你一人辯倒了上清學宮諸子百家?”

    秦楓似是怕姜雨柔擔心,趕緊解釋說道:“沒有的事。法家和兵家就沒有派人參加辯論,我也不是一個人啊,還有孫山幫我呢!”

    哪裡知道他這解釋,在姜雨柔這裡卻是越抹越黑。

    “也就是說,你一人對抗了上清學宮除了法家和兵家以外的所有流派?”

    姜雨柔泫然欲泣,淚水漣漣:“你為何不讓我與你一同面對這一切?秦楓,你可有想過,萬一你輸了,你怎麼辦,我又該怎麼辦?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大雨滂沱,夾雜著間或的雷聲,姜雨柔的質問,在暴雨之中反而愈發刺耳。

    秦楓的臉上,雨水刮過面頰如刀,他說道:“因為在我到來之前,你們已經為我……承受得太多太多了。況且……”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只是那笑容似是因為元神之中翻江倒海而有些走樣,勉強算是一抹慘笑:“況且,我也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會輸啊!我可是,中土儒君秦楓,這可是你說的啊!”

    姜雨柔聽到秦楓的話,驀地破涕為笑,她抬起衣袖,擦拭著臉上的混雜著淚水的雨水,輕聲說道:“你這傢伙,怎麼在哪個世界裡都這麼臭不要臉!”

    姜雨柔破涕為笑,秦楓也笑了起來。

    青竹傘自佳人手中輕輕垂落,姜雨柔走到秦楓的身前,輕輕伸出手來。

    “回家吧!紅燒肉燒好了,都擺冷了,你的那條大狗已經快要饞死了!”

    ……

    大雨傾盆,上清學宮之上,波瀾詭譎與這暴雨的天空別無二致。

    原本想要將經世家逼入死地,畢其功於一役,徹底將兩家恩怨了斷的信夫子言一諾那一方意外落敗。

    若是惜敗也就算了,居然是這樣的慘敗。

    風頭極盛,被寄予巨大希望,甚至傳聞只要不隕落,就可成夫子的新星荀有方,文心崩碎,神志癲狂,居然還自曝自己並非是《誡己詩》的作者。

    文心崩碎,文名受損,徹底廢了。

    其他各家也是多有損失。

    德高望重的道家張姓祭酒醜態出盡,早已傳遍了學宮各家各處。

    至於陰陽家,縱橫家等等各家聯手,輪番在文會上圍攻秦楓的事情,也傳了出來。

    這一件件,這一樁樁消息在上清學宮不脛而走,令人咋舌,令人震驚。

    但也不是沒有壞消息。

    根據文會現場傳來的消息,秦楓當眾惹得信夫子言一諾震怒,接下來他與經世家可能會直面一尊夫子的滔天怒火。

    所以,此時此刻轉投經世家的門牆,究竟是禍是福,局勢還很不明朗。

    至於那些已經開始盤算投入經世家門下的,真正對經世致用之說心悅誠服,願意身體力行的人,有嗎?

    肯定是有的,但可能只有極少數。

    大部分這個時候想要加入經世家的人,反而是無利不起早的傢伙。

    趁著經世家的灶台還沒熱起來,先來燒個冷灶,反正就算惹怒了信夫子也沒什麼要緊的,這些人大多都是學宮裡一文不名的小人物,可能言一諾踩都懶得踩死的那種。

    代價總是要付上一點的,天底下哪裡有穩賺不賠的買賣呢?

    此時此刻,在整個上清學宮都風聲鶴唳,如同風暴之眼的時候……

    唯有一處地方,置身事外,其樂融融。

    並非是秦楓與姜雨柔所在的綠竹院,而是——宴春酒樓。

    上午的曲水流觴文會,絲毫沒有影響下午來聽說書的人。

    甚至因為曲水流觴文會因為局勢完全的一邊倒,反而比往年結束得更早,很多預計要待到晚上的讀書人便無處可去,更無事可做,這使得宴春酒樓裡更加是一座難求。

    昨日,家掌門蒲松濤再次登台,開講《穆風傳》,瞬間就引發了整個學宮之中諸子百家,上層下層的普遍關注。

    《穆風傳》劇情引發的討論,更是在曲水流觴文會開始之前蓋過了文會議題的討論。

    更加叫人欲罷不能的是,《穆風傳》只講了上半段,非要將最精彩的後半段故事放到今日下午,也就是文會之後來講。

    這使得在座的賓客們都被吊足了胃口。

    可偏偏約定好開講的時間已經過了小半刻鐘了,說書人蒲松濤卻還沒有登台。

    這讓眾人有些不耐煩了。

    但蒲松濤地位尊貴,還真的就沒有人敢去催他。

    其實,宴春酒樓也不是沒想過要去準備表演的雅間裡面,去催一催這位平素都十分守時的蒲先生。

    可是進去催他登台的掌櫃,只進去看了一眼那名在雅間裡跟蒲先生說話的客人,趕緊就掉頭走了出來,只叮囑夥計們去給等得有些心焦的看客們上好茶和瓜果點心。

    再也不提催蒲松濤上台的事情了。

    原因無他。

    能做到宴春酒樓的掌櫃,必然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甚至因為在宴春酒樓裡接觸得都是些學宮裡上檔次的人物,反而更加得會察言觀色,審時度勢。

    這就不難解釋他的所作所為了。

    因為在蒲松濤的雅間裡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身白衣的兵家“小兵聖”楚惜白。

    楚惜白此時坐在椅子上,靠在檀香木火爐旁邊,一邊烘著濕漉漉的衣服,一邊笑道:“蒲兄,我為了幫你這麼一個忙,差點把老頭子都給得罪了,你想過怎麼感謝我沒有?”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22 16:40
第兩千三百六十一節:《秦楓傳》
        
    唯有一處地方,置身事外,其樂融融。

    並非是秦楓與姜雨柔所在的綠竹院,而是——宴春酒樓。

    上午的曲水流觴文會,絲毫沒有影響下午來聽說書的人。

    甚至因為曲水流觴文會因為局勢完全的一邊倒,反而比往年結束得更早,很多預計要待到晚上的讀書人便無處可去,更無事可做,這使得宴春酒樓裡更加是一座難求。

    昨日,家掌門蒲松濤再次登台,開講《穆風傳》,瞬間就引發了整個學宮之中諸子百家,上層下層的普遍關注。

    《穆風傳》劇情引發的討論,更是在曲水流觴文會開始之前蓋過了文會議題的討論。

    更加叫人欲罷不能的是,《穆風傳》只講了上半段,非要將最精彩的後半段故事放到今日下午,也就是文會之後來講。

    這使得在座的賓客們都被吊足了胃口。

    可偏偏約定好開講的時間已經過了小半刻鐘了,說書人蒲松濤卻還沒有登台。

    這讓眾人有些不耐煩了。

    但蒲松濤地位尊貴,還真的就沒有人敢去催他。

    其實,宴春酒樓也不是沒想過要去準備表演的雅間裡面,去催一催這位平素都十分守時的蒲先生。

    可是進去催他登台的掌櫃,只進去看了一眼那名在雅間裡跟蒲先生說話的客人,趕緊就掉頭走了出來,只叮囑夥計們去給等得有些心焦的看客們上好茶和瓜果點心。

    再也不提催蒲松濤上台的事情了。

    原因無他。

    能做到宴春酒樓的掌櫃,必然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甚至因為在宴春酒樓裡接觸得都是些學宮裡上檔次的人物,反而更加得會察言觀色,審時度勢。

    這就不難解釋他的所作所為了。

    因為在蒲松濤的雅間裡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身白衣的兵家“小兵聖”楚惜白。

    楚惜白此時坐在椅子上,靠在檀香木火爐旁邊,一邊烘著濕漉漉的衣服,一邊笑道:“蒲兄,我為了幫你這麼一個忙,差點把老頭子都給得罪了,你想過怎麼感謝我沒有?”

