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唐謀天下 作者:青葉7(已完成)

 
BloomCaVod 2017-11-28 17:06: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6 49592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9:01
第230章 論輩分

    何況,把文成姑姑繼續放在吐蕃王室當中,任由吐蕃百姓膜拜、信奉著她。

    這跟放一個定時 炸彈在吐蕃有什麼區別?早晚還不得讓自己這個親姑姑,把自己在吐蕃一年多的心血全部給糟踐了?

    送回長安怎麼樣?李弘剛一想到這個計策,就覺得耳根子發燒,有股被他那龍媽使勁揪著教訓的感覺。

    不由得暗自搖頭,不行,送回長安城的話,不知道會怎麼編排自己,等自己回到長安,還不得讓自己那龍媽,把自己耳朵揪下一隻來?

    但思前想後,除了把文成姑姑送回長安的計策外,其他的任何方式方法,好像都不如這個穩妥。

    想到這裡,李弘不由的拿眼瞄向文成公主,想看看她是什麼態度。

    只見文成公主端坐於椅子上,看也不看他一眼,如今吐蕃這番局面,都是拜他李弘所賜,文成公主要是能高興了,那才叫怪事了。

    既然決定了不再廢芒松芒讚這個贊普,自己只是一個身為節兒的臣子,就得有臣子的覺悟,不能老坐著贊普的位子不是?

    何況看親姑姑那張臉,早就對自己老坐著贊普的位置不滿了。

    於是李弘拄著橫刀站起身來,看著芒松芒贊一臉的茫然,說道:「行了行了,此次事件我已經心裡有了計較了,那個……什麼,贊普您還是回到您自己的位置上吧,臣坐在那裡扎屁股。」

    芒松芒讚的表情更加茫然了,不知道夜裡還如同地獄的惡魔般的人,怎麼一下子又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文成公主聽到李弘的話,也是不由自主的望了過來,眼神中也全都是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李弘這葫蘆裡又賣的什麼藥。

    看著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芒松芒贊,李弘只好走下去,拉著芒松芒讚的胳膊給他拽到了贊普的位置上,說道:「這是您的位置,臣剛才冒犯了。」

    說完後,就見裴行儉拿著今日一早,大唐長安城信使送過來的告身,捏在了手裡。

    不等他說話,被權毅等人從大昭寺帶過來的贊普古辛,此時被帶了上來。

    如果不是之前,嘎爾贊卓喃喃自語的說古辛從來不會出錯的話,李弘還差點兒忘了,這個在吐蕃已經快要大過王權的神權了。

    而此時的苯教,跟李弘上一世的藏傳佛教還是有著很大的區別,意義完全不同。

    這個苯教,嚴格意義上講,還相當於他們本土的一個教種,與大唐、印度的佛教還沒有完全融合。

    有其形而無其神,一直以來還是以「占卜休咎、祈福禳災、治病送死、特別是役使鬼神而在吐蕃享有著很高的地位。

    贊普大小的部落盟會,他們同樣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員,「好咒誓、諂鬼神」,要不然深受荼毒的文成公主,也不會在夜裡詛咒李弘下地獄。

    如此看來,就知道,原始苯教在吐蕃的地位有多麼的崇高了。

    李弘看著被尊為法王的達拉是自己走過來的,並沒有被權毅押送或者捆綁,偷偷的對著權毅豎了個大拇指,以示誇讚。

    教眾在李弘看來,想要讓人們更改信仰,需要的是時間,跟大量的相悖理論來支撐,所以他現在並沒有打算,也不敢把達拉怎麼著。

    天還未亮就把達拉找過來,不過就是為了讓他知道,大唐的皇權將在這裡比他的神權,更應該得到尊重,他的神權將不再是吐蕃王室的主宰。

    文成公主看著李弘把達拉找了過來,便知道這個小魔王要實施他的決策了,昨夜的動亂,正好是給了他有力的藉口跟契機,只是,不知道他會在吐蕃的王室上,進行多大的干預。

    「嘎爾贊卓暗自勾結其他部落,使得我吐蕃朝堂之上烏煙瘴氣,更是因為他的愚蠢舉動,葬送了我吐蕃勇士上萬人的性命,所以,經過我與贊普相商,去其官職,免其爵位,允許他回其家鄉頤養天年。但吐蕃不可一日無大相,現任副相裴行儉,現在起接任大相一職。戴至徳人內大相,當與裴大相一同,盡心竭力幫助贊普治理我吐蕃社稷。」

    李弘的聲音很平靜,但語氣中卻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跟殺意,手裡的橫刀來回晃動。

    讓人絲毫不敢懷疑他的話,深怕剛一站出來,就被他砍了頭顱。

    畢竟,昨夜手裡那把沾滿鮮血的橫刀,可是硬生生的壓著贊普跪在了他的腳下。

    說完後,李弘看著毫無異義的朝堂,掃視了一圈後,再次平靜的說道:「鑑於聖救度佛母這段時期身體有恙,加上昨夜受到驚嚇,理應送回長安休養一些時日再回吐蕃。」

    「不可能,我文成絕對不會離開吐蕃。」文成嚯的便站了起來,反對道。

    裴行儉任吐蕃大相,戴至徳任吐蕃內大相,軍權跟國內事物,差不多已經全部被兩個唐人控制了,如果自己再離開,吐蕃還有翻身的機會嗎?難道就這樣不聲不息的,把夫君留下的新興亡國,就這麼葬送在自己手上?

    她不甘心!她絕不甘心!這麼一個強大的吐蕃,在西域原本可以與大唐平起平坐的強大國度,在短短的一年多時間內,就這麼亡在了自己的手裡!

    她絕不允許吐蕃如此亡國,就算是要亡國,也得等她死了之後!不然,她有何面目去泉下相見自己的夫君!

    李弘又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看著她悲憤的表情,以及那義無反顧想要留在吐蕃的決心。

    李弘相信,只要自己這一刻把文成姑姑送上馬車,用不了一炷香的時間,馬車出了邏些城的城門口,自己就可以跟芒松芒贊商量文成姑姑的喪禮一事兒了。

    「我又沒說讓您現在、立刻、馬上出發回長安……。」

    「明天我也不走!老身哪裡也不打算去,死也要死在這裡!」文成公主打斷李弘的話,態度堅決的說道。

    「不是……您這樣……我的意思是說……。」

    「你說什麼說,吐蕃被你荼毒成如今這番局面,難道你李弘不應該覺得愧疚?難道你李弘就不該為吐蕃戰死的勇士,感到內疚?如果不是你,我吐蕃的大好兒郎,怎會白白把性命葬送在滾滾天雷之下!」文成公主怒目而視,如今她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了。

    滿目瘡痍的吐蕃,已經與她夫君當初描繪的吐蕃相去甚遠,如今的吐蕃,不單是被大唐的鐵騎控制,更是被人家控制了朝堂。

    雖然芒松芒贊依然是吐蕃的贊普,但他如今坐的位置,還是當初那個五歲孩童坐的位置嗎?

    「天雷您的找天理論去,您找我管什麼用,我又不是吐蕃的天。」李弘不滿的小聲嘟囔著,真想反駁此刻傷心欲絕的文成姑姑:「您咋就忘了西域百姓被你們吐蕃兵騷擾的水深火熱,衣不蔽體日子了,您咋就忘了您吐蕃的鐵騎,征服吐谷渾,弘化姑姑跟諾曷缽狼狽逃亡,如難民一樣跑到大唐的時候了呢?您跟弘化姑姑還是表親呢,同為大唐皇家宗室,您那個時候咋就可以心安理得?您那個時候咋就不顧忌下宗親的親戚關係呢?」

    但這番話,面對此刻悲憤交加的文成,李弘是話到嘴邊,卻無法說出口。

    只好先說道:「那您就現在這裡休養,如果無法調養好身子,咱們再回長安……。」

    「我的身子骨我自己知道,不用你李弘來操心!就算是老身身體有恙,我吐蕃有的是名醫神僧,用不著你黃鼠狼給雞拜年!」文成公主打斷李弘的話,說完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如今一切都已經成定局,李弘的所有目的都達到了,樹立起了一個傀儡贊普,任命了唐人為吐蕃的大相、內大相。

    如今,整個吐蕃基本上已經被唐人所控制!只要李弘還在吐蕃一天,吐蕃就難以翻身,推翻大唐這座如今壓在咽喉上的大山。

    此番局面她已經不想再看,王宮裡的一切如同從前,自己依然還是被吐蕃百姓膜拜、信奉的聖救度佛母!

    所以,自己不能倒下,自己倒下去,只會讓李弘這個小魔王更加的張狂,只會讓他更加順利的控制吐蕃,而後輕而易舉的併入大唐版圖!

    「你奶奶的脾氣一直都這麼火爆嗎?整盤菜是不是不用火跟油,端到她跟前,她是不是都能夠給爆炒熟了?」李弘搖著頭,看著文成姑姑離開,對芒松芒贊抱怨道。

    而說道你奶奶,李弘突然間不可思議的看著芒松芒贊。

    看著李弘的表情,不光芒松芒贊心裡一驚,就是還未離去的嘎爾贊卓、赤都松傑以及達拉等其他臣子,也是心頭一驚。

    這個昨夜表現出十足殺伐氣息,如同神魔的大唐太子殿下,為何會如此看著贊普?

    難道因為聖救度佛母對他的態度不恭,讓他遷怒於贊普?

    眾臣都是緊張的看著李弘緩緩的扭轉脖子,手裡拄著橫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就在人們以為他又會再次走上台階,立在贊普那把椅子跟前時,他卻突然停步了。

    然後便聽見他說:「有點亂,咱倆是不是得論一論,咱倆之間是不是差著輩分呢?那是你奶奶我姑姑,這麼說來,你覺得你該叫我什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9:01
第231章 善後

    芒松芒贊一臉呆滯,被李弘這個問題一下子搞懵了,但細想確實,兩個人好歹也算是親戚,這輩分上,好像人家確實比自己高一輩。

    但自己應該叫太子殿下什麼?別說他不知道,就是李弘腦子在短路三息後,也不知道人家該叫自己什麼。

    嘎爾贊卓並沒有因為芒松芒讚的建議,而繼續留在吐蕃,依然是被李弘強硬的發配回到了老家,吐谷渾的噶玉一帶。

    但李弘並沒有把嘎爾贊卓未來的路封死,不過留在吐蕃是不可能了。這樣一個人,作為祿東讚的兒子,他自身的影響力跟號召力,對李弘、對大唐來講,都是一個不小的威脅。

    但現在想要徹底的消除嘎爾贊卓在吐蕃的影響力,也是不現實的事情,如此一來,勢必會造成更大的動盪。

    畢竟,一場暴亂之後,包括吐蕃王室跟各個部落,對唐人可是還沒有好感的,有的恐怕就是因為死了那麼多人對唐人的恨。

    戴至徳跟裴行儉輔佐、留守吐蕃,李弘都不覺得穩當,因此,裴行儉從吐谷渾隨行李弘的部下,全部被李弘下令留了下來。

    至於這一萬人該如何安置,李弘都幫著裴行儉想好了,那就是全部在吐蕃的中央軍中擔任將領,以極少數的唐人再輔以吐蕃兵,先把聖城控制在手。

    然後慢慢延伸到那幾個跟李弘有深仇大恨的,天赤七王遺留下來的七城。

    在李弘看來,等裴行儉能夠完整的,把這八城牢牢的控制住時,戴至徳的教書育人也該有一定的起色了吧?

