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唐謀天下 作者:青葉7(已完成)

 
BloomCaVod 2017-11-28 17:06: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6 495925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8:58
第220章 節兒

    戴至徳想不明白,原本看不上自己的太子殿下,為何現在看著又像是要重用自己?

    剛被太子殿下數落了兩句的他,坐在椅子上直梗脖子。

    等李弘把那頭也同樣不滿太子殿下說它白眼狼的白起趕出去,戴至徳這才問道:「那就還請太子殿下告知,召小民來吐蕃何意?」

    「很簡單,你不是一直想在國子監任職嗎?現在好了,我給你一個國子監祭酒的位置,監丞以及主簿、錄事都由你來決定,如何?」李弘看著戴至徳的黑臉,經過這一路的風餐露宿,比以前更黑了。

    「在這裡?在吐蕃設立國子監?」戴至徳感覺自己的嗓子有些尖,很像揚武或者連鐵的嗓音。

    「對,就在吐蕃,你的職責就是替大唐教化吐蕃萬民,讓他們學習我大唐的文化。至於教授什麼,你什麼拿手就教授什麼,人手不夠,你可以從長安國子監、弘文館借人。」李弘看著戴至徳的眼睛,真誠的說道。

    李弘允諾他從國子監跟弘文館借人,但卻隻字不提從他東宮的崇文館借人。

    戴至徳不用想都知道,這是明擺著不讓崇文館的知識傳播到吐蕃。

    「番外蠻夷,小民怕辜負了殿下一番苦心。」戴至徳捋鬚說道。

    但那個樣子,看著倒是躍躍欲試,根本不像是嘴裡說的客套話那般不情願。

    李弘笑了笑,隨意的說道:「無所謂,你把他們教成什麼樣子都行,只要最後認識我大唐的文字,知道之乎者也,知道孔孟之道,對,就以孔孟之道為主,其他輔之。」

    說道孔孟之道,那可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寶貴財富啊,別的不敢說,最起碼給人洗腦,讓人維護封建君主****統治是絕對沒有問題的,而這不也就是孔孟之道的核心?

    「這些都是我大唐先賢畢生所得,如何能夠輕易教人?況且,就算是小民想教,他們能學的會?」戴至徳就差把口袋摀住了,好像很怕李弘把他的滿腹學問,全部掏光送給吐蕃。

    「教多少算多少,此事就這麼定了,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你要是不同意也行,你就自己走著回長安吧,我不會派人送你的。」李弘懶得跟他廢話,明明很想試試,卻還在那裡裝作半推半就,整的好像李弘求他似的。

    「既然如此,小民從命便是,不知殿下打算讓小民在這裡教授幾年?還有,既然是設立國子監一樣的學府,那麼總得有地方受學吧?」戴至徳看著李弘不耐煩,也直接了當,不再兜圈子了。

    「大昭寺用來作為受學之地,至於各種經費,自然是由吐蕃來出,想要什麼就要什麼,你們的俸祿自然也不會很低,怎麼著也得比長安城的高個幾十倍吧。」李弘拿定主意了,在自己離開吐蕃之前,一定要替戴至徳好好的宰吐蕃一筆。

    跟戴至徳剛剛商議完受學吐蕃一事兒,文成公主就寒著臉走了進來,看李弘的眼神,就跟看見蒼蠅一樣的討厭。

    「咦?姑姑您咋來了,這幾天侄兒求見您都求見不到,今日怎麼突然冒……錯了,您今日怎麼有空了?」李弘從椅子上跳下來迎接文成,一邊揮手示意戴至徳先下去吧。

    「你只需告訴老身,你什麼時候離開這個宮殿?」文成聽到李弘說話,就氣的渾身發抖。

    也不知道這麼多年,長安大明宮裡的武媚是怎麼熬過來的,反正她是絲毫不想看見這個欠揍的東西了。

    這幾日自己避而不見,就是不想看見惱人的東西。

    沒想到這倒好,人家求見了兩天,見自己沒反應,直接把芒松芒贊處理政務的宮殿給佔了,而吐蕃的贊普,只能在偏殿,跟一幫吐蕃大臣擠在一起論事了。

    「我沒打算離開啊,我在這裡挺好的,您不用擔心我的。」李弘打著哈哈,不要臉的說道。

    「這裡是吐蕃王室,不是你大唐皇室,你在大明宮,你也敢佔著你父皇的宮殿不走?大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有規矩了?」文成使勁扭著手裡的絲帕,上面的褶皺,估計熨是熨不平了。

    「哎呀姑姑,規矩都人定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改改規矩不就成了?是不是那個芒松芒贊求您過來的?這可是他自己願意把宮殿讓給我的。」李弘一邊說,一邊就要作勢出去找芒松芒贊。

    「你給我回來。」文成滿腦門黑線,她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做請神容易送神難,不對,這尊魔神還是自己打進來的。

    「李弘,只要不是很過分的事情,我都能做主,你說吧,你到底想怎樣,才願意離開吐蕃。」文成走到剛才戴至徳的位子前,緩緩坐下,平靜的說道。

    李弘無奈的搖搖頭,果然是不出所料,這最後,吐蕃人還是把文成姑姑推出來跟自己談判。

    「很簡單,還是一樣的條件……。」李弘剛開口,就被文成打斷。

    只聽見文成氣哼哼的說道:「想都別想,那是不可能的,那樣的話,你乾脆把吐蕃併入大唐版圖,或者等著吐蕃百姓動亂吧?這幾****難道不知道?自從你允許贊普與其他官員接觸後,這吐蕃各個部落之間的矛盾,你看不見?你覺得吐蕃容易嗎?你李弘的心難道不是肉做的?就忍心看著吐蕃無辜的百姓這麼一直動亂下去而袖手旁觀?」

    「不就是一些部落爭奪草場嗎,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兒,況且,他們本來就是逐水而居,發現了好的草場,誰不想佔為己有,為自己部落所用。讓他們打吧,分出輸贏不就停止爭鬥了?」李弘不負責任的說道。

    反正這事兒是死道友又不是死貧道,吐蕃越亂他還越高興呢。

    「你……把你的條件放低一些,不要讓老身為難。」文成懶得跟他爭吵,吵起來最後生氣的只會是自己。

    「那好吧,我的條件可以降低一些,裴行儉不擔任吐蕃大相,但必須擔任吐蕃副相,大相你們自己選擇。而戴至徳則將在吐蕃大昭寺開設國子監,來為吐蕃萬民受學我大唐文化,所有的費用等等,都由你們出。軍權,裴行儉……。」

    「軍權你想都不要想,把軍權交給你的人,那還不是等於我吐蕃自己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文成公主看著李弘,一股無力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個小魔王就是要在這裡耗,耗到你答應為止。

    「吐蕃不能設置你大唐的都護府,裴行儉只能是任命為我吐蕃副相,非是吐蕃都護府大都護兼吐蕃副相,期限為三年。至於戴至徳在我吐蕃開設學館,我文成同意,但不能在大昭寺……。」

    「那就小昭寺。」李弘眨巴著眼睛,快速的接話道。

    無論小昭寺還是大昭寺,這都是因為她文成而建成的寺廟,在吐蕃享有著很高的聲譽。

    特別是大昭寺,吐蕃語的名字叫做:祖拉康、覺康。

    大昭寺最初的建造,就是為了供奉文成公主下嫁吐蕃時,那一尊被稱為釋迎佛像的佛像。

    最初佛殿的名字便叫做惹薩,後來也就成了邏些城的另用命,隨著時間的演變,慢慢的演變成了後世的拉薩。

    之所以邏些城被稱之為聖地,就是因為文成公主所帶來的這一尊釋迎佛像,如今大昭寺雖然不如上一世那般規模宏大,但已經是成規模的建築。

    小昭寺則是真正意義上,由文成公主主張所建造,規模與名氣,包括在藏人心中地位都不如大昭寺,但在文成公主心裡,卻是她自己心中的唯一聖地。

    所以當李弘飛快的接話,學館建在小昭寺時,文成公主臉上複雜的神情就很容易讓人理解了。

    文成公主又是談了一口氣,這段時日嘆氣的時候,比往常半輩子加起來還要多。

    「那就建在大昭寺吧,但我需把主殿中的釋迎佛像請到小昭寺,方可開始整修。」文成公主無奈的說道。

    「嘿嘿,我就知道姑姑您最是通情達理了,那什麼,那個你們吐蕃那個相當於禮部尚書之職的位子,那我就任命戴至徳了。」李弘嘿嘿笑著,看著文成公主無奈的點頭。

    而文成公主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終於是把這個小魔王打發了,雖然副相一職很重要,但無論如何,上面還有一個大相所壓制。

    這樣一來,吐蕃依然還是處於自治之下的吐蕃,並未與大唐形成隸屬關係。

    但就在文成公主剛剛把心揣進肚子裡,李弘的問話,又讓她頓時目瞪口呆起來。

    「對了,姑姑,跟您打聽個事兒啊,向您請教一下,那個節兒是什麼意思?」李弘彆扭的發著吐蕃語節兒的音階,問道。

    文成公主聽到節兒兩字後,頓時臉色變得煞白,渾身彷彿都在跟著抖動,有些驚恐的看著李弘,顫抖著語音回道:「什什什麼節兒?這是你從哪裡聽來的謠傳?吐蕃從來沒有設置過這樣的官職,更不會任命其他外人這樣的官職!」

    文成公主的內心此刻是翻江倒海,表情更是花容失色,驚恐不已。這個節兒如果被任命,那吐蕃還是吐蕃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8:58
第221章 力不從心

    節兒,乃是吐蕃統治其他小國時,設置的官名。

    雖然名義上,附屬吐蕃的各小國都保持著獨立的性質,但卻被吐蕃設置節兒這一官職來監其國政。

    就如大唐要冊命他們的贊普一樣,吐蕃也同樣會對附屬其的小國冊命封王,授之小國國王的告身(任命狀)為金色,被稱為金告身。

    而被吐蕃任命的節兒,唐人大都稱之為節度使,則是被封以銀告身。

    雖然吐蕃節度使的告身,比其他小國國王的金告身地位低,但這些國王,都必須稟其指麾。

    而這也是吐蕃為何能夠在其周邊,包括他們境內的部落當中,使自己的政權形成有效控制力的原因。

    其制度與大唐相比,少了儒家思想的仁治,但多了一絲蠻夷的霸道,但卻使得吐蕃的政權形成更大的影響,穩固的控制著周邊小國。

    並不會像大唐在遼東、雲中、安西等地一般,時不時就鬧出人家造反的亂子來。

    而這點兒,文成公主心裡比誰都清楚節兒意味著什麼。

    如今被李弘提出,文成公主想不怕都難,如果承認了李弘節兒的身份,並接受受其監管。

    吐蕃就將真正的失去自由度,就會像被吐蕃控制的小國一樣,永世不得再獨立,而且很可能會慢慢的被吞噬。

    但看李弘的意思,分明就是你都封了裴行儉等人了,我這個大唐自封的節兒,也應該監管你們的國政了吧,就跟你們監管人家國政一樣。

    文成公主不說話的只是搖頭,但此事兒因為吐蕃開了頭,李弘如此要求,也不是很過分。

    但事關重大,別說是她,就是加上芒松芒贊、嘎爾贊卓等人在座,恐怕也沒有誰敢應李弘這個要求。

    看著李弘那似笑非笑的德行,文成公主心裡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但此刻被人拿住了話把兒,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想了想,只好拖延道:「節兒一事兒事關重大,不單我們需要商議,就是你李弘,恐怕也得有了大唐的告身之後,在可以把此事拿到吐蕃朝堂議論吧?」

    「還用議論?難道我這個節兒能不能監其國政,還需要你們的同意?如果是那麼麻煩,乾脆我廢了芒松芒贊,我自己來坐這贊普的位置好了。我在吐蕃耗個三五年的,我就不信我擺不平這些七七八八的吵鬧部落!」李弘一臉驚訝的看著文成公主,想拖延時間直說就是了,還你們議論!