    俊美如少年的楚惜白與鬍子拉渣一副大叔模樣的蒲松濤竟是同輩相稱,實在是有些莫名的喜感。

    蒲松濤嘖嘖說道:“你師父啊,兵家那個老狐狸孫神武,他才懶得摻和儒家和經世家的事情。巴不得他們打得兩敗俱傷,他好漁翁得利才好。還得罪你家老頭子呢,你這是跟我這挾恩圖報來了!”

    沒等楚惜白回嘴,蒲松濤又說道:“你家老狐狸肯定是叫你相機行事,對不對?”

    楚惜白撇了撇嘴說道:“對啊,哪邊弱幫哪邊。我這不是沒有幫言一諾和荀有方嗎?我可是袖手旁觀了好幾個時辰啊!坐的我屁股都疼了!”

    蒲松濤差點沒被自己這不要臉的好友給逗笑了:“你這是什麼邏輯?秦楓一個人還能比整個上清學宮儒家還要強?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瘋吧!”

    哪裡知道楚惜白笑道:“你要是現場去看了,就不說這個話了!”

    楚惜白將衣袖貼在紫檀爐邊上,笑著說道:“秦楓先辯除了我們和法家之外的百家流派,再辯荀有方,局勢居然一直佔優,你敢信嗎?”

    蒲松濤微微皺眉:“不可能吧?你可別誆我!”

    楚惜白笑道:“兵者詭道也,我楚惜白能騙天下人,唯獨不會騙你!所以,你當知道,我作壁上觀,害得上清學宮儒家徹底大敗,老頭子有多不高興了吧!”

    徐語嫣擺了擺擺手說道:“你這傢伙真是,怪不要臉的!你說吧,想要老夫給你什麼補償……真是的,談物質,多傷感情啊!”

    楚惜白也跟著砸吧嘴說道:“你這傢伙,當初怎麼不拜入我師父門牆?偏要去什麼家,真是屈才了!我師父他老人家,還就是這麼說的,娘的,一個字不差。”

    蒲松濤笑道:“你知道個屁,這就叫矢志不移,貧賤不移。兵家這麼強勢,有什麼意思……”

    楚惜白居然被蒲松濤給噎得說不出話來了,半晌才伸出手來勾了勾說道:“那咱們不談物質了,談點精神層面的。”

    沒等蒲松濤開口,楚惜白已是倚在椅上,大大咧咧開口道:“要不你也給我寫個故事唄!也不用怎麼誇我了,就把我寫成個傳說中第五境的大高手好了。”

    面對楚惜白的請求,蒲松濤沒好氣地說道:“你以為我們家是陰陽家啊,寫什麼就能成什麼?那我們自己早把自己寫成當世無敵的存在了,還有你們什麼事?”

    他整理著身上的衣服,正色道:“我要是真給你這麼寫,寫了也是白寫,什麼叫不合大道,痴人說夢,知道嗎?”

    楚惜白笑道:“蒲松濤,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楚惜白是立志登上傳說之中天人第五境的男人,我以後成為第五境強者,也不過是個時間問題,你憑什麼說我不合大道,講我痴人說夢啊?有你這樣做朋友的嗎?”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我看你是想跟我割袍斷義了!”

    蒲松濤大笑開口,兩人關係似是非常好,他竟不曾道歉,反而開口揶揄楚惜白道:“那老夫問你啊,未來的第五境高手,你現在是什麼境界啊?”

    楚惜白被蒲松濤這樣一噎,只得說道:“目前還是小天人境,但不及小步無以至千里,泰山不擇細壤方能成其大,我……”

    蒲松濤嘲笑說道:“老楚,你還是省省吧!與其讓我幫你寫成個第五境的超級高手,還是讓我幫你寫一位外秀慧中的良緣美眷來得更切實際一點!”

    楚惜白被蒲松濤這麼一說,頓時搖頭說道:“瞎說八道。男子漢大丈夫,不成大業,何以家為。此事你休要再提了……”

    他擺手說道:“你覺得我要是想成家,還會沒有佳人願意嫁我?這不是……”

    蒲松濤毒舌笑道:“嗯,這誰說得清呢,說不定你喜歡男人呢!”

    楚惜白做了一個無奈的手勢:“老蒲,你當年被趕出上清學宮,你這一張破嘴,居功至偉啊!”

    蒲松濤大笑說道:“你也就被你們兵夫子管了這麼多年,改了不少,否則的話,咱們彼此彼此!”

    楚惜白忽地想起一件事情,開口問道:“算了吧,我也不要你給我什麼補償了,劇透一下行不行?”

    蒲松濤疑惑不解道:“我要我劇透什麼給你?你還會對我說的書感興趣嗎?”

    楚惜白一拍大腿,他笑道:“你還別說,你之前講的那些個破爛評書,我是不愛聽,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你這次講的這個叫什麼傳來著……哦,穆風傳,講的真的好!”

    沒等蒲松濤開口,楚惜白已是說道:“你曉得吧?你說書的影像被拓進留影寶珠裡,一顆珠子能賣一千文績墨點,他奶奶的,只接受墨點交易,仙晶捧著都買不到。老鼻子值錢了!”

    蒲松濤正無語,楚惜白已是從懷裡摸出一顆寶珠,對著蒲松濤晃了晃說道:“我要是知道你講的這麼好,昨天就肯定來現場聽你講了,哪裡犯得著花上一千個文績墨點?”

    蒲松濤啞然失笑:“你的意思就是,責怪我沒喊你咯?還是說,你是來跟我炫富來了?花了一千枚文績墨點,買了一個拓了我說書的留影寶珠?”

    楚惜白嘖嘖說道:“這不是心疼嗎?來來來,給我劇透一下,穆風他到底……”

    蒲松濤沒等楚惜白說完,就開口打斷道:“穆風沒死,好了,劇透完了!”

    說完,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你要聽,你就自己出去聽我講好了,偏要拉著我在這聊天,外面宴春酒樓裡裡外外幾千號人都等著我呢,你自私不自私啊!”

    楚惜白似是本來還想套一點關鍵劇情出來,哪裡知道一句話就被蒲松濤給堵死了,他一臉憋屈模樣,最後好不容易想了個刁鑽的問題。

    “好了,那我也不要什麼酬勞了,就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

    蒲松濤只得點了點頭,滿臉無奈地看著楚惜白:“小兵聖,還請你快點。你要是再拖我幾刻鐘,外面的客人說不定就要砸宴春酒樓了!”