    到了那時候,只要從吐蕃招募一批被戴至徳的儒家思想荼毒過的兵士,那麼最起碼大唐在吐蕃的影響力跟文化深入程度,也就顯而易見的體現出成果了。

    當然,單單只靠這兩個人是不夠的,國子監、弘文館的不少大儒,在短時間內,都會被李弘調遣之這裡。

    跟裴行儉、戴至徳的任期一樣,為期三年。

    裴行儉當初在安西四鎮時,已經漸漸的習慣了只負責領兵作戰,後勤、民生統統交給李弘來處理的行政管理方式。

    而這樣的方式,自然是李弘參考了這一世即將會出現的,權利極大、隻手遮天的節度使一職的各種利弊後,加上上一世的經驗,綜合出來的行政模式。

    軍政與軍令分開,相輔相成又相互牽制,這是一個極為龐大複雜的軍事體系,最起碼在這個時代,沒有人能夠很快的適應這樣的體系。

    而這種體系,自然是不包括裴行儉、馬載兩人以及李弘。

    李弘攻下吐蕃後,就一直在心裡希望繼安西都護府後,在吐蕃嘗試這種新的軍事體系,是不是也能夠實施。

    如此體系,自然就是為了把節度使這個權利極大,馬上就會在歷史進程中,被推出來的體系,扼殺在搖籃中。

    隨著馬載的到來,吐蕃朝堂上的整個大唐人事,便被李弘明確的確定了下來。

    大相由裴行儉擔任,副相在經過爭論後,依然是由吐蕃人查莫,這個原來的副相擔任副相。

    整事大相與內大相,一主外,一主內。李弘放棄了整事大相的對外權利,以戴至徳為內大相,牢牢的把吐蕃的國內事物,操控在了手裡。

    馬載最為吐蕃軍政的建立者,與赤都松傑兩人,被芒松芒贊任命為了吐蕃的軍事將領。

    吐蕃軍隊的發展規劃、訓練、將領提拔等等軍政都被他交給了馬載負責。而作戰編制形式、戰爭準備、作戰調動等等,又被他放手給了赤都松傑。

    兩人的政令之間,又有著上面的裴行儉來負責,戰時則由裴行儉跟贊普任命由誰負責打仗。

    用李弘的話說:「如果你們實在爭執不開,不知道該派誰,就抓鬮吧。」

    一席話讓整個吐蕃朝堂上的眾人面面相覷,這也太兒戲,太不負責任了吧!就連芒松芒贊都感到李弘這個舅舅,在拿自己贊普的權利開玩笑。

    如此即平衡了吐蕃人的不滿,也限制了裴行儉一方坐大,給三人的鐵三角,又牢牢的加上了一個緊箍咒般。

    而這些實驗,包括當初在安西都護府所做的實驗,李弘都只有一個目的,在不久的將來,回到長安後,對大唐的兵部進行徹底的改革。

    不過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他得有那個權利來觸碰,歷來被皇家看的極為重要的軍權。

    歸期已定,整個布達拉宮最近這幾天,一直從內到外洋溢著一股輕鬆的氛圍。

    不為別的,只因為李弘要走了,雖然從那夜冷酷的無情殺伐過後,他又變成了那個痞痞的,有些無賴的溫和少。

    但不知為何,因為他的存在,布達拉宮的上空,放佛一直存在著一個罩子,罩著這裡的所有人,並讓所有人感到壓抑。

    「皇權、神權,你得分清楚,權利與信仰是兩回事兒,你得贊普位子,是你爺爺我姑父松贊乾布辛辛苦苦為你打拚而來的,跟那達拉有什麼關係?你還沒吃夠虧?自從我踏進吐蕃一進一出,包括破邏些、入聖宮……好好,不是這個,我的意思就是說,在我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達拉怎麼不去祈求上天,讓他們幫著你打敗我?」

    李弘話癆一樣的坐在贊普位置的台階上,芒松芒贊坐在贊普的位子上。

    某人正在試圖說服芒松芒贊,放棄對苯教的信仰,就算是信仰,放給老百姓信仰即可。

    王室不能信仰這玩意兒,總不能因為他們承認你是贊普,你就是贊普。他們不承認你是贊普,你就是竊國賊!

    無論李弘如何動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的口乾舌燥的,半梅遞水都遞了好幾次了,而旁邊的白起都是睡了醒,醒了睡好幾回。

    芒松芒贊依然是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只死死的記住了文成公主,聖救度佛母對他的叮囑:「無論他李弘跟你說什麼,這件事兒你都不能答應他!這是你保住贊普位置的最後保障,放棄了辛饒彌沃佛對贊普的承認,就等於是讓他大唐可以隨意來任免贊普了,到時候看你不聽話,他們就完全可以找一個其他部落,有名望的首領來任贊普!那個時候,你爺爺的這番江山,就真的要易手他人了。」

    芒松芒贊很認真的點頭,他母親芒妃墀江跟親舅舅窮哇達則,也是在一旁以堅定的眼神點頭給他鼓勵。

    看著不說話,直搖頭的芒松芒贊,嘴唇都快要磨破皮的李弘放棄了:「行吧,隨你吧,到時候你吃虧了可別怪我。但是,七戶養一僧之事,我絕對不會同意,就是大唐朝廷也不會同意的。」

    說完話,李弘踢了踢懶洋洋的白起,自從那夜立了功之後,這貨已經胖了一圈了。

    肥嘟嘟的身子,加上烏黑油亮,跟綢緞似的毛髮,恐怕要是碰見獵戶,肯定第一反應就是燉了它。

    權毅跟無法無天,包括裴行儉,如今鎮壓著吐蕃邏些城殘餘的兵力,開始慢慢的控制起來。

    這幾日裴行儉、赤都松傑、馬載三個吐蕃的軍事將領跟大佬,已經快要把從山腳下前往布達拉宮的台階數,數清楚了都。

    戴至徳倒是比他們清閒不少,達拉跟正殿那尊佛像,被文成公主以最為尊貴、隆重的儀式,請到小昭寺後,他就鑽進了大昭寺跟耗子似的,很少露面了。

    而當天在請走釋應佛像時,從大昭寺前往小昭寺這一路上,大街小巷的兩側,都是烏壓壓的人群,在佛像經過時,一個個都跪在了地上,每一個都是虔誠的對文成公主、達拉還有佛像行跪拜禮。

    這讓站在紅宮廣場上,目視吐蕃浩大隆重禮儀,耳聽悠長低沉的號角跟佛唱聲的李弘,恨不得給大街上再埋幾處炸藥,把這些妨礙並吐蕃入大唐版圖的龐大群體,都送到辛饒彌沃佛的跟前去,永遠的在西天唸經。

    邏些城城門口,吐蕃贊普、大相、副相、整事大相、內大相等等官員,穿著吐蕃隆重的朝服,一個個面容嚴肅,神情肅穆。

    但顧盼之間,依稀還是能夠從他們的神情中,找到一絲輕鬆、愉悅的表情。

    文成公主並沒有來送李弘,她心裡也清楚,李弘離開吐蕃之日,她回長安之時也就不遠了。

    被半梅跟尋蘭擦拭了一宿的烏黑鎧甲,李弘再一次的穿在了身上,左橫刀右弓弩,閃爍著明亮寒光的馬槊插在馬鞍後方,立於李弘身後,散發著一股冷森的殺伐氣息。

    李弘騎行一匹高大神駿,全身烏黑油亮的戰馬,雄糾糾氣昂昂的緩緩往前走。

    端坐於馬背的他,表情冷峻,目光深邃,頭盔遮蓋住了棱角分明的臉頰四周,只剩下一小部分露在外面,整個人看起來,給人一種威武霸氣而又神秘莫測的感覺。

    身後則是他的兩百人親衛隊,整個隊伍威風凜凜、表情肅穆,馬槊在陽光下散發著幽冷的寒光,給人一股氣吞山河的強勢氣勢。

    碩大的黑色旗幟在他身後迎風招展,獵獵作響,更加把李弘襯托的,彷彿是睥睨天下的蓋世君王般,讓人不由自主的膝蓋發軟,內心生出跪拜的衝動。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9:01
第232章 秀

    除了芒松芒贊,分列在兩側的所有人都在李弘下馬後,緩緩跪倒在地,向李弘行禮。

    於是,接下來的畫面,就像是一場表演秀,看的眾吐蕃臣子瞠目結舌,看的裴行儉、馬載,特別是戴至徳,只想吐。

    芒松芒讚:「何不再留一些時日?本王跟聖救度佛母一直希望你再留些時日,裴大相的政務還需要你來指點一二。」

    「安西都護府尚有諸多政務等著我去處理,裴相與戴相本是安西都護府重臣,他們被您請過來後,一大堆政務,只能由我來親自經手了。唉……說起來,我是真捨不得把他們留在吐蕃啊。」李弘與芒松芒贊手牽手,在兩列送行的臣子目送下,惺惺相惜的不可自拔。

    「如此真是本王的不是了,不過您忍痛割愛重臣,助我吐蕃朝堂,此番大義跟恩重,我吐蕃百姓定將會銘記於心,而我吐蕃與大唐,也將永結兄弟之盟,造萬世友好之業。」芒松芒贊背書般繼續說道。

    「好!正當是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君子何患呼無兄弟也。」李弘飄飄然的同時,不知不覺的被芒松芒贊又把輩分扯平了。

    「殿下如今也是苦讀聖賢書啊。」身後的裴行儉聽著兩人的說話,過了好久好久,才忍住一身雞皮疙瘩,讚歎道。

    「苦讀什麼了他?哼,兩人的說話,可是我昨夜給他們備好的,就差手裡那張紙念了。」戴至徳很不滿李弘這一套。

    明明知道人家不歡迎他,還不趕快走,就非得在聖城百姓跟吐蕃群臣之眾目睽睽下,肉麻噁心的搞這一套。

    不知不覺,兩人率領眾臣,已經走到城門口一處新立的大石碑跟前,依稀可見石碑上刻有:「務令百姓安泰,所思如一」、「彼此不為寇敵,不舉兵戈」、「永崇舅甥之好,造福一方。」等等字跡。

    「這……唐蕃友好碑上的字,不會也是出自你之手吧。」裴行儉遙望墓碑,想起幾天前,李弘命戴至徳找一塊大石碑的事兒。

    戴至徳的臉黑的跟茄子似的,雖然不屑這些表面文章,但彰顯大唐威儀,撫四方之地臣民之事,卻是他的職責所在。

    聽了裴行儉的問話後,戴至徳又是黑著老臉,無奈的點點頭。

    如此彰顯大唐威儀、表大唐陛下功績的碑文,就因為最後一句話,完全給破壞的毫無莊嚴天威可言。

    最後一句「永崇舅甥之好,造福一方。」裴行儉卻不知道,這是太子殿下私下命人刻上的,要不然,戴至徳的臉也不會黑的碳似的。

    丈高的青色石碑寬大威武,立在城門口像是鎮城石碑一樣,石碑上面的話,用吐蕃文唐文兩種字跡刻寫,進出城門,想不注意這座高大雄厚的石碑都難。

    而上面的字跡,自然是用如血般鮮豔的紅字刻成,如此一來,想讓人不注意上面的字跡都難,除非是瞎子進出城門。

    李弘與芒松芒贊站在石碑下,如果這一世有相機,李弘一定會命人趕緊拍照,這一個歷史性時刻,說什麼也得拍照留念才行。

    兩人把手道別,神情哀傷不捨,半梅跟尋蘭早已經倒了祭天敬神送君酒,一人一杯,小托盤上的酒被眾人一一端走。

    然後李弘嗚呼哀哉,嘆息天不仁慈,相見恨晚等等,讓人直掉雞皮疙瘩的話語聽的他自己都噁心。

    而芒松芒贊則是配合著李弘悲拗哀傷、痛天感地的話語,立在一旁做悲壯表情,彷彿生離死別的親兄弟一般,最後兩人是潸然淚下,揮手告別。

    李弘的離開,最最高興的就是一直流眼淚的芒松芒贊。

    李弘跟大軍留下的煙塵都已散盡,芒松芒贊依然舉手揮別,雙眼淚流滿面。

    但誰都知道,這不是芒松芒贊悲傷的止不住眼淚,而是高興的喜極而泣,發自內心的喜悅淚水:終於把小魔王送走了。

    李弘的大軍,進入吐蕃時,人數最盛已經達到了兩萬五千人之多,而在出吐蕃時,人數也已經下降到了一萬四千人。

    雖然只損失了一萬人,就讓他征服了吐蕃,並打下如今的一番局面。

    但望著長長的隊伍,李弘的內心依然還不是滋味兒,那一萬多人,如今就這樣被長久的留在了吐蕃境內。

    一個個活生生的面孔,年輕的生命離去,背後不知道有多少肝腸寸斷的哭泣聲。

    撕心裂肺的悲痛,遠遠不是撫卹金能夠安慰的了喪失親人的,大唐百姓的傷痛的。

    就像文成公主恨透了李弘一樣,非但佔據了大昭寺,小昭寺也沒有被他放過。

    一萬多大唐兒郎的屍骨,統統被他存放在了小昭寺內,讓每一天的佛唱聲超度那些年輕的生命。

    為何只為你大唐兒郎建碑立傳,難道我吐蕃兒郎的性命不是性命?