    用你們議論、商議然後再同意的話,那我這個節兒是不是當的也太軟弱無能了。

    「你當贊普?你先問問老身同意不同意!李弘,不要以為你現在陳兵聖城,你就可以在吐蕃無法無天,如果你把老身逼急了,老身不在乎跟你來個魚死網破!大不了就是再多死一些吐蕃百姓,但你李弘,你認為你能安全無恙的離開吐蕃?!」文成公主急了。

    廢贊普,這個小魔王竟然真敢想,但又不是不可能,以他那從小就雷厲風行的手段,惹急了說不準真的就能夠把芒松芒贊給廢了,然後立自己為贊普。

    「此事需請贊普、大相、副相等人共同商議,才能定奪。但前提是,需要你拿出大唐的告身來。」文成看著吊兒郎當,沒有個正形的李弘。

    但那一雙明亮的眸子裡,射出的寒光卻讓人心底發寒,讓人不得不把他說的話重新審視一番。

    「行,沒問題,走吧,我跟你們一塊兒過去商議去。算了,不用了,反正你們的大臣都在這裡,阿史奴,你去喊他們過來,就說我姑姑找他們有要事相商。」某人真把自己不當外人,理所當然的說道。

    人家要商議關於他節兒監國一事兒,他還跟著去,那你讓人家怎麼商量?

    文成公主自然是不會同意他的提議,看也沒有看他一眼,起身就向門口走去,走到一半時才發現,自己來這裡的初衷,不是讓他騰出這宮殿嗎?怎麼到後來變成了跟他談條件了!

    想到這裡的文成公主,站在門口望了一眼天空的太陽一眼,眼前一黑差點兒暈倒在地。

    長安城一早的朝堂上,眾朝臣因為是否封李弘為吐蕃節兒一事,已經進行了不下八百遍的議論了。

    但到了現在為止,還是沒有能夠達成共識。

    而在群臣當中,就要數中書省的官員此刻最為難熬了,如今他們感覺就像是胡餅一樣,被人放在鍋上,翻過來覆過去的拍打、燒烤著,好不難受。

    群臣有的以大唐立國以來,從未有此先例為由,建議不應封太子殿下為吐蕃節兒。

    而有的人則以,如今太子殿下身兼戶部尚書、京兆府府尹、安西都護府大都護等職為由,認為不應該再為太子殿下封其餘官職。

    太子殿下作為大唐的儲君,不應該常年駐守邊疆,而是應該立刻召回,在朝堂之上學習治國安邦之術。

    當然,其中也有人舉雙手贊同封太子殿下李弘為節兒,因為節兒的權利可以讓大唐安西都護府,最大程度上處於平和時期。

    李治黑著臉看著朝堂上的眾說紛紜,久久不出聲。

    節兒等於節度使?李治在腦海裡思索著這個詞兒,他有些想不通,節度使難道能夠制衡吐蕃不成?

    唐代節度使源於魏晉以來的持節都督,意為節制調度。

    而此時的持節都督還並沒有演化、發展到權利的巔峰時期,如今不過是一個都督視察的持節名稱,並不是一個常任的官職。

    所以就是李治,也是心里納悶,一個小小的,從未被納入正式官職體系的節度使,能夠給吐蕃形成多大的約束力。

    但看著李弘的摺子,信誓旦旦的樣子,好像只要這個節兒一加身,就能夠對吐蕃形成有效的控制。

    看著眾臣子依舊吵鬧不休,李治輕輕的咳嗽了兩聲,待群臣安靜下來後,才緩緩說道:「太子如今身在吐蕃王城邏些,自然是比朕還有你們要清楚此職位對吐蕃的約束力,朕認為,中書省可擬旨任命太子為吐蕃節兒,連同裴行儉、戴至徳等人官職一併擬旨下發。」

    「陛下,臣等認為,此事萬萬不可,如果開此先河,那雲中等都護府的大都護,要是都上奏請求任命節兒一職,又該如何是好?」

    「只此一例,下不為例。」李治看了一眼反對的李義琰,剛剛恢復他吏部尚書的官職,現在又開始折騰了。

    李義琰看了看其他幾人,特別是中書省的裴炎、門下的岑長倩等人都不在言語,最後無奈的嘆口氣,把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散朝後的李治在御花園裡來回溜躂,手裡拿著一封文成公主的信件,裡面自然是請求他不要任命李弘一事兒。

    來回溜躂的李治,不由得想起,前幾年李弘在長安時,自己與皇后出行後,命他監國的那兩三次。

    好像在他監國期間,朝堂上的政務,都被他處理的很順暢,無論是大事小情,都能夠讓他輕而易舉的化解。

    想到這裡,李治又是不由自主的仰天嘆氣,隨著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那力不從心的感覺是越來越明顯。

    有時候真希望自己能夠禪位給李弘,自己做個悠哉的太上皇算了。

    就在李治獨自在花園裡,鬱鬱不得志,心情沉悶的無處發洩的時候,某人卻在布達拉宮開始了他的****生涯。

    大唐的告身還沒有到達吐蕃,如今不光李弘沒有大明宮的旨意,文成公主也一樣沒有等到李治給她的回覆,兩人現在就是較著勁,就看李治會支持他倆誰了。

    李弘自然是滿懷信心,對於父皇怎麼看待自己的請求摺子,充滿了信心,他相信,不出意外,再有半個月的時間,自己吐蕃節兒的官職告身,就會到達吐蕃。

    文成公主卻是憂心忡忡,她自己也知道,身為皇家宗室的她,如果是跟其他人在李治面前爭鬥,或許還有點兒勝算,但若是跟這個小魔王爭鬥,勝算恐怕都不到一成了。

    畢竟,從這個小魔王出生到現在,所做的任何事情,背後都是有著他父皇跟母后,暗自支持的影子。

    文成剛剛走到殿門口,就聽見那個討厭的聲音在訓斥芒松芒贊跟嘎爾贊卓。

    嘎爾贊卓跟其他吐蕃官員,被李弘囚禁於布達拉宮已有四個多月,不管這些官員如何請求,李弘就是不讓他們出去。

    「以你贊普的名義,加上我這個吐蕃節兒的名義,給他們的首領下令,在一年之內,任何部落最後的落腳點,就將是他們永久的牧場,以後無論何時都不能再更改。如果兩個部落處在相同的一塊草場,那麼就合併為一個牧場。」李弘依然坐在象徵著吐蕃贊普的那把椅子上,而芒松芒贊跟嘎爾贊卓,則是分左右而坐。

    在文成公主進來時,兩人正目瞪口呆的看著李弘在那裡替他們,理所當然的處理政務。

    「那如果部落佔領的草場,來年水草不豐又該如何?豈不是還要爭奪?」芒松芒贊耐人尋味的眼神亂轉一圈,與嘎爾贊卓互望了一眼,緩緩的問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8:58
第222章 計畫

    李弘吃吃笑著看著兩人,道:「你是真打算讓我給你出個一勞永逸的法子嗎?如果真是這麼想,就拿點兒誠意出來,眼珠子亂轉,滴溜咕嚕的算這麼回事兒?」

    「咳咳……。」文成公主看著三人沒有理會自己,咳嗽了一聲再次緩緩走過來。

    看見文成公主走近,無論是吐蕃的贊普還是大相,第一時間都是趕緊站起來,行禮問好。

    文成公主淡淡的對二人點頭示意,徑直走到台階之上的贊普王座前,踢了踢未站起來的李弘小腿,沒好氣的說道:「下去。」

    李弘嘿嘿笑笑,也不說話,順從的從寬大舒服,鋪著老虎皮的王座上起身,把位子讓給了文成公主。

    走到台階下站定,回過頭看著文成公主三人,輕鬆說道:「你們討論吧,我就不打擾了。對了,你不是想知道如何處置部落衝突嗎?戰爭則是最為愚蠢的方式,你得學會用腦子思索才行,好好想吧,嘿嘿。」

    李弘說完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現在這布達拉宮,可不是像表面上看起來這麼平靜。

    如果自己真認為自己已經征服了吐蕃,那麼自己就是愚蠢的不能再愚蠢了。

    文成公主能夠在松贊乾布死後,在祿東贊掌權這麼多年間,依然能夠保持這麼的大聲望跟影響力,一舉一動同樣牽動吐蕃朝堂,沒兩把刷子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所以在李弘消失在視線後,文成公主的表情就變得冰冷了起來。

    顧盼回眸之間,早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婦人之態,如今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運籌帷幄的上位者。

    「一切可都安排好了?」空曠的大殿內,文成公主的聲音很低。

    「回聖救度佛母,一切都是我親自安排的,保證萬無一失。」嘎爾贊卓站起身來,躬身行禮回道。

    「切記一定要謹慎小心,萬萬不可走漏風聲,我們只有這一次的機會,如果失敗的話,吐蕃就會真的葬送在我們手裡了。」文成公主嘆口氣,叮囑道。

    「奶奶,如果我們無法攔住信使怎麼辦?到了那時候,真的要讓他監國嗎?」芒松芒贊不覺得文臣公主的法子有用。

    暗自派人截擊大唐信使,迫使大唐的加封李弘的告身無法到達聖城,這樣的方法真的管用嗎?

    文成看著他和藹的笑了笑,雖然芒松芒讚的父親不是她與松贊乾布親生的,但她倒是一直把芒松芒贊當成親孫子般對待。

    何況,芒松芒贊可是這吐蕃王室中,唯一的一個繼承人。

    松贊乾布共有包括自己在內的五名妻子,但只有出自羊支部落的芒妃墀江,為松贊乾布誕下一子。

    便是芒松芒讚的父親共日共贊,而共日共贊在世時,松贊乾布後期,曾經試著讓共日共贊執政吐蕃。

    但誰知共日共贊剛剛試著執政不到幾年,便在十八歲去世了,不久之後,松贊乾布便也去世。

    共日共贊雖然沒有給吐蕃作出什麼大貢獻,但好在,十八歲便早死的他,卻還是給吐蕃王室留下了唯一的血脈芒松芒贊,這麼一個寶貝疙瘩。

    看著芒松芒贊有些憂慮的神情,文成公主臉上浮現著和藹的微笑,心裡卻是充滿了苦澀。

    如果芒松芒贊能像那個小魔王一般該有多好?這吐蕃還用發愁如何強盛?

    「截擊信使只是我們的第一步,至於後面該如何,你還是不要過問為好。」文成公主淡淡的說道。

    「為何?我現在可是吐蕃贊普,為何我不能知曉?」芒松芒贊看了嘎爾贊卓一眼,看嘎爾贊卓一臉瞭然的神情,顯然他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三人之中,看來只有自己一個人蒙在鼓裡,這讓他覺得有些不公平,更覺得這是文成公主對他這個贊普的不尊重。

    文成公主只是輕笑著搖頭不語。

    嘎爾贊卓實時的替文成公主解釋道:「不讓您知道,是因為您是我們最後的希望,如果我們的計畫失敗了,這樣一來,就不至於牽連到您,也是為了盡最大努力的保全我們吐蕃。」

    似是而非、模棱兩可的話語,聽的芒松芒贊臉上是一陣茫然,雙眼來回在文成公主跟嘎爾贊卓身上打轉。

    「你記住,奶奶跟嘎爾贊卓是不會害你的,更不會害我們吐蕃的。你就放心的在紅宮待著,沒事兒就跟他多接觸接觸,正好趁現在的機會,也可以多瞭解他一些。說不準以後啊,等他在大唐當了皇帝,你跟他還要進行爭鬥呢。」文成公主說道最後,眼神又變得凌厲起來。

    被算計之人在花孟跟驚蟄的陪同下,緩緩走到無法跟無天審問阿史奴的房間。

    「說什麼了沒有?」李弘進門之後,看也沒有看一眼蜷縮在角落的阿史奴,對著無法無天問道。

    無法無天看著李弘走進來,行禮後回道:「回爺的話,都已經招了,只是……。」

    看著無法無天吞吐的樣子,李弘便已經明白,肯定是阿史奴招出了皇家之人,不然的話,無法無天不會說話這麼為難。

    「吐蕃最近可能會對我們有所動作,你們最近一定要謹慎一些,告訴裴行儉跟權益,讓我們的人恢復戰時最高警戒,但記住,不可讓吐蕃察覺到我們的異常。」李弘對無法無天揮揮手,示意他們出去吧。

    看著無法無天走出去後,李弘看了一眼蜷縮在牆角,正畏懼的看著自己的阿史奴,揮揮手讓花孟跟驚蟄也出了房間。

    待房間只剩下他跟阿史奴後,李弘便在一張桌子後面坐定,指了指桌子前面的那張椅子,說道:「坐吧,咱倆也是多年未見的故人了,好好聊聊。」

    阿史奴畏懼的看著李弘,過了好半天,才敢緩緩的挪動身子走到那張椅子跟前,然後緩緩的蹲下身子,只是拿一丁點兒的屁股挨著那椅面。

    李弘看了一眼也沒有說話,逕自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後好整以暇的看著阿史奴,淡淡問道:「說說吧,從大唐私運出來的水泥,是從誰手裡弄來的?吐蕃王室跟他們還進行了什麼交易?」

    阿史奴偷偷的望著眼前這個少年,當年四歲的時候在長安城,就敢無所畏懼的拿腳踹自己的臉頰。

    如今已經長成了一個神色冷峻、殺伐霸氣的少年!

