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唐謀天下 作者:青葉7(已完成)

 
BloomCaVod 2017-11-28 17:06: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6 49572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2 21:07
899 宿營

    李哲看著李弘,也跟著無聲的嘆了口氣,這些年老五想要治國安邦,開疆擴土,還得照顧他與李旦兩人對於國子監,或者說是對那恪物的熱衷,最重要的是,還得給天下人做一個孝子的表率,所以這些年也是挺不容易的。

    不過好在,老五的後宮因為白純的存在,倒是比其他皇帝的後宮要和諧的太多了,這倒是唯一一點能夠不讓李弘操心的地方。

    但……想到此處,李哲又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那溫女俠,這位溫皇妃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啊,沒少讓老五前往京兆府接她倒是。

    「那你剛才說的時間太短是什麼意思?」李哲回想著剛才與李弘的談話,突然間想起李弘說的「時間太短了就是」,於是回過頭再次問道。

    李弘聽著李哲的問話,而後咬了咬嘴唇,視線再次移到李治身上,微微的仰首指了指李治,而後說道:「我估計老頭兒身子骨不行了,那天跟母后在花園裡也提起來了,時間太短,我怕他撐不到老六安定疾陵城後回來的時間,再者就是怕他時間不多了……總之,現在陷入到兩難了。」

    「提前讓李賢回來,那麼不論是父皇還是母后,肯定是不會讓他再回疾陵城了,甚至還會逼著你恢復李賢的身份,而且……。」李哲盯著望著身後李治跟武媚方向的李弘,停頓了下說道:「如果父皇大限已至,那麼李賢就更不可能再回安西了,那時候即便是母后不說話,你也不能如此做了。」

    「說的就是啊,那樣一來,君無戲言這句話到了我這裡就是放屁了,而且滿朝文武怎麼說?這個時候滿朝文武又沒有父皇跟母后人,到時候一面倒的讓李賢再回安西,我這個皇帝可就要受夾板氣了。」李弘苦笑了一聲說道。

    但就在這個時候,火車則是越來越慢,隨著李弘跟李哲的身型微微的在車廂裡晃悠了幾下,馬拉火車竟然不知道為何停了下來。

    但還不等李弘開口問詢,就聽到李治在上官婉兒跟武媚的陪同下,興高采烈的說道:「好,既然那湖水看起來還不錯,今日咱們就不趕路了,就在此安營紮寨,與地問天一番。」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李弘嘟囔了一句,而後拍了下同樣愣在原地的李哲,兩人便往車廂內走去。

    龍爹不再著急前往洛陽了,而是要在馬拉火車剛剛路過的一片湖泊前紮營露宿,打算明日再出發。

    李治的心情明顯很不興奮,走下馬車後便開始舉目望向四周,一同下來的其他人,連同護衛等等,便開始在他的指點下,尋找著最佳的宿營地點。

    正午的陽光照在灑滿湖面,如同鏡面一樣在波光粼粼中,帶著一份光芒萬丈的刺眼,湖邊雜草叢生,連一條稍微像樣的一點兒的殘徑都沒有,此時正被中央軍賣力的割去一大片。

    不遠處的樹叢下,躲著陽光的李治跟武媚,時不時指指遠處丘陵上方,而後也不知道在一起嘀咕了一些什麼,便在李哲跟李旦以及其他人的陪同下,開始往那丘陵方向走去。

    前方花孟、汪樓等人,包括中央軍以及李弘的護衛,在前方為太上皇、皇太后等人開路,明晃晃的刀光劍影在樹林中偶爾發射處刺眼的光芒。

    人跡罕至的地方,也因為他們這近一千人的到來,突然間變得熱鬧了起來,密密麻麻的樹林內隨著開路的動靜加大,棲息在枝椏上的飛禽在頭頂上空響起振翅聲,不一會兒的功夫,一片片飛禽便遠離了被人類佔領的地域,在較遠的地方落腳,繼續警惕的望著這一片方向。

    湖邊鬧哄哄的人群在準備著宿營的一切物品,皇家的儀仗在很短的時間也被飛快的樹立了起來,負責警戒的金吾衛也開始了對這一片地域的偵查與熟悉,馬蹄聲在四周滾滾響起。

    示意尉屠耆負責所有後勤後,李弘便在驚蟄與芒種的陪同下,拿著一把躺椅在不遠處的樹蔭下坐了下來,一盆盆驅蚊的艾草也被放在四周。

    因為需要開路的緣故,李弘身後一幫人並沒有走出去很遠,時不時還能聽見李治豪邁的笑聲,以及李哲等其他人說話的聲音。

    「這是怎麼了?你跟父皇說什麼了?」李弘感到眼前一黑,一股幽香便傳入到了鼻中,不用猜走知道是上官婉兒在自己的身後。

    除了溫柔與她身上的香水味兒不一樣外,便是溫女俠對於探險的興趣,或者是爬山的興趣比起上官婉兒要大多了,所以此時此刻能夠靠近自己的,並把手蒙在自己眼前的,除了上官婉兒外,也便沒有其他人了。

    「妾身沒有跟父皇說什麼啊,只是母后叫妾身過去,跟他們一同欣賞那湖泊,後來不知道為何,父皇就突然下決定停車,要在這裡宿營了。」上官婉兒任由李弘拉住自己的雙手,整個人在李弘的身後,軟綿綿的趴著,用自己的下巴盯著沒戴帽子的李弘的頭部說道。

    被上官婉兒的下巴壓住頭頂的某人,無法看到佳人的面孔,雙手握著上官婉兒軟軟的小手,感受著頭頂那下巴帶來的力量,直到驚蟄再拿來了一把躺椅後,上官婉兒才從他身後離開,在旁邊坐下。

    這幾年已經完全長成絕色佳人的上官婉兒,比起當初跟李令月一同在皇宮裡奔走的時候,身上明顯多了一股貴氣與知性美,加上又與李令月共掌《坊間天下》這個刊目,從而使得上官婉兒才女的美稱更加的貼切。

    美麗的雙眸、長長的睫毛,白皙的臉頰以及那像是畫像裡才能擁有的臉盤兒,給人一種心曠神怡,不由自主便在內心生出親近與喜歡的感覺。

    恐怕這也是當初為何那蘇瑰等人的兒子,故意與她們起衝突的緣故,畢竟不論是李令月還是眼前的上官婉兒,或者是溫女俠,可都是一等一的絕色美人。

    所以一旦自己沒事兒無聊的跑到長安城瞎晃悠,引起他人的矚目,或者惡意的糾纏則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看著眼前的女子的側臉,以及那望向湖面若有所思的目光,李弘心裡除了男人征服的**,跟滿足、成就感外,便是心底的那份憐愛之情了。

    上官婉兒從來都懂得如何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現在李弘的面前,甚至哪怕是在床上,上官婉兒也不願意讓李弘看到她難堪的一面,即便是李弘欺騙著她說這樣很性感,自己很喜歡等等話語,也無法徹底的打消上官婉兒心裡的羞澀跟難為情。

    特別是夫妻之事時,在上官婉兒看來,房間裡絕對不能有一絲絲的亮光,或者是讓李弘研究她的身體,總之,在上官婉兒的心裡,夫妻同房就應該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進行,即便是陛下的喘息聲跟她自己下意識發出的,讓她自己羞澀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很清晰,她也不願意讓李弘看見,她身體在承受李弘衝撞時的嫵媚風情。

    對於上官婉兒這樣的習慣,李弘在幾年都沒有給她改過來,不得不說,作為一個男人,在征服女人這件事兒上,他是失敗的。

    與上官婉兒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閒天,而後看著湖邊的雜草在很短的時間,在遠處堆成了一個個如小山般的草垛,一頂頂帳篷便在湖邊被立了起來,用來作為篝火的地方,也被放置了大量驅蟲驅蚊的藥草,這些則是皇后在李弘臨走時,專門讓帶上的。

    顯然裴婉瑩這個母儀天下、賢妻良母型的皇后,在他們臨出發前,把更多的細節東西都為他們準備到位了。

    「看來妾身還得學習啊,如今看來還是皇后心細,懂得如何照顧陛下。」上官婉兒側頭,看著李弘的側臉調皮的笑著。

    「指望你有一天向皇后這麼細緻體貼,呵呵,我估計得下輩子了。」李弘看著傻笑的上官婉兒,帶著一些玩笑的打擊說道。

    「那也不一定,一會兒妾身親自為您燒烤,讓您嘗嘗妾身的手藝,可不比御膳房的差。」上官婉兒自信滿滿的挺了挺豐滿的胸膛說道。

    李弘看著一臉自信的上官婉兒,毫不留情的繼續打擊道:「但我聽說前些日子,你跟溫柔比試手藝,你都敗得一塌糊塗?難道你連一個只會舞刀弄槍的都比不過?雖說隔行如隔山,但你這也……。」

    「哪有,上一次是她耍詐,何況顏令賓姐姐在背後偷偷的幫她,而妾身跟前則是公主殿下一直在干擾妾身,要不然的話,還不知道誰贏誰輸呢。」上官婉兒瓊鼻一皺,帶著一股不服氣跟說不出的可愛嘴硬道。