    李弘回之:「戰爭永遠帶不來和平,仇恨永遠只會引發戰爭,佛能超度眾生,但卻帶不來和平,想要和平,就該摒棄所謂神的旨意。如果您想為吐蕃帶來和平盛世,您就該回長安休養!」

    文成公主無法忽視李弘的話語,她也知道,如今的吐蕃,想要回到夫君那個時期,已經是很困難了。

    但讓她離開吐蕃,離開夫君的王國,留下芒松芒贊一個人應付大唐豺狼,她又不甘心。

    戰爭、和平、苦難、盛世,佛度眾生、眾生好度,您信佛拜佛,度眾生、眾生度,屠刀放下、便可立地成佛。吐蕃百姓幸與不幸,一念之間。

    李弘丟下一句當初惠能似是而非的話語,扭頭便走,留下了文成公主,望著身著鎧甲,在陽光下緩緩消失的背影。

    大軍行至小勃律,眼看著就可以轉入所謂的官道,從這裡便可直接入于闐休整部隊,而後再沿著塔卡拉瑪乾沙漠的以南的絲綢之路,到達樓蘭。

    但就在清晨要出發的時候,一封急信送到了他的營帳:「白衣大食要叩關波斯都護府,理由是他們的王子殿下,自從進入大唐後,就沒有再回來過。」

    李弘看完信後氣的大罵:人都死了幾年了,你們這個時候才想起來?恐怕是因為知道大唐用兵吐蕃,無暇顧忌波斯都督府,所以找了這麼一個爛理由,要攻下波斯都護府吧!

    「如今波斯都督府有多少守軍?守將是誰?」李弘罵完後,看著信使問道。

    「回大都護,波斯都護府由王名遠率領兩萬精兵守城。」信使剛剛回答完李弘的話。

    只見又一個信使跑了過來,看著身上潮濕的衣服,看來是趕了一夜的路,衣服不是被汗水浸濕,便是被夜晚的露水沾濕。

    「報大都護,薛仁貴將軍急奏。」信使恭恭敬敬的把密信遞給了花孟,再由花孟呈給李弘。

    李弘的右眼皮劇烈的跳動了幾下,快速的撕開信封,果不其然,還是薛仁貴親筆書寫。

    信中提及的,自然是波斯都督府被白衣大食圍困一事兒,請命是否要出兵援助。

    就在李弘看信的同時,半梅與尋蘭,已經乖巧伶俐的把地圖拿了出來,供太子殿下查看。

    李弘緊皺眉頭,波斯都督府他並不在乎,在乎的是唐人的兩萬兵馬!

    想要援助波斯都督府,如今就得穿越,已經漸漸脫離了白衣大食控制的吐火羅,而吐火羅十年前就已經不再是大唐的控制之地了,如今想要援助,不得不說是難度極大。

    龍朔元年,也就是公元661年,卑路斯就已經遠赴長安,向大唐請求援助,於是大唐便在波斯疾陵城設波斯都督府,冊命卑路斯為都督,隸屬安西都護府。

    龍朔二年,大唐又冊命卑路斯為波斯王,想要利用卑路斯波斯王室的正統身份,從而控制波斯等地,以此納入大唐版圖內。

    而從龍朔三年起,吐火羅就開始進行反唐戰亂,安西都護府因為要應付阿史那都支等叛亂,因此也是無暇顧及吐火羅的暴亂。

    因此造成了吐火羅脫離大唐的控制,剛出狼窩又入虎口,白衣大食眼看吐火羅戰亂,便趁大唐無暇顧及的機會,把吐火羅納入到了自己的版圖。

    從李弘進入安西之後,才逐漸開始在吐火羅進行一些小動作,包括從商貿上制衡、『精衛』潛入人員離間等等,才使得吐火羅一直未能被白衣大食,安安穩穩的放進自己的口袋。

    但離間等計謀,不過是杯水車薪,只是增加了白衣大食控制吐火羅的難度,並沒有使得吐火羅開始偏移大唐這一邊,而是使得吐火羅更想像吐蕃一般,成為一個可以爭霸的王國。

    與吐火羅相鄰的小勃律、大勃律,一直都在戰戰兢兢中過日子,要不是靠著吐蕃強盛的兵力支撐,早就已經被吐火羅征服。

    但現在,擺在李弘面前的難題卻是,如何能夠把王名遠跟兩萬唐軍安全無虞的帶回大唐。

    如今的安西都護府,在他的計畫裡,不存在支撐他吞噬吐火羅,援救波斯都護府的足夠條件。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9:02
第233章 吐火羅

    如果傾安西都護府的兵力進攻吐火羅,與白衣大食兩面夾擊,最好的局面就是以波斯都督府為界,然後分而治之。

    但如此的局面,勢必要讓自己付出,經過一年多,辛辛苦苦征服的吐蕃,再次獨立,甚至給他們可趁之機,來進攻安西四鎮的大好機會。

    這樣一來,甚至有可能給吐蕃跟白衣大食夾擊自己的機會!得不償失的事情,李弘是不會去做的。

    而今,最好的辦法就是,放棄波斯都督府,以安西四鎮為中心,穩固住吐蕃、阿史那都支等等剛剛被鎮壓不久的區域,在西域真正的站穩腳跟後,然後再圖謀吐火羅等地。

    而且時日也不會太久,畢竟現在的安西四鎮,經過這幾年時間的建設,早已經被李弘治理的,非當年那個一有暴亂,便處於風雨飄搖的安西都護府了。

    王名遠與兩萬大唐軍隊,是必須救回的,無論如何,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圍困致死。

    「命大軍改道前往疏勒,命李敬玄率領玉門關守軍進入于闐鎮!命王方翼與之換防,進駐玉門關,命袁恕己由樓蘭立刻趕往碎葉鎮駐守!」李弘對於太原王氏的王方翼一直是不放心,而讓王方翼與李敬玄換防,就已經說明了他心裡的顧忌。

    在這一點兒上,李弘與他的龍媽武媚,倒是有著無比相同的觀點。

    而史書上記載的,王方翼也是因為武媚的猜忌,被流放崖州後病逝的。

    隨著李弘的一道道命令,一萬四千多人的部隊,開始繼續往前,沿著塔卡拉瑪乾沙漠西邊的邊緣,開始前往疏勒鎮。

    而在那裡,如今正是由薛仁貴率部駐守。

    黑齒常之跟隨李弘,原本打算回于闐鎮守,如今因為李弘的命令,只好繼續跟隨太子殿下前往疏勒。

    雖然太子殿下未作說明,但黑齒常之能夠感覺到,接下來恐怕太子殿下還要打一場硬仗,不然的話,不會把自己還繼續留在身邊,而不去鎮守于闐。

    如果要前往波斯都督府,那麼經由疏勒出來,然後繼續向西南前進,則是最快也最保險的道路。

    但如果想要避開吐火羅境內的吐火羅部隊,那麼就需要下一番苦功了。

    不過好在,李弘下令前往疏勒時,就已經把『精衛』的恆喬跟方戰調集到了疏勒,他們的任務就是帶領李弘等人,穿過吐火羅前往波斯的嚮導。

    李弘很清楚兵貴神速,所以不曾到達疏勒,就已經開始分兵兩道。

    大部分的部隊跟隨權毅撤回到疏勒城,李弘不是不放心郭侍封跟程務挺,而是因為這兩個人不合,需要一個能夠鎮的住兩人的統帥,而權毅則在現在成了最適合的人選。

    李弘心裡很清楚,自己下定決心前往波斯都督府,營救那兩萬唐兵,此行絕對不會一馬平川,順順利利。

    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凶險萬分,一個弄不好,恐怕連自己等人都得把命搭在上面。

    而他也採取了謹慎的態度,由薛仁貴跟黑齒常之兩個久經沙場的猛將,隨同自己前往救援,半梅跟尋蘭兩個女子,一同被他放在了疏勒城。

    半梅跟尋蘭、包括權毅雖然不情願,但看著太子殿下那張嚴肅的臉,只好遵命乖乖的前往疏勒城。

    在李弘的命令下,剩下的七千人馬,黑齒常之率部三千斷後,自己則率領四千人居中。

    薛仁貴早已經在前方山脈處,集結了三千人馬等著與他匯合,被作為前鋒。

    方戰、恆喬兩個人率領數百人,包括一臉不情不願的白起,作為進入吐火羅的斥候。

    薛仁貴威武挺拔,五十多歲年紀,但是身板挺得筆直,一身盔甲穿在身上,立在那裡跟個鐵塔一樣。

    滿面軍人的肅殺、粗曠之氣,看見李弘率兵趕來,急忙上前行禮,牽馬說道:「殿下,末將與黑齒常之兩人前往即可,您身份尊崇,如果此番有個意外,末將等人……。」

    「不必相勸,此去本身就驚險萬分、險惡重重,我怎能安坐疏勒城,眼睜睜看著你們去冒險?貴為太子又如何?如果以我之命能夠換來兩萬大唐將士安然無恙,那麼我就更該親自前往。」李弘望著黑壓壓的一片人馬,大聲的吼道。

    薛仁貴與黑齒常之相望一眼,兩人作為久經沙場、有著多年統領部隊經驗的出色將領,豈能不知道,太子殿下此番話,對於這一萬多人的士氣,有著不可估量的提升。

    這番話,沒有人認為這是太子殿下,是在西域為自己拉攏勢力,爭取安西四鎮所有人對他的擁戴。

    畢竟,安西都護府早已經烙上了太子治理的烙印,這是誰也不能否定的。

    何況,長安城這幾年,也沒有說是真正的把太子殿下調回宮內,顯然是認可了太子殿下在安西的一切作為。

    看著李弘堅定決絕的神情,薛仁貴這個果決的武將,也不再加以勸阻,與黑齒常之領命之後,便各行其事。

    跨越山巒起伏的峽谷,進入像是無人之境的吐火羅,這同樣是一個遊牧民族,而且還是一個女少男多的國家。

    兵力最盛時也不過十萬人,所以對於夾雜在白衣大食跟大唐之間,時刻處於被兩國吞滅的吐火羅而言,其國內便是全民皆兵,男子皆習戰。

    其中最奇葩的習俗,自然是吐火羅的婚俗。隋書曾經記載:兄弟同一妻,迭寢焉,每一人入房,戶外掛其衣以為志,生子屬其兄長。

    而入吐火羅的範圍後,李弘便開始命令方戰與恆喬,專門走不被人察覺的山石小道。

    如遇見小股吐火羅部隊,殲之。如此也是為了他們的行蹤保密,不至於剛一進入他國便被發現。

    一萬人全部採用的是輕騎簡裝,在趟過了烏滸河後,李弘便命令部隊加快速度。

    所有人的一切生活都開始在馬背上完成,馬背上打盹兒,馬背上吃飯,馬料同樣是身在馬背上喂食。

    隨著漸漸深入,吐火羅境內的帳篷越來越多,其中碰見過好幾撥小小部落遊牧,都被方戰與恆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不等吐火羅的遊牧騎兵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就便被全殲之。