    那彷彿獵豹一樣充滿爆發力的身材,鷹一樣深邃命令的目光,棱角分明、英俊堅毅的面龐,身上更是流露著一股讓人臣服的,睥睨天下的王者氣勢。

    「回殿下的話,是梁王李忠。」阿史奴面對與他相距不過三五步的李弘,感到了一股莫大的壓力。

    這種壓力下,讓他興不起絲毫反抗說謊的念頭,只能是老老實實的回答李弘的問話。

    李弘聽到阿史奴的話後,臉上依然是很平靜,鷹一眼能夠看穿人心的目光,直射在阿史奴的身上,讓阿史奴不由自主的心裡一陣哆嗦。

    「我說的都是真話,絕無半點兒欺騙您,真的,請您相信我。」阿史奴誠惶誠恐的說道。

    「除了他還有誰?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李弘平靜的說道。

    李忠反叛是早有預謀,當年在太乙城召開商會時,他不顧一切的跑過來,並且還是在沒有通知自己的情況下。

    那時候自己就感覺到有些反常,而且加上自己的行事風格,都像是被他掌控在手中,做什麼說什麼,彷彿都能被他預料到一般,自己就已經對他來太乙城的目的起了異心。

    但由於李忠當時並未暴露出更多的異常,除了對水泥產生了興趣之外,更是對鹽鐵也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當初水泥是不用說,自己都會留給他的,但鹽鐵卻被自己拒絕了。

    現在想來,鹽跟鐵,恐怕就是他想要拿來跟西域這邊的人,做某些交易吧。

    但太乙城藥膳房的東西他是怎麼弄到手的?以他一個無實職的名譽梁王,還是無法接觸到太乙城的核心產物的。

    「沒有了,我只有在梁州見過他,其他的一概不知道了就。」阿史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真誠,膽怯的說道。

    「祿東贊為何要親自去玉門關接貨?每次我都查收走所有水泥,為何你們還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私運?」李弘緊盯著阿史奴不敢與他對視的眼睛,冷冷的問道。

    阿史奴驚懼的看著李弘,吞了吞乾澀的唾沫,說道:「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這次祿東贊去親自接貨,他們沒有通過我,而是梁王與祿東贊親自聯繫的。哦,以前都是通過我來傳達的。至於為何一直私運水泥,據說是想要吸引您的視線,這樣就可以方便他查探太乙城內的其他物品。」

    「他就是你們口中的神秘人?」李弘再次問道。

    他有些不相信李忠就會是那個神秘人,因為李忠的一切很好判斷。

    但藥膳房失竊的東西,可不是李忠能夠做到的,一定還有其他人幫助李忠。

    「是的,吐蕃知曉梁王身份的,除了我之外,只有贊普跟大相兩人知曉,就是連聖救度佛母文成公主,也是被我們瞞著的。梁王深怕身份暴露,就讓我們一直以神秘人稱呼他。」阿史奴看著李弘起身,眼中頓時充滿了更多的驚恐,急忙回答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8:59
第223章 暗湧

    李弘緩緩起身,走到阿史奴的跟前,輕輕的拍打著阿史奴的肩膀,淡淡的說道:「除了梁王,你在大唐就沒有再跟其他人接觸過,那麼連他的手下呢,也沒有接觸過?」

    「沒有,只有跟梁王接觸過,再有就每次去梁州時,一個門房,還有他的一個貼身太監。而且每次我去,都只是見到這幾個人,其他人根本沒有見過。」李弘的大手彷彿鐵鉗一樣抓著他的肩膀,讓他感受到這雙有力的手,彷彿能夠很容易就捏碎自己肩膀的骨頭。

    一定還有誰在背後支持著他們,但會是誰呢?

    這個人難道不是皇家宗室之人,只是太乙城裡出了內鬼?

    但這夥人把梁王李忠推在明面上,很顯然是要保護身後的人不被自己發現。

    而梁王,不過就是轉移自己視線的幌子罷了。是要給自己造成一種,梁王李忠乃是主謀的假象而已。

    李弘無奈的撓撓頭,一頭如墨般的長發隨意的綁紮在腦後,搭配上他冷峻的面孔,給人一種霸氣十足的衝擊力。

    「你什麼時候跟梁王聯繫上的?是在你們被滅國後?」李弘走回到桌子後面,坐下問道。

    「差差不多吧,太乙城召開商會前,有一次突然間接到了一封來歷不明的信,說他可以助我復國,但條件是讓我投降吐蕃,當時我沒有想很多,只是想試試……。」

    「是不是祿東贊給你的信?」李弘打斷阿史奴的話問道。

    阿史奴吃驚的看著李弘,自己並沒有說誰給的信,為何他能一下子就猜到?難道他從祿東贊嘴裡已經知道了一切?

    當下,阿史奴不敢再隱瞞,老老實實把祿東贊來信,跟他見面,讓他去見梁王,充當兩人之間信使的所有事情,統統告訴了李弘。

    歷史上如果沒有記錯,咸亨元年,便是吐蕃大舉入侵安西四鎮,並在極短的時間內,拿下了于闐、疏勒以及龜茲這三鎮。

    而剩下的碎葉鎮,則是被阿史那都支佔領。安西四鎮被兩者瓜分,一下子也讓吐蕃的邊境變得與阿史那都支接壤。

    而那個時候,大唐在西域也只剩下了一個,被吐蕃隔絕在西面的康居都督府,也就是當初的康國領土。

    其都督同樣是由康國的國王拂呼縵擔任,但大唐當時卻是已經閒置了那裡,直到三年後,又再重新奪回安西四鎮,才有復置。

    而阿史奴,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成為了吐蕃跟阿史那都支兩者的犧牲品,在吐蕃佔據了西域後,一時間與阿史那都支互攻不下,最後達成了和平協議,而阿史奴也就被吐蕃交給了阿史那都支,最後的下落沒有人知曉。

    而歷史因為李弘的出現,非但沒有使得安西四鎮陷落,反而在極短的時間鎮壓、收復了阿史那都支跟李遮匍,同時還奇蹟般的進入了吐蕃王城,一舉打破了歷史上的常規格局。

    現在的歷史車輪,已經在李弘的強勢干擾下,早就已經失去了原有的軌跡,一切都不在有任何軌跡可循,都將是一個傳奇的時刻。

    阿史奴看著李弘坐在那裡凝眉不說話,也不敢打斷李弘的思索,小心翼翼的半拉屁股輕輕挨著椅面,等待著李弘的問話。

    李弘眼看從阿史奴這裡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只是靜靜的用食指敲打著桌面。

    吐蕃的事情他懶得問阿史奴,恐怕祿東贊跟芒松芒贊,包括文成姑姑,都不會讓他這個外人知曉一些吐蕃的核心事情。

    「你現在有何打算?」李弘突然抬頭問道。

    看著李弘陷入沉思久久不能回神,阿史奴也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被李弘突然一問,當即嚇了一跳,差點兒從椅子上直接坐到地上。

    「我……我願意聽從殿下的吩咐,鞍前馬後在所不辭。」阿史奴如今也知道,自己在大唐跟吐蕃眼裡都已經沒有價值了。

    當初跟隨自己投奔吐蕃而來的大部分人馬,早就已經被吐蕃人分化到了各個部隊中。

    經過李弘一進一出的征戰吐蕃,如今死的死,傷的傷,恐怕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這樣吧,你就由火長做起吧,至於以後你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在戰場上的戰功了,跟隨著無法無天的部隊吧。」李弘輕鬆的說道。

    火長在大唐軍隊中,是最低級的軍官。十人為火、五十人為隊,三百人為團,在大唐這樣的編制中,如果想要以戰功出人頭地,其實並不是很難。

    阿史奴原本還以為,李弘好歹也會給自己一個,可率領三百人的團校尉,但沒想到,卻是讓自己從最低級的火長開始往上爬。

    聽到李弘的話後,頓時是一愣,還來不及回答,只看見李弘抬眼淡淡的說道:「怎麼?還不願意?」

    「不不不,不敢,我願意聽從您的吩咐。」阿史奴急忙起身擺手說道。

    「吐蕃把你交給了我,也就代表著,你對誰都沒有利用的價值了。給你火長已經是看在當年故交的份兒上了,要不是那個時候燙傷了你的手,我可是完全可以不用管你的死活的。」李弘說完後,便向他招了招手,帶著他走出了房間。

    門口的花孟跟驚蟄,看到李弘走出來,這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雖然說如今太子爺已經是一個十足的軍武之人了,面對阿史奴,在武力對抗方面,有著絕對的優勢。

    但他們還是在心裡擔憂,把太子一個人留在房間與阿史奴說話,如果出點兒什麼差錯,可就是滿盤皆輸的局面了。

    驚蟄帶著阿史奴緩緩離去,李弘便在布達拉宮裡閒逛起來,這地方如今早已經被他摸透。

    對於迷宮一樣的地方,矮小的房屋,他還是不習慣,所以就乾脆,把自己的寢室搬到了最朝陽的地方,打開窗戶,便能夠俯視整個邏些城。

    那一面被自己炸燬的邏些城如今殘垣斷壁都已不再,眾多吐蕃工匠此時正在那裡運送磚瓦,開始修復城牆。

    被炸燬的民房等無家可歸的吐蕃百姓,也都被裴行儉以吐蕃副相的名義,早已經安置在其他地方。

    級別不夠的官吏,李弘是能放就放,如今留在布達拉宮的吐蕃官吏,也不過就剩下了十幾個人。

    嘎爾贊卓在半梅的帶領下恭敬的走了進來,看著李弘望著腳下的邏些城發呆,便站在那裡等候,也不去打擾。

    「怎麼樣,商量完了?」李弘沒有回頭,一直盯著外面,問道。

    「我們同意您的提議,只要大唐的告身一到,我們便承認您是我們吐蕃的節兒,同意您監國政。」嘎爾贊卓語氣平靜,絲毫沒有一點兒身為喪權辱國臣子的悲壯感。

    「為什麼我姑姑不過來跟我說?」李弘扭過頭,伸手示意嘎爾贊卓坐下。

    自己可是殺害嘎爾贊卓父親祿東讚的真正凶手,想來嘎爾贊卓應該也很清楚,到底是誰殺了他父親。

    但嘎爾贊卓面對自己時,絲毫看不見任何仇恨的樣子,面對自己時,就跟面對其他人一樣,沒有任何情緒上的仇視波動。

    這讓李弘也不得不佩服嘎爾贊卓的城府,難怪在他回到邏些城後,查莫願意讓出大相之位,屈居副相來輔佐他。

    「聖救度佛母下午有佛事要做,耽擱不得,所以便命我來通知您。」嘎爾贊卓不卑不吭,坐下後淡淡說道。

    「你也信佛嗎?」李弘問道。

    「我信佛,那是我們的信仰。尊貴的大唐太子殿下,我想問您一件事情。」嘎爾贊卓不願意跟一個不信佛的人談佛理。

    在嘎爾贊卓看來,與不信佛的人談佛理,等於是變相的污衊心中的聖地。

    「知無不言。」

    「我父親死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話?或者留下什麼東西?這對我們很重要。」嘎爾贊卓神情莊重的問道。