    哪裡知道楚惜白劍眉一豎,厲聲道:“他們敢,你叫他們砸,叫他們試試看,誰敢砸!”

    那叫一個英武霸氣,他轉過頭來,看向徐語嫣緩緩開口問道;“《穆風傳》裡面的穆風是有原型的吧?誰是他的原型?”

    蒲松濤微微一愣,他似是沒想到楚惜白會問這樣的問題。

    他笑了笑說道:“有原型,不過啊,你別想知道是誰了。”

    哪裡知道楚惜白的犟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這不行!這種人我一定要去膜拜一番的,你今天要是不說出來,你今天別想走出這個屋子!”

    看到楚惜白那一副撒潑的模樣,蒲松濤只得無奈地說道:“你要是知道了,怕你不相信,以為我誆你呢!”

    楚惜白一臉堅定地說道:“哪怕你告訴我,這原型是咱們上清學宮裡看門的老大爺,我也信你,成了吧!”

    說著,他催促道:“好了,別他奶奶的賣關子了,外面幾千好人都等著你說書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22 16:40
第兩千三百六十二節:成聖之機!

    蒲松濤啞然失笑:“你的意思就是,責怪我沒喊你咯?還是說,你是來跟我炫富來了?花了一千枚文績墨點,買了一個拓了我說書的留影寶珠?”

    楚惜白嘖嘖說道:“這不是心疼嗎?來來來,給我劇透一下,穆風他到底……”

    蒲松濤沒等楚惜白說完,就開口打斷道:“穆風沒死,好了,劇透完了!”

    說完,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你要聽,你就自己出去聽我講好了,偏要拉著我在這聊天,外面宴春酒樓裡裡外外幾千號人都等著我呢,你自私不自私啊!”

    楚惜白似是本來還想套一點關鍵劇情出來,哪裡知道一句話就被蒲松濤給堵死了,他一臉憋屈模樣,最後好不容易想了個刁鑽的問題。

    “好了,那我也不要什麼酬勞了,就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

    蒲松濤只得點了點頭,滿臉無奈地看著楚惜白:“小兵聖,還請你快點。你要是再拖我幾刻鐘,外面的客人說不定就要砸宴春酒樓了!”

    哪裡知道楚惜白劍眉一豎,厲聲道:“他們敢,你叫他們砸,叫他們試試看,誰敢砸!”

    那叫一個英武霸氣,他轉過頭來,看向徐語嫣緩緩開口問道;“《穆風傳》裡面的穆風是有原型的吧?誰是他的原型?”

    蒲松濤微微一愣,他似是沒想到楚惜白會問這樣的問題。

    他笑了笑說道:“有原型,不過啊,你別想知道是誰了。”

    哪裡知道楚惜白的犟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這不行!這種人我一定要去膜拜一番的,你今天要是不說出來,你今天別想走出這個屋子!”

    看到楚惜白那一副撒潑的模樣,蒲松濤只得無奈地說道:“你要是知道了,怕你不相信,以為我誆你呢!”

    楚惜白一臉堅定地說道:“哪怕你告訴我,這原型是咱們上清學宮裡看門的老大爺,我也信你,成了吧!”

    說著,他催促道:“好了,別他奶奶的賣關子了,外面幾千好人都等著你說書呢!”

    蒲松濤只得做出了一個“我怕了你”的手勢,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就是那個今天早上剛剛出了天大風頭的人!”

    楚惜白似是一下子沒聽懂蒲松濤的話,微微一愣,皺眉道:“秦——楓?”

    蒲松濤笑著,他點了點頭:“沒錯,就是秦楓。”

    楚惜白驚叫了起來:“你誆我的吧?秦楓要這麼厲害,他還來上清學宮求什麼學?不可能,這決不可能,蒲松濤,你不老實啊!信口胡謅來騙我!”

    蒲松濤扯了扯嘴角,無奈道:“我都說了,講了你也不會相信。你自己想想,‘穆’字和‘風’字,兩個字連起來不就是秦楓的‘楓’嗎?”

    楚惜白登時啞然,只聽得蒲松濤緩緩說道:“你知我為什麼早不講,晚不講,偏偏要在曲水流觴文會之前將《穆風傳》的前半部分,等到曲水流觴文會之後,再講《穆風傳》的後半部分嗎?”

    楚惜白畢竟是兵家傳人,精於謀算,他微微沉吟,開口說道:“你想以你一己之力,為秦楓在曲水流觴文會的大敗之後,公佈他是《穆風傳》中穆風的原型,用自己的名氣轉化為秦楓的文名。你寄希望於能夠用此舉保住秦楓的文名和文心,留下他一條性命,好給他東山再起的機會?”

    蒲松濤點了點頭,他開口說道:“秦楓之於我,亦有知遇之恩!”

    沒等楚惜白反應過來,蒲松濤已是沉聲說道:“我隱居荒星渾渾噩噩,這麼多年,是他教會了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也是他告訴了我什麼叫做‘雖千萬人吾往矣’,也是他使我讓自己知道了‘家也可有浩然氣’。”

    沒有理會楚惜白的錯愕,蒲松濤悠悠說道:“士為知己者死,如今,我便如是而已。”

    楚惜白聽到蒲松濤的話,半晌,他才點頭說道:“那現在呢,秦楓在曲水流觴文會得了一場大勝,你還要公佈他就是《穆風傳》當中主角穆風原型的事情嗎?”

    蒲松濤縱聲長笑,他推門而出,朗聲說道:“痛打落水狗是人間快事,錦上添繁花,又是人間一件快事……我蒲松濤,何樂不為!”

    原本宴春酒樓的客人們等得都不耐煩了。

    即便酒樓裡的小二賠笑得十分真誠,瓜果點心也很可口,但是就這麼一直拖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就在客人們開始坐不住了的時候,酒樓掌櫃的看到那一襲長衫身影總算是從雅間裡出來了,登時就迎了上去,那架勢比見著了救命恩人也差不得多少了。

    “我的蒲先生哎,您可算出來了!”

    宴春酒樓的掌櫃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您要是再不出來,我這宴春酒樓都要被人給拆掉了。我一條賤命是小,東家那怎麼交代啊!”

    ?蒲松濤笑道:“我這不是出來了嗎?”

    他理了理長衫的衣袖,昂首徐徐走到說書的長桌之前,從衣袖裡取出一塊醒木輕輕放在桌上。

    看到蒲松濤出現,原本已經等到不耐煩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

    也不是沒有想要借題發揮,鬧鬧事情的刺頭,但是往往還沒開口,才站起來就被其他真心是來聽故事的人用眼神死死地盯住。

    這些個想鬧事的刺頭便一個個訕訕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再也不敢造次了。

    沒辦法,今日能在宴春酒樓裡第一時間聽到後半部《穆風傳》的人,都是上清學宮裡非富即貴的大人物。

    哪裡是他們這些人能得罪得起的?

    要不是宴春酒樓童叟無欺,堅持誰先預定,誰就有座位,這些個潑皮無賴,哪裡有資格在宴春酒樓裡坐著聽評書?

    怕是連門外站著的資格都沒有了。

    蒲松濤感受到了全場恢復了寂靜,他便抬起手來,朝著眾人作了一揖,開口說道:“諸位看官,剛剛一位故人突然來訪,與蒲某閒聊了一些陳年往事,不知不覺,興致上來,耽誤了各位一些時間,萬望各位看官海涵!”