    所有的人包括受傷戰死的戰馬,都被身後的部隊拉進了崇山峻嶺的深處,想要發現這些屍體,恐怕沒有個一年半載是不可能的,而且甚至都可能永遠都不會被人發現。

    如同西域跟吐蕃一樣,地廣人稀的地理環境,讓人再一次感嘆高原上的瑰麗。

    稀薄的空氣、湛藍的天空,高海拔特有的純淨,讓李弘等人來不及細細打量。

    十三天的時間,他們才接近了吐火羅王城以南的地方,而如今不過才走出了五百里地。

    進入腹地,意味著被發現的可能性就越來越大,李弘跟薛仁貴、黑齒常之商議後,不得不改變策略。

    白天正正一萬人隱蔽在崇山峻嶺,不易被人察覺的峽谷中休息,晚上然後再繼續匆匆行軍。

    方戰與恆喬頭上紮著樹枝,手裡的兵器都被用布包裹住,防止反光的時候,被另一座山坡上牧民的吐火羅人發現。

    整個隊伍極其安靜、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著謹慎跟嚴肅,喂食戰馬等等生活必備,都是在部隊休整的極近地方解決。

    而就是這樣的環境,身為大唐的太子殿下,竟然能夠從容不迫、神態輕鬆的適應。

    每每白天部隊在休整時,不出一個時辰,整個駐地便會臭氣熏天,畢竟一萬人的吃喝拉撒都在一處極小的地方進行,但太子殿下依然能夠如其他人一樣,毫不在乎的有說有笑。

    如此樂觀的情緒、加上放下高貴身份與普通兵士一起作息的態度,讓原本還有擔憂,怕太子殿下吃不了急行軍辛苦的薛仁貴,不由的在心裡對李弘佩服的更是五體投地。

    而跟隨李弘在吐蕃征戰一年多的黑齒常之,早就習慣了太子殿下淡然處之的行軍態度。

    原本要繼續行軍的黑夜,被天空一陣厚厚的雲層遮擋住,一場暴風雨在夜色剛剛籠罩整個大地後,便開始傾盆交加的下起來。

    大雨滂沱的夜晚,每一個人的身上都被雨水交了個通透。

    花孟跟芒種四人,包括太子殿下的親衛隊,望著前方不遠處的山頂,一片黑乎乎的小樹林,剛想要請求李弘前往那裡避雨,便被李弘的喝聲制止了。

    踩在泥濘濕滑的小路上,李弘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對無法無天吼道:「傳令下去,所有人手裡的馬槊必須放在地上,絕不可舉過頭頂。任何人不得站在樹木等等高處避雨,都必須站在這峽谷裡頭。」

    雨水傾盆交加,狹窄的峽谷都快要變成一條小河了,不等其他將領命令,一些兵士開始自覺的牽著戰馬,想要找一塊高地避雨,而不是站在已過膝蓋的雨水中,等待著大雨結束。

    李弘的話音剛落,便聽見頭頂上方響起了轟隆隆的,由遠及近的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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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奏章

    李弘焦急的望了一眼烏雲密佈,傾盆大雨如豆般打在臉上,遠處的烏雲中時不時能夠看見一絲光亮夾雜著雷聲。

    無法無天兩人跟李弘一樣,都脫掉了盔甲,深一腳淺一腳的,一個向前一向後,撲騰著沒過膝蓋的雨水,去傳李弘的命令。

    盔甲不用李弘下令,所有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把鐵製盔甲穿在身上,並不是說這些兵士都怕盔甲引來雷擊,而是因為濕重的盔甲加上持續的大雨,盔甲穿在身上,就彷彿把人給禁錮住了一樣動彈不得,抬手踢腿都極為費力。

    命令剛剛下達到每一個團,每一個校尉在雨夜也顧不上大吼聲,是不是會被吐火羅的人發現,開始含著雨水急聲大吼,讓所有人都從高處下來。

    狂風暴雨在峽谷中顯得比平原上要更加猛烈的多,隨著山風的呼嘯,此時只要一張嘴,立刻就能夠把嘴裡灌滿雨水,嗆的人直咳嗽,臉上由此也分不清楚是淚水雨水,或者是鼻涕了。

    李弘焦急的仰望天空,他可不想自己這些兵士,沒有被吐火羅跟白衣大食幹掉,反而是被隱藏在烏雲中的閃電跟雷擊幹掉。

    看著那緩緩移動,像是一座巨大的城堡,帶著雷電已經接近頭頂上空,而此時還有不少兵士還沒有從高處下來。

    甚至一些人,因為聽不見命令,還一直再往上爬。

    但也有一些,因為腳下過於濕滑,腳下踩在虛掩的石塊上一滑,整個人拽著手裡的戰馬,或是戰馬拽著他,便緩緩從上面摔了下來。

    噗通一聲,摔進峽谷被雨水堆積的河流中,都能夠濺起巨大的水花了。

    轟隆隆的聲音攜帶著明亮粗大,顏色發紫的閃電不會等到所有兵士都下到峽谷後,才降臨。

    噼叭的巨大閃電跟轟隆的雷聲相互交織,最上面的幾個兵士瞬間被雷電擊中,一陣黑色的煙霧在閃電再次劈下時,下方的人看的清清楚楚,幾個兵士彷彿被燒焦了一樣,身上冒氣一股煙霧,保持著原來直立的姿勢靜靜不動,然後直挺挺的緩緩從山坡滾下來。

    接二連三的巨大閃電有如綵帶一樣劈了下來,頓時照亮了整個峽谷,看著整個峽谷的上方,李弘眉宇之間稍微輕鬆了一些。

    還好,被雷電劈死的兵士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多,此刻十幾個未來的衝下來的兵士,開始牽著戰馬,冒著腰,艱難的往峽谷中出溜。

    一封封紅綾奏摺飛快的穿過丹鳳門、含元殿、宣政殿,被送到了大唐皇帝的寢殿紫宸殿。

    「胡鬧!堂堂一個太子殿下,竟然丟下安西四鎮不顧,自己率兵穿越吐火羅,前往波斯都督府援救兩萬人的部隊?咳咳……誰給他李弘的權利?是誰同意讓他去的?薛仁貴、黑齒常之、裴行儉、咳咳……馬載等等,都是死人嗎?就沒有一個人知道此番救援的凶險?為何還要讓太子殿下親自前往冒險!太子有個三長兩短!他們擔得起這個罪名嗎!來人啊!安西都護府所有官員的家眷,全部監押起來!咳咳……。」李治面色蒼白,嘴唇發青,看到第一封奏摺後氣的差一些暈過去。

    但此時他已經是視線模糊,腦袋發脹,站在房間感覺到一陣陣的搖晃,隨即一下子昏了過去。

    揚武與宮女急忙扶住他搖搖欲墜的龍體,揚武急急的沖外面喊道:「快去召御醫進殿,快去請皇后過來。」

    李治突如其來的昏倒,嚇得揚武原本就尖銳的嗓音變的更加尖銳刺耳。

    揚武一邊招呼,一邊與宮女小心謹慎的把李治扶到龍榻上平躺下,然後焦急的望著門外,耳朵也同時豎了起來,巴不得御醫立刻出現在眼前。

    武媚匆匆從蓬萊殿趕了過來,衣衫不整的她,潔白如玉的漂亮臉頰上掛滿了寒霜,這段時間陛下的身子骨也不知道怎麼了,越來越不堪了。

    按說如今朝堂之上並無大事兒,遼東一帶徵伐高麗、新羅的大軍如今氣勢旺盛,已經是連傳捷報。

    而安西如今……李弘身在吐蕃,大局已定,不日即將就會返回長安……。

    武媚腳步匆匆,腦海裡也是匆匆思索著朝堂之事,猜測著是什麼事兒,能夠讓陛下氣的昏過去。

    越想越覺得,此事兒恐怕十有**,跟那個小王八蛋有關係!

    這幾年李弘在安西的成就是眾人有目共睹,其治安西、鎮阿史那都支、李遮匍,在朝堂上已經是赫赫功績。

    因為這些,都快要讓陛下天天笑的合不攏嘴了,天天把太子殿下掛在嘴邊,誇的快跟一朵花兒似的了。

    而隨著李弘進入吐蕃後,雖然曾經一度惹得李治不滿,覺得過於意氣用事,但隨著好消息跟捷報一個個的傳過來,李治又是天天開懷大笑,朝堂之上這段時間,一直都是笑聲不斷。

    特別是當朝堂眾臣跟李治,知曉了裴行儉、馬載,還有當初被李弘罷官的戴至徳等人,在吐蕃又被李弘重新任命後。

    朝臣一個個是嘴上抹了蜜似的,一天不誇下大唐的皇帝陛下李治,還有身在吐蕃的太子殿下,好像都覺得不舒服,好像如此大功就該放在嘴邊,天天誇,時時贊。

    而且現在已經又有人開始憧憬萬國來朝的景象,當年自從太宗皇帝被各國尊為天可汗後,朝堂上下都是極為振奮。

    但到了這一朝,大唐皇帝頭上的天可汗尊名,早已經名存實亡了,大唐對於各國的影響力,也不再如太宗皇帝那般。

    武媚顫抖著手拿起讓李治昏過去的奏摺,看著那個彷彿跟鮮血一樣鮮豔的紅綾,再看看紅綾處那如褐色的一道筆跡,武媚都差點兒氣急攻心的眼前一黑。

    奏摺上這種獨特的標誌,是西域特有的緊急奏摺的標誌,是比紅綾急奏還要緊急,還要事態嚴重的奏摺。

    可以說,這種加上褐色的緊急重大奏摺,是專門為身在西域的那個小王八蛋而設置的。

    所以武媚一看那奏摺外面的標誌,就不由自主的心頭打顫、渾身哆嗦。

    強自靜下心來後,武媚仔仔細細的看了第一行字,接下來便是匆匆的略過整封奏摺的內容!

    「嘩!」奏摺被武媚一怒之下仍在了地上,頓時李治的房間內,宮女、太監跪成了一片。

    甚至連把脈的御醫都是被嚇得一哆嗦,趕忙穩住心神,強自鎮定的為李治把脈。

    「簡直是胡鬧,目無法紀、目無朝綱、目無皇家!成何體統!誰讓他去的?裴行儉他們都是干什麼吃的?薛仁貴、黑齒常之自詡良臣猛將!為何要讓太子殿下跟著一起犯險!簡直是胡鬧!」

    武媚氣的臉色鐵青至極,皇后的威嚴此時盡顯無遺。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喘著粗氣,胸前的高聳隨著她急促的呼吸,來回上下劇烈的起伏著。

    可想而知,李弘這一次把他的父皇李治,跟龍媽武媚氣成什麼樣兒了。

    「回皇后,陛下醒轉了。」御醫小聲的提醒坐在椅子上發怒的武媚。

    武媚聞言,立刻起身走上前,只見李治躺在床上,虛弱的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武媚後,便與武媚兩手相握。

    「朕無事兒,恐怕是這段時間太累了,一下看到……咳咳……唉……。」李治虛弱的停頓了半晌,接著說道:「皇后立刻擬旨,無論如何都必須讓李弘活著回來,朕的皇子中……。」

    「陛下……您先休息會兒,妾身看了,這李弘雖然進入了吐火羅,但想來不妨事兒的,薛仁貴與黑齒常之,可都是我大唐能征慣戰的赫赫將領,足夠護的他的安全了。」武媚看著虛弱的李治,眉頭間的憤怒早已不見,換上了一副溫柔和氣的面孔。

    李治牽動嘴角笑了笑,微微搖著頭,在龍榻上用另外一隻手摸索了下,拿出另外一個奏摺,虛弱的低聲說道:「皇后先看看這個吧,朕這幾日恐怕難以處理朝政,有何事,不妨皇后先替朕處置,但一定要切記,必須讓李弘活著回來!」

    李治說完後便緩緩的閉上雙眼開始養神,但從起伏的胸膛,以及緊皺眉頭的苦痛神情上,武媚還是察覺到了一絲不詳的異樣兒。

    前後兩次叮囑自己,一定要讓李弘活著回來?為何會如此叮囑?到底有何用意?還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武媚任由李治的一隻手,無力的放在大腿上,拿過李治遞給她的另外一封奏摺,剛要撕開,想了下說道:「明日一早,立刻派人去太乙城請孫神醫進宮,讓其為陛下探視一番。」

    「是,皇后。」揚武跟連鐵同時應聲道。

    「擬旨,因陛下龍體欠安,暫停早朝,如有緊急政務,可門下、中書酌情處置。另……命兵部尚書立刻進宮。」武媚擔憂的看了一眼躺在那裡的李治,先安排著眼前的事物。

    看著李治在自己下令後並無反應,這才緩緩拿起手裡的奏摺打開。

    看字跡,赫然是李弘的親筆奏章,無論是形式、格式都是極為工整、嚴肅,完全不像是平日奏章的懶散作風。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9:02
第235章 疑惑

    武媚看完這封李弘親筆書寫的奏章,不由得也是一陣一陣的發懵,看完整個奏章後,就算是素來以內心強大自詡的她,也是覺得神經有些恍惚,心裡感到一陣難受跟空嘮嘮的。

    這還是她的兒子嗎?還是那個為了逃避責罰,成天跟她東躲西藏的太子殿下嗎?