    「沒有,他沒有機會說話。」李弘很坦然,明亮的眼睛注視著嘎爾贊卓。

    兩人都是注視著對方,都想從對方的眼睛中找到一絲破綻,但李弘那跟白起一樣的眼神,最終還是讓嘎爾贊卓率先轉移了視線。

    他不得不佩服,身為大唐太子的李弘,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霸氣,跟這幾年磨礪的殺伐氣息,讓平常人根本不敢跟他對視。

    自己跟他對視不過幾息時間,已經是心驚肉跳、惶恐不已。

    「如此那就多謝尊貴的太子殿下了。」嘎爾贊卓站起身來,很鄭重的對李弘行著吐蕃對待尊貴客人的禮節。

    李弘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裡,理所當然的享受著吐蕃尊貴的禮節。

    在嘎爾贊卓離開後,李弘的眼神就變得越發凌厲起來了。

    「尉屠耆在哪裡?告訴他,帶領他的人,暗地裡看好芒松芒贊,絕不能允許芒松芒贊脫離他的視線範圍,不然的話,我砍了他的狗頭。」李弘望著門口,嘎爾贊卓的身影早已經消失不見。

    如此反常的嘎爾贊卓,要是不問他父親的死還好些,而且還是早不問晚不問,自己進駐邏些城都好幾個月了,他跟才想起來似的,這根本就不通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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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月夜

    與往常一樣,李弘再一次在布達拉宮的紅宮宮殿吃完燒烤,跑到了文成公主那裡墨跡了一番,這才帶著微醺的醉意,在半梅跟尋蘭的陪侍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文成公主的房間內,一尊佛像擺在正中央的位置,虔誠的她恭恭敬敬的點上一根新香插上。

    明日大唐紅翎信使就會帶著李弘的告身到達邏些城,而這也是李弘吃飽了撐的,沒事過來跟她嘮嗑的原因。

    不聲不響,在李弘說了八百句話,自己沒說過超出兩句話後,茶壺的水都讓他喝光了,才無趣的離開。

    「殿下……。」文成公主從大唐出嫁時帶過來的宮女,靜悄悄的走到房間內,看著正在拜佛的文成公主,輕聲喊道。

    文成公主不言不語,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繼續著自己拜佛的儀式,直到拜完後才在宮女的扶助下緩緩起身。

    這兩個宮女也跟了自己三十年了,感情上早已經情同姐妹,但自從出嫁的那一天起,兩個宮女就一直稱呼自己殿下。

    並未按照吐蕃的習俗,稱呼自己贊蒙或者度母,而是一直延續著當初在王府裡對自己的稱呼。

    「讓她進來吧。」文成公主伸手指了指門口說道。

    「是,殿下。」宮女回應道,走到門口,請外面的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文成待客的房間佈置的簡直就是一個小型的佛堂,香薰繚繞在房間內,偶爾夾雜著一絲絲李弘臨走時留下的酒氣。

    好在晚上的天氣還不是很涼,窗戶打開半扇,不一會兒的功夫,怡人悠然的香薰便充滿了房間,酒氣自然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兒媳芒妃墀江見過王母。臣窮哇達則見過聖救度佛母。」兩人恭敬的向文成公主行吐蕃禮。

    「起身來吧,先坐下。」文成公主含笑示意,目光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一眼窮哇達則,這個被譽為羊支部落的第一猛將。

    待兩人坐下後,文成公主看了一眼自己的宮女,宮女對她點點頭,然後便蓮步輕移,跟另外一個宮女輕輕的把門帶上,站在門口警惕的觀察,防止有人偷聽裡面的談話。

    「可都安排妥當了?」文成公主發問道。

    「回聖救度佛母,臣已經安排妥當了,這幾個月來,臣已經聯繫我們羊支部落的所有勇士,包括天赤七王的象雄部落,還有其他部落的勇士,總共有七萬人之多。」窮哇達則見文成公主問話,再次起身說道。

    文成公主滿意的點點頭,但眉宇間還是夾雜著一絲憂慮,像是提醒似的說道:「我們的人切記要隱蔽好,絕不能被大唐的探子發現。」

    「您放心吧,窮哇達則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策劃此事兒,到如今才把這七萬人全部調集到聖城左右,沒有人發現異常的。」芒妃墀江開口接過話茬回道。

    「嗯……。那好,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但是今夜一定要切記,只能活捉大唐的太子殿下,切不可傷其性命,不然的話,我們可就會招來橫飛之禍,大唐定會舉全國之力來雪恥報仇的。」文成滿意的點著頭,心頭略微放鬆了一些說道。

    「是,臣謹遵聖救度佛母的旨意,臣已經暗中把我們吐蕃最勇猛的五百勇士,這幾日通過紅宮的採辦,都調集到了宮內,而且……。」

    窮哇達則買了個關子,看著很感興趣知曉的文成公主,神秘的笑了笑說道:「這五百勇士,臣可是全權交給了雪列來負責,他可是比臣還要厲害的第一勇士。」

    文成公主聽到窮哇達則的話後,先是眉頭一喜,而後又是緊皺眉頭。

    雪列她當然聽說過,雖然說不是被贊普親封的吐蕃第一勇士,但在年輕一輩中,已經是第一人了。

    而且芒松芒讚的母親,也就是她眼前的芒妃墀江,一直在極力勸說雪列來邏些,保護芒松芒讚的安全。

    如今聽到這個人的到來,自然是喜上眉梢,但一下子又有些替李弘擔憂起來了,這個小魔王碰上雪列,萬一小魔王被傷了還好說,如果小魔王由著性子,這在戰亂中,萬一被雪列……。

    看著文成公主眉頭間的隱憂,芒妃墀江會心一笑,伸出手按在文成公主的手上,寬慰道:「您就放心吧,兒媳已經交代了,讓他萬萬不可傷害大唐的太子殿下,只要擒住就好。他知道利害關係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個小魔王向來是沒把誰放進眼裡,如今又為大唐立下這蓋世奇功,憑藉這三五萬人,就攻破了我們的聖城,還搶回了吐谷渾之地,我怕他現在狂妄過頭了,面對雪列沒個輕重……唉,戰場上的事情哪是三言兩語能夠說的清楚的,不過好在都在紅宮內,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大不了老身這條命賠給他大唐就是了。」文成公主心裡還是隱隱有些擔憂。

    但當下,如果不制服這個小魔王,吐蕃就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國將不國。

    矛盾的心情讓文成公主是無論如何也輕鬆不起來,但今夜的一切,可都是準備了很久很久,從李弘進入邏些城,佔領了紅宮後,就開始暗自準備的。

    這一切,都是為了保住吐蕃的一切,保住他夫君短短一世:創建的這個新興王國。

    月色撩人,同樣也扣人心弦,如洗的月光散發著清冷,照耀在高原上的每一寸土地上。

    邏些城的城門,不知道何時,在月光的照耀下,悄無聲息的被緩緩打開。

    幾個吐蕃人神情肅穆,手持兵器,緩緩的打開門後便如魅影一般,立刻消失不見。

    布達拉宮,這個彷彿是最接近神的建築,在柔和的月光下,安靜而又祥和的沉睡著。

    比起唐人,吐蕃人更加的熟悉布達拉宮的地形地勢,就算是在被唐人佔領的這段時間,唐人已經儘可能的熟悉地形。

    但在黑夜裡,依然是不如吐蕃人那般熟悉地形,更別提利用地形地勢來隱藏潛行的蹤跡。

    月光照不到的陰影下,黑影緩緩的潛藏著蹤跡,小心翼翼的往前潛行,這裡的一切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紅宮最上方的房間,早已經黑了燈。雪列再一次確定了房間後,如靈貓一般緩緩從台階上開始往上潛行。

    雪列的身後,數十個同樣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吐蕃人,包裹著手裡的兵器,跟在身後緩緩往最頂層的紅宮上潛行。

    「砰」一聲,像是弓弦拉滿後響起的聲音,接著是一聲悶哼在雪列身後響起。

    雪列大驚,看了一眼身後從石頭砌成的台階上滾落下去的手下,立刻望向黑暗方向。

    警惕的巡視一遍,並未發現襲擊之人的蹤跡,眉頭一皺,不過短短的兩息時間,雪列立刻腳下用力一蹬,往上竄了好幾個台階。

    而就在瞬間,他原本待著的地方,一支箭矢竟然射進了台階旁邊的牆壁裡。

    「被發現了,快速沖上去。」雪列望了一眼剛才自己待得地方,那支還在顫抖的箭矢,心臟不由的劇烈的跳動起來。

    要是他剛才稍微慢一步,恐怕就會被箭矢射中,而看那箭矢的力道,想來被射中後,便會立刻失去行動能力。

    隨著雪列的話音落地,呼呼呼的聲音便響起,頓時,整個紅宮在李弘房間的四周,一下子燃起了幾十上百個火把。

    而那些黑衣人,在火把燃起的同時,從各個方向向李弘的房間快速奔去。

    花孟再次射出一支箭矢,依然是沒有射中台階上的首領。

    「太子爺被公主騙了,快去叫醒太子爺,我守住樓梯口。」花孟一邊說話,一邊從暗處起身,手裡的弓弩早已經上好箭矢,對著樓梯口又是射出了一箭。

    芒種也不出聲,在花孟聲音未落之前,已經展開身形向樓上衝去。

    整個人如一隻猿猴般,腳下一用力,整個人便飛向了牆壁的另一端,伸出一隻手臂抓住飛簷椽緣,彎腰弓背,整個人如一隻靈貓般,立刻越上了房頂。

    手中的弓弩也並未閒著,他發現房頂依然還有吐蕃人在潛行,立刻便是射出一支箭矢。

    箭矢無聲的眨眼便至,一個被射中後背的吐蕃人,都來不及哼一聲,立刻從房頂上滾落了下去。

    十數個潛行在房間的人,在月光下把芒種的身形看的一清二楚。

    也不見有聲音傳來,只見好幾個人立刻放棄了李弘的房間,頓時朝芒種奔了過來。

    芒種不慌不忙,手中的弓弩在極快的時間搭好箭矢,而另外一隻手上,李弘送給他們的三發燕翅弩,也已經上好了巴掌大小的箭矢。

    一邊衝向對面的幾人,一邊舉起雙臂,箭矢如點點流星,在月光的照耀下,帶著點點寒光,向衝來的吐蕃人射去。

    當兩手的弓弩射擊完畢,芒種連看也不看對面是否有人被射中,扔掉兩手的弓弩,從腰間刷的拔出橫刀,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度,劈向了第一個奔向他跟前的吐蕃人。

    吐蕃人側身閃開,卻被芒種騰空而起的膝蓋頂在了面門,悶哼一聲,鼻涕眼淚一起刷刷的流出來,從屋頂滾翻了下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8:59
第225章 動亂

    芒種無意戀戰,他的目的是立刻趕到太子殿下的門口,提醒並保護太子殿下的安危。

    看這些人的移動方向,芒種便知道,這些人是衝著太子爺而來。

    當下不由的加快腳步,側身避開另外一個衝過來的吐蕃人,大手如鐵鉤一樣勾住來人的肩膀,然後用力一拉,吐蕃人便立刻飛了起來,向正衝過來的三個人飛了過去。

    戰陣之計不是芒種等人所長,但殺人技卻是他最為拿手的武功。

    在那人被他拽拉飛起的同時,芒種再次飛身躍起,一條腿彎曲成金雞獨立般,膝蓋狠狠的撞向了飛起來的吐蕃人胸膛。

    「噗……。」

    無吐蕃人一口鮮血瞬間從嘴裡噴出,染紅了芒種的長袍,身後的幾人被這衝勢一撞,同時也是立足不穩,一個個從屋頂滾落了下去。

    芒種連看都不看幾人,輕身功夫讓他在房頂如履平地,腳尖輕輕的點在房頂的瓦片上,人便已經輕飄飄的向前躍去。

    花孟連射幾支箭矢,減緩了樓梯口吐蕃人衝上來的速度,但等他趕到樓梯口後,還是已經有七八個人衝了上去。

    燕翅弩從腰間拔出,扣動扳機,箭矢閃爍著冷冽的寒光,瞬間淹沒在那幾個沖上去的吐蕃人後心,只見那幾個人便如滾地葫蘆般從台階上滾落而下。

    花孟不等他們滾到自己腳下,輕輕一躍至幾人身後,飛起一腳便把第一個人從樓梯口踹下去,樓梯口頓時人仰馬翻、混亂成一片。

    驚蟄、獵豹身形極快,從李弘兩側不遠處的房間衝了出來,手裡的橫刀在月光下散發著幽冷的殺氣。

    「保護太子爺……。」

    「殺出去。」驚蟄話音剛落,身後不遠處便響起了李弘冰冷的聲音。

    爭鬥才開始不久,但卻早已經驚醒了房間中的李弘,半梅與尋蘭立在兩側,時不時抬頭警惕的望著房頂。

    「是,爺。」驚蟄跟獵豹一看李弘無事,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主子沒事兒就好辦了,今夜將是大開殺戒的一夜。