    蒲松濤也就說了這麼一句,便沒有在為什麼遲到這件事情上多做糾纏。

    畢竟小兵聖楚惜白,現在就在他身後隔著珠簾的雅間裡坐著呢。

    他總不能當場說,楚惜白來找我聊天敘舊,這廝自己沒有時間觀念,害的老夫遲到了吧?

    那楚惜白的臉也掛不住這麼多人刮啊!

    此時此刻,在宴春酒樓特別為他安排的雅間裡,楚惜白隔著珠簾,聽到蒲松濤沒有“賣”自己,直接就開始講《穆風傳》了,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老蒲還是上道的!”

    楚惜白便再無心結,美滋滋地一心一意聽起評書來了。

    上半部的《穆風傳》正講到穆風與虛空公子的正式開戰,也就是講到了秦楓墜入夢域的元老會附近,與蘇還真直接開打的情節。

    當時,秦楓與蘇還真的對抗,一波三折,你來我往,兩人各種後手迭出。

    蘇還真暴露自身不爭境的修為,秦楓則輪番祭出天帝劍、彼岸橋、乾坤塔三件至寶。

    即便是按照現實去講,都是精彩至極。

    更何況蒲松濤此時為了增加故事的精彩程度,同時也為了掩蓋掉一些夢域之戰的線索痕跡,此時從他口中講出來的故事,更是精彩紛呈。

    更兼著蒲松濤熟稔各種說書的技巧,總是能夠將聽書人的情緒徹底調動起來,這才將準備好的包袱重重落下,引得滿堂驚呼。

    眾人的情緒幾乎跟隨著劇情的波動,一波三折,驚嘆連連。

    尤其是當蒲松濤說到虛空公子居然還有一名實力很強的高手,竟然可以隔空操縱棋盤,準備將穆風直接“改”死在故事裡的時候……

    不知是誰,大罵了一句:“不要臉!”

    旋即就有人聲援道:“不爭境打小天人境,不要臉,這態度實在是太惡劣了!”

    “虛空公子,你吃翔去吧!”

    更有人惡語惡聲咒罵道。

    蒲松濤見眾人的情緒都被跳動了起來,他話鋒一轉,最終在故事裡,穆風的師父來到那一處星域,震懾了虛空公子,這才終於讓穆風逃出生天。

    穆風與虛空公子結下生死大仇,並約定下次見面就要一決生死。

    聽到這裡,吃瓜群眾們又坐不住了。

    “穆風後來怎麼樣了?”

    “是啊,為什麼不讓穆風的老師畢其功於一役,直接斷了虛空公子未來的道路,一了百了不好嗎?”

    又有眼尖的人,低聲嘀咕說道:“你們看把這件事情一直拖著,也不怕夜長夢多,還是說,蒲先生……你以為要徹底點反覆這些劇情,再開第三部了嗎?”

    蒲松濤笑著撫了撫鬚發說道:“不會的,因為未來的故事還麼有發生,誰不可能去預測未來,不是嗎?”

    這一下,頓時就有人知道其中滋味了,那人如好不容易才在試卷上看到一處錯誤的稚童,激動地問道。

    “蒲先生,您的意思是,《穆風傳》當中所描述的主角穆風,在現實裡是存在的?”

    又有人開口說道:“現實裡當真有穆風這般的性情男兒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22 16:41
第兩千三百六十三節:聽雨,觀魚!
        
    聽到“夢域蘇還真”的名字,侍女桃紅登時一驚。

    她是武道修煉者,自然不會不知道蘇還真的大名。

    一方面是蘇還真所在的夢域與上清學宮和萬古仙朝不算遙遠,經常會有一些軼事傳出來,使得他在上清學宮和萬古仙朝都有不少擁躉。

    另外一方面,則是……

    “真的是那個差點打敗了前任昭明劍域之主的蘇還真?”

    侍女桃紅驚愕莫名。

    要知道,前任昭明劍域的域主不是別人,正是中土世界的武帝林淵。

    他憑藉一身通天徹地的武道修為,自到天仙界之後,立刻成為儒、武、道、鬼四條通天大道之中,武道一途的領頭人物。

    一度扭轉了四道之中,布武境最容易進入,導致武道修士地位最低下的局面。

    後來更是以武道破天人第四重的浩然境,打破了武者除非轉修儒道,否則絕難躋身第四境的桎梏,成為天下武者爭相推崇的偶像。

    侍女桃紅是小天人境的武道修煉者,自是崇拜那位武帝林淵至極,繼而愛屋及烏,哪怕是曾經敗於林淵之手,成為他證道踏腳石的蘇還真在她眼中都是璀璨明星一般。

    可那個被她抽了一鞭子,或者說,差點就被她抽了一鞭子的傢伙,居然能跟在他心目中如天上人的蘇還真打得不分勝負。

    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叫人難受了。

    “很挫敗吧?”

    萬古仙朝的人屠之女笑著對自己家丫鬟說道:“本來以為對方跟你差不多,甚至還不如你,不曾想到,人家是一座你抬起頭來都仰望不到頂的高山。”

    桃紅似還不死心,嬌嗔道:“小姐,哪裡有你這樣說自己家丫鬟的?還有,如果秦楓跟蘇還真打了一場,這事情鬧得那麼大,為什麼夢域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出來?是不是以訛傳訛,哪裡弄錯了?”

    燕芷虎在自己丫鬟那桃紅色百褶裙下露出的大腿上掐了一下,笑道:“這恐怕是要叫你這個妮子失望了。重陽文會之後,我給我爹去了一封密信,他在信上告訴我的。消息準確無誤,是我爹兵部的諜子傳回來的消息,為此還丟了好幾條人命。”

    雅間之外,人潮種種質疑,震驚,嫉妒,各式各樣的情緒如潮湧一般,卻彷彿都與這位膚色略黑的少女無關,她眼眸之中閃爍淡淡狡黠神色。

    她鼻尖輕點,微微一笑說道:“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別說蘇還真現在已入不爭境了,就是無名境修士在起了殺心的情況下,卻連一個天人境都不到的修士都殺不死。這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燕芷虎淡淡說道:“雖然夢域之主對於自己親手培養起來的這尊夢域戰神心有芥蒂,但畢竟是夢域的牌面,用我爹的話來說,他可能樂見其成,卻不願太多的人知道。”

    燕芷虎在自己的侍女面前流露出來的權謀天賦,遠超過她在被世家子們群星捧月的時候:“畢竟域主與自己家徒弟的矛盾,哪個勢力沒有,就是當今陛下,與太子明裡暗裡也不知道有多少的勾心鬥角。但畢竟關起門來,還是一家人,真鬧到禍起蕭牆,可就玩大了。”

    桃紅能夠被選到燕芷虎身邊做貼身丫鬟,必然不僅僅是因為武道天賦卓越,畢竟人屠府上別的沒有,各式各樣的武道高手必然是不缺的。

    丫鬟煙波流轉,低聲對自己家小姐問道:“小姐,你是不是覺得這個秦楓也會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燕芷虎驟然劍眉立起,她冷笑道:“我給他做小?桃紅,你這話,真該自己掌嘴了!”