    武媚眼前一幕幕的浮現著李弘平時的樣子,除了當年在太乙城遇刺那一次,她看到了不同的李弘。

    但那個時候的李弘,也是一個不服輸,顧大局的李弘,是一個從來不會以身犯險的李弘。

    他把他自己的命看的金貴著呢,要不然也不會在皇宮,看似無法無天、藐視一切禮法的樣子,但卻在皇家權利這跟底線上,他是從不越雷池一步的。

    武媚看了看沉睡中的李治,燈光下,武媚再次細細品讀著李弘的這封奏章。

    遣詞用句、筆跡勾劃,還有他發明的那標點符號的應用,都足以說明這是李弘的親筆奏章。

    那字裡行間欠揍的樣子,用句時調皮搗蛋的德行,都能證明這是李弘的風格。

    武媚手裡拿著連鐵從蓬萊殿,帶過來的其餘李弘的親筆奏章,一一仔細對比著,但眉頭間的憂慮跟疑惑,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是越來越多。

    她不相信李弘會以自己的性命去換邊關兩萬將士的性命,她知道李弘乃性情中人,這幾年也可能改變一些心性。

    但知子莫若母,以李弘的性格,一件事情如果沒有超過五成的把握,他基本上不會冒險去做的。

    何況他這次出征波斯都督府,甚至可以說是把大唐兩大能征善戰的名將,薛仁貴跟黑齒常之都招致麾下了,說明了李弘他知道此行的凶險。

    而這也反向說明了李弘的謹慎,畢竟以薛仁貴與黑齒常之兩員勇將,再加上他這個用兵打仗,絲毫不弱於兩人的軍事才華。

    三人一起出征,就算是無法救出那兩萬大唐將士,但保全三人回到西域這是絕對不成問題的。

    如此看似危險,實則不過是有驚無險的情況下,他又怎麼會寫下這麼一封,像是交代身後事的奏章呢?

    武媚百思不得其解,皺著眉頭她渾然不知旁邊的李治早已經醒了過來,正溫柔的看著她沉思的側臉。

    「這封奏章的內容,除了陛下有多少人知道寫了什麼?」武媚不知道李治已醒,望著眼前從李治看到奏摺到昏倒後,一直都在這裡,哪裡也沒有去的宮女太監,沉聲問道。

    「回皇后的話,奴婢等人均不知曉。」連鐵等人集體小聲回答道。

    武媚不出聲的看向揚武,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回皇后,奴婢等人並不知道奏章的內容。」揚武一邊說,一邊不由自主的有些害怕。

    但是,他們真的不知道奏章裡到底寫了些什麼。

    在陛下昏倒時,他們所有人的心思都在陛下身上,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陛下的手裡還拿著一封奏章。

    武媚無聲的嘆了口氣,便聽見耳邊傳來熟悉的虛弱聲音:「皇后不必疑心,他們確實不知道這封奏章的內容。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恐怕用不了多久,這封奏章便會被他人知曉。」

    「妾身不是擔心奏章的內容洩漏,只是……弘兒歷來的行事作風妾身很清楚,他不像是會寫出這樣奏章的人,雖然此番出征波斯都督府拯救兩萬將士一事兒,極其危險,但身邊有薛仁貴跟黑齒常之兩人輔佐,想來全身而退應不成問題。」

    武媚還是直皺眉頭,她心頭上對這封奏章的真實性,一直持有懷疑的觀點。

    「皇后可是懷疑這封奏章,是假於他人之手,非是李弘親筆所書寫?」宮女伺候著李治起身做起來,武媚拿著一個綿軟的靠墊,給他放在了背後,讓他可以舒服的倚著床頭靠著。

    「妾身甚至懷疑這奏章……李弘根本就不知曉!」武媚雙眼射出點點寒光,好在所有的太監跟宮女都低著頭,不然的話,又會被如此眼神嚇得一哆嗦。

    李治微微的笑了笑,拍了拍武媚的大腿,說道:「把信使喊過來問下就知道了不是?皇后又何必苦苦思索。」

    武媚無聲的搖頭,眼睛望著前方,說道:「如果不是李弘的親筆奏章,是有人替換,怕是連那信使也是蒙在鼓裡的。」

    李治再次拍了下武媚柔軟細膩而又緊致的大腿,笑著搖了搖頭便不再理會。

    就像自己昏倒過去一樣,怕是皇后如今也是無法接受李弘這封奏章的內容吧,所以才自欺欺人的,認為這不是李弘的親筆奏章。

    想想剛才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看完奏章的第一反應也是,這奏章不是那小兔崽子寫的,他不會寫出這樣喪氣的奏章來的。

    此奏章雖然所說甚多,但通篇以來,只有那麼幾句話,讓他一下子氣急攻心,直接昏倒了過去。

    兒臣身為大唐太子,當該愛民如子,以邊關將士性命為重。而兒臣身為安西都護府大都護,知轄下波斯都督府被圍困,我大唐兩萬將士性命攸關、危在旦夕,兒臣自是日夜難寐。

    因此自當前往波斯都督府救援,自知此行艱難險阻,恐會身赴而無回。

    兒臣自被立為大唐太子儲君已十年有餘四,深知跟隨父皇學習處理朝堂政事之重要。但也知遠赴西域安撫萬民、領大唐將士鎮守邊關之榮耀。

    兩者兼得之,兒臣自可不負父皇跟母后殷殷之期盼與諄諄之教誨,以此亦可不負朝臣之眾望,當可繼享東宮之太子之名。

    然兒臣心繫於邊關兩萬大唐將士之性命,責之於我大唐威震四海之威名,兒臣不得不赴波斯都督府,解救我大唐邊關兒郎之性命。

    當可一立我大唐天威,豎陛下天可汗之尊名。

    二可施我大唐之仁慈,惜陛下愛民如子之仁治。

    三可創我大唐兒郎之勇猛、表陛下心繫邊關將士之仁德。

    兒臣自知此去艱險,兒臣自知太子之位乃我大唐血脈相系,此身若不能回,天幸父皇皇子非兒臣之一人。

    而兒臣也自知非大唐儲君之最佳,遙想當年種種劣跡,如今思來,常以慚愧、羞恥沒心頭。

    兒臣於今日出征,請辭父皇、母后,身不能己、只為大唐邊關將士性命之憂慮,懇請父皇可重新立其人為我大唐太子殿下,行陛下之仁治。

    雖非九死一生,但兒臣自知此番征程難於蜀道通行……。

    腦子裡回想著李弘的奏章,眼角一瞥,只見武媚依然在與其他奏章兩相對照,當下寬慰道:「皇后放心即可,除非李弘有不測之實,否則,朕是不會考慮另立儲君。」

    武媚放下手裡的奏章,無奈的看了一眼李治,如果真是那般簡單就好了。

    先不論這封奏章的真假,就是這上面的內容,就足以讓皇家混亂起來了。說不準,兄弟相殘的玄武門之變一事,在這一朝再次上演也不是不可能。

    李弘如果在,身為皇帝與皇后的嫡長子,其他人自然是不會有異心,但如果這封奏章的內容走漏,難保以李賢為首的其他皇子,不會暗地裡進行小動作。

    「陛下,皇后,白純求見。」門口一個太監輕輕的走進來,立在門口恭敬的說道。

    「看見了吧,奏章的內容顯然不是只有您跟妾身知道。」武媚揚了揚手裡的奏章,說道。

    白純的道來自然是不言自明,這麼多年跟隨著李弘,如今聽說主子有性命之憂,如果再繼續待在濮王府,還是太乙城,都不是對得起她主子的行徑。

    武媚把手裡所有的奏章放在一邊,示意連鐵小心收好,然後拿著李治的手說道:「妾身去看看,說不準能從她這裡,得到些咱們不知道的事情。」

    李治此時顯然是腦子好了,不疼了,短路的說道:「你說這麼多年,弘兒就真的沒有讓白純侍寢?朕從弘兒離開後,還以為這白純的肚子會有點兒動靜呢。」

    武媚無語,原本以為他能說出點兒什麼有用的建議來,沒想到眼睛不暈後,第一時間就是關心人家李弘奴婢的肚子。

    懶得理會李治八卦的問話,抽出自己的玉手,便向紫宸殿前殿行去。

    「奴婢白純見過皇后。」白純依然是一襲白色的衣裳,烏黑明亮的秀髮直達臀後,如瀑布一般甚是好看。

    這麼多年來,歲月彷彿忘記了她的存在,一張絕美的容顏上,絲毫看不見時間的痕跡,就是武媚也都有些嫉妒白純的保養之法。

    兩人私下裡聊起,白純卻是一臉驚愕,說自己如今除了用那香水沐浴外,就是偶爾撒點兒香水,之於其他的都沒有用過。

    武媚一陣無言,如果這樣就能把自己保養的跟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她也想試試。

    但她深知,白純至今能夠保養的如此這般好,恐怕與她淡漠的心性有關。

    想到這裡武媚又是一陣頭疼,白純這看起來還跟少女的樣子,不單只是被李弘霸佔著,如今就是李賢等人,因為白純的美色,都想把她招致自己的王府。

    而李賢,已經不止一次的跟自己暗示過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9:03
第236章 疾陵城

    白純的來意最終還是把武媚嚇了一跳,她沒有想到,向來對事事都表現出漠不關心的白純,對任何人好像都沒有親近感,老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白純!對李弘竟然是如此的用心!

    「你確定你要親自去安西?你可知道此行的危險?」武媚為李弘能夠有如此忠心的奴婢感到高興。

    也不禁隱隱擔憂起來,李弘這一次是不是真的把自己逼進了死路?

    向來足智多謀,喜歡鋌而走險的他,是不是這次真的面對了一個必殺之局?

    不然的話,為何連白純都要急忙趕過去?除非是他真的遇到了危險,否則,那小兔崽子是不會捨得把他的太乙城交給別人的。

    白純的離去,就意味著太乙城要易於他人之手了。

    白純緩緩的在武媚跟前跪下,絕美的臉蛋看不出來任何情緒,只有美麗的雙眸裡放射著憂心跟一絲傷痛。

    「皇后,奴婢已經決定了,還請您允許。」如天籟般的聲音在武媚耳邊響起,但她此刻絲毫不覺得悅耳。

    「你可知道,如果你離去,弘兒在太乙城的一番心血就將易於他人之手了,就算是你們以後回來,你覺得還能從別人手裡奪回嗎?」武媚看著白純,慎重的警告的道。

    「到了這時候,奴婢再守著太乙城又有何用?只要殿下無事,哪怕是十個太乙城易於他人之手,奴婢都覺得是值得的。何況……何況這太乙城如今只有您能掌管。」

    武媚無奈的笑了起來,心裡雖然說早就已經猜到了,如果白純離開,那隱藏著萬千秘密的太乙城,恐怕也只有自己才能夠接手了。

    但現在聽著白純說出來,心裡還是不由自主的有一絲安慰,最起碼,在李弘心裡,自己這個母后還是值得他信任跟依靠的。

    「本宮同意你去往西域,但如果他相安無事,你必須盡快的把那小兔崽子給本宮提回來。如果……你自己到時候看著辦吧,你得父親等人,本宮同意他們一同跟你前往西域……。」

    「多謝皇后,但此行奴婢只需要太乙城當年太子殿下留下的兵力,之於奴婢的父母,奴婢並沒有想過讓他們陪同奴婢去往西域,奴婢願意讓他們繼續留在太乙城,經營他們的小酒館兒。」白純眼神真摯,沒有一絲作假的成分。

    武媚眼神意味難明,看著白純淡漠從容的樣子,不由得點點頭,說道:「去吧,本宮同意了。」

    看著白純行跪拜禮,然後匆匆離去。她並沒有問白純,打算什麼時候出發,如何出發?所帶的兵力多少?