    李弘一手提著一把橫刀,一手拿著一支弓弩,看也不看的就沖頭頂上射出一箭。

    頓時頭頂上傳來一聲極為短暫的慘叫聲,接著便是人身體滾落的聲音。

    這些人看起來應該是經過特訓過的,被射中竟然能夠忍痛不出聲。

    李弘神色冰冷,身上若有若無的散發著一股令人顫慄的殺氣。

    窗戶被吐蕃人踹飛,一個吐蕃人剛從窗戶邊飛身進來,半梅手裡的利劍早已經等候多時,不等吐蕃人辨認方向,利劍在從窗戶射進來的月光下,折射出一抹寒光,如幽靈般從吐蕃人的脖頸處一劃而過,登時吐蕃人瞪大眼睛、捂著脖子倒在了地上,身體不停的抽搐著。

    獵豹與驚蟄在前方為其開路,半梅與尋蘭則在身後為期斷後,李弘手裡的弓弩時不時射前射後,幫著他們料理越來越多的吐蕃人。

    但隨著前方的人數越來越多,獵豹與驚蟄兩人已經無法完全阻攔吐蕃人衝進來,兩人不由自主的被吐蕃人隔開數步距離,留下了一個大空檔。

    「不用你們操心。」李弘的聲音很平靜,見獵豹與驚蟄要放棄抵抗,回身保護自己,頓時喝道。

    而在他說話的同時,手裡的橫刀卻是一點兒也沒閒著,寒光如閃電般掠過,剛剛從兩人空隙處衝進來的吐蕃人,被他一刀斜著削去了頭顱,連著一大片肩膀同時被削落。

    原本繼續向前衝的吐蕃人,看到前方的人一個照面,便被人家砍斷了頭顱,愣神之際不等反應過來,就看見對面的年輕人,眼睛裡全是冰冷的殺氣,而手裡的橫刀真是快若閃電,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一下子刺穿了他的胸口。

    「廢物!」李弘怒罵一聲,然後一腳踢開被自己洞穿胸膛的吐蕃人,拔出手裡的橫刀,滿身殺氣的與驚蟄、獵豹並列在了一起。

    或許是因為身上過於凌厲的血腥殺伐氣息,讓對面繼續衝過來的吐蕃人感到有些膽寒,不由自主的想要避開他。

    半梅與尋蘭緊緊護在李弘身後,手中的利劍更是讓人發寒,兩條毒蛇一樣神出鬼沒,讓人防不勝防。

    「殺向芒松芒贊處。」李弘踹開一個從側面偷摸撲過來的吐蕃人,手裡的橫刀隔開迎面而來的一刀,隔開對方一刀的同時,左手握拳擊向了那人面門。

    力大無窮的拳頭頓時讓那人眼前一黑,連鼻頭的痠疼還沒有體會到,就身子一軟暈倒在了地上。

    「想過去,就先過我這一關。」一個同樣冰冷的聲音響起。

    而聲音響起的同時,芒種跟花孟的身形也一同出現在了李弘旁邊,打鬥也便暫時的停了下來。

    「爺,人數很多。親衛隊被他們阻隔在下方無法上來。」花孟肩頭有些受傷,月光下,依稀能夠看見黑色的液體緩緩往外流,已經浸濕左肩膀大片的衣服。

    李弘的瞳孔在縮小,不理會花孟的說話,看著前方不遠處,被吐蕃人擋在身後的一個年輕人,冷冷的問道:「你就是雪列。」

    不等雪列回答,一個離李弘最近的吐蕃人忽然間衝向了李弘,就在那吐蕃人快要衝到跟前時,卻被李弘一腳踹在小腹處,整個人頓時騰空飛起,噗通一聲被摔趴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著。

    雪列看了一眼被李弘一腳踹飛,趴在地上痛苦蠕動的手下,不由得對李弘這一腳的力度暗暗感到心驚。

    「我不會傷害你的,只要你放下手中的武器投降即可。」雪列分開前方的手下,緩緩走到前方與李弘對視道。

    自己這一方如今有數十人,而唐人只有區區的七人,雖然自己這方死了不少人,但只要能夠生擒大唐的太子殿下,這些死傷那就是值得的。

    「就憑你?」李弘輕鬆的手拄橫刀,虎目緩緩掃視過眼前數十個吐蕃人,神情依然平靜,絲毫沒有把對方的數十人當成威脅。

    「你現在已經無路可退了,我們這麼多人,僅憑你們七個人是無法衝出去的。」雪列很自信的說道。

    此刻,紅宮下方已經是喊殺聲震天,李弘的親衛隊與雪列安排的吐蕃阻擊勇士,正在為登上紅宮上方的出口而廝殺。

    整個布達拉宮也彷彿一下子從沉睡中驚醒,變成了一隻噬人的野獸。每一個房間的油燈也開始三三兩兩的被點亮,不一會兒的功夫,整個布達拉宮所有的房間都亮起了燈。

    布達拉宮通道上的火把,也在瞬間也照亮了整個布達拉宮,一個個相隔不遠距離的火把,彷彿上一世點綴在建築物外圍的彩條燈一般,把整個布達拉宮的輪廓描繪了出來。

    慘烈的廝殺聲在布達拉宮的上空一直持續著,無論是李弘的親衛隊,還是雪列的幾百勇士,都是以一種近乎野蠻的方式在廝殺。

    鮮血染紅了布達拉宮雪白的牆壁,在月光與火把的照耀下,呈現著黑褐色顏色的鮮血,在雪白的牆壁上浮現出一抹殘酷的殺意。

    李弘看了一眼下方正在拚殺的親衛隊,嘴角再次浮現一抹冷笑,手裡的橫刀緩緩舉起,遙指著對面的雪列,然後緩緩的移動橫刀,又指向了紅宮下方,說道:「自己睜開眼睛看看,你的勇士已經在潰敗。」

    雪列隨著李弘橫刀的指引,望著下方亂做一團,但戰況慘烈的戰場,確實如大唐的太子殿下所言,自己人已經守不住台階口了。

    唐人的戰鬥力超乎了他的想像,原本以為他們不過是憑藉著天雷,才一舉攻破了邏些城。

    現在看著下方的唐人兵士,一個個悍不畏死、殺氣十足,都像是屠夫一般凶殘勇猛,手中的橫刀每一次揮出,都會帶來一道鮮血在夜空中灑落。

    「在他們衝上來之前,我會先殺了你的。」雪列扭頭望向李弘,緊緊的攥了攥了手裡的刀,冷冷的說道。

    「那就試試,看看是誰殺誰。」李弘手裡的橫刀再次直指雪列。

    幾乎是同一時間,不光李弘動了,旁邊的花孟等人同一時間也跟著動了。

    李弘身上黑色的披風隨著他快速的移動,在身後飄了起來,像是一朵烏雲一般緊緊的跟隨在他身後。

    他的目標只有雪列,拿下雪列,這一場布達拉宮的暴動也就停止了,無論他們城外還埋伏了多少人,都將因為自己重新控制住布達拉宮後,變得毫無用處。

    「當噹噹」火星四濺的兵器碰撞聲在兩人耳邊響起,每一刀都直指對方的要害,每一刀都同樣凌厲狠辣。

    雪列不愧是吐蕃第一勇士,無論是力道、還是速度都不比李弘慢,但與李弘比起來,缺少了一絲戰場上磨礪出來的霸氣。

    李弘大開大合的揮舞橫刀,每一次出招,不單只對雪列造成威脅,甚至還會連同旁邊的吐蕃人一起計算在內。

    無論橫刀是在左手還是右手,都不會影響李弘揮刀的準度跟力道,這是他在長安時,連揚武跟連鐵都吃過苦頭的殺招。

    加上這幾年在戰場上的刻意磨礪,早就已經熟練無比,一時之間,接連不斷、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凌厲快攻,不單讓雪列手忙腳亂的只剩下招架之力,還順帶著解決了好幾個人圍上來的吐蕃兵士。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9:00
第226章 殺

    簡單、直接、凌厲、狠辣,每一招都是毫不拖泥帶水,毫無花架子可言,最短的距離,最小的弧度,最直接的殺人方式。

    這些只有身在戰場上,在亂戰之中才能夠磨礪出來的殺人招數,比吐蕃的第一勇士雪列越來越是招架不住。

    甚至護在自己身邊的手下與同自己一起圍攻,都沒有改變局勢。

    最讓雪列吃驚的是,大唐的太子殿下回身上下都是兵器,無論是手、肘、肩、膝蓋等被他當作武器,就連腦袋都被他用來應敵。

    更為可怕的是,橫刀的刀背跟刀柄,也同樣被他拿來殺人,那被握在手裡的刀柄,已經把兩個手下的後腦給洞穿。

    因為匆忙的原因,李弘下身只穿了一條黑色長褲,而披風還是緊急時刻,半梅給他披上的。

    如今披風早已經在打鬥中散落,整個人上半身沾滿了鮮血,冰冷的眼神中散發著殘酷的殺戮,彷彿一尊魔神般屹立在那裡。

    躲過敵人側面襲來的一刀,李弘繼續前進一步,左手橫握橫刀,屈肘橫刀擋住雪列反撲的刀勢,回身再次抬起右肘,與此同時,橫握在手裡的橫刀往下一劃。

    右肘在他欺身到雪列跟前時,正好對準了雪列的下巴。

    雪列已經來不及後退,正待彎腰避過,卻只見胸前下方寒光一閃,李弘手裡的橫刀已經自下而上劃了過來。

    雪列腦中閃過危矣,只能是儘量向後仰頭,接著身子快速往後退。

    但李弘人高腿長,一步欺身的距離早已經算計好他後退的距離,在雪列抬起頭往後仰,身子跟著往後退的同時,右手肘已經先一步砸在了雪列的下巴上。

    鑽心的疼痛讓雪列第一時間彷彿感覺到,下巴已經被李弘的手肘砸掉了,腦袋因為下巴被撞的緣故,也是一陣暈眩。

    即使這樣,雪列還是堅定的往後飛快的退,但此時李弘手裡橫握的橫刀,突然間改變自下而上的劃動,反而是再一橫肘,帶著寒意跟殺氣的刀刃,已經放在了雪列脖子上方處,就等著雪列後退之後低頭看自己了。

    「爺小心身後。」半梅嬌喝一聲,手裡的利劍如箭矢一般,快速的穿過眼前的敵人,射向偷襲李弘背後的敵人。

    李弘聽到警告聲,並未回頭,好不容易經過一番強攻,才等來如此絕佳殺死雪列的機會,他不想就此放棄。

    於是李弘腳步橫移,帶動著跟左手抬起的橫刀一同移動,而刀尖的方向依然直指雪列的脖頸處。

    一把彎刀從李弘剛剛放下的右臂外側掠過,立刻在李弘的右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頓時手臂處鮮血直流,被彎刀拉開的胳膊皮肉開始外翻,傷口極為嚇人。