    ……

    上清學宮外,青竹院內。

    雨打竹葉聲聲,驟然漸歇,竹屋簷下,一張矮桌上,琳瑯滿目地擺滿了各色佳餚。

    兩大人,一孩童,外加一鳥一狗兩隻活寶,一邊喝酒吃菜,一邊看聽賞景,好不快活。

    小書僮偏要逞強喝酒,這小子還當是家裡釀的米酒,哪裡知道是外面買的燒酒竹葉青,這下可好,一杯就徹底醉倒。

    小書僮一會就酩酊大醉,一會摸摸小灰的腦袋,一會拽拽二哈的尾巴。

    好在這兩頭神獸今天也是高興,沒有跟這一個小屁孩計較。

    小灰捧著一盆油炸年糕,二哈叼著一盆紅燒肉,吃得香噴噴,美滋滋,哪裡有時間跟著小屁孩計較去啊!

    雨打竹葉,屋簷下,一身素淨青衣如竹葉的姜雨柔,坐在地板上,一雙美腿隨意地伸出屋簷下,如兩尾嬉戲游曳的錦鯉,任由雨點落在腳上。

    秦楓倚在綠竹椅上,看向眼前的姜雨柔,雖然還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但臉色已比在曲水流觴文會剛下來時好上太多了。

    他在看雨,也在看魚。

    姜雨柔側過臉來,正對上了秦楓的目光,她莞爾一笑:“你在看什麼?”

    秦楓笑了笑說道:“沒在看什麼……”

    姜雨柔莞爾一笑,也沒有追問,她問道:“你接下來想要做什麼去?”

    秦楓想了想,開口說道:“雖然眼前的危機解除了,但是言一諾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恐怕接下來他會給我製造更大的麻煩。”

    沒有想到的是,姜雨柔聽到他這一番話,居然沒有接話,只是“哦”了一聲,一副十分不高興的敷衍模樣。

    秦楓笑道:“你怎麼了,姜老師?”

    姜雨柔一反常態地白了他一眼:“是誰答應我,曲水流觴文會之後就帶我回中土世界看看的?不知道是哪一頭說話不算數的豬呢!”

    秦楓這才想了起來,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有些愧疚地說道:“曲水流觴文會這一戰啊,太耗我的心神了,你看看我,分明是半個月之前說的話,自己都差點忘記了!”

    姜雨柔似也知道秦楓今日非常地辛苦,文心真的都差點崩碎了,便也沒有多責怪他,只是柔聲說道:“我並無責怪你的意思,只是覺得我們是該回去看一看了,畢竟……”

    姜雨柔看向秦楓,言語之中流露著與自己青春不老外表不相符的憂鬱,她說道:“畢竟我離開中土的時候,道直還那麼小,一下子百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還記得不記得我當初是什麼樣子了。”

    秦楓聽到姜雨柔提到兒子秦道直,也是輕聲嘆了一口氣說道:“說起來,如今我們在天仙界,天上一天,下面的中土世界就是一年。彈指一揮,可能道直都好幾百歲,比我們真正經歷的歲月還要多了。”

    秦楓苦笑說道:“這以後跟他講道理,難講了啊!”

    姜雨柔“撲哧“一下,笑出了聲來:“還需要你跟他講道理?你不是給他安排了張憶水管著他嗎?”

    說著,姜雨柔就輕輕摩挲著手掌,露出欣慰的笑容說道:“提起憶水這孩子,小的時候,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特別喜歡她,長得跟她娘一樣,可水靈了。不知道現在女大十八變,成什麼樣子了。這個兒媳婦,我還沒有回去看過呢!”

    秦楓聽到姜雨柔的話,他不禁笑了起來:“老百姓都說,醜媳婦遲早見公婆。不過雨柔你放心,我們家的媳婦啊,一點都不醜!”

    姜雨柔看了秦楓一眼,忽地玩心起來,她撅起嘴來,對著秦楓笑著問道:“那我好看還是張憶水好看?”

    秦楓正要脫口而出,陡然意識到這是一條“送命題”,趕緊說道:“當然是你比較好看!憶水比你,還差了一點韻味。”

    姜雨柔這才莞爾一笑:“算你老實!”

    秦楓看了看外面淅淅瀝瀝的雨幕,看了看已經醉的不省人事的小書僮,對著姜雨柔說道:“要不一會我們就去中土世界看看?”

    姜雨柔自是沒有反對的可能,她笑道:“好啊,可我們要在那待上多久?天仙界一天,中土世界就是一年,那我們豈不是要待好幾年?”

    秦楓笑了笑說道:“好幾年不至於,現在上清學宮裡的情況波瀾詭譎,形勢每時每刻都在變化,我們最好不要一起離開學宮太久,以免旁生枝節。我們就待上一年好了!”

    姜雨柔忙點了點頭,她笑道:“好,那我去拿過冬的衣服。”

    哪知秦楓一把拉住了她柔若無骨的手,笑道:“我的皇后娘娘啊,你還要拿什麼過冬的衣服啊?”

    姜雨柔微微一愣,正要發問,只聽得秦楓說道。

    “我的姜太后啊!你在中土世界可是大澤聖朝的太后啊,還要帶什麼東西啊?你什麼東西沒有啊?”

    姜雨柔這才想起了自己好幾百年前在中土世界的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身份,她不禁笑了起來:“對啊……哎,我這不是這麼多年在外面,自立自強慣了嗎?”

    秦楓笑道:“怪我怪我!”

    姜雨柔用目光輕輕剮了秦楓一眼:“對,就怪你!”

    嘴上說的是“怪你”,眼神裡卻全是柔情蜜意。

    新婚燕爾的恩愛夫妻,也不過如是罷了。

    正當秦楓站起身來,準備拉上小灰和二哈一起回書房準備返回中土世界的時候……

    忽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竹林盡頭傳來。

    而且不是一匹快速奔馳的馬,是十幾匹,而且數量還在越來越多。

    秦楓與姜雨柔幾乎同時皺起了眉頭,姜雨柔看向秦楓,眼神之中儘是不安。

    秦楓卻是抬起手來,輕輕將她攔在了身後,只說了一句話:“到屋裡等我!”

    姜雨柔卻是搖了搖頭,擔心道:“不行,你的身體太虛弱了,你怎麼……”

    正說話之間,已是有一騎衝突而出,直接到了竹院門外。

    只見那名騎馬之人,滾鞍下馬,居然直接就朝著秦楓的方向跪下了!

    對,就是——跪下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22 16:41
第兩千三百六十四節:都是來拜師的?
        
    秦楓與姜雨柔面面相覷,只見那名在雨中極速穿過竹林,直接翻身下馬,跪在泥濘裡的騎手拱手抱拳,大聲說道。

    “秦楓大師,請您收在下為徒!”

    沒等秦楓反應過來,“噠噠噠”又是一連串馬蹄聲想起,緊接著又是六七騎趕到,“嘩啦啦”一陣滾鞍下馬的聲音

    緊接著,這六七個人居然想都沒想,直接就也跪在了泥水裡。

    秦楓眉頭皺的更緊,後面轉瞬又是數十騎到,又跪在了這六七個人後面。

    整個竹院的籬笆外面,才一會功夫就密密麻麻跪滿了人。

    秦楓還沒有開口,姜雨柔已是低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哪裡遇事天塌不驚,沉著鎮定的秦楓居然這一次也蒙了,他嘴唇微動,低聲說道:“你問我,我問誰啊?”