    這些對於她來講,如今問白純,都像是對李弘的不尊重,跟一種不愛護。

    鑑於白純的表現,武媚開始動搖心裡的那份疑惑了,難道真的是自己過於敏感,跟李弘被置於危險境地後,自己身為母親的擔憂?

    還是說,還如以前自己猜測的那般,這份奏章真的確實存在可疑性?

    武媚百思不得其解,李治再一次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她依然是渾然不知。

    李弘在她、在李治心裡,佔據的地位太重要了,重要到了兩人如今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的眼神裡,讀到了一絲淡淡的憂慮。

    如果說當初李弘深入吐蕃,他們還稍微放鬆一些,那也是因為吐蕃好歹還有一個「親戚」在,可以在危急時刻保的李弘的性命。

    但如今,可是穿越過吐火羅整個地域,然後深入到波斯都督府這個早已經被大唐閒置,只留下了象徵性的兩萬人馬,用來彰顯大唐對遠在萬里之遙的地域,日漸削弱的影響力的存在。

    但不知為何,武媚依然還是敏銳的察覺到,這裡面好像還是有著濃濃的陰謀味道。

    以她敏銳的觸覺,以她天下第一女人的縝密,她不由得猜想,會不會是李弘故意的?

    會不會是眼看回長安在即,特意演這麼一出,以此來讓長安城內,對他心懷異己的人再次主動跳出來?他好站在局外觀看個清楚,然後再深入局內解決問題?

    想到這裡的時候,武媚都不由自主的感到背後冒涼氣,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小兔崽子這幾年的心機城府可就是太深了。

    看著武媚突然間神情一僵,李治走到身邊輕撫她的肩膀,柔聲問道:「皇后怎麼了?」

    「呃……沒事兒,白純要前往西域,妾身同意了。」武媚放下心事,雍容的說道。

    李治嘆了口氣,說道:「讓她去吧,只要不是太出格的條件,都儘量答應她吧,只是……她這一走,太乙城誰來負責?總不能也交給宗楚客吧?」

    「太乙城恐怕是李弘捨得,她都舍不得給宗楚客的,如今暫時由妾身來掌管了。」武媚淡淡的說道,臉上的隱憂依然存在。

    李治看著她臉上的憂慮,繼續寬慰道:「皇后也別煩心了,白純這一走豈不就好了?當初要是李弘讓白純侍寢,肚子一大,也就不至於讓李賢他們現在追著要白純了。不過也好,現在一走,最起碼沒人拿此事兒煩你了,等李弘回來了,李賢他們,恐怕就不敢再打白純的主意了。」

    武媚只能是無言的點點頭,然後白了他一眼,今天這是怎麼了,老是拿人白純的肚子說事兒。

    原本十三天就能走完的路程,李弘他們用了足足二十五天,才走近一個巨大的山凹之間,這樣的行程,比之來往的商旅都要慢了很多。

    現在,爬上山頭,就能夠看見一個不算是很巨大的城池坐落在兩座山脈的中間,寬闊的谷形之地,讓中等的疾陵城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四方盒子。

    一萬多人悄無聲息的在一個鳥語花香的早晨,悄悄潛伏進了巨大的山凹叢林間,每一個兵士都是小心翼翼牽著自己的戰馬,甚至連馬嘴都被包了起來,深怕嘶律聲引來白衣大食跟吐火羅人的注意。

    疾陵城外圍,彷彿白色的螞蟻搬家一般,白壓壓一片,十幾萬人的白衣大食部隊,把整個疾陵城包圍的水洩不通,一股股肅殺之氣彷彿烏雲一般,密佈在整個疾陵城四周。

    十幾萬人的部隊自然是亂糟糟一片,吵鬧的聲音與將領的吼叫聲此起彼伏,不時能夠看見一股股的騎兵部隊,在十幾萬人的戰陣中來回穿梭。

    歷史上的白衣大食、黑衣大食、綠衣大食,都是被人們以最直觀的服飾顏色所區分。

    與其他吐火羅等遊牧民族不一樣,他們的盔甲是明晃晃的鐵製盔甲,十幾萬人手執彎刀與長矛,明亮而又鋒利的白刃,在清晨的陽光照耀下,折射著刺眼光芒的同時,也散發著一股股鋪天蓋地的殺氣跟威壓。

    李弘手持望遠鏡,在薛仁貴與黑齒常子的陪同下,趴在一片草叢中,從縫隙之間小心翼翼的望著山谷間的疾陵城。

    「看來已經進行過慘烈的攻城戰了,只是沒能拿下疾陵城。」薛仁貴也是手持一副望遠鏡,看著城牆上的豁口跟兵器的印記,特別是那土黃色的城牆上,每一處都不滿了深褐色的血跡。

    「而且看樣子,進行過不止一次攻城了,疾陵城還真是比想像中要堅固。」黑齒常之手裡的望遠鏡,從白衣大食的軍隊掃過,緩緩的移到了疾陵城內。

    只見裡面城牆上,到處都是來回奔走的唐人兵士跟一些波斯百姓,此時的他們正在往城頭上搬運著各種守城工具。

    每一個人都是衣衫襤褸,神情凝重呆滯,臉上佈滿了疲憊跟麻木,一些人甚至拖著傷腿,也在緩慢的往城樓上運送人頭大小的石塊兒。

    城內一些穿著盔甲的唐軍,盔甲都已經殘破不堪,細細看之,甲葉子已經沒有幾片完整的了,破爛鐵片般耷拉在身上,隨著動作只搖晃,恐怕早就已經失去了防禦能力,如今只能是起一個心理上的防禦作用了。

    李弘皺著眉頭,在疾陵城四周的十幾萬人中,尋找著敵軍首領的營帳,但是找了半天,也沒有發現中軍帳。

    「必須要快,看樣子他們恐怕撐不過下一次的攻城衝擊了。」李弘有些憂慮的說道。

    城外的白衣大食士氣正旺,一個個戰意高昂、神情興奮,此時已經又準備了許多的攻城利器。

    昨夜被從城裡拋下來的巨大石塊,都被他們一一撿了出來,放在了遠處巨大的攻城弩上,顯然是要繼續用石頭砸向軟弱不堪的城牆,而那城牆上的凹陷,跟崩落的城垛,就足以說明石塊在攻城戰中,依然發揮著不可估量的作用。

    「但是王名遠恐怕如今還不知道有援軍會到,我們的第一要務是,如何能夠與他們取得聯繫,就算是不能裡應外合,最起碼也要讓他們知道有援軍到來。」面對著山谷內十幾萬的白衣大食軍隊,薛仁貴都有些心虛了。

    說話的同時,不由自主的往身後看了看,他們不過才一萬人,而且還是急行軍趕過來的,雖然說快接近疾陵城時,太子殿下已經有意識的放慢了行軍速度,以此來讓部隊進行休整體力。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9:03
第237章 孔明燈

    但不管怎麼說,這一次都是勞師遠征,此刻的一萬人就是再英勇善戰、悍不畏死。

    碰上下面這十幾萬,身穿鐵甲的白衣大食軍隊,能不能撐住都是個未知數,更別提殺開一道血路,把裡面的人營救出來了。

    「是啊,如何能夠讓他們知道有援軍到來呢?」李弘的眉頭凝成了一股繩。

    炸藥早已經用完了,全部被他用在了那夜布達拉宮的山腳下了。

    如今可以說,自己手裡並沒有一件兒戰略上能夠完勝對方的利器,以此來從這十幾萬人的包圍圈中,殺開一個豁口。

    黑齒常之靜靜的聽兩人說完,也是艱難而又苦澀的說道:「如今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能夠如何與被圍的水洩不通的城內王名遠取得聯繫,然後在白衣大食攻城正酣時,從他們身後突襲,為城內的部隊爭取時間跟機會逃出來。」

    「談何容易?」李弘看著被圍的水洩不通的疾陵城。

    想要與城內取得聯繫,除非是從天空飛過去,但那樣也不可行,恐怕剛飛到白衣大食的頭頂,就被人一陣箭雨射殺下來了。

    空中不行走地下?等地道挖通了,估計城內的都是死人了。

    現在恐怕能夠自由通行於白衣大食跟疾陵城之間的,就只有天上的鳥兒跟地上的螞蟻了。

    薛仁貴眼神發狠,透過眼前的草叢望著山腳下,冷冷的說道:「不如讓末將率領幾百人的部隊吸引他們,這樣一來,最起碼能夠讓城內的王名遠知道援軍到來了,還可以提升他們守城的士氣,能夠多抵抗一陣。」

    李弘聽著薛仁貴的請命,只是呆呆的注視著下面無聲的搖頭,這是一個迫不得已的下下策。不到最後關頭,不能用這種下策。

    薛仁貴跟黑齒常之,能夠有這種跟白衣大食同歸於盡,甚至是犧牲自己而救援王名遠的想法,實則是這一路上,李弘把這一次救援的利害關係,給他們說了個明白。

    要不然,兩人是很難理解,自己為何要冒這麼大的危險,在勝率跟機會極低,甚至可能命喪波斯都督府的情況下,還要毅然決然的趕過來救援。

    「海納百川、自負四夷」,為了向各個小國證明我們大唐的強大,同時,也是為了讓其他各國看到,大唐在偏遠地區的影響力,如此才能讓大唐,安心的治理西域,並吸收各國對大唐的尊崇跟膜拜。

    而我們千里援救,更是讓我大唐眾多邊關將士,看到大唐朝廷對他們的重視,保持大唐兵士在大唐的重要地位,為以後的募兵製作出一個重要的態度。

    大唐歷史上的走向削弱,與均田制的破壞跟府兵制的破壞息息相關,但歸根究底,在軍事實力上的大打折扣,還是因為軍人地位的下降。

    從而也就造成了依然在後世流行的一句話:「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

    所以,想要讓大唐繼續保持如今的影響力,無論是朝堂之上,還是身為武將的等人,都得為大唐的錚錚鐵骨兒郎,作出一個鄭重的表態。

    而這也是讓薛仁貴跟黑齒常之打消疑慮的原因,究其原因,如今的大唐,雖然還未達到二三十年後軍事真正走向衰落的時候,但如今武將跟府兵的地位急劇下降,卻是不爭的事實。

    薛仁貴與黑齒常之兩人,自然也是深有體會,因此在李弘冒險千里援救一事兒上,兩人在到達這裡後,變的比李弘還要更加的積極主動。

    不然的話,薛仁貴也不會想出,決心以自己為誘敵目標,為李弘跟黑齒常之吸引敵人的目光,以此來讓他們有機會解救被圍困的唐人軍士。

    白天正在山凹中休整的兵士,在黃昏到來時,真正做到了與山林融入一體,如果不細看,甚至很難從巨大的山凹半坡上,發現在休憩的唐軍兵士。

    李弘三人趴在山頭上,小小的眯盹了一會兒,便被下面越來越嘈雜的聲音,跟陣陣吼叫聲驚醒了過來。

    只見山腳下的白衣大食部隊,比之清晨跟午後的時候,整個氣氛多了一絲肅殺之氣。

    一股大戰降臨的殺伐氣息,緩緩從下面十幾萬人中間散發開來。冰冷的長矛、彎刀,鐵血的戰馬、鋒利的弓箭,投石車等等都已經整裝待命。

    「看來夜色降臨後,他們就會準備再次攻城了。把恆喬、方戰、驚蟄、獵豹喊過來。」李弘看了看山腳下,正調動有序的白衣大食部隊,焦急的說道。

    望著一行像是白衣大食的斥候的小股部隊,李弘開始對恆喬幾人命令道:「乾淨利落的幹掉他們,然後看見城北處那一處營帳沒有,儘可能的利用敵人一旦攻城後的混亂,接近那裡,如果能夠刺殺敵軍將領最好,刺殺不了,也要給他們製造一些混亂,但一定要記住,一炷香的時間後,必須立刻退回,還有,帶上這個,爭取一開始混進後,就把箭矢上的信件射進城內。」