    李弘感受著右臂火辣辣的疼痛,左手的刀勢因為右臂受傷的緣故,不由自主的往他這一側一偏,而此時雪列也同時停住後退之勢。

    看見橫刀已經向他脖頸處割過來,條件反射的歪頭想要避過,但李弘橫刀的刀尖還是切著他的脖子,一下子劃了過去。

    「啊……嗯……。」

    雪列感到了脖子被利刃切進的痛楚,隨著一陣撕裂的疼痛出現在他腦海中,還不等他來得及慘叫出聲,然後他就發現自己無法喊出聲了。

    同一時間,他感覺到前方的景象突然間歪了,自己的腦袋好像倒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而脖子另外一邊有一絲涼意冒出,接著他整個人便摔倒在了地上,脖頸處突突的往外冒血。

    半梅有些驚懼的看著雪列,只見太子殿下的橫刀切過後,雪列的腦袋突然間像是從脖子上掉了下來,耷拉在了他的肩膀上,鮮血便從被隔開的半拉脖子處噴湧了出來,雪列也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而李弘看見雪列倒地後並未停手,腳下飛快的旋轉,再次躲過了另外一個吐蕃人的偷襲,手裡的橫刀刀尖上還殘留著雪列脖子上的鮮血,便砍斷了偷襲他的吐蕃人的胳膊。

    「雪列死了……。」

    吐蕃人看著雪列被李弘殺死,一下子彷彿是失去了精神支柱,短短的茫然瞬間,便被花孟幾人又解決掉了幾個。

    而其他人一看雪列已死,頓時也失去了繼續廝殺的動力,一個個眼神呆滯,突然間全部跪倒在了地上。

    半梅跟尋蘭飛身跑到李弘身邊,兩人的眸子裡已經急出了眼淚兒,看著李弘還在往外冒血的胳膊,急忙從懷裡掏出絲帕,先簡單的幫李弘把傷口包紮住。

    雪列被李弘割喉不到幾息的時間,吐蕃人已經完全亂了套,而下方的親衛隊,此刻也已經衝了上來。

    「爺,還請您趕快醫治傷口。」尋蘭帶著哭腔,看著滿身是血的李弘請求道。

    李弘的眸子依然是充滿殺機,忍著右臂傷口處火辣辣的疼痛,冷冷的說道:「先下去看看尉屠耆,芒松芒贊是不是還在他的控制中。」

    說完後,不等其他人反駁,第一個便邁步向紅宮下方走去。

    一百五十人的親衛隊只有傷,沒有死,此刻已經完全控制住了紅宮後方。

    走下台階的那一刻,李弘不由自主的望向文成公主的房間,布達拉宮裡唯一一間沒有亮燈的房間。

    忍著胳膊上火辣辣的痛,看著那扇窗戶嘆了一口氣,轉身便向紅宮的廣場處走去。

    布達拉宮燈火通明,就在李弘走到紅宮前方,已經能夠俯瞰整個邏些城時,邏些城四周突然間響起了馬蹄聲。

    馬蹄聲響起的同時,原本還因為月光的照耀,蒙著一層銀灰色的邏些城,通往四個城門口的大街上,突然間燃起了火把。

    隨著火把一個個被點燃,站在紅宮的廣場上向下俯視,彷彿是四條長龍正在向布達拉宮飛奔而來。

    「讓芒松芒贊立刻見我!」李弘****著上身,身上的鮮血已經被尋蘭擦拭乾淨,好在除了右臂深可見骨的刀傷外,並無其他傷勢。

    經過這幾年的戰場磨礪,李弘已經練就了強悍的體魄,****著的上身在火把的照耀下,古銅色的肌膚、結實有力的肌肉跟汗水混在一起,讓李弘整個人充滿了狂妄的霸氣。

    手裡的橫刀上依然滿是鮮血,芒松芒贊蒼白著臉色,被尉屠耆等五十個親衛隊兵士押送在中間,快步走到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的紅宮廣場前。

    李弘看著芒松芒贊高昂的頭顱,提著手裡的橫刀大步走過去:「孤早就該給你講講我大唐中山狼的故事!芒松芒贊,你以為孤不敢廢了你還是不敢殺了你!」

    手裡的橫刀刀尖摩擦著石頭鋪成地面,隨著李弘的走動,發出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你投降吧,看不見我吐蕃勇士已經包圍了布達拉宮,你以為我死了,你還能活嗎?」芒松芒贊迎著李弘那充滿殺氣的目光,但不到兩息時間,就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移向了別處。

    他不敢與那雙彷彿狼一樣冷血的眼睛對視,那雙彷彿能夠看穿他內心軟弱的眼睛,讓他不由自主的害怕。

    「真以為孤不知道你們的小伎倆?孤一直駐守於此,就是想給你們一個機會,既然你們認為孤只是為了節兒的頭銜,那麼今日孤就成全你們,吐蕃從此併入大唐版圖!意圖不軌者,殺無赦!襲擊孤者,殺無赦!」李弘說道最後,帶著血腥味道的語氣充滿了冷酷的殺意,在紅宮廣場瀰漫開來。

    隨著他的聲音沒入月空,親衛隊押送著剛才襲擊他時僅剩的幾十人,緩緩走到了紅宮廣場前。

    幾十個吐蕃勇士並排跪在地上,每一個身後都有兩個親衛隊的兵士監押著,脫鞘的橫刀放在幾十個吐蕃人的脖子後面,就等李弘一聲令下,襲擊李弘的五百吐蕃勇士,就將會身首異處。

    半梅俏生生的走到李弘跟前,拿出一件新的紅色披風,小心翼翼的給李弘披上。

    「這次刺殺事件是誰的主意?」李弘任由半梅給他披上披風,看著芒松芒贊問道。

    到了現在,文成姑姑還未露面,嘎爾贊卓等人也未露面。

    但李弘並不著急,他相信他們一定會出來的,現在,他們不過是在等布達拉宮山腳下的吐蕃軍隊,是不是能夠順利到達布達拉宮山腳下。

    裴行儉跟權益,包括無法無天,自從自己察覺到不對後,就已經開始暗自在布達拉宮的山腳下建立防禦工事,所以,他根本不擔心吐蕃軍隊能夠攻上來。

    「真的不說?」看著閉嘴不言的芒松芒贊,李弘冰冷的眸子刀一樣鋒利,讓芒松芒贊連再對視一次的勇氣都沒有。

    「殺。」李弘一直盯著芒松芒讚的神情,從嘴裡輕輕的吐出一個殺字。

    隨著李弘一聲令下,還剩下不到五十人的吐蕃勇士,瞬間全部人頭落地。

    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頓時在整個廣場上瀰漫開來。

    芒松芒贊扭頭一看,四十多個活生生的吐蕃勇士,如今身首分離,鮮血從他們的脖腔處如同水一樣往外流淌。

    「你……你這個劊子手,為何要殺他們?」芒松芒贊臉色蒼白,但身為吐蕃贊普的他,此刻已經顧不上害怕了,他現在心裡只有對李弘的憤恨。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9:00
第227章 愚昧

    李弘不理會芒松芒讚的譴責,仰頭望了一眼月空,至於山腳下那些還在游動的長龍,他沒有一丁點兒擔憂。

    「是誰的主意?」李弘語氣雖然平靜,但冷峻的臉上依然是殺意瀰漫:「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說完後,李弘手裡的橫刀,緩緩的舉起,放在了臉色更加蒼白的芒松芒贊肩膀上。

    李弘的殺伐果決可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更是快要天下皆知了。

    就算是芒松芒贊不知道,恐怕文成公主也會跟他提及過一二。

    感受著橫刀上面嗆人口鼻的血腥味兒,讓他連呼吸都感到有點兒困難。

    鋒利的刀鋒在火把的折射下,散發著冷冷的寒意,讓芒松芒贊脖子上的寒毛不由自主的都豎立了起來,後背已經冷汗涔涔,瞬間便沾濕了後背的衣服。

    「我……我不知道,為什麼不能是他們看不慣你們唐人佔領了我們的聖宮,自發組織起來的暴亂?」感受著明亮刀鋒上逼人的殺意,芒松芒贊強自鎮定道。

    「那這麼說,山腳下那些吐蕃兵士,也是自發組織的了?你特麼當我是三歲小孩兒那麼好騙?」李弘怒不可遏,拿著刀背啪啪拍在芒松芒讚的臉上。

    近乎羞辱的方式,竟然還是沒有能夠引出文成公主等人。

    他們還是在等,等山腳下已經響起的喊殺聲,以及是不是吐蕃能夠攻破唐軍的防守,奪回布達拉宮。

    裡應外合的計策,如今裡應已經被李弘大敗,現在吐蕃王室的全部希望,就寄託在了傾全吐蕃之力的七萬兵士身上了。

    芒松芒讚的一邊臉頰,被李弘用刀身拍的頓時又紅又腫,跟嘴裡含著一個饅頭似的。

    憤怒的雙眼想要怒視李弘,但剛一接觸李弘那滿是冰冷殺意的眼神,立刻又把視線移向了其他地方。

    「為什麼不能是自發組織的,你攻破我們吐蕃的聖城,佔領我們的聖宮,他們聞訊趕來救駕,有何不可?」芒松芒贊低著頭反駁道。

    「吐蕃我一進一出,就算是趕路用的了這麼久?不說出是誰的主意,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嗎?」李弘手裡的橫刀立在了芒松芒讚的肩膀上。

    刀鋒緩緩陷入衣服內,割破了衣服,已經接觸到了芒松芒贊肩膀上的皮膚。

    隨著李弘的手用力,芒松芒讚的肩膀跟著下沉,一絲絲鮮血從芒松芒讚的肩膀上,順著刀鋒滴落到了地面。

    「李弘住手!」文成公主從陰影處閃了出來,身後跟著芒妃墀江、窮哇達則以及嘎爾贊卓。

    隨著幾人走出來,身後更多的吐蕃臣子跟在後面,一同走了出來。

    「放了他。」文成公主走近,看了一眼臉上滿身血腥味兒的李弘,再看了一眼被李弘手裡的橫刀壓的快要跪下的芒松芒贊,再次阻止道。

    李弘像是沒有聽見一樣,右臂上原本半梅給綁紮的絲巾早已經脫落,右臂上翻著肉的傷口,因為手臂用力的緣故,又開始往外冒血。

    「噗通。」芒松芒贊最終沒能承受住李弘橫刀上的壓力,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此時李弘才斜著眼睛看向一臉怒氣的文成公主,以及身後分列成兩排的大臣。

    「是誰的主意,是誰策劃的這起暴亂,山腳下的兵士,是誰秘密召集的,誰是這起事件的主謀,站出來我便放了他。」李弘不理會還在流血的手臂,穩穩的拿刀壓著跪在面前的芒松芒贊,語氣平靜而又冰冷,沒有絲毫的感情。

    「你到底想幹什麼?」文成看著彷彿變了一個人的李弘,那個痞痞的但很溫和的李弘,彷彿一夜間就消失不見了。

    「我想幹什麼?這句話我應該問您吧?」李弘的瞳孔在縮小,周身的所有人看著李弘,也是跟著絲絲抽涼氣。

    半梅蒼白著小臉,手裡拿著一根繡花針與一根線緩緩的走到了李弘跟前。

    尋蘭拿著一壇烈酒,也俏生生的走了過來,兩女看了一眼李弘,見沒有理會她們,便開始自動幫李弘縫合傷口。

    按照李弘教給她們的法子,這幾年兩人也是早就熟練了,光是幫李弘縫製大傷小情,已經不下十幾次了。

    尋蘭拿著所剩不多的高濃度酒精,先是舉起酒罈李弘胳膊上翻開肉的傷口上倒去,隨著李弘胳膊因為酒精的燒灼疼痛而顫抖。

    跪在地上的芒松芒贊也是一陣顫抖,深怕那把充滿嗆人口鼻,血腥味兒極濃的刀一不小心劃破他的脖子。

    文成等人不說話,一個個都是驚愕的看著尋蘭跟半梅,熟練的幫李弘處理傷口。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久經沙場的兵士,包括文成公主等吐蕃大臣在內,還從來沒有見過親眼見過處理傷口。