    秦楓目光從所有人身上一掠而過,眉頭皺的更深了。

    如果說來的都是儒生,秦楓還可以理解。

    偏偏來的人裡面儒生有,但是不多,最多的反而是一身豪俠裝束的武人。

    要知道,上清學宮是儒家修煉者的大本營,就連道家煉氣士都很少,武者更是極少。

    可能一顆聞道星都找不出多少武道修煉者,大部分還被世家收為了扈從甚至是家僕,自由身的武者說不定都不過幾百人。

    這一下僅僅是綠竹院外面就跪了不下三十多位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楓身邊趴著的二哈,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院外,撇嘴說道:“搞什麼啊?尊主大人,你是欠他們錢了,還是搶了他們女人了?”

    秦楓皺了皺眉頭,開口問道:“你們……都是來拜師的?”

    只聽得綠竹院外,幾十人異口同聲道:“懇請秦楓大師收下我們為徒!”

    沒等秦楓反應過來,姜雨柔已是低聲說道:“難道說,是你在曲水流觴的事情傳開了,這些人慕名而來?”

    秦楓搖頭說道:“那儒生來我這拜師,可以理解,這麼多的武者是哪裡來的?難不成他們還去聽了曲水流觴文會不成?”

    而且秦楓也隱隱感覺到不對勁。

    這些人說的是“請秦楓大師收我們為徒”,而不是“請秦楓先生收我們入經世家門牆”。

    也就是說,這些人不是衝著經世家來的,是衝著秦楓來的。

    秦楓正困惑不解的時候,最先跪在地上的人已是大聲喊道:“秦楓大師,想不到您不僅學問大,居然還是大隱隱於市的武道宗師。請您一定要收下我們!”

    又有人大聲說道:“您居然能以小天人境修為與無名境大佬爭勝,還能從不爭境強者收下全身而退,簡直是我等武人的楷模,請您一定一定要收下我們!”

    門外有人鼓噪道:“若是您不收下我們,我們便長跪不起!”

    秦楓看到這一幕,竟是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只聽得秦楓身邊的小灰嘖嘖嘴說道:“你就可憐可憐他們,把他們收下吧!”

    小灰嘖嘴說道:“在這種儒道佔絕對優勢的星辰裡,習武可不就是後娘養的嗎?爹爹不親,姥姥不愛的,難得來了你這麼一個武道高手,他們還不把你當神給供起來啊!”

    秦楓不說話。

    二哈已是咧嘴笑了起來:“反正你在天仙界也沒收弟子,收點小弟不好嗎?至少以後劈柴,燒飯這種事情不愁人做了啊!”

    秦楓卻是面色凝重,他搖了搖頭說道:“你難道不知道我收徒的規矩?從來都是寧缺毋濫的……”

    一旁的小灰拆台道:“是寧缺毋濫了,可蕭逸也不是什麼好鳥啊!”

    秦楓不再接話,轉而看向綠竹院外面跪著的眾人說道:“各位,我秦楓收徒從來寧缺毋濫,而且從來信奉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句話……”

    他看向眾人,沉聲說道:“我且問各位一個問題,若能答得上來,而且答得叫我滿意,你們可以入院來坐下繼續談談,若是有緣,做個朋友可以,結成師徒亦可以。”

    秦楓講到這裡,他話鋒一轉:“但若是你們的答案與我秦楓所秉承之道大相逕庭,甚至南轅北轍,恕我無理,即便各位在院外將膝蓋跪斷,我秦楓也絕不會收你們為徒!”

    眾人聽到秦楓的話,聽到他願意鬆口收徒了,都是一個個歡欣鼓舞,皆是說道:“理當如此!”

    “收徒,正應當這樣!”

    可是接下來,秦楓的問題,卻是叫他們都愣住了。

    倒不是秦楓用儒道上的什麼“以直報怨”,或是“君子”、“義利”之類的複雜問題來為難這些可能書都沒有讀過幾天的大老粗們,而是秦楓的問題太簡單了。

    以至於簡單得叫人都無從作答了。

    秦楓的問題是——你們因為什麼而踏上修煉之路!

    不僅是學武,學儒,學道,皆是修煉之路的一種,這一句話可以說是包羅萬象,每一個外面跪著的人,都可以說上一說,而不僅僅侷限在了武道一途。

    但越是這樣簡單而寬泛的問題,反而越是難以作答。

    就好像是狗咬刺蝟,無從下口一般。

    半晌,秦楓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沒一個人說得出來嗎?”

    他用惋惜的聲音說道:“那實在是可惜,我與諸位可能都沒有師徒之緣,對不住各位了!”

    就在秦楓轉身要走的時候,忽地一人大著膽子喊道:“秦楓大師,我學武是為了不讓家裡人被人欺負!”

    秦楓轉頭去看時,只見喊出這句話的人是一名戴著斗笠,穿著蓑衣的草鞋少年。

    他是極少數沒有騎馬而來,卻依舊跪在泥地裡的人之一。

    秦楓看向那名草鞋少年,草鞋少年似是一下子緊張了起來,趕緊補充道:“我就是這麼一點出息,我爹死得早,母親老在村裡被人欺負,我為了保護我娘學的武!”

    他大著膽子,透露出一絲驕傲,他說道:“雖然我連小天人境的門朝哪裡開都不知道,但練武三年,村裡已早沒有人敢欺負我們娘倆了!”

    原本臉上沒有表情的秦楓,聽到這話,淡淡一笑,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草鞋少年臉色一喜,大聲說道:“我叫徐乘風,雙人徐,乘風破浪的那個乘風!”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22 16:42
第兩千三百六十五節:草鞋少年
        
    秦楓點了點頭,他笑道:“好,徐乘風,你且進來,與我坐下聊聊吧!”

    自稱是徐乘風的草鞋少年聽到秦楓的話,目光陡然一喜,詫異更是多過欣喜,他受寵若驚道:“秦楓大師,您……您說的是真的?!”

    秦楓正色說道:“我只是允許你進來坐坐,可沒有說一定會收你為徒,你莫要高興得太早了!”

    秦楓講到這裡,自己也忍不住哂笑了起來:“哎,還是有一點飄了。做我秦楓的徒弟,也不是什麼特別值得高興的事情呢!”

    話音落下,那名少年竟是趕緊替秦楓否認道:“樂意至極,高興極了!真的,要是能成為秦楓大師的弟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秦楓聽到草鞋少年的話,淡淡一笑說道:“好,徐乘風,你進來說話吧!”