    望著一行二三十人的白衣大食騎兵,揚起一陣煙塵向這邊的山凹口跑過來,看來這是最後攻城之前,對於自身後方的一次偵查。

    看來他們也是怕一旦開戰,會不會有隱藏在暗中的吐火羅人對他們進行偷襲,也可能只是例行公事的一次探查。

    但這也已經給了李弘一絲很渺小的希望了,最起碼只要干掉這些人,在他們喬裝打扮一番後,混進十幾萬人的部隊還是很容易的,而往城內 射擊箭矢,應該也不算是很難的事情。

    何況恆喬跟方戰,這段時間內,對白衣大食也有了頗多瞭解,應付起來軍營中的一般哨卡,應該不成問題,這也是李弘選擇他們跟驚蟄的原因。

    之於花孟跟芒種,包括無法無天,李弘本來想一舉把身邊的高手都派上去,甚至連自己的親衛隊都不留,但最後還是被薛仁貴跟黑齒常之強烈的制止了。

    李弘望著他們幾十人悄無聲息的離去,並向那些白衣大食的斥候衝過去時,立刻命令芒種找來一些松脂跟一些樹枝,還包括了不少比較薄的布料。

    薛仁貴等人不明白李弘這是要做什麼,而且他們根本也幫不上忙,只好聽從李弘的命令,開始整頓部隊,並在山凹兩側設置大量的弓弩伏兵。

    孔明燈的製作對李弘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只是這些年他一直沒有玩兒。

    在皇宮元宵節時想玩兒,剛一點火,還沒有把孔明燈拿出來,就被龍媽武媚揪著耳朵提走了,怕他萬一一興奮,再把陳舊的太極宮給點了。

    孔明燈乃是五代十國時期,一位女子因為丈夫從軍而發明,後來被更多的用在了軍事用途上,用來傳遞信息。

    至於為何要叫成孔明燈,則是因為人們看著他很像諸葛孔明當初戴的帽子,因而取名孔明燈。

    而至於後世流傳的,乃是諸葛孔明被圍困平陽時,無法派兵出城求救,便製作了這孔明燈,繫上了求救的信息,最後算準風向後,放出孔明燈搬來救兵,而被人記住。

    但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弓箭在人類開始最初期的戰爭時,就被人們設計了出來,在你剛剛放出城頭,還不算是太高時,就完全能夠擊落下來。

    何況,風向的把握,加上敵人的圍城,你這孔明燈除非能遙控,否則的話,是不可能飄出城外,為你找來救兵的。

    無法無天跟花孟、芒種被李弘指揮著忙前忙後,終於在李弘的指揮下,製出了可以飛的燈籠。

    而此時薛仁貴跟黑齒常之厲兵秣馬後,兩雙眼睛瞪的溜圓,看著腳下幾個燈籠,上面赫然寫著大大的唐、跟北兩字,卻不知道太子殿下想做什麼。

    當聽到李弘說起這東西點著後,可以飛起來,兩人更是面面相覷,沒有人相信一個燈籠,在下面點一堆火,然後就能飛起來。

    「必須在這裡放,這樣一來,王名遠如果有點兒腦子,在突圍出城後,就該知道往北邊這個山凹方向跑。」李弘怕萬一太遠,上面的字跡疾陵城的人看不清楚,最終還是決定從這裡就點燃孔明燈。

    「殿下,末將請命作為突襲白衣大食軍隊的前鋒,由您跟薛將軍在這裡設置埋伏。」黑齒常之拍著身上的鎧甲嘩嘩作響,豪氣干雲的說道。

    李弘不理會他,只是看著薛仁貴,眼神裡的意思不言而喻:「你是不是也這麼想的?」

    「大都護,末將鎮守西域時間較長,而且對白衣大食的部隊,多少還有些瞭解,就由末將率兵突襲,您與黑齒將軍在這裡設伏,末將保證把王名遠與卑路斯安全帶回。」薛仁貴也是鎧甲拍的嘩啦作響,手裡的馬槊雖然還被黑布包著,但就是這樣,依然能夠讓人感受到強烈的戰意。

    李弘微微笑了笑,先是無聲的搖了搖頭,然後說道:「你們想讓我在這裡給你們斷後,然後等唐軍大兵一過,把我仍在這裡跟白衣大食死戰?保的你們可以安全的撤離不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9:03
第238章 警醒

    薛仁貴跟黑齒常之聽到李弘的話,頓時面面相覷,神情一緊,噗通跪在了地上,同時沉聲說道:「末將不敢,末將等絕無此意!如若……。」

    「起來吧,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但今日之戰,沒有哪一個人不是處於極度危險境地,你倆率隊在此谷口往北,順道交替埋伏,至於偷襲敵軍,就由我來擔當前鋒……。」

    看著跪在地上的兩人要說話,李弘制止住他們冷聲說道:「孤能不能活著回到長安,不是看偷襲敵軍是否能夠成功,而是看替孤斷後之人,是否能夠為孤爭取更多的時間用來撤退!此意已決,不必多說,便由孤率領四千人馬前往之,你等二人交替設伏,為孤與王名遠撤退做掩護。」

    李弘很少用孤來自稱,在吐蕃曾經用過一次,而再早則是在太乙城用過一次,如今,這是他第三次以孤自稱。

    薛仁貴與黑齒常之更是頭一次聽見李弘以孤自稱,聽完李弘的話,嘴裡連說不敢,但兩人眼神裡都是充滿了憂慮。

    四千人去進攻軍容鼎盛、如狼似虎的十幾萬白衣大食人,這是絕對的**裸的找死。

    別說是進攻,就是聽著那十幾萬人的喊殺聲,就足以讓人頭皮發麻、雙腿發軟,心臟噗通噗通的劇烈跳動,彷彿下一刻就要因為那一陣陣的殺氣跟威壓,而從嘴裡被吐出來一般。

    而他與黑齒常之兩人,雖然是久經沙場,對於慘烈的戰爭場面早已經司空見慣。

    但就是他們,面對眼前這種人數極為不成比例的對戰,也是早在心裡上做足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準備。

    李弘的聲音很平靜,情緒上彷彿也沒有因那十幾萬整裝待攻城的白衣大食人,顯得有明顯的波動。

    「由末將陪您一同去,就由黑齒將軍一人來負責斷後,末將實在是無法讓您一個人孤身冒險,何況……您請恕末將直言,此行按律,您都不應該親自前來的……。」

    「放心吧,應付的了的,打不過就跑,我又不是傻子,要跟他們死戰到底,只要能夠打開一個小缺口,或者是給攻城的白衣大食人的鐵桶陣,捅個窟窿夠王名遠他們從城裡衝出來就夠了。」李弘笑了笑,看著薛仁貴說道。

    薛仁貴卻從李弘輕鬆的笑容裡,感受到了冰冷的殺氣,看著已經被戰場情緒感染的太子殿下,薛仁貴一陣無言。

    「好,末將就依大都護您的意思,此戰凶險與否,大都護您比末將等人看的清楚。末將這麼說吧,如果沒辦法保全您的安危,末將與黑齒將軍,就打算橫屍在此,無顏回去見我大唐百姓跟邊關將士。」薛仁貴神情凝重,他深深折服在太子殿下的鎮定自若跟勇武果決上。

    身上的盔甲被花孟跟芒種,慎重的整理著,一絲不苟的樣子跟謹慎,大有恨不得把李弘包成鐵粽子一般放到馬背上。

    而這一次所騎用的戰馬,在與薛仁貴匯合時,被李弘下令,統統都換成了以耐力與靈活性聞名的突厥馬,而不是西域那種爆發力跟力量優越,但缺乏耐力的高頭大馬。

    畢竟這一次他們穿越吐火羅,基本上選擇的都是罕無人寂的深山小道,西域馬在這種環境下,是一點兒優勢都不佔。

    不知不覺的功夫,原本白衣大食馳向他們這一邊的斥候,留下一道煙塵往疾陵城的方向馳去。

    望著那一溜煙的方向,李弘跟薛仁貴等人,並不確定是不是驚蟄跟獵豹他們喬裝打扮的。

    望著遠處十幾萬人的白衣大食部隊,此刻已經處於了攻城的關頭,看著有些混亂的軍隊緩緩向前推進,李弘毫不猶豫的便跨上了戰馬。

    而在這時,黑齒常之突然間伸出大手拉住了李弘戰馬的韁繩,在李弘疑問的眼神下,說道:「大都護,無論是無法將軍還是無天將軍,末將這些時日因您的照顧,在吐蕃時常於他們打交道,雖然他們疏於戰陣,但戰場上殺敵勇猛則是有目共睹。」

    「繼續說。」李弘安坐馬背上,手握著腰裡的橫刀,其意不言自明。

    「您乃是用兵如神的出色將領,就是末將與薛將軍也無法與您相比,如此出色的將領……。」黑齒常之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李弘從馬背上翻了下來。

    一邊快步領著花孟跟芒種往山頭上行去,一邊說道:「無法無天,率軍偷襲白衣大食,但你們要記住,任何時候都需依此山頭上的燈籠指使來行使,燈籠指左便是左邊突圍,右邊便是右側突圍,一切依照當初我教你們的旗語為準則!立即出發!」

    「殿下英明!」薛仁貴與黑齒常之對望一眼,沒想到,黑齒常之還未說完話,李弘便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薛仁貴、黑齒常之兩人,立刻率領各自部隊,準備設伏以及接應他們。所有人等,均需無條件聽從旗語,如不從者,殺無赦!」李弘站在緩坡上,看著下面的人說道。

    而花孟跟芒種,已經飛快的爬上了山頭,手裡那幾個孔明燈下的松脂已經點燃,只見那孔明燈被兩人用手輕輕按著,已經有些不安分的想要升空而起。

    「是,末將遵命!」薛仁貴、黑齒常之、無法無天三人精神一振,只要殿下不去親自上陣,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種精神枷鎖的釋放。

    如此一來,他們自然就可以毫不猶豫、毫無掛念的準備戰爭了,而不用去擔心太子殿下的安危。

    戰場上刀槍無眼、殘酷無情,就算是太子殿下能夠率兵如入無人之地,但對薛仁貴等其他將領來說,那也是需要最少分三分神來關注太子殿下的動向的。

    如今,只要太子殿下立在山頭,用旗語來觀測敵人的陣勢動向,非但可以為自己的部隊指明攻擊方向,也能讓他一直處於較為安全的境地。

    何況太子殿下的用兵向來是以神出鬼沒著稱,無論是在吐蕃,還是在沙漠裡當盜賊的時候,往往都是率部如幽靈,讓一些小國是防不勝防。

    李弘一邊往山上走,一邊恨不得找來糧票在自己腦袋上踹幾蹄子,真是太廢物了,處於強大的威壓之下,差點兒著了最下等的用兵之道。

    差點兒就以自己的短處去博他人長處,真是腦子被驢踢了,沒事兒找死。

    李弘立在山頂,看著孔明燈緩緩飛起,心也不由的跟著孔明燈飛了起來,沒有找到紅色的布料,只有白色的布料,上面寫著『唐』跟『北』兩個字,也不知道王名遠是不是能夠明白,也不知道這白色是不是能夠給唐人帶來一絲幸運。

    一邊看著孔明燈,一邊還在腦海裡總結著自己的不足,一來因為十幾萬人的威壓,讓他這個一軍統帥有些慌了神。

    二來恐怕也是這段時間,他自己在戰場上還沒有敗過,加上強橫的炸藥輔佐,讓他不由自主的忽略了一場戰爭中,一個英明的統帥遠比其手中的利器,更要厲害有威脅的多。

    四千人馬走出山谷口,從上面俯視,看起來也是一大群戰力極強的軍隊。

    但與不遠處那正聚精會神,準備攻城的十幾萬白衣大食的部隊比起來,立刻是小巫見大巫,一下子四千人便變的極為渺小。

    就像是一個人與一百個人對峙般,就算是從背後偷襲,如果你想要一個理想的結果,那麼單靠勇猛是不行的,畢竟雙拳難敵四手。

    但如果有一個人能夠站在全局的視角,告訴你這一百人裡誰誰誰弱,你應該往哪個方向衝殺,那麼,你的勝率便會成倍的增長。

    而這也是歷史上以少勝多的每一場著名戰役的精要所在。

    再加上唐軍的有心算無心,跟手裡比弓箭射程遠出好幾倍的衝擊弓弩,這一戰的勝負天平,因為黑齒常之的提醒,已然是給唐軍增加了不少勝率的砝碼。

    花孟與芒種分列在李弘兩旁,一人手持一個碩大的白色燈籠,眼睛看著腳下的戰場,耳朵則是豎的高高的,就等著拿著望遠鏡,在觀察的太子殿下下令,然後好揮舞手裡的燈籠。

    「大營起火了。」李弘的聲音突然響起,語氣中掩飾不住的興奮,讓花孟跟芒種俱是心神一陣!