    更何況還是李弘胳膊上皮肉翻開,深可見骨的傷口。

    文成公主望了一眼李弘胳膊上,讓人心慌意亂、頭皮發麻的傷口,便沒有勇氣再去望第二眼了。

    這不同於看已經死在地上的屍首,人們主觀意義上認為他已經死了,所以在感官上,並沒有很害怕。

    但看見活人身上深可見骨的傷口,每一個人都會不由自主的會去主觀臆測那個傷口的痛覺,所以也就給人們造成了視覺上的疼痛感跟衝擊力。

    看著半梅拿著穿好的針線,然後一雙潔白的玉手用酒罈裡的酒,仔仔細細的洗過一遍後,便開始盡力的把,李弘右臂上的傷口,翻開的皮肉盡力捏合住,拿著針竟然開始像縫製衣服般縫合起來。

    看著半梅的動作跟煞白的小臉,眾人無一不是大驚失色,內心劇烈的震動著,連自己心跳的聲音都能夠聽的一清二楚。

    李弘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伸直的右臂微微顫抖,但橫刀被拿捏在手,依然是壓著跪在地上的芒松芒贊。

    文成公主想要提醒李弘放下橫刀,但匆匆掃了一眼李弘手臂上,正在被半梅縫合的傷口,於是生生的把到嘴邊的話吞進了肚子裡。

    眾人此時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半梅為李弘縫製傷口一事兒上,對於山腳下的廝殺聲,此刻竟然無人關注。

    李弘因為疼痛偶爾會嘴角上揚下,但手裡的橫刀,依然是鎮定的壓著芒松芒贊,語氣一直沒有變化,說道:「是不是沒人打算站出來承擔今日的後果?」

    隨著半梅縫合好傷口,山腳下的廝殺聲也越來越激烈,眾人此時才從剛才縫合傷口的疼痛中回過神來。

    「李弘,罷兵吧,我們吐蕃的勇士,為了奪回我們的聖城跟聖宮,一定會在所不惜的。」文成公主見尋蘭拿著幹淨的白布,在半梅退下後,小心翼翼的給李弘把傷口包紮住,真誠的說道。

    「我看不出你們有任何攻上來的希望,或許您可以讓您們的人停下來,大唐男兒,從來就沒有投降這一說。」李弘很堅定,手裡的橫刀微微移動,反轉後拿在了左手。

    然後轉過身子,望著山腳下正在激烈廝殺的兩國兵士。

    長龍一樣的吐蕃兵士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但因為布達拉宮前方的地域過於狹小,一下子倒讓他們自己的戰陣有些混亂。

    唐人則是一直堅守著放心,寸步不移,大有像釘子一樣,屹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高原上的月亮彷彿要比大唐長安的月亮要清晰很多,目力所致,甚至都能夠看見弓弩射出來的箭矢在夜空飛行。

    文成公主與李弘並肩而立,看著下面的戰鬥,淡淡的說道:「我們具有人數上的優勢,最遲到天亮……。」

    「紅宮之內的五百勇士也有人數優勢,不還是照樣被我突圍了。哦,你們吐蕃的第一勇士雪列,現在腦袋還有半拉掛在脖子上,不過人已經死了。」李弘淡淡的說道。

    「哼,那又如何,只要你沒有了天雷,你們就不是無敵的。」嘎爾贊卓憤怒的看著李弘鮮紅的披風,月光的照耀,彷彿還給那披風蒙上了一層幽冷的神秘。

    「誰告訴你我沒有天雷?」李弘嘴角呈現一抹冰冷的笑意,身上一下子彷彿又瀰漫上了一層殺意。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天雷只能在白天有陽光照耀的時候才會有效。你在我吐蕃境內每一次用天雷,都是在有陽光的地方,你伏擊天赤七王的時候,你的天雷都是在陽光能夠照耀的山坡上才響的。」嘎爾贊卓向前兩步,像是給李弘施壓,也像是給自己人打氣,振振有詞的說道。

    李弘連看他一眼都懶得看,對於新生事物,不瞭解的人,永遠都會抱著僥倖的心裡,給自己的僥倖找到很多似是而非的藉口。

    不過這樣不能怪嘎爾贊卓,黑齒常之陰差陽錯的兩次伏擊天赤七王,還真的都是在山脈上的陽面山坡上,沒想到,這竟然成了他們以為炸藥不會晚上爆炸的原因。

    李弘想到此處,微感詫異的看了一眼頭頂明亮、閃爍著清灰的月亮,問道:「別告訴我,你們選擇月圓之夜,也是因為天雷的緣故?」

    「哼,還算你聰明!月亮滿月之時,同樣也是極陰之時,天雷屬陽,滿月的月亮正好能夠壓制你那天雷!」嘎爾贊卓此刻更加得意了,到現在李弘才猜測到他們為何選擇月圓之夜。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9:00
第228章 天雷

    嘎爾贊卓振振有詞、有理有據的一席話,讓廣場上的一眾吐蕃大臣精神大振,一個個揚眉吐氣,不時的發出助威聲,開始聲討李弘。

    此情此景,群臣激憤,各個神情興奮、摩拳擦掌,開始叫嚷著讓李弘趕緊放了他們的贊普。

    彷彿下一刻吐蕃兵就將攻上聖宮,解救他們於水火,並一舉拿下唐人的太子殿下,為他們出口惡氣。

    「李弘,放了我們的贊普吧,你殺了他,你也活不了的。」文成公主轉過頭,眸子裡盡顯自信,但同時也夾雜著一些隱憂。

    沒有人知道那神出鬼沒的天雷,是不是可以被極陰的月亮壓制,這些不過都是從這幾次天雷爆炸的時間跟地點,隱隱猜到的。

    而且,李弘此人雖然年紀小,如今也就才十八歲,但其文韜武略已經不亞於大唐先帝,其皇爺爺的蓋世功績。

    如今大兵圍困聖宮,吐蕃還佔據著人數優勢,天時地利人和,都被吐蕃佔盡,他為何還能一臉平靜,絲毫不把眼前不利的形式當一回事兒?

    難道他還有什麼倚仗?

    文成公主看著李弘左手拿刀,神態從容,繼續壓制著他們的贊普芒松芒贊,刀鋒已經靠近了脖頸處。

    此時此刻,他相信,只要廣場上的眾人稍有異動,李弘第一時間就敢讓芒松芒贊身首異處。

    「既然您都覺得您們贏定了,還急什麼?等他們攻上來後,你們在一起討伐我,豈不是更有氣勢?幾萬人討伐我們這幾百人,想想你都不覺得興奮嗎?」李弘緩緩的說著話。

    他那頭從聖宮動亂開始前,就沒有出現過的小牛犢子黑狼白起,此刻竟然晃晃悠悠,神情態度跟李弘似的,從容不迫的走了過來。

    李弘撫摸著白起那碩大的頭顱,白起卻是亮出可怕的獠牙,對著跪在地上的芒松芒贊一陣低吼。

    「黑齒常之!」文成公主忽然間驚呼道。

    看著李弘撫摸著白起,再看看戴至徳正從台階處氣喘吁吁的爬上來,老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紅,可見戴至徳從山腳下爬上來也是拼了老命的。

    「殿下,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還真是多虧了這一頭畜生……哦,對不起,還真是多虧了這一頭狼。」戴至徳剛說完畜生二字,不光李弘扭臉瞪著他。

    就連白起,被李弘說一次白眼狼都要較勁的主兒,聽到畜生二字豈能罷休?

    嘴裡發出讓人心悸的低吼聲,齜牙咧嘴,獠牙如同鋒利的寶劍,冷酷殘忍的眼神盯著戴至徳脖頸處,大有要撲上去撕咬的架勢。

    嚇得戴至徳急忙後退,不敢再站在白起的對面。

    李弘對著戴至徳微微點頭,以示他知道了,然後又回過頭看著文成公主,淡淡說道:「把策劃今夜暴動的主謀交出來,我或許可以不廢他的贊普,讓他繼續當吐蕃的贊普。」

    文成公主跟嘎爾贊卓,包括跪在地上的芒松芒贊,聽到戴至徳的話後,臉上都有些變色。

    難怪沒有看見這頭狼,原來是被領走了,至於幹什麼,他們心裡已經隱隱猜到了。

    因為顧及李弘手裡的天雷,所以他們在發動暴動前,專門訓練了好幾條獒犬,讓它們用靈敏的嗅覺,去聞那天雷爆炸後奇怪的味道。

    「你早就猜到了我們會策劃這起暴動?」嘎爾贊卓有些心驚,這件事兒只有他跟文成公主知道,其他人並不知曉的,李弘是如何猜到的。

    「我入住你們的聖宮以來,一切都是順風順水,這聖宮之內,也是平靜的不尋常,換做是你,你會認為你們都已經臣服了?」李弘施施然說道。

    「越是平靜越說明有問題,邏些城的十幾萬人被裴行儉監押,而吐蕃其餘各地的兵力,卻還是絲毫無損,你們要是不利用他們來搶回你們的聖城,那就是太笨蛋了。再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不交出主謀,那麼就讓下面的那些人,為你們的贊普陪葬吧。」李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亂世當用重典,如果不以如此冷血殘酷的方式鎮壓他們,等自己走了,這吐蕃依然是反心四伏,絕不會讓安西安寧的。

    早前幾日,黑齒常之就察覺到了邏些城附近有幾條獒犬,老是在城牆四周聞來聞去,起初還以為是邏些城內的野狗。

    但看看脖頸上不光有項圈,而且皮毛也很乾淨,一點兒也不像是野狗。

    經過暗自觀察,發現這幾條獒犬,一直在炸燬的那道城牆那裡來回的聞來聞去。

    李弘得知此事後,便知道這些吐蕃人是要用獒犬靈敏的嗅覺,來搜尋那炸藥中的硝煙味道,以此來搜索、避開埋藏炸藥的地方。

    思來想去,想要解決這些畜生破壞自己的計畫,就只能讓白起出馬了,加上他自己在外交際的野狼,幹掉幾條狗還是應該不成問題的。

    所以這幾天的時間,白起一直在勤勤懇懇的跟著黑齒常之工作,埋伏在聖宮山腳下的炸藥點兒,有些地方被白起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如此一來,獒犬聞道狼的氣味兒後,是絕對不會再靠近的。

    剛才戴至徳帶著白起一同上來,哦,不如說是白起帶著戴至徳一同上來,就是因為白起已經解決了那幾條獒犬,讓它們無法發現山腳下埋藏的炸藥。

    下面依舊是喊殺聲震天,裴行儉跟無法無天連同權毅,則是率領著部隊且戰且退,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在退到防守工事的最裡層,把吐蕃兵士吸引到埋藏炸藥的炸點區域。

    至於剩下來的事情,就只要用弓弩射擊就足夠引爆炸藥了。

    李弘深邃的目光,在月光在把山腳下的廝殺看的清清楚楚,那一條不存在的線,如今裴行儉等人已經退守到了後面。

    而吐蕃人已經繼續前呼後擁的往前推進,人數眾多的吐蕃人,加上三萬人的唐兵,使得布達拉宮的山腳下,像是一群撲面而來的蝗蟲般,緩緩的往布達拉宮的台階上湧來。

    刺鼻的血腥味兒,漸漸的上升到了紅宮的廣場,喊殺聲彷彿就在耳邊響起,兵器相碰撞的聲音也是清晰可聞。

    隨著唐兵的後退,吐蕃人更是士氣大振,廝殺聲早已經驚醒了原本沉睡的邏些城,城中的百姓家,一些膽子稍大的家裡漸漸亮起了燈,甚至有些人探出頭,或者乾脆站在屋頂望向布達拉宮這一方向。