    ? 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名極少數沒有騎馬,甚至連像樣的刀劍都沒有,只配了一把木劍斜挎在腰間的少年,顧不得腳下的泥濘推開了竹門,走到了竹屋的屋簷之下。

    他畢恭畢敬地朝著秦楓作揖行禮,隨後有些急促不安地坐在了秦楓身邊不遠處的地板之上。

    看到草鞋少年居然真的“登堂入室”了,其他前來拜師的各路豪俠都是一個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要知道,在他們當中不乏有小天人境強者,甚至還有幾位要碰觸到天人境門檻的高手,只不過差了一線機緣而已。

    如果是正常的一名高手尋找弟子,必然是要找他們作為自己的弟子才是。

    因為一旦將這些只差臨門一腳就可邁入天人境行列的強者收為弟子,只要稍加點撥,馬上就等於是白撿了好幾個天人境高手。

    有幾位天人境高手坐鎮,別說是光耀師門,就是成為一方勢力,掌握一顆,甚至好幾顆星辰都不成問題。

    一顆乃至數顆星辰之主,等於是億萬生靈姿其所欲,為所欲為。

    不知是多少修煉者夢寐以求的待遇。

    所以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麼這個草鞋少年如此樸實的一句話,就打動了這位能夠抗衡無名境強者,也能從不爭境強者手下逃生的秦楓大師?

    讓他都不願意直接收接近於天人境的強者,而是收了這個連“小天人境的門朝哪裡開”都不知道的草鞋少年?

    秦楓卻沒有著急與草鞋少年徐乘風說話,轉而對還跪在外面泥濘上的眾人說道:“還有沒有人要回答這個問題?”

    眾人登時七嘴八舌地開口回答了起來。

    “俺習武是為了給親人報仇!”

    一名鄉野獵戶模樣的男子說道。

    “為了成為被別人尊敬的大人!”

    一名白衣青年沉聲說道。

    “我有豪俠夢,渴望過上行俠仗義的生活。”

    一名纏著鮮紅頭巾,市井遊俠兒打扮的少年大聲說道。

    “能在天上飛,真的很厲害!”

    一名白馬金鞍的公子哥說道。

    “為了養家餬口。”

    一名樸實莊稼漢子模樣的武人說道。

    ……

    各式各樣的回答,林林總總,五花八門,卻是再沒有一人能夠打動秦楓、

    秦楓甚至連停下來,問一問他們姓名的興趣都沒有。

    幾十人依次說完,竟是再無一人有機會被邀請進入綠竹苑。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秦楓是要在大家都說完之後,再選擇什麼人有資格進院子裡坐下的時候……

    秦楓緩緩開口說道:“各位,對不住了,大家並無什麼師徒緣分,請回吧!”

    一語落下,滿座嘩然。

    終於有一名幾乎就要突破天人境的中年武者大聲問道:“秦楓大師,能否給大傢伙一個理由?”

    他是不敢直接鬧起來的。

    別說他一個天人境還沒到的武者,就是布武境修士,如今在秦楓面前也不敢造次,所以只能請秦楓“給一個理由”,而不是更加強硬的“討一個說法”。

    秦楓淡淡說道:“我秦楓修煉的理由,很簡單。我修煉乃是為了保護那些不能修煉的人……無關名利,無關復仇,無關強大與否,僅僅是要保護那些弱者。”

    秦楓語氣平淡說道:“徐乘風的初心,我很喜歡,但並不代表我就一定會收他為徒。至於各位,世俗浸染太深,並不適合成為我秦楓的弟子,這樣既是我秦楓的困擾,也是耽誤各位,請回吧!”

    眾人聽到這話,當即就有一批人自行離去。

    甚至那名叫秦楓“給一個理由”的強者,更是氣鼓鼓地撂下一句:“架子比天大,也不知道有幾分真正實力”的話,忿忿而走。

    隨後又是一批實力不錯的武道修煉者離開。

    “說什麼習武是為了保護弱者,真是無稽之談!”

    “真是腦子壞掉了吧?”

    “無趣至極!”

    不一會之後,秦楓的綠竹苑前,就只剩下了最後還跪著的四個人了。

    其中一人是武士打扮,一人是道家煉氣士打扮,另外兩人是儒生打扮。

    秦楓看向這四人,笑道:“還不死心?”

    武士雙手撐在地上,依舊長跪不起,低頭沉默不說話,看不清他的表情。

    道家煉氣士打扮的男人搖了搖頭,眼神堅定。

    兩名儒生打扮的學子各自對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開口說道:“我等不併非為了學武而來,乃是仰慕您的經世致用之道!”

    另外一名學子說道:“我兩人雖然早於閣下兩年入學,但一直懵懵懂懂,不知大道所在。直到今日曲水流觴文會,聽閣下舌戰群儒,方知大道在乎‘致用’,懇請閣下收我們入經世家門牆!”

    秦楓不禁笑了起來,對著兩人說道:“你們來求我讓你們入經世家的門牆?”

    兩名儒生異口同聲道:“正是如此!”

    秦楓笑著指了指身邊的姜雨柔說道:“那你們可真是提著豬頭拜錯廟了。經世家的掌門是姜雨柔,姜學究,你們能不能入經世家,我說了可不算,得她說了算!”

    兩名儒生頓時臉色難看,看向姜雨柔,卻是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話來。

    之前他們對著秦楓,說的話那叫一個情真意切,面對姜雨柔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秦楓看向兩人,徑直冷笑出聲道:“帶一句話給你們上清學宮儒家,休要在我這裡,使這些花樣了!跟我秦楓玩,他們還嫩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8-1 20:49
第兩千三百六十六節:你也是地球來的?
        
    武士雙手撐在地上,依舊長跪不起,低頭沉默不說話,看不清他的表情。

    道家煉氣士打扮的男人搖了搖頭,眼神堅定。

    兩名儒生打扮的學子各自對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開口說道:“我等不併非為了學武而來,乃是仰慕您的經世致用之道!”

    另外一名學子說道:“我兩人雖然早於閣下兩年入學,但一直懵懵懂懂,不知大道所在。直到今日曲水流觴文會,聽閣下舌戰群儒,方知大道在乎‘致用’,懇請閣下收我們入經世家門牆!”

    秦楓不禁笑了起來,對著兩人說道:“你們來求我讓你們入經世家的門牆?”

    兩名儒生異口同聲道:“正是如此!”

    秦楓笑著指了指身邊的姜雨柔說道:“那你們可真是提著豬頭拜錯廟了。經世家的掌門是姜雨柔,姜學究,你們能不能入經世家,我說了可不算,得她說了算!”

    兩名儒生頓時臉色難看,看向姜雨柔,卻是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話來。

    之前他們對著秦楓,說的話那叫一個情真意切,面對姜雨柔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秦楓看向兩人,徑直冷笑出聲道:“帶一句話給你們上清學宮儒家,休要在我這裡,使這些花樣了!跟我秦楓玩,他們還嫩了!”

    聽到秦楓的話,那還跪在地上的兩名儒生皆是一愣,各自剛要流露出茫然神色,秦楓又笑道。

    “怎麼?非但不承認,還想要偽裝嗎?”

    秦楓冷笑出聲道:“你們還要裝到幾時?”

    兩名儒生當中,其中一名忍不住大聲反駁道:“秦楓,我們真心仰慕你的經世致用之道,想要拜你為師,用心求學,你為何偏偏刁難我們……”

    他大聲說道:“刁難我等也就算了,居然還說我們與言……”

    那名儒生似是覺得自己直呼信夫子言一諾的名諱,實在有些違禮,只得改口說道:“你居然還懷疑我們是那位大人派來的奸細,這實在是太叫我們傷心了!”