    「好啊,那一會兒咱倆繼續比試,今日就讓陛下給咱們做個判決怎麼樣?」身後響起了溫柔的聲音,而後李弘跟上官婉兒剛要回頭,就看見頭頂響起了風聲,以及一團火似的從頭頂飄過。

    溫柔的聲音在兩人身後剛剛消失,此時人卻已經出現在了兩人的面前,紅色的衫裙隨著微風舞動,高挑有致的身材顯露無遺,望著回過頭的上官婉兒挑釁道。

    「好,我做裁判。」李弘立刻舉手,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說道,但一旁的上官皇妃,臉上卻是一臉的不樂意跟心虛的表情。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2 21:07
900 滄海一聲笑

    溫柔如今已經不是李弘的後宮內,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只會每天拿著一把劍舞來舞去的無知少女了,就從剛才上官婉兒抱怨的當初她與溫柔在後宮打賭的事情上就能看出來,如今溫柔跟顏令賓走的極為近。

    雖然後宮內幾女之間,因為白純這個特殊的存在,無法在李弘面前爭寵,所以幾女在長時間的相處中,也會發現彼此的優點跟自身的缺點,而後加以改正。

    就像溫柔一樣,這兩年有目的的與顏令賓走的極為近,甚至是到了形影不離、處處討好的地步了。

    所以這兩年在武藝沒有荒廢的基礎下,如今也是談的一手好古箏,加上有李弘這個不務正業的皇帝從中教唆,如今的溫柔跟顏令賓,在偶爾編排戲曲等樂曲時,便開始不知不覺的被李弘帶偏了音樂觀。

    自從李弘搬進了大明宮,李治跟武媚入主興慶宮後,一些上一世的流行音樂,便開始悄悄的在後宮內流傳了起來。

    當然這些在如今看來極為不符當下水準的音樂,只有李弘偶爾讓顏令賓或者是溫柔彈唱起來,或者是把上一世能夠記起來的一些流行音樂,教會給了顏令賓重新編排。

    而李弘自然也不可能是隨意的教給她們一些上一世的音樂,只不過是把一些經典的音樂,哼哼著交給了兩女。

    加上溫女俠從小就有遊俠夢,所以李弘在照顧溫柔這個女俠夢的同時,便把上一世的幾首經典武俠曲目,在顏令賓的編排後,教會給了溫柔。

    從此也讓溫柔的小胸膛在後宮之內挺了起來,再也不是那個只會舞刀弄槍,卻在後宮找不到任何一個高手,與之對戰的寂寞感了。

    不論是裴婉瑩還是顏令賓,都會溫柔在唱腔上的天賦感到驚嘆,即便是其他幾女,也都沒有想到,在吟唱詩賦時處處跑調的溫柔,在唱起李弘那些「不著調」的樂曲時,卻是表現出了極為驚人的天賦。

    加上她那甜美的嗓音,以及宮女的合唱,一首上一世來自上一世的香港武俠電影《東方不敗風雲再起》的國語主題曲《笑紅塵》,竟被溫柔唱出了極為優美的天籟之音。

    而隨著溫柔的女俠夢在在這一首歌內找到了成就感後,李弘又在接下來的時間內,讓顏令賓重新編排了幾首武俠的曲目,供溫柔滿足內心的成就感跟虛榮心。

    如此一來,當李弘偶爾在宮內與幾女一起飲宴作樂時,溫柔能夠唱出天籟之音的幾首曲目,變成了李弘喝大了後的保留曲目,甚至有時候李弘也會跟著溫柔一同合唱,這也讓裴婉瑩等幾女是大飽耳福,心裡連連感嘆,這世上能夠聽到陛下唱歌的恐怕也就是她們幾個了。

    但如同溫柔一樣,會吟詩作賦的李弘,因為略帶沙啞的嗓音,在吟唱起詩賦時就如同溫女俠一樣沒有天賦,難聽至極,甚至因為此事兒,還曾被武媚拿著雞毛撢子威脅道:「再敢開口唱就滾出去。」

    所以如此一來,李弘只有在大明宮的後宮,每每喝的酒酣耳熱、醉眼朦朧時,只要溫柔淺唱那幾首武俠歌曲,或是隨著那幾首武俠歌曲的音樂,溫柔利用她練過武功的輕盈身段翩翩起舞時,李弘就會在一邊跟著那一團舞蹈的火焰,用他略帶沙啞、厚重的嗓音唱上幾句。

    也正是因為如此,溫柔這一次出行的時候,自然而然的,就把在宮裡跟著她的幾個宮女一同帶了過來,而在湖邊的篝火最為熱鬧的時候,上官婉兒就開始慫恿著溫柔為大家舞一曲。

    畢竟,因為那些在這個時代看來所謂的歌詞太過於直白,上官婉兒當著李治跟武媚的面,並不敢慫恿溫柔唱上一首,因為那樣一來,到時候挨揍或者挨訓的就是她的夫君李弘了。

    圍坐在篝火正中央的自然是李治、武媚,以及李弘等幾人陪著,一旁不遠處的宮女,在從一開始便已經談起了李治這些年的得意之作。

    自從禪位以後,四大都知中的其他三人雖然都已經嫁人,但也因為李治酷愛宴樂,以及當初命她們編排過樂曲,所以這幾年一直還是時不時被李治召進宮編一些曲目。

    因為顏令賓如今的重心則多是在戲曲之上,加上又已經是李弘的皇妃了,李治也不可能沒事兒把兒媳婦找過去編曲,所以這些年的編曲宴樂,顏令病對此就知之甚少,一直都是其他三人在皇室編曲宴樂。

    如今湖邊美景依舊,巨大的篝火照耀下,絲竹之聲在湖邊響起,李弘與李哲以及李旦,則是在李治的慫恿下,已經喝了一杯又一杯。

    三兄弟如今都是搖頭晃腦,抓著酒杯不放手,武媚則是坐在旁邊,時不時跟英王妃、殷王妃,或則是上官婉兒等人耳語幾句,要麼就是聽著李治跟她說著耳邊的樂曲的由來,總之,就是這些樂曲都是他的得意之作。

    上官婉兒低聲慫恿著溫柔要不要在父皇跟母后的跟前舞上一曲,畢竟進入皇室之後,還能夠一直穿著一身紅衣,一直持刀佩劍行走於皇宮的皇妃,古往今來恐怕溫女俠可是第一人,也是最後一人了。

    而之所倚溫柔還能夠不改喜好,穿著紅色衣裙在皇宮裡來來回回,自然是除了她的執著跟李弘的縱容外,便是她那輕盈曼妙的舞蹈,也是讓李治跟武媚極為欣賞的,所以在溫女俠穿衣是否有礙皇室顏面一事兒上,老兩口便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用武媚的話說就是:「人家李弘都不在乎,都不加以約束,你管那麼多干嘛。」

    於是從此以後,李治對於溫柔的一身紅衣打扮,也就不再言語,看久了之後也不再覺得在皇宮裡顯得突兀了,畢竟這些年的皇宮內,他那不孝子做出突兀的事情太多了,每一件都要比這穿著要關係重大的多。

    而隨著上官婉兒跟溫柔兩人的低聲討論,武媚自然是把兩女的話聽在了耳裡,而後看了看此刻正隨著宴樂搖頭晃腦的李治,武媚便淡淡的對兩女開口說道:「這裡地勢平坦,而且也不怕受傷,不妨溫柔就把你們那大明宮內從來不見外人的舞技,在你們父皇跟本宮跟前展示一番,也讓我看看,你們這些年關起門開的宴樂,到底登不登的大雅之堂,還是說真如傳言那般給人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蘇軾的《水調歌頭》這首詞,當年就曾經被李弘背了下來,在武媚說話的時候,李弘已經端著酒杯跟李治飲完後,讓旁邊演奏的宮女,換成了這《水調歌頭》。

    或許是有心為之,也或許是無意而為,就在李弘醉醺醺的說完後,武媚與溫柔也同樣說完了話,於是大大方方離桌的溫柔,一身紅衣手持寶劍,對著李治、武媚等人行禮後,正好在《水調歌頭》的古箏伴奏起始處,開始在眾人眼前翩翩起舞起來。

    夜空中明月皎潔、如水般的月光灑滿在幽幽湖岸,水中的月亮隨著湖面微風的蕩漾,在微微的波動,就像是要脫離湖面,飛昇到那夜空之中一樣。

    月光與火光下的溫柔,隨著音樂的聲音在空地上翩翩起舞,手中的長劍並未出鞘,但其優美的舞姿,因為其有練武的功底,比起其他舞者來說,在多了一份力量、少了一絲柔情的同時,卻變的多了一份仙俠之氣。

    特別是隨著音樂婀娜多姿的轉換,當溫柔手中的寶劍出鞘,月光映照在如秋水一般明亮的寶劍上,更讓溫柔身上的俠氣與灑脫顯得卓爾不凡、纖姿卓約。

    遊俠如今在大唐早已經普遍,何況大唐的宴樂上,就連當年的李世民,時不時在皇宮內喝多了後,也會離坐而起,跑到堂下跟臣子們一同共舞,所以如今幾人在眾人的侍奉下,由溫柔為他們舞上一曲,自然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看著那婀娜多姿的身形,聽著那起承轉合的音樂,在接近尾聲的同時,隨著溫柔突然在眾人面前面向那月光猛然飛起時,一身紅衣在隨風飄舞,就像是那嫦娥一樣,在微風亂舞的空中向那月亮飛奔而去一樣,瞬間驚呆了眾人。