    自從進入吐火羅腹地後,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太子殿下的語氣裡,充滿了那種發自內心的振奮。

    「衝殺!」李弘不等白衣大食準備攻城,決定先下手為強,在白衣大食的後方製造換亂。

    以此來為城內的王名遠爭取多一點兒集結部隊,從城裡衝出來的時間。

    而且只有這樣,白衣大食才會出現短時間的措手不及,而他要的就是這個白衣大神回過神前的短短時間。

    燈籠在兩人手裡剛一搖晃起來,還不等無法無天率領的四千人發出震天動地的喊殺聲,疾陵城內的上空,突然間爆發出了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成了。」李弘放下手中的望遠鏡,看了一眼立刻變的有些模糊的疾陵城,還有那在夜色下蕩起陣陣煙塵的突襲部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7-11-28 19:03
第239章 潰敗

    四千人的部隊以極速衝向了白衣大食的後方,夜色中揚起一陣陣的塵土,彷彿是在騰雲駕霧一般,呈現出一股說不出的壯觀跟強勢。

    「殺!」四千人的喊殺聲,如平地一聲驚雷般,在白衣大食的部隊後方突然間響起。

    而此時,疾陵城最南角,也是李弘白天找了好久,因為角度的原因,都沒有找到的敵軍中軍帳,此時火勢則是越來越大,巨大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城南一角。

    隨著城南的火勢讓白衣大食陷入突然間的慌亂,率兵將領開始大吼著整頓有些慌亂的部隊。

    而四千人的喊殺聲響徹夜空,一下子讓城南中軍帳前,白衣大食的強兵驕將,變的更加混亂,率軍將領無論如何大吼,哪怕是手裡的彎刀手起刀落,已經殺了好幾個渙散的有如無頭蒼蠅的兵士,都沒能制止住中軍帳前的混亂。

    面對喊殺聲影響最大的,則就是離無法無天最近的白衣大食部隊,原本一個個聚精會神的面向疾陵城,豎起耳朵準備傾聽攻城的號角聲。

    但突然間聽到後方傳來喊殺聲,整個部隊想要一下子轉過身來,在沒有將領指揮的情況下,變的是極為困難,甚至是成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距離約莫兩百步時,唐軍在無法無天的率領下,每一個臉上帶著冰冷的肅殺,跟視死如歸意志的兵士,幾乎是同一時間,舉起了手裡早就已經上好弦弓弩。

    因為白衣大食的軍隊過於密集,唐人兵士並沒有選擇平行射擊,而是仰天四十五,開始向半空射擊。

    頓時,箭如雨下,一**箭矢在白衣大食的部隊上方,形成了一大片接連不斷的烏雲,隨著烏雲往下掉落,下方的部隊立刻陷入了混亂的慘叫聲中。

    攻城的投石車兩旁,原本準備投入戰鬥的白衣大食兵士,手裡的彎刀站在人群中根本沒有任何用武之地,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從天空疾速落下的箭矢插入身體。

    而騎兵這個時候的優勢則就完全體現了出來,無法無天兩人各率兩千人,開始在白衣大食還沒有轉過身來的軍隊邊緣遊走射擊。

    如後世的蒙古軍隊一般,並不與敵人短兵相接,而是依靠身後箭壺了數量龐大的箭矢,跟射程精準、力量與距離奇大的弓弩殺傷敵人的有生力量。

    十幾萬白衣大食軍隊的潰敗,超過了李弘的想像,原本以為會面臨一場激烈的廝殺,但沒有想到,僅僅靠無法無天這四千人,已經把城北這邊的白衣大食軍隊攪動的天翻地覆,只剩下了被動挨打的局面。

    而一些沒有被箭矢射中,衝出來的白衣大食兵士,在將領的帶領下還未來得及組成有效的防守陣型,便被眼疾腳快的唐軍用騎兵陣給衝擊垮了。

    手裡明亮鋒利,帶著懾人殺意,讓人心悸的寒光,往往一個衝刺下來,就能夠跟串糖葫蘆一樣,在馬槊上穿上好幾個白衣大食兵士的軀體。

    獻血染紅了整個馬槊,同樣也激起了戰馬的亢奮,四蹄騰空而起,便會有白衣大食的兵士被踢中,輕者斷裂肋骨、手臂,立刻失去了戰鬥力,任由戰馬踐踏致死。

    而重者,則直接被戰馬巨大的腳力踢飛,凌空飛進了自己人的彎刀陣中,死相更是慘不忍睹。

    李弘透過望遠鏡,在城內巨大的火光照耀下,凝視著戰場上的一舉一動。

    十幾萬人想要短時間內組織起有效的防守都很困難,更別提反擊力量了。

    於是當下急聲下令道:「持我手令,立刻命令黑齒常之前往戰場殺敵!」

    燈籠並沒有給任何黑齒常之的指示,所以花孟只能急忙拿著李弘的手令,準備找黑齒常之。

    而就在這時,一個傳令兵喘著粗氣跑了上來,大聲喊道:「報大都護,薛仁貴將軍請求出擊,認為戰場局面有利於我軍……。」

    「立刻出擊。」李弘召回了花孟,讓其對著後方不遠處搖晃燈籠,示意薛仁貴出擊。

    心裡則不由自主的嘆息道:「看來薑還是老得辣,薛仁貴顯然也是早就發現了地方戰場上的被動局面,不然的話,是不會提出主動的出擊的,他心裡可是很清楚,這一戰我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啊。」

    黑齒常之看著燈籠忽然向薛仁貴伏擊處搖晃,命令薛仁貴出擊。

    看到這一幕也是振奮的一捏拳頭,低聲吼道:「英明,殿下真乃神人也,果敢、決斷!」

    顯然他也認為他們兩人如果不出擊一個,就像是中了李弘的名言:「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

    薛仁貴率領的三千人還未到達戰場,但其浩大的聲勢,彷彿都震動的夜空的星星跟著顫抖了起來。

    震天動地喊殺聲、勢要撕裂夜空的衝天殺氣,讓薛仁貴所率的三千人戰意十足,整個部隊如一條直搗黃龍的長龍,勢如破竹的強悍氣勢,再一次壓制住了原本要起防守之勢的白衣大食的部隊。

    隨著薛仁貴部隊的殺到,正是無法無天率領部隊開始接近白衣大食部隊,準備短兵相接之時。

    一道響箭突然間在夜空響起,薛仁貴、無法無天幾乎是同一時間遙望李弘處,只見兩個如巨獸眼睛般,紅彤彤的燈籠在打著旗語。

    「掩護無法無天衝擊敵軍。」旗語明白無誤、及時準確的傳達著指揮的命令。

    「殺!」薛仁貴大吼一聲,整個人身先士卒,像是一個凶神惡煞的土匪般,手裡的弓弩跟身後士兵的弓弩,齊刷刷的高舉起來。

    然後一同射向了無法無天部隊的前方,頓時,白衣大食剛剛緩過神來,準備組織防守陣型的一大片兵士,如莊稼地裡的麥子般,齊刷刷的倒下去了一大片。

    嘶吼聲、慘叫聲,唐人的喊殺聲交織在夜空下,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味漸漸蔓延開來,成了戰場上空氣裡唯一的味道。

    投石車倒了一片又一片,原本投石車旁邊的石頭,非但沒有阻止唐軍鐵騎的步伐,反而在此刻成了白衣大食結戰陣時的絆腳石。

    李弘面色依舊冰冷,時不時的望著戰場,然後命令花孟跟芒種搖晃燈籠,為戰場上三個殺的興奮的將領,找出敵人的薄弱環節,然後殺將過去。

    而這顯然也就成了白衣大食的噩夢,這邊剛剛好組織成陣型,但敵人的鐵騎如一道龍捲風一般,從他們身邊繞過去,然後直撲兵力最弱的地方。

    不等他們的腳步追擊過來,原本集結起來就很鬆散的陣型,經過回過頭來的唐軍一沖擊,頓時又是四散潰逃,於是就造成了,被唐軍手裡的橫刀跟馬槊殺死的不多,但是被戰馬跟他們自己人踩踏致死的,卻佔據了大多數。

    「殺……。」

    李弘耳朵一動,急忙舉著望遠鏡望向疾陵城北門方向,果不其然,疾陵城的大門此時正緩緩打開,而振奮人心的喊殺聲立刻從裡面傳了出來。

    即便是白衣大食的軍隊,被無法無天跟薛仁貴已經攪動的天翻地覆,雜亂無章,但畢竟人數太多了。

    無法無天跟薛仁貴的部隊,與北門打開後衝出來的軍隊中間,依然還存在著厚厚一層一層的白衣大食的軍隊。

    想要真正的突圍出來,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就是這樣,李弘也能夠看出來,白衣大食人數雖多,但他們的士氣已經被無法無天跟薛仁貴砍殺的低落下午。

    「立刻命令黑齒常之攻過去,接應王名遠!」李弘再一次下令。

    混亂的戰場上,無論是薛仁貴還是無法無天,早已經殺的不分東西南北,此刻眼睛裡能夠看到的,只有明晃晃的白衣大食兵士。

    除了偶爾看一眼李弘立足的地方是不是有新的指令,其餘時候,就剩下埋頭砍殺白衣大食的兵士了。

    如入無人之境的他們,從來沒有哪怕那一場仗打得如此順暢,效果不單超乎廝殺三人的預料,就是李弘也沒有想到會如此容易。

    黑齒常之的部隊,就像是最後一根壓垮敵軍的稻草,隨著生力軍的加入,一下子便徹底的擊潰了白衣大食,原本還在努力掙紮著,想要組織起有效抵抗的意志力。

    又是一陣陣的箭雨,像是在削薄一片肉一樣,在白衣大食倒下去的同時,王名遠與援軍之間的厚度,也在快速的變窄。

    一**的箭雨過去後,王名遠已經能夠與黑齒常之等人肉眼相望。

    黑齒常之怒吼一聲,手裡的馬槊如割草的鐮刀一樣,一掃一大片,短時間就率領如猛虎下山的手下,徹底擊潰了橫在他們之間的白衣大食軍隊。

    抬頭細細看了一眼燈籠打出來的旗語,然後再回頭看了看一個穿著唐人盔甲,但是明顯不是唐人的人,只見身後立著一桿旌旗,上面寫著碩大的唐字。

    於是大聲疾呼:「大都護命令你等,立刻向北邊山凹處前行,為我等斷後。」

    「多謝黑齒將軍。」聲音來自波斯人身後不遠處,一個四十來歲的唐人武將,盔甲鮮明的突然出現在黑齒常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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