    「白起,吼一嗓子。」

    李弘看著腳下的吐蕃大軍,前面已經衝出了防線,如今人數最多的吐蕃兵正處於炸藥埋藏的最中央地帶,正是引發炸藥的最好時機。

    「嗷嗚……。」

    白起對月當空,高高的仰起雄壯有力的脖子,綿長孤傲的嗥叫聲在銀灰色的夜空下,讓人感覺到一絲絲的空寂跟殺意。

    隨著白起的嗥叫聲落下,邏些城城外突然間也響起了群狼此起彼伏的嗥叫聲,像是在回應白起,也像是在挑釁白起。

    裴行儉在無法無天兩人的保護下,躍上台階旁的一處高台,舉起手中已經點著火的箭矢,毫不遲疑的向吐蕃部隊的中間射出。

    一連射出七八支箭矢,每一支箭矢都像是流星一般,拖著若有若無的尾焰,或是射中了吐蕃人,或是射中了地面。

    「李弘,你到底要幹什麼?」文成公主感受到了一股不安的感覺。

    原本看著山腳下的唐軍節節敗退,心裡與其他吐蕃臣子一樣,升起了一股激動的興奮。

    但看到裴行儉射出帶火的箭矢,以及再仔細看那些唐軍,顯然不是被吐蕃兵士衝擊的雜亂無章的後退,看起來更像是有預謀、有秩序的向後退。

    「我說了,不交出主謀,就讓你們的吐蕃勇士替你們賠罪。」李弘看也不看文成公主。

    他此時也很面對這個皇家宗室的姑姑,畢竟,現在自己屠殺的可是她的子民。

    李弘話音剛落,整個布達拉宮突然間彷彿開始搖晃了起來,好像地底下埋藏著一個沉睡的巨獸甦醒了一樣。

    紅宮廣場上的眾人一個個肝膽俱裂,震驚的看著山腳下爆炸的地方天雷滾滾,一陣濃煙伴隨著巨大的火光騰空而起。

    而眾人腳下也跟著一陣晃動,強大的衝擊波讓整個布達拉宮的建築彷彿都跟著被搖晃,灰塵被震的簌簌落下。

    隨著幾朵巨大的火光從吐蕃軍隊中間升起,轟隆隆的爆炸聲在山腳下再次響起,爆炸的中心位置,吐蕃兵慘叫聲四起,殘肢斷臂漫天飛舞,刀槍弓箭同樣在月光下凌空而起。

    哭喊聲、慘叫聲、求救聲在爆炸聲音沉寂後,在瀰漫的灰塵中響徹月空,不由自主的仍人感到一陣陣的毛骨悚然,彷彿那裡已經徹底變成了地獄。

    爆炸的地方塵土遮天蔽月,讓人無法看清楚那灰燼裡面,到底一下子死了多少吐蕃兵士。

    就在此時,原本還一直後退的唐兵開始了反撲之勢,被爆炸從中間截成兩斷的吐蕃兵,不敢從爆炸的地方後退,深怕也被天雷炸到夜空中翻騰。

    只好從兩側開始潰敗,而這正中唐軍下懷,如此一來,可以讓他們展開陣型跟兵力,不用擁擠著去反撲吐蕃軍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9:00
第229章 落幕

    此前唐軍戰略性的有組織有紀律的後退,與現在吐蕃雜亂無章、作鳥獸散的慌亂後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如今在紅宮廣場上的眾人,已經沒有人去關注山腳下的戰況了。一個個神情呆滯、面色蒼白,彷彿眼前還有耳邊,依然是那天雷滾滾的震耳欲聾聲,還有那能夠騰空而起的巨大火團。

    硝煙的味道瀰漫在夜空中,卻沒有人知道,這天雷爆炸後,為何會產生這種氣味兒。

    嘎爾贊卓同樣臉色蒼白,一臉不敢相信的呆滯表情,嘴唇蠕動著不知道在念叨什麼。

    剛才還振振有詞,滿月的極陰之勢可以壓制天雷的極陽之威。

    如今天雷就在他眼前滾滾響起,震耳欲聾的聲音,騰空而起的火團,那如烏雲般密佈在夜空的濃煙,以及那地動山搖的絕世威力,都讓他這一刻的腦子處於空白當中。

    山腳下隨著被爆炸炸斷後,前半段的吐蕃兵士向兩側四散潰逃。後半段原本前赴後繼,勇猛無敵往前衝的吐蕃兵,在爆炸響起後,竟是硬生生的止住了前進之勢。

    塵土漫天飛舞、硝煙味道瀰漫,不一會兒的功夫,後半段未被爆炸波及的剩餘吐蕃兵,身上已經落滿了灰塵。

    此刻一個表情震驚,手裡的兵器掉到了地上都不自知,在他們無法理解眼前的事物時,往往會歸類到鬼神之間。

    「雪神發威了,我們不能跟唐人為敵,你看,這就是為敵的下場,快跑吧。」阿史奴不知何時穿著吐蕃兵士的衣服,用吐蕃語大吼著。

    「快跑吧,再不跑天雷就會向我們炸過來,剛才已經差點兒就炸到我們了。」阿史奴旁邊一個不像唐人的兵士,跟阿史奴對視了下,也同樣大喊道。

    「撤……。」

    身後又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原本就戰戰兢兢,在慢慢後退的吐蕃兵,一下子便鳥獸散,各種兵器扔的滿地都是。

    立刻都跟著率先逃跑的那一夥人,開始往城外跑去。

    「李弘,辛饒彌沃佛不會放過你的,你這個魔王!你會下地獄的!」文成公主容顏憔悴,臉上寫滿了痛苦的哀傷,面對李弘痛苦的呵斥道。

    辛饒彌沃佛,他們苯教的創始人,在苯教的演變中,慢慢被演化成了神,被列為十方三世一切佛之首。

    文成公主用辛饒彌沃佛來詛咒李弘,這已經是貴族間最為仇恨的詛咒了。

    「無論是神、是佛、還是魔,在我李弘所在的地方,都要退避三舍,都將以我為主宰。我站在這裡,我就是這裡的佛,這裡的神!哪怕我是來自十八層地獄的魔!我也一樣會站在這裡,主宰這裡的一切!」李弘不為所動,眼睛自始自終注視著逃散的吐蕃兵,淡淡的說道。

    紅色的披風在身後隨風飄擺,像是一團火在熊熊燃燒。下身黑色的長褲隨夜風抖動,****著的強悍上身,在月光下彷彿泛著一層寶光。

    棱角分明的冷峻臉頰,睥睨天下的冰冷雙眼,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腦後,整個人如神似魔般,散發著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勢。

    文成公主呆呆的看著蓋世君王般的李弘,此時的她,內心五味雜陳,不知道這個天下,到底誰是對、誰又是錯。

    勝者王侯敗者寇,她終於苦澀的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意義。

    「誰是主謀?」李弘迎著風,再次淡淡的問道。

    這件事情自己不追根究底,到頭來,征服吐蕃都將如夢一樣,早晚會是一場空。

    也只有嚴苛的追究,才能讓他們從此打心底裡懼怕自己,給吐蕃的所有臣子心裡,種下一顆以自己為魔的恐懼。

    沒有人說話,每一個人都是神情沉重,誰都清楚,這一刻,吐蕃要真正的滅亡了。

    就連他們的贊普,這一刻還是跪在這個魔王的腳下。

    山腳下的喊殺聲好像都喚不醒他們麻木的神經,直到後半段原本逃脫的吐蕃兵,在快要到達正對著布達拉宮的城門口時,紅宮廣場上的吐蕃人,包括文成公主,統統都跪在了地上。

    城門口突然間亮起了無數的火把,箭矢在月色下遠遠望去如同烏雲覆蓋一樣,原本跑在最前面的吐蕃兵突然間拐進了巷口中。

    而身後還沒有回過神來的眾多吐蕃兵,在一個頭領的率領下,正要琢磨是出城還是先躲避時,一陣箭雨便向他們襲了過來。

    頃刻間,最前面的幾排吐蕃兵士,像是莊稼地裡的莊稼遇到了強風般,短短的時間內就倒下了一大片。

    黑齒常之騎在戰馬上,手裡明亮的馬槊泛著逼人的寒光,身後依然是一排排手持馬槊的騎兵戰陣,再往後,則就是剛才射出一**箭雨的弓弩手。

    單方面的屠殺沒有持續很長時間,約莫不到四五千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全部倒在了城門口的街道上。

    黑齒常之手裡的馬槊還在滴答著鮮血,策馬騎行在屍首遍佈的大街上,清冷的風吹過,又是一陣濃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

    東方的天際露出一絲魚肚白,天際微微泛著亮光,預示著今天與往常的每一天,都沒有任何不同。

    只是邏些城原本要早起的百姓,此時還待在家裡不敢出門。

    街上若有若無的痛苦呻吟聲,跟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還偶爾在平靜的清晨響起。

    布達拉宮兩側的大昭寺跟小昭寺,是唯一兩處在邏些城,一如往常的地方。

    悠揚的鐘聲緩緩響起,預示著新的一天到來,早早起來誦讀佛經的僧人們,與每一天的清早一樣,快速的起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大昭寺門口響起,大昭寺的大門頓時傾倒,拍起一片灰塵。

    吐蕃贊普的古辛(法王或是國師),神態從容,看著湧進來的唐兵,閉著眼不知道念了句什麼,便跟著一同往布達拉宮的方向走去。

    紅宮贊普處理政務的宮殿內,李弘手拄橫刀,靜靜的看著下方的芒松芒贊、嘎爾贊卓還有赤都松傑幾個人。

    文成公主從椅子上起身,冷冷的說道:「李弘,這都是老身一人所為,用你那腦子想想就知道,在吐蕃,除了我之外,誰還有能力跟威望,拉攏召集這麼人過來!」

    「我聽阿史奴說,這些人大部分是羊支部落的勇士,窮哇達則是羊支部落的第一勇士,雪列是吐蕃的第一勇士。象雄部落的不少人也參與了昨夜的叛亂,這些真的都是您一手策劃的?」李弘的右手臂再次被半梅重新包紮住。

    「不錯,都是我一個人策劃,我就是你要找的主謀!芒松芒讚他事前根本就不知道消息,要不然,你以為就憑你那五十人,能夠看守的住他?還不早被我們的勇士殺死,被我搶過來!」文成公主試圖說服李弘,這一切都是她所為。

    留下芒松芒贊,對吐蕃來講,好歹還有一線復國的希望,但如果沒有了芒松芒贊,吐蕃王室的血脈就將滅亡,吐蕃也將正式被滅國。

    「嘎爾贊卓,你認為誰是主謀?」李弘沒有再理會文成公主,看著下方的嘎爾贊卓問道。

    「我是主謀,是我暗自聯絡他們,並約定了時間。跟贊普、聖救度佛母等人都沒有關係。就像你們大唐的臣子經常說的一樣,主辱臣該死。我不能看著我們的贊普被你們如此對待,我們的國家也不能被外人來主宰。」嘎爾贊卓神情莊重,聲音很平靜的說道。

    李弘微微的嘆了口氣,立威的目的已經達到,立威是給眾多吐蕃百姓跟其他臣子立威,讓他們相信大唐的強盛跟不可打敗。

    而對於這幾塊硬骨頭,李弘不奢求能夠對他們的心理,造成何種影響。

    嘎爾贊卓連同他的幾個兄弟,那可是當年被祿東贊偷偷送進大唐學過唐文化的吐蕃精英,不是這些權謀之計,你就能夠擊垮他的內心跟信仰。

    雖然他起初說過,炸藥在晚上會被極陰的滿月壓制的愚昧言論,但如果放在大唐其他地方,甚至長安城,不也是一樣會出現這樣或者那樣的言論?

    甚至有可能,還會出現比嘎爾贊卓更為愚昧的言論也說不定。

    再者來說,這一番言論,自然是還包括他們贊普的古辛,他們的法王。

    難怪這個傢伙一直縮在大昭寺不出來,還以為會憋出什麼好招兒,弄了半天,就給嘎爾贊卓憋出來一個天雷屬陽,極陰之物便可壓制的謬論。

    李弘拄著下巴,腦子裡思索著吐蕃這盤殘局該如何收場,如今雖然自己贏了,但就跟上一世的美軍一樣,接下來的事情,恐怕才是更讓他費神的事情。

    芒松芒贊不能動,動了他,那就等於把吐蕃又還給了吐蕃,不過就是回到了松贊乾布以前的時代,所以此法兒不可取。

    嘎爾贊卓的大相之位,必須罷免。他跟芒松芒贊兩人,只能留一個在其位,不然的話,還會重蹈昨夜的覆轍。

    文成公主?想到這裡,李弘不由得一陣頭大。

    這個姑姑該怎麼辦?就算全吐蕃的人都幫她掩飾,也擺脫不了她主謀策劃此次事件的嫌疑。

    自己該如何處置她,這是一個絕對讓他感到棘手而又頭疼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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