    一直聚精會神沉浸在溫柔曼妙舞姿中的李治跟武媚,看到溫柔隨著音樂漸漸低沉、漸漸消失的同時,飛向那月亮的方向時,不由自主的拍手叫好,甚至溫柔那在空空高高的一躍,就像是乘風而去,向那月宮裡飛奔而去一樣。

    「多謝父皇、母后誇讚。」溫柔自然是賣力的起舞,所以此刻停下來行禮謝李治跟武媚的賞賜時,額頭上都因為剛才的起舞,滲出了一層細汗,此刻在月光的照耀下,倒是顯得晶瑩剔透。

    「聽說在後宮,你還時不時的唱上幾句?」剛才在溫柔跳舞時,上官叛徒便不時的在武媚耳邊低語,時不時指指那一邊看舞蹈,一邊已經喝的醉醺醺,還在與李哲、李旦喝酒的李弘說道。

    「這有何難?不就是唱一首嗎,對兒臣來說都不叫事兒,只要你們不嫌棄兒臣這破鑼嗓子就行。」醉眼朦朧的李弘,看著李旦突然離開桌子,踉踉蹌蹌的往遠處跑去,「豪邁」的說道,但即便是如此,也不忘瞪一眼已經徹底叛變了的上官婉兒。

    「那就不如為你父皇獻唱一曲如何?」武媚掃了一眼旁邊被李弘用眼神威脅後,抱著自己胳膊依然挑釁李弘的上官叛徒說道。

    「溫柔給夫君走著。」李弘抓起酒杯一飲而盡,而後同樣是踉蹌著起身,一旁的溫柔想要扶他,卻被他推開。

    「你去為朕伴奏!朕要唱上一曲送給父皇跟母后,合著如此皎潔的月光,向父皇跟母后表表孝心!」李弘提著酒壺,給李哲再次滿上,而他自己提著酒壺就開始喝了起來。

    聽到李弘如此果斷的要唱上一曲,李治跟武媚的心頭,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陣寒意,這貨不會用他的那個破鑼嗓子報復自己等人吧?

    想到此處,於是不由得看了一眼出餿主意的上官婉兒,而上官婉兒神情從容,在李治跟武媚都望向她時解釋道:「詩賦或許是真的很難聽,但陛下唱的那個曲兒還是很不錯的,母后不妨聽聽就知道了。」

    說完後,上官叛徒就立刻向大唐皇帝點起了曲子:「妾身跟父皇還有母后要聽《滄海一聲笑》。」

    「好嘞,瞧好吧您嘞。」喝多了後的李弘,拄著溫柔手裡的長劍,看著溫柔席地而坐,一把古箏被宮女急忙放在了溫柔的身前,而其他伴奏的宮女,比如那笛子等樂器,則也在一旁準備演奏。

    隨著溫柔的手指開始在古箏上翻轉,月光下那纖細的手指,在蒙上一層毫光的同時,也因為撫琴的速度變得迷人起來。

    無論是那古箏的彈奏,還是笛子的加入,或者是那一面用戰鼓暫時充當樂器的鼓聲,在湖岸響起時,瞬間也同樣把李治跟武媚的心神吸引了進去。

    喝醉了的李弘拄著長劍站在眾人面前,突然對著那月光唱道:「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幾多嬌,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勝了一襟晚照。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啦啦啦啦……。」

    隨著李弘的第一句唱出來,倒是把沒有任何心裡準備的李治跟武媚嚇了一跳,當兩人反應過來時,李弘已經拄著劍,繼續唱了下去。

    雖然嗓音確實不如耳,但在宮、商、角、徵、羽演化成旋律起伏的曲調後,配合著李弘那嗓音,倒是再聽起來竟別有一番風味。

    而在李弘唱道江山笑的時候,談著古箏的溫柔與李弘卻對望到了一起,同時溫柔那唱詩賦跑調,唱這種曲子卻猶如天籟之音的聲音,附和著李弘的破鑼嗓音後,聽在眾人的耳朵裡,竟也是突然間變得悅耳中聽了起來。

    特別是喝完酒後的李弘,在豪邁、霸氣的氣質下,以及溫柔剛才舞完一曲,一直讓人眼前揮之不去的仙俠之氣的配合下,兩人的聲音就如同彩雲追月般,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內,在把眾人的心神拉入到歌詞的意境中時,也讓他們不由自主的心醉神迷,甚至在唱道最後的感嘆詞時,剛剛吐完的李旦,以及已經喝迷糊了的李哲,也跟著哼唱了起來。

    李治與武媚同樣是沉醉於其中,在李弘的豪情滿懷、氣蓋雲天的氣質下,溫柔的輕聲附和、柔情與共中,一首滄海一聲笑,在大唐的月夜下,讓在場的眾人內心是久久不能平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2 21:07
901 吏徑

    「昨夜裡那首《滄海一聲笑》倒是不錯,為何從來不曾聽你唱過?怎麼一個臣子也不知道?」第二日啟程後,李治在馬拉火車上用完早膳後,對捂著腦袋,因為宿醉還有些頭疼的李弘說道。

    「兒臣唱?他們誰敢聽啊?何況母后對我的歌聲又是極其的討厭,所以兒臣只能是在後宮自娛自樂一番了。」李弘頭靠在窗戶上,期待玻璃上的冰涼溫度,能夠讓他的腦袋清醒一些。

    像這樣太過於超前的歌曲,放在大唐顯然是不可能被接受的,而且就算是李弘強制命令朝臣聽自己唱歌,身為皇帝的他,也不可能拉下身份跟臉皮,給眾臣來這麼一曲滄海一聲笑。

    但不管怎麼說,這首來自一千多年後的武俠歌曲,無論是詞曲都還是有著符合大唐的豪放與霸氣的。

    昨夜裡在他唱完後,依然覺得不過癮的李治跟武媚,自然是在意猶未盡的情況下,又讓溫柔唱了一首《笑紅塵》,雖然這首歌詞更加的直白加口語化,但相比起已經接受了戲曲這門藝術的李治跟武媚,純粹的當成一種娛樂還是不錯的。

    而且由於當下的伴奏並沒有太多種,加上像《笑紅塵》,或者是《滄海一聲笑》這幾首曲子,並不需要電子配樂,加上有顏令賓這個大家幫著李弘重新編排,在融合了一千多年後的曲調複雜變化,以及當今的簡單配樂後,聽起來倒是也別有一番味道。

    而且加上歌詞的口語化跟直白,再從一向嚮往高來高去、抱打不平,自由自在的遊俠生活的溫女俠嘴裡唱出來,倒是極其的符合溫柔的俠女氣質。

    「紅塵多可笑,痴情最無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卻已無所擾,只想換得半世逍遙。醒時對人笑,夢中全忘掉,嘆天黑得太早。來生難料,愛恨一筆勾銷,對酒當歌,我只願開心到老。風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飄搖。天越高,心越小,不問因果有多少,獨自醉倒,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驕傲,歌在唱,舞在跳,長夜漫漫不覺曉,將快樂尋找。」

    「倒是也輕鬆寫意,自由灑脫,只是這詞兒難不成也是你寫的?」李治今日一早,把那份歌詞親自寫了一遍,雖然說此詞並沒有讓人反芻的衝動,但時不時看看這些詞,倒也是能夠有些餘味縈繞。

    「不是,這應該都是嶺南道一些的偏遠文化,只是我們現在知道的不甚清楚而已。」李弘低著頭喝著上官婉兒親自端過來的粥,淡淡的說道。

    而當他說完後,李治果不其然的是不屑的冷笑了幾聲,看著低頭自顧自喝粥的李弘,再看看窗外緩緩倒退的風景,嘆口氣說道:「哎呀……沒想到如今倒有了讓你擔擾的事情了,大丈夫正所謂敢作敢當,當太子的時候你睥睨天下,任何事情都不放在眼裡,怎麼如今成了九五至尊後,反而變得畏手畏腳起來了,這可不像是你李弘的風格啊。」

    三十多年的時間了,自從李弘出聲後,也不可能是如今這段時間才會哼一些上一世的小曲小調兒,不過是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像最近這幾年一樣把這些擺到檯面上,甚至連顏令賓都無法抓住李弘平說偶爾從嘴裡哼出來的小調。

    但抓不住這些輕鬆又帶著複雜變化的小調,不代表他們在與李弘相處的時間裡,就對這些感到陌生了,何況當初不論是《白蛇傳》,還是《西廂記》等等,裡面在一些淺顯易懂的詞句唱詞上,都有李弘的影子,所以如今像《滄海一聲笑》或者是《笑紅塵》,對於李治等人來說,很容易就會認為是李弘的作品。

    而且隨著三十年的潛移默化,不論是皇宮內的宮女、太監,還是李治、武媚,或者是李弘後宮的女人們,其實在感情上,大多都已經接受了這種藝術。

    但他們的接受,不代表著所有人的接受,也不代表著李弘在後宮悄悄的鼓搗這些,就不會傳出皇宮,到達其他人的耳朵裡。

    「你跟士大夫、五姓七望之間的恩恩怨怨到現在也消停不了,現在不承認這些,是怕那些人拿這些攻訐你吧?」武媚不知道何時走了過來,在李治旁邊坐下後,用手裡的雞毛撢子捅了捅李弘的肩頭問道。

    「那些人不足為懼,兒臣要是怕他們攻訐,就不會想要徹底把他們連根拔起來……。」

    「李弘,你跟我說句實話,正好你父皇也在這裡,我就問你一句,你為什麼非要把五姓七望往死裡逼?這些年你可是沒少利用他們傳播我大唐的傳統文化,那些經史子集等等,甚至是連山海經的註釋,都能夠把高句麗、新羅,甚至是倭國涵蓋在內,如今基本上我大唐的文化血脈,已經漸漸紮根,被他們接受,甚至可以說,你用了短短的不到十年的時間,就已經徹底滅亡了人家的文化,而後鋪上了我們大唐的文化,如此一來,五姓七望即便在你李弘這裡無功,也不能獲罪讓你繼續打壓,甚至是想徹底消除吧?」武媚看了一眼李治,很奇怪的問著喝碗粥的李弘。

    上官婉兒等一眾人,聽到武媚這樣的問話後,包括這一節車廂裡的太監等等,都要準備退去,給陛下與太上皇、皇太后留下私密的空間來議事。

    但當上官婉兒剛剛走到車廂連接處,卻被李弘喊住了:「你過來傾聽下吧,有可能以後用的上。」

    擦了擦嘴的李弘,宿醉後的腦袋稍微清醒跟輕鬆了一些,仰著頭活動了幾下脖子後,看著坐到了自己旁邊的上官婉兒,再看看對面的李治跟武媚,沉思了下說道:「普及教育懂不懂?」

    看著三人都是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李弘快速的整理了下思緒繼續說道:「五姓七望當年把持的是朝堂的官員選拔,九品中正制與科舉制度的並行,往往會給推薦為官的人帶來更多的資源,相比於科舉出來的官吏,他們在資源上,以及起步上就要比被五姓豪門舉薦的官吏要少的多,如此一來導致的結果便是,隨著這些官員的陞遷任免,基本上在達到了五品往上時,七成甚至是八成的官員,都會還是出自五姓七望,或者是其他士族,如此一來,朝堂上的官員還是很容易自成一系,朝堂之上依然是有五姓七望的影子,同樣,這些官吏的形成,雖不說以後會結黨營私,但最起碼在朝廷推行某些觸及五姓七望或者是豪門士族的利益時,他們便會陰奉陽違,或者是直接在朝堂之上否決三省的決策,即便是下到了尚書的六部執行,到時候效果能夠達到一半都很難說,對不對?」

    李弘捧著讓上官婉兒沏好的清茶,看著龍爹跟龍媽回味著自己說的話,自己也不說話的望著窗外,留出時間給父皇、母后消化。

    時間在緩緩前行,車廂也在鐵軌上緩緩前行,窗外的綠色變化著形狀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裡,不多會兒的時間後,依然還是武媚先開口問道:「那你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兒臣想要的是,所有的治國之策只出於朝堂,而不是受士大夫們的影響而給朝廷添麻煩。」李弘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三人,神情變得有些凝重跟驚訝,繼續說道:「兒臣甚至可以容忍官員與官員相互之間的關係走向親近,但絕不允許官員的身後,有一個龐大的家族或者勢力,給朝堂政務的實施帶來阻力。」

    「你這樣一來,誰還能夠給我大唐獻言獻策?這治理天下用的不是意氣用事,想要完全徹底的撇開那些士大夫,或者是五姓七望,到時候你治國遇到瓶頸難題,你怎麼辦?身邊連個謀士、幕僚都沒有……。」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麼三省六部裡的所有官員就都該殺了。官員的作用不就是這些?如果官員的作用跟責任,有一半是被士大夫或者是官員身後的豪門望族勢力所肩負,那樣的朝堂才是危險的。」李弘端著透明的水晶茶杯,眼神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

    上官婉兒看了看李治跟武媚,而後輕聲說道:「陛下的想法雖然有些過於極端,但如今我大唐四海昇平,並無太大的周邊威脅,如今趁著這個機會,整頓朝綱或者是士大夫以及身後的豪門望族,倒是也不失為一個大好時機。」

    「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天下不能是皇室與豪門望族共同治理,而應該是皇室與官吏共同治理。」李弘扭過頭,欣賞的看了看支持他立場的上官婉兒一眼說道。

    「區別在哪裡?」武媚淡淡的問道,她向來都是如此,在沒有弄清楚一件事情的時候,問話永遠比見解多,只有當她確定了,自己已經完全瞭解了李弘的想法後,她才會發表她的見解。

    而不是像李治一樣,不管聽到哪裡,但凡覺得有問題,就會立刻提出來異議來。

    「區別就是,豪門望族只能代表一部分階層的利益,官吏卻可以代表整個天下人的利益。只要徹底清除五姓七望,興辦私塾或者官方學堂,讓所有的人都有機會讀書考取功名,不問出身的給他們入仕的機會,如此一來,永不了多少年,我大唐的官運,就有可能出自各行各業。」李弘看著他龍媽若有所思的眼神,鄭重的說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2 21:07
902 吏途

    李弘自然是也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太過於理想化了,但任何事情總要循序漸進的往前邁出一步才行,才會知道接下來的問題會出現在哪裡,又該如何解決。

    但如果一直維持著這樣的局面,舉薦與科舉並存,雖然歷史上舉薦早晚會被取代,但如今大唐的發展步伐極快,如果這一方面完全不能跟上,那麼很有可能在大唐的輝煌過後,就又會回到原點,甚至是到時候還會出現一定的歷史進程的倒退。

    所以想要讓歷史的車輪不會後退,就必須允許讓大戶人家興辦私塾,官府大力開辦學堂,從而大規模的取締以及徹底消除五姓七望的聲勢,讓他們要麼是沒落,要麼是混跡於這些私塾、學堂之中,而不是天下士人共同仰望的標竿,成為他們的準則。

    武媚同樣是有著自己的想法兒,當初有一段時間,李弘曾經是極為看好出身於名門望族的官吏,認為他們在為官一道上的高度,以及耳濡目染接觸的方方面面,遠遠比寒門士子要高,但這並沒有多少年,李弘如今就要自己主動否認自己當年的決策。

    即便那個時候他還沒有登基,還是以一個太子的身份,在掌管尚書省成為尚書令後,大力在吏部推行的決策,但如今他已經是皇帝了,如此出爾反爾的主動推翻自己的決策,他就沒有考慮過身為一個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的皇帝的顏面嗎?

    李弘低搖著頭笑了笑,而後抬起頭說道:「比起朝堂社稷,兒臣的顏面算的了什麼?如果能夠做到兒臣想要的,兒臣才不會在乎什麼顏面呢,何況您又不是不知道……。」

    「對,你不光是天下間最會吟詩作賦的皇帝,還是臉皮最厚的皇帝。」武媚冷冷的看著李弘無奈的諷刺道。

    嘴上雖然如此說,但她心裡,對於李弘繼續深一步的改革,在弄清楚了李弘的最終目的後,心裡頭還是挺贊成他這一舉動的。

    「在你李弘心裡,名門望族以及天下士大夫在你心裡,就那麼不及哪怕是寒門士子通過科舉後的官吏嗎?」李治想了想,依然是覺得如此乾脆的撇開能夠為江山社稷出謀劃策的士大夫,與寒門士子一同治天下的想法,有些不靠譜或者是靠不住。

    不管怎麼說,雖然如今大唐四海昇平、強盛繁華,但自己這個兒子性子一項變化莫測,自己的決策自己都能推翻,誰知道自己百年之後,這貨在少了自己跟皇后的監督後,會不會把朝堂跟江山治理的更加的烏煙瘴氣。

    「亂世出梟雄名相,治世顯明君賢臣,盛世生昏君貪官,這是歷史不變的規則,天下士人為官為名為利都可以,但總比名門望族為了更大的利益掣肘朝綱,干涉朝政強吧。何況,就像兒臣讓溫柔所唱的淺白詞曲一樣,想要讓更多人的讀書認字,聖賢書當然必須讀,但一些淺顯易懂的道理,比士大夫以自己的理解作注後的經史子集來開民智要容易的多吧?」李弘笑著說道。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太過於理想化了,甚至完全不存在這樣的人,畢竟人無完人。而且那些士大夫,名門望族裡有聲望的大儒,哪一個家裡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情?哪一個真正能夠做到修身齊家?在階級思想中,在他們的思想中維護、生根的是階級,寒門在他們眼裡與賤民一樣,但在皇室乃至朝廷眼裡,在這個盛世大唐,如果按照他們的理解,我皇室在如今四海昇平的環境中,接下來就應該為他們樹碑立傳了,可憑什麼啊?」李弘無奈的搖搖頭,他心裡很清楚,要想繞開這個社會裡的士人階級,朝堂政事、國策制度直達最底層,就必須要繞開這些中間的階層跟他們的利益,從而把皇室江山的穩固紮根於民,有求於民,如此一來,只要百姓不造反,士大夫階層,名門望族想要造反,想要阻止朝堂的決策,那就是難如登天了。

    「古之慾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話說回來,這禮記裡的話,說白了還是在於個人的自身修養,可現在看看名門望族的家庭,再看看我大唐皇室,上至父皇、母后,下至宗室親王,除了李賢之外,我大唐的皇室如今不比那些名門望族和諧?我們豈不是已經走到了他們那些大儒的前面,為天下人已經樹立起了一個典範?」李弘說道最後,看著李治那冷笑,突然間覺得自己說的有些禿嚕嘴了,把李賢這塊父皇的心病又給提了出來。

    果不其然,接下來李弘就沒有了剛才那樣侃侃而談,李治、武媚精心傾聽的機會,而是變成了李治對其冷嘲熱諷以及痛心疾首的遙望安西方向。

    不過總體來看,這一趟前往洛陽的行程,已經完全脫離當初李治著急忙慌的要達洛陽的意思,反而變成了一次皇室家族成員的旅行。

    馬拉火車這一路上想停就停,想走就走,看見一座山從車旁經過,龍爹便會命其停下來,而後便開始遊覽山河大地。

    從長安到洛陽,不論是走官道,還是如今這史無前例的,一眼望不到的盡頭的鐵軌上行駛的馬拉火車,都繞不開的便是黃河。

    偶爾能夠看到湍流的黃河從一側流淌而過,偶爾也能夠看到水流平緩的黃河,被天地裡的農人引水灌溉著天地裡的禾苗。

    但每當馬拉火車經過時,總會時不時多出一些附近的軍隊,遠遠的護衛著皇家一行,從而使得天地裡的百姓,一下子便能明白,這是天子的儀仗。

    一些農人遙望著那一群群的人,以及模模糊糊的儀仗,心中頓時充滿了興奮,這一輩子顯然是沒有白活啊,沒想到被家裡的老婆趕出來下地,竟然看到了大唐的皇帝一行人。

    雖然以他與皇室儀仗之間的距離,壓根都不能看到一個清晰的面孔,但就是遠遠的望著那有生以來從未見過的隆重陣勢,他也能夠猜測出這應該是天子出行的樣子。

    武媚這一路上,時不時的回味著李弘的話語,特別是李弘極其蔑視的說著那些士大夫,壓根就沒有治理過一鄉一縣,更沒有任過州、府的父母官,有的只是在家裡苦讀聖賢書,而後從古人的書籍裡總結出來的經驗,侃侃而談的本事兒無異於趙括的紙上談兵,給他們一府一州治理,怕是到最後百姓餓著肚子也要懂之乎者也了。

    這樣對百姓來說,並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情,黎民百姓要的不多,只要能夠安居樂業,吃飽飯,對他們來說就足夠了,至於其他的,對他們來說,就像遠處的農民望向這邊的目光一樣,終究是過於遙遠了。

    時不時的有軍隊在李治他們經過的時候護衛著他們,所以這也引起了李治跟武媚的注意跟興趣,因為這些騎兵每每看到的時候,都是風塵僕僕的不同部隊,並不是一成不變的一直從長安跟著抵達的部隊。

    這讓李治跟武媚也很好奇,這兩年兵部的改革他們兩人或多或少的也聽說了,如今就是一個無底洞,一年的預算完全超出了當初李治在位時的認知,而且是成倍數的增加著。

    即便是如今大唐並沒有戰事,除了安西之外的疾陵城,時不時的抵抗、或者主動出擊的與大食諸侯打著仗外,其他地方早就已經無戰事了。

    但即便是如此,兵部、工部依然是如今朝廷花錢如流水最大的兩個衙署,每年的花費甚至讓李治聽到後,都是感到一陣陣的膽顫心驚,時不時的跟武媚嘀咕著:「李弘是不是被兩部的尚書給騙了?這麼多的錢都花到哪裡去了?不會是被貪污了吧?」

    「您可以親自去問問他,實在不行您也可以直接派人前往兵部跟工部查賬不是?」逗弄著李弘最小的兒子的武媚,心不在焉的說道。

    「朕已經禪位多年,早就不問朝政了。」李治看著武媚不感興趣,所以也就放棄了追問李弘的想法兒。

    只是這一次再次看見這些風塵僕僕的部隊,這樣的疑惑便再一次在兩人的心頭升起。

    雖然這些部隊看起來身上並沒有殺伐跟血腥之氣,但隱隱的還是帶著一股像是剛剛打完仗後的疲憊跟為褪去的戰意。

    天空不知道何時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此時應該回到車廂繼續趕路的皇家儀仗,卻因為李治的執拗停滯不前,雖然下著雨,但李治卻是興致頗高,想要旁邊不遠的山腳下安營紮寨,等到雨過天停後再繼續趕路。

    無奈之下,李弘只好認命聽從龍爹的任性,毛毛細雨中,開始命令著隨從安營紮寨,感受一下細雨濛濛旅途中的不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2 21:10
903 雨天

    瀝瀝細雨一直下個不停,從到達山腳下安營紮寨後開始,在遠處的農人都倉皇的逃出田地,背著農具,或者是趕著牛車快步往家返的時候,雨勢依然是不見加劇的趨勢,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浸潤著廣袤而又厚重的黃土地。

    細雨成線,從灰濛蒙的天空無根落下,打在旁邊的樹幹、枝葉上,發出凌亂而又無節奏的聲音,寬大的皇室帳篷裡,同樣能夠聽到雨滴落在帳篷頂端,雖然因為帳篷的厚度跟結實程度,阻隔了大部分的雨滴掉落在帳篷頂端的噪音,但也正因為如此,掉落在帳篷上形成的雨線聲,在多了一份厚重的同時,也平白增添了一絲看雨、聽雨的樂趣。

    聽雨、喝茶、焚香、撫琴,又有家人在側陪伴,又有宮女太監從旁侍奉,藉著雨天的意境,臨摹了幾幅字後的李治,就突然間對這樣安靜的雨天失去了繼續寫字的興趣跟心緒。

    背著手從裡間走出來的他,正好看見李弘等人從門口收起雨傘走進來,如水般的音樂在帳篷的角落散開,聲音很輕,甚至在婉轉低吟時,那琴聲都能夠被頭頂打落在帳篷上的雨聲蓋過,但越是如此,也越就顯得在雨天裡住在帳篷中,是一件充滿情趣與高雅的事情。

    溫和的細雨像是也在同時洗滌著在場任何一個人的心靈與情緒,使得皇室一家子每一個人看起來都很從容與安然。

    「兒臣剛剛探明了,後方有一處可以洩洪的峽谷,加上我們駐紮的地勢頗高,所以即便是雨勢加劇之後,這裡也不會有危險的,這腳下又是一片頗為平坦的青石鋪就,所以這裡不會有事兒的。」李弘像同時換了身輕鬆、悠閒服飾的李治跟武媚說道。

    黃色的絲質居家長袍穿在李治早就已經發福的身上,看起來也比他穿上其他衣服要先的睿智與休閒,沒戴幞頭的黑白相間的頭髮,簡簡單單的束在腦後,此刻正在被宮女進一步打理著。

    武媚同樣換了一身裝束,稍微顯簡單的服飾,配上繁瑣的花紋圖案,依舊顯得皇太后貴氣逼人、雍容華貴,臉上畫了一些淡妝,髮髻也換成了簡單好打理的,比起往日來,今日的龍媽身上倒是多了幾分讓人想要親近的慈祥。

    引得跟著李弘一同過來的溫柔和上官婉兒,看著武媚的時候兩眼發亮,有些不敢相信,換去了宮裝後的武媚,竟然是如此的賢良溫婉。

    看兩人不約而同的都是一身居家休閒服飾,顯然老兩口這是打算要把這臨時的帳篷,當成宮殿來居住,不打算短時間內離開了。

    「怎麼樣兒,來幾圈?」看來李治早就打算好了打麻將,此時宮女意境先把他最喜歡的南面位置擺好了椅子。

    「不來。」李弘三口出奇的一致,溫柔、上官婉兒兩人跟著她們的夫君,異口同聲的堅決說道。

    「嘿……這樣吧,父皇跟你母后這一次保證不賴帳,一把清一次,絕不拖欠。」李治沒料到自己的興致就這麼快被人否決了。

    「您說您自己就好,不要帶著妾身,妾身與她們打牌,向來可沒有欠過賬,倒是上次你那皇后裴婉瑩欠了本宮好些銀子還沒給呢。」武媚挨著李治,在北面的位子坐了下來,看著李弘說道。

    溫柔跟上官婉兒看著父皇跟母后都已經準備就緒,於是為難的看著李弘,李弘很少打麻將,雖然這玩意兒是他那充滿了奇思妙想的腦袋發明的,但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對這些好像並沒有多大興趣,大部分時間只是喜歡看別人打牌,而後給人家搗亂,或者是拆裴婉瑩、溫柔、上官婉兒,特別是白純的牌給武媚胡牌。

    但偶爾也打牌,只是他打牌更像是武媚派來的奸細一樣,同樣是在牌桌上不以胡牌為目的,任何時候都像是武媚派到牌桌上的內奸,只要武媚瞪他一眼,李弘就能拆對、拆順的給武媚遞牌。

    但顯然今日李弘並沒有打算上桌,而且他一會兒還想要在這雨天裡去狩獵,現在過來不過是安頓好了營地後,例行性的過來看看李治跟武媚有沒有什麼需要。

    溫柔跟上官婉兒一臉為難,兩人都不願意跟李治一同打牌,畢竟,自己這個太上皇的父皇牌品太差了,每次都超不過兩圈,然後就開始拖欠賭資。

    不管是裴婉瑩,還是白純,或者是現在帳篷裡溫柔跟上官婉兒這兩個受害者,都是已經被李治坑的不要不要的。

    畢竟在牌桌上,誰也不願意讓人欠錢,這事兒自然而然的影響手氣不是?

    所以一旦他們聚在一起打麻將,溫柔跟上官婉兒在牌桌上只要是手氣一順,李治就開始拖欠賭資,而後直到拖的溫柔或者是上官婉兒跟李治互相抵消賭資,到最後終於變成,打完最後一圈後,溫柔跟上官婉兒兩個可憐蟲,每人都欠了李治跟武媚大筆的賭資。

    皺著兩張苦瓜臉的可憐蟲,想要在李治跟武媚跟前耍賴、或者據理力爭的不還,或者是維護自己的自身利益,但身為兒媳婦的她們,面對著太上皇跟皇太后這樣的公公、婆婆,也只有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真正的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看著兩女的求助目光,特別是溫女俠也想要前往身後深林裡狩獵的迫切眼神,李弘眼珠子一轉,對著早就按耐不住摸牌的老兩口說道:「這樣吧,兒臣差人去把李哲跟李旦叫過來陪您們先打著,一會兒兒臣忙完了之後再陪您們二位怎麼樣?」

    在李弘、李哲、李旦三兄弟的概念裡,兄弟就是這個時候用來出賣的,要不然留著他們有什麼用,就是這個時候替他們皇兄擋災消難的。

    李治跟武媚明顯不滿李弘的提議,但牌癮已經犯了的兩口子,可不想辜負這樣的雨天,畢竟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管他是哪個孩子呢,只要讓老兩口手上的這股氣出了就行。

    於是李哲跟李旦兩個倒霉蛋,臉上帶著茫然,身邊跟著自己的王妃,打著雨傘披著濛濛細雨就跑了過來,當聽到是讓他們二人陪著父皇跟母后打麻將後,兩人的臉上的五官頓時是團在了一起,一臉的極為不情願還是,顯然平時也是受害頗深。

    雨天的悠閒時光顯然是不能白白辜負,給李治跟武媚老兩口安頓好了後,李弘便一手牽著一個,與溫柔、上官婉兒逃跑似的跑出了帳篷,而後在自己的帳篷裡,三人一同換上了輕便的狩獵鎧甲。

    帳篷裡溫柔的長劍迫不及待的拔出、回鞘,拔出、回鞘,一身紅色輕便盔甲加上戴著紅嶺的鮮豔頭盔,倒是把溫柔打扮的英姿勃發,頗有一番花木蘭的男兒氣概。

    上官婉兒則是一身銀白色的盔甲,腰間則是佩了一把橫刀,不過看樣子裝飾作用大於實際作用,一會兒出去之後,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場。

    即便是換上了武裝,上官婉兒身上的溫婉氣質跟知性美,依然是遮擋不住的流露出來,高挑的身材因為輕便鎧甲的緣故,把兩女的身材完美的凸顯出來,潔白的臉頰,黑白分明的雙眸,讓李弘望著兩女的時候,腦海裡不由自主的出現了:制服誘惑幾個字,突然間生出了要不下午再去打獵?這個時候是不是先干點兒別的?

    兩女看著李弘打量她們的眼神,由一開始的清澈分明,突然間變得充滿了欣賞跟熱情,而後便察覺到那眼神裡分明的熱情,在她們兩人相互整理自己的盔甲時,慢慢的變成了只有午夜時,陛下眼中才會出現的獸慾。

    「您想幹嘛?」上官婉兒最為敏感,平日裡與李弘恩愛,她是最為害羞的一個,堪比當年的小雪,如今看著李弘眼裡的意味變幻來去,撅著嘴警惕的看著李弘問道,而高挑的身形也在瞬間躲到了溫柔的身後。

    「呔……這裡可是皇室獵帳,哪裡來的毛賊,竟然敢覬覦我妹妹的美色,吃本姑娘一劍。」溫女俠的遊俠病發作的可是極快,瞬間就進入了角色,護著身後楚楚可憐、害羞緊張的上官婉兒,瞪大明亮的雙眸威脅道。

    「呔你個頭啊,還毛賊?我像是毛賊嗎?」李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溫柔都沒有反應過來前,輕輕的拍了下溫柔腦袋上的盔甲,笑著說道。

    「那如今我跟婉兒妹妹都是您的將軍了,您看要不要像賜封尉屠耆那般,也賜封我跟婉兒個官兒啊。」溫女俠傻笑著走到大唐皇帝跟前,搖晃著李弘的手臂,連同她頭盔上的紅菱也跟著飄飛起來,與上官婉兒頭盔上的白色綾子,倒是顯得相得益彰,極為惹人注目。

    眨著明亮的眸子,挺俏的鼻端微微皺著,未施粉黛的潔白臉頰以及那吹彈可破的肌膚,櫻桃小嘴綻放著誘惑,一臉撒嬌與調皮看著李弘央求著。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2 21:11
904 山林

    中央軍左威大將軍溫柔,中央軍右威將軍上官婉兒,這是什麼官兒,很大嗎?可以幹什麼?

    走在濛濛細雨的山徑小路上,溫柔與上官婉兒低聲探討著這些已經從大唐兵部消失的武將官職,不知道陛下到底給她倆安了這算是什麼職位。

    「奴婢也不清楚,但陛下向來對兩位皇妃寵愛有加,想必一定是極為重要的官職吧。」花孟被溫柔拉住,心裡充滿了苦澀,但這個時候,他也得向著陛下才是。

    「少來吧,這些官職早就被陛下從兵部廢除了,真當我啥也不知道啊?《坊間天下》豈是浪得虛名?」上官婉兒無情的戳破花孟的謊言,以及溫女俠的夢想。

    「沒勁,花孟現在越來越會騙人了。那我這個左威大將軍大,還是你的官職大?」溫女俠不死心,行走在濛濛細雨的艱難小徑上,不知道為何卻成了一個十足的官迷。

    「自然是皇妃您的官職大,奴婢並未被陛下賜封過任何官職,只是一個太監而已。」花孟姿態在溫柔跟上官婉兒跟前放的很低,畢竟他可是吃過太多次溫柔苦頭的人。

    想當初溫柔剛剛被納入後宮時,每天極其無聊的她,大部分時間就是想要找高手比試身手,也不知道是誰告訴了她,李弘跟前的四個太監,都是極為厲害的高手這件事兒。

    於是從那開始,溫女俠每天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打敗其中一個給李弘看看,從而能夠讓李弘相信自己可以保護他。

    所以這些年來,雖然花孟等人歲數漸增,但手上的真功夫可是一點兒也沒有落下,溫柔自然不可能是打得過。

    但就是因為溫柔的身份,讓花孟等人在得到李弘的默許後,能夠與溫柔比試時,不得不讓著全力以赴的溫女俠。

    而溫女俠的武功也不能說是完全花架子或者是完全可以讓花孟等人,應付起來後遊刃有餘,所以對於花孟等人來說,與溫皇妃比試,甚至比花孟一個戰驚蟄、芒種、獵豹三人還要累。

    讓過了惹得溫皇妃不滿,讓的少了,那溫皇妃手裡的長劍也是極為鋒利的,所以想要把握好分寸,即能夠讓溫皇妃盡了興,又能不傷自己,這對花孟等人來說,絕對是一件大考驗。

    不過好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比試後,溫女俠也發現了其中的貓膩,怎麼自己這麼努力的練,一直都是跟花孟等人不分勝負,老是打出一個平手呢?

    於是到後來,也不知道溫柔是沒有心氣了,還是察覺到了花孟等人讓她讓的厲害,也就不再跟他們比試了,只是繼承了李弘的睚眥必報,逮住機會便會擺花孟等人一道。

    上官婉兒顯然不如溫柔那般身手矯健,在泥濘濕滑的崎嶇不平的山徑上,溫柔時不時的由高往低、由低往高,總之潛伏下來的避雨的小型膽小、溫順的動物,因為她一身惹火的紅色盔甲,早就跑的無影無蹤了。

    與李弘緊緊的牽著手的上官婉兒,在經過崎嶇不平或者是不太好行走的山徑時,整個人都已經快要黏在李弘身上了。

    心中則是充滿了後悔,早知道還不如陪著父皇跟母后打麻將呢,輸點兒錢倒是無所謂,總比如今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被陛下摟在懷裡,或者是抱起來行走要讓她舒服的多。

    雖然她也很喜歡被李弘抱著,但如今四周除了花孟四個太監外,便是陛下的親衛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陛下又摟又抱,此時臉色已經是羞紅尷尬,嬌豔欲滴的白皙臉頰,埋在李弘的胸口,心頭如小鹿亂撞般死死不肯抬起頭來。

    超強的弓弩被尉屠耆命令親衛隊成員帶了一架過來,大拇指般粗的箭矢,箭頭即便是在濛濛細雨下,依然是泛著冰冷的寒芒,讓人盯住那箭頭不多會兒,便會感覺到汗毛倒豎,心裡不由得一陣恐慌。

    細雨濛濛,一直下個不停,即便是有披風批在身上保護盔甲,上官婉兒身上的盔甲也已經濕的差不多了,加上她本就不像是如溫柔那般身輕如燕,又好武功,所以走了一半之後,接下來的路程,基本上都是由李弘抱著她的嬌軀在行走。

    而咋咋唬唬的溫女俠,根本不像是在打獵,更像是一次雨中郊遊,時不時的對著被濛濛細雨掩蓋了的遠處深山大聲喊著,而後想要聽見平時該聽見的回聲,卻在雨幕的遮擋下,一點兒都沒有傳入到她的耳朵裡。

    驚蟄與獵豹兩人緊緊跟在溫柔的身後,以防溫皇妃出現不測,李弘也同樣在身後大聲的提醒著她小心,但像是好不容易逃出籠中鳥雀一樣的溫柔,這個時候已經放飛了自我,哪裡會把李弘的叮囑放在心上。

    「就由著她鬧吧,好不容易能夠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出來一次。」上官婉兒被李弘放下後,貼心的拿著手帕,幫李弘擦著臉上的雨水,而後看著前方不遠處依然是不知疲倦,蹦蹦跳跳的溫柔說道。

    「那就聽你的,由著她就是了。」李弘笑著在上官晚上的櫻唇上親了一下,溫熱的氣息讓上官婉兒臉上一陣羞澀,心中一片甜蜜,舉起粉拳嗔怒的拍打著李弘的胸口。

    「有人看著呢。」上官婉兒嬌羞不已,這對她來說已經感覺到很大膽了,但心頭的甜蜜卻讓她不由自主的望著李弘的唇,莫名的希望李弘能夠再一次印吻在自己的還殘留著他氣味的唇上。

    「怕什麼,何況誰敢往這邊看?」一塊稍微平坦的地勢上,李弘依然是摟著上官婉兒的腰肢,因為盔甲注了水後,對上官婉兒來說已經成了一種負擔了。

    「那也不行。」上官婉兒揚起細長的脖子,頭盔上的白色翎子此刻被雨水沾濕,早就不像剛開始那般隨風舞動,充滿了靈氣十足的樣子了。

    遠處的溫柔依然在歡快的遊走著,李弘示意其他人跟上,而後則是給自己跟上官婉兒身邊留下了一些人,照顧著不知道是因為累的氣喘吁吁,還是因為自己的手已經伸進上官婉兒的盔甲那,與她的內衣連在一塊兒後,給她帶來了氣喘吁吁。

    上官婉兒再次白了李弘一眼,用力的想要把一不防備,就被某人趁機從盔甲邊緣,伸進自己內衣的手拉出來,但奈何此時她的力氣對於李弘來說,更像是一種半推半就的誘惑。

    尉屠耆等人此時的目光早已經放向了遠方,對於眼前的陛下跟上官皇妃之間的雨中曖昧,自然是一點兒都看不見。

    站在樹下歇腳的兩人,一會兒看著溫柔大呼小叫的彎弓射箭,但最終又是嘆息一陣,一個獵物也沒有被射中。

    上官婉兒依偎在李弘的懷裡,儘量不去感受那隻不老實的手還在自己的盔甲裡,看著前方淺笑著:「溫柔在劍南道長大,對於上山、下山有著無比的親近之感跟用不完的精力,而且還武藝那麼高強,平日裡我們出去,只要有她在,心裡都會踏實不少呢。」

    「那這麼說來,上次你們鬧到京兆府,我親自去提人,你們也是仗著溫柔在旁了?」李弘看著笑的甜甜的溫柔問道。

    上官婉兒微微的點了點頭,而後想了下說道:「其實也不是完全仗著溫柔,畢竟如果真出了什麼事兒,要是溫柔受傷了可就不好了,我們倚杖的,自然還是白姐姐給我們的保護,白姐姐曾經跟我們說起過,精衛的人任何時候都會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保護著我們,說這是陛下您的吩咐。」

    「這事兒自然是不用我的吩咐了,白純她心中自己記掛著你們罷了。」李弘與上官婉兒能夠難得的兩人一起說會兒話,平日裡兩人想要單獨相處的機會不多,要麼就是後宮其他人也在,要麼就是她的好閨蜜李令月這個電燈泡在旁。

    所以像今日這般,還是在濛濛細雨之中兩人單獨依偎在一起的時候,還真是並不多見。

    「陛下您看這是什麼?」叢林中鑽出來的溫柔,長劍都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雙手抱著一個在雨幕中不太能夠看清楚形狀的東西,模模糊糊的向李弘這邊搖擺示意著。

    此時的溫柔滿臉的興奮,雙眼充滿了驚喜,愛不釋手的抱著手裡的「玩具」,大聲叫喊著,給李弘與上官婉兒顯擺她的戰利品:一隻幼崽華南虎。

    毛茸茸的華南虎無法掙脫溫柔溫柔以及略顯暴力的雙手,齜著小虎牙在溫柔的雙手間發出奶聲奶氣的威脅聲,四隻短小的爪子因為被溫柔固定了手掌中,只剩下本就不靈活的脖子來回搖晃著,一臉的生無可戀。

    「溫皇妃快放下。」驚蟄看到溫柔身後那巨大的影子,藉著叢林與雨幕的遮擋,此時正緩緩的往溫柔的身後靠近,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溫柔手裡的小虎仔。

    「什麼?」溫柔停下顯擺手裡的華南虎崽,對身後的情況毫無所覺,看著臉色凝重的驚蟄跟芒種,雙手把華南虎崽抱進懷裡,掏出錦帕幫華南虎崽擦著一腦袋的雨水。

    虎崽齜牙咧嘴的叫著,躲避著溫柔手裡一點兒也不溫柔的錦帕,那上面的香味兒對它來說讓它感到不安。

    「小心皇妃。」

    說時遲那時快,就看見兩隻利箭突然間飛向溫柔的身後,嚇得花容失色的溫柔瞬間愣在了當場,緊緊的抱著懷中的華南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2 21:11
905 虎

    震徹山林的虎嘯聲就在溫柔的頭頂上方響起,猶如平地一聲驚雷一般,彷彿眾人所站立的腳下都在微微顫抖著。

    溫柔更是緊緊的抓著手裡的同樣茫然的小老虎,花容失色的站在原地,只是突然間就覺得自己頭頂上方被一片黃色的雲彩所遮掩。

    兩支力道十足的利箭,發出破空聲射中飛撲到空中的老虎胸口,小虎崽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樣兒,在溫柔的懷裡仰頭奶叫著,而後與溫柔便看見,從空中帶著風聲的雌虎身體失去了方向,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遠處的上官婉兒跟李弘已經快速的往前跑了幾步,看著那雌虎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有那如一塊厚厚的毛毯似的肚子,在上下不停的晃動著。

    溫柔抱著小虎崽站在一旁面無血色、神情呆滯的望著那雌虎,即便是身前飛快的被驚蟄與獵豹護住,溫柔依然是呆呆的沒有緩過神,望著那匍伏在的雌虎。

    重重的摔在地上的雌虎,濺起地上的雨水灑在了溫柔與小虎崽的身上,溫柔卻像是並沒有發覺自己臉上的泥水一般,雙眼失去了明亮的色彩,神情此時顯得有些內疚、有些哀傷,一邊望著那雌虎,然後緩緩的蹲下身體,任由原本被她抱著的小虎崽從手裡掙脫開,歪歪扭扭的向那喘息聲越來越急促的雌虎跟前跑去。

    「小心,這只大蟲還沒有死。」驚蟄跟獵豹拔出橫刀警惕著那雌虎,而後戒備的緩緩靠近,打算徹底結束那雌虎的性命。

    「不要。」溫柔看著小虎崽踉踉蹌蹌的跑到了那雌虎的身邊,突然對著前方的驚蟄跟獵豹乞求道:「我不是故意的,不要再傷害它。」

    「溫皇妃,這是大蟲,這是凶獸……。」

    「我知道……。」溫柔看著那無力站起來的雌虎,看著那小虎崽用前肢扒拉著雌虎碩大的頭顱,顯然是想要讓母親站起來,帶著它趕緊離開這裡。

    不遠處沒有再繼續前進的李弘鐵青著臉,看著溫柔哀傷的蹲在地上把臉蒙在雙手裡,一旁的上官婉兒此時卻是主動的向溫柔的跟前跑了過來。

    李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間臉色鐵青,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心裡在剛剛那一霎那,等多的是擔心溫柔,還是看著那小虎崽兒跑到那雌虎跟前後,看著那樣的畫面,觸動了他的內心,或者是他不願意看著溫柔如現在這般失魂落魄、傷感難過。

    上官婉兒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到溫柔的身邊,扶起溫柔而後看著那小虎崽兒依然不知疲倦的張著小嘴,想要把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的雌虎拉起來。

    「陛下生氣了。」上官婉兒看著失魂落魄的溫柔小聲說道。

    「那怎麼辦?我不想它死。」溫柔臉上的雨水跟淚水混合在一起,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人不由得感到心軟。

    「讓他們試試吧,如果能救活的話,就豢養在宮裡好了。」上官婉兒不負責任的說道,身前護衛著她們的獵豹跟驚蟄聽的一愣一愣的。

    剛才這大蟲可是要傷害溫皇妃的,如今皇妃竟然還想要給這只雌虎療傷不成?

    溫柔依然是不爭氣的抹著眼淚,看著那小虎崽兒抽泣著說道:「白起現在老的都不能動了,整天趴在宮裡不動彈,我……我看見這只小老虎後,一下子就想到了白起,我……想把它帶回皇宮給白起做伴兒,沒想到它的娘親還在,還以為是被遺棄的。」

    癟著嘴低著頭的溫柔,看著李弘走到了跟前後,小聲的對李弘說道,雖然看不見臉上的表情,但語氣中的自責跟內疚,讓人聽起來卻沒辦法責怪它。

    「一隻老虎罷了,看看能不能治好吧,能治好就帶回宮裡,沒辦法的話,就就地埋了,至於那隻小的……就帶回去吧。」李弘接過上官婉兒遞過來的錦帕,親自幫溫柔擦了擦臉上還殘留的泥水,原本的小花臉,一下子又露出了原來潔白無瑕的肌膚。

    其實李弘明白,不管是自己還是溫柔,包括其他人,並不是真正的可憐這對虎母女,不過是正好出現的畫面觸碰到了人類心中的善良罷了。

    一隻搖搖晃晃的小虎崽兒,一隻無心傷人,卻被人類偷走小虎崽兒的無辜雌虎,被人類用箭矢射傷,加上小虎崽兒不離不棄的在雌虎跟前無助的奶叫,如此被特定了的畫面,而且還是在細雨濛濛這樣的天氣下,人心難免會在這個時候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雌虎的雙眼此時已經漸漸的渙散,對嘴前的小虎崽兒的呼叫一直是無動於衷,只不過是偶爾會伸出舌頭舔一舔那那小虎崽的虎頭。

    兩支箭矢,一支穿過了雌虎的左前肢處,另外一支射中胸口的箭矢雖然是致命傷,但好在雨天箭矢在急速飛行中,準頭還是受到了影響,而且最為重要的是,胸前的箭矢並沒有射穿雌虎的身體,而是在射中之後,雌虎藉著在空中自己的力道衝撞到箭矢時,已經讓箭矢偏離了致命的地方,弱了一些力道。

    小虎崽兒同樣被留了下來陪在雌虎的旁邊,這一次狩獵也因為溫柔的這一次突發事件受阻,讓李弘也失去了繼續狩獵的興趣。

    於是李弘帶著依然情緒不高的溫柔,以及還在細心安慰溫柔的上官婉兒只好打道回府,而尉屠耆等人,則是留下來為雌虎治傷,小虎崽兒看著眾人接近雌虎,忽然回頭衝著眾人齜牙咧嘴,威脅著眾人不得靠近。

    只是它的威脅在眾人看來,只不過是平添了一份可愛跟呆萌,最終還是被花孟抱了起來,飛快的送到了溫柔的手裡。

    」陛下,皇妃,您們放心吧,那隻大蟲不礙事兒,奴婢等人定會為它療好傷的。」花孟躬身鄭重的說道。

    長安城內的豪門望族,特別是大食以及安西等地的貴族,豢養老虎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兒,甚至有時候東西兩市,還會有大蟲售賣,所以溫柔想要一隻老虎陪伴在年老的白起身旁,這個心思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只是東西兩市賣的起老虎的鋪子,也不是像其他鋪子一樣,天天都有老虎販賣,不過是偶爾能夠逮住完好無損、活蹦亂跳的老虎後,在經過一段時間的馴養後,才會拿出來販賣。

    一直以來溫柔從來就沒有碰見過,今日雨天在山林中恰巧看見叢林後蹦出來一隻小老虎,衝她齜牙咧嘴的宣示著自己的領地,卻不想到最後領地沒保住,連自己都被人類給俘虜了。

    興高采烈的出去狩獵,意興闌珊的回到了帳篷內,抱著小虎崽兒的溫柔則是哭了一路,但即便是如此,那小虎崽兒還是被她抱在懷裡說什麼也不願意放下一刻。

    即便是李弘跟上官婉兒看著那小虎崽兒想要逗逗,都被溫柔霸道的護在懷裡,誰也不讓碰。非得讓李弘把小虎崽兒的媽媽牽到她跟前,證明那隻雌大蟲沒有生命危險了,才會讓他們碰這只小老虎兒。

    顯然溫柔如今快要把自己當成那隻雌大蟲,當成懷裡小虎崽兒的母親了,宮女、太監比當初伺候其他人生皇子的時候還要忙碌,而且還得小心翼翼的陪著,畢竟,向來豪爽的溫皇妃、溫女俠如今可是哭哭泣泣、嬌滴滴的腫著一雙眼睛,把所能想到的好吃的,都給放到了小虎崽兒的身邊。

    甚至把李弘床上的一塊熊皮,都拿來了給小虎崽兒當墊子,生怕小虎崽兒著涼、凍著了。

    看著已經沒事兒的溫柔,一心一意的只想著照顧小虎崽兒,而她自己就護著小虎崽兒的樣子,就像是一個母老虎的樣子,李弘也只好搖搖頭,留下溫柔在帳篷裡折騰,自己打算帶著上官婉兒前往李治的帳篷瞧瞧戰況去。

    上官婉兒看著李弘拉著自己的手要出帳篷,頓時臉上掛滿了依依不捨的委屈樣兒,可憐兮兮的看著李弘,而後看看那正在李弘的熊皮褥子上打滾的小虎崽兒,顯然這一刻她也受到了溫柔母愛的感染,想要陪在小虎崽兒身邊,而不是陪著他去打麻將。

    徹底無語的李弘在脫去了盔甲,還沒有來得及換被雨淋濕衣服的上官婉兒臀部,輕輕的拍了兩巴掌,以示自己心中的不滿。

    上官婉兒卻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突然間驚叫一聲,差點兒跳了起來,回過頭嗔怒的瞪了某人一眼。

    被雨淋濕的衣服依然是緊貼在身上,原本就比較薄的布料,此刻不光是把她玲瓏的曲線勾畫的性感誘惑,更是把衫裙裡面的內衣,也恰到好處的映襯了出來。

    「我先去換衣服。」意識到自己此時此刻窘境的上官婉兒,衝著李弘做了個鬼臉,而後拉著一個宮女就往帳篷的裡間走去。

    而另外一個連盔甲還沒有脫掉的溫柔,依然是跪趴在熊皮褥子上,手裡正拿著一隻生雞腿,在安慰依然抱著警惕之心的小虎崽兒。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2-22 21:11
906 祝福

    人生就像是一場旅行,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風景,以及看風景的心情。暮暮朝朝又一載,每個人不過都是匆匆的行者。

    李弘已經不再著急是不是在哪一天趕到洛陽了,腦子裡這兩天一直是這一首的廣告詞在轉悠,隨著在沿途李治的感概越來越多,李弘則是越來越意識到,或許李治的人生,已經到了總結的時候了。

    那場雨淅淅瀝瀝的下了整整三天,第二天的時候,當地的縣令則是風塵僕僕的趕了過來,並且帶來了大量的物資,而其他臨縣的官員,則是因為沒有陛下跟太上皇的召見,並沒有敢出現在山腳下,只能是遠遠觀望。

    只是向來喜歡熱鬧,喜歡當著其他官員的面,以太上皇的身份來訓斥李弘的李治,這一次卻是罕見的沒有訓斥李弘,反而是在掃了一眼那縣令後,就又一頭紮進了他的帳篷裡。

    初生不久的小虎崽兒,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李治跟武媚知道了消息,圓乎乎的小虎崽兒就如同一隻貓一樣,被李治跟武媚輪番抱在了懷裡。

    而已經打算給小虎崽兒當媽的溫女俠,面對太上皇跟皇太后對小虎崽兒的寵愛,一天下來,臉上一直掛著傻乎乎的笑容,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得到了李治跟武媚的恩寵,她這當媽的也感到臉上有光似的。

    縣令鞍前馬後,卻是到頭來連陛下的面都沒有見到一面,即便是連陛下跟前的幾個太監紅人,縣令都是無緣得見。

    但即便是如此,縣令依然是率領著大小官員在遠遠的侍奉著,即便是傾全縣之力,也要把陛下跟太上皇以及皇太后