    另外一名儒生也大著膽子說道:“秦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等算是知道你的為人了。這般獨斷專行,實在是難為我等的先生,告辭!”

    兩名儒生憤憤然離去,姜雨柔在一旁有些惋惜地說道:“秦楓,我覺得他們未必就是言一諾派來的奸細。就算是,人心也是可以改變的,經世致用之道,畢竟是當世大道,久而久之,他們真正成為經世致用之道的踐行者,也並非全無可能……你何必要拒他們於千里之外?”

    面對姜雨柔的困惑不解,秦楓笑道:“他們即便不是言一諾的奸細,他們也是些圖謀不軌之人,有什麼可惜的!”

    秦楓笑了笑說道:“武家聽說我就是《穆風傳》的原型,在這爹爹不親,姥姥不愛的聞道星,我對於武者就像黑夜之中的一盞明燈,他們來找我拜師,合情合理。但是,儒生來,本身就不是很合理……”

    秦楓分析說道:“言一諾不過是輸了一場給我,而且還不是他輸的,只是他扶持的荀有方輸給了我,大樹未曾傾斜,甚至連根基都沒有傷到。這種情況之下,誰會急急忙忙趕來投入我的門牆?”

    姜雨柔輕聲反駁道:“他們也說了,他們在別家一直都沒有什麼建樹,聽了你在曲水流觴文會上的辯論,對於經世致用之道很感興趣,所以才要入經世家的門牆,這一點邏輯上沒有毛病啊!”

    秦楓笑道:“邏輯上的確沒毛病,可這本來就是一個很大的毛病。既然是感興趣經世致用之道,那麼拜你這位經世家的掌門為師,有什麼問題?為何他們會面露難色?”

    姜雨柔聽到這裡,她眉頭微微蹙起,低聲問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秦楓聽到姜雨柔並不避諱這些,他便點了點頭說道:“上清學宮儒家想來鄙夷女子,若是他們的確對經世之道心悅誠服,拜你為師,也沒有關係。可他們偏偏不是衝著經世致用之道來的,他們拜我,就可以用我的名聲去完成很多以前做不了,做不到的事情……”

    秦楓的話鋒一轉道:“可是他們若是拜師的是雨柔你,非但對於他們的文名不會有太多的增長,甚至可能會因為拜師女子而受到其他學宮中人的恥笑。一來一去,他們都是權衡利弊的老手,當然只有拂袖而去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秦楓笑了笑說道:“至於什麼‘道不同不相為謀’的話,不過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往臉上貼貼金罷了!”

    姜雨柔聽到秦楓的話,雖然心裡知道他說的在理,嘴上卻是嬌嗔道:“你這人真的好過分啊,居然拿我當試金石!”

    秦楓笑著寬慰道:“夫人,這不是迫不得已嗎?”

    沒等姜雨柔開口,竹門外還跪著的那名道家練氣士模樣的青年就嘖嘴道:“收不收我為徒,給個說法唄,收就收了,不收就不收了。”

    他邊說邊吐槽道:“這邊讓我跪著,也不給個說法,一邊也不管我樂意不樂意,就往我嘴裡塞狗糧,有你們這麼做事的嗎?”

    姜雨柔眉頭一挑,似是對這不識好歹的道家練氣士很是反感:“你若不耐煩,你便離去就是了,也沒有人求你跪在我們門口。看著也礙眼!”

    練氣士這才趕緊服軟道:“師母,是我錯了還不行嗎?師母,師母大人您高抬貴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行嗎?”

    秦楓笑了笑,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怎麼會知道‘狗糧’這個詞?”

    那名練氣士也是說得順口了,陡然意識到了什麼,看向秦楓的眼神也有些不對了。

    “咦,你怎麼知道‘狗糧’的意思?”

    秦楓笑了笑說道:“我不僅知道狗糧的意思,我還知道單身狗是什麼意思!”

    練氣士這一下徹底跪不住了,他“蹭”地一下爬了起來,看向秦楓,簡直目光就像是遇到了絕世美女似得:“你也是地球來的?不會吧,他鄉遇故知,這種地方我們也能遇得到啊!”

    秦楓笑道:“你也是?你是怎麼來的?被雷劈了?還是出了車禍?”

    練氣士嘖嘴道:“我哪裡知道?我一覺醒來,就到了這個鬼地方了。怎麼?你是魂穿啊!”

    面對秦楓和這名練氣士的對話,姜雨柔反而一下子有了一種自己是局外人的感覺,她看向兩人問道:“你們都在說些什麼啊?”

    作為一個中土世界的人,姜雨柔一路飛昇到了天外天,也算是見多識廣了。

    至少比起上清學宮裡那邊個大家閨秀們要高得太多了。

    可饒是如此,秦楓與練氣士說的很多詞彙,單獨拆開來一個字,她都認識,聯繫成一個詞,就都不認識了。

    練氣士與秦楓聊得投機,一拍大腿道:“我叫褚木賢,你看我們都是地球來的,你怎麼樣也得收我當你的嫡傳大弟子吧!”

    哪裡知道秦楓笑了笑說道:“我也沒有什麼可以教你的,大家交個朋友吧!”

    褚木賢頓時一驚:“你不肯收我?!”

    秦楓點了點頭。

    褚木賢登時目瞪口呆:“我們可是老鄉啊,你憑什麼,你憑什麼不收我啊!”

    秦楓笑了笑說道:“我學的是儒道和武道,我如何教你道家的法門?”

    褚木賢把頭上的帽子一摘,扔在地上說道:“那我重修就是了,我又不要緊的!”

    他嘀嘀咕咕說道:“我過來這麼幾十年了,怎麼這麼倒霉啊,次次奇遇都沒有我的份!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老鄉,居然都不要我,我怎這麼慘啊!”

    姜雨柔不禁對著秦楓皺眉道:“你跟他,是老鄉?他是中土世界來的?”

    秦楓淡淡說道:“地球來的,我來中土世界之前的故鄉。”

    姜雨柔只得“哦”了一聲:“那你跟他不是有很多共同語言嗎?你幹嘛不收他?”

    秦楓想了想,抬起手來,以神念牽動一枚須彌戒指,送到了他的面前,秦楓隨後對著褚木賢說道:“褚兄,這裡有一枚須彌戒指,裡面有一些仙晶,贈給你做修煉的資糧吧!”

    褚木賢一下子就愣住了:“秦楓,你打發叫花子呢?我是為了跟你討這麼一點仙晶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還是抓住了那枚須彌戒指,收進自己衣袖裡,就好像是生怕秦楓反悔似得。

    秦楓正色說道:“你既對自己之前所修煉之道,沒有半點眷顧,說重修就要重修,可見你根本連一顆問道之心都沒有,如何能夠修煉有成?”

    沒等褚木賢反應過來,秦楓已是繼續說道:“天助者自助,你每每抱怨機遇從你手中錯失,你可有想過,你有沒有做過些什麼,以此來主動留住你自己的機遇?”

    褚木賢一時錯愕當場,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秦楓看向褚木賢,沉聲說道:“這也是我不願意收你入經世家門牆的緣故。以你這樣朝秦暮楚,朝三暮四的性格,即便是入了我經世家,以後也是一匹害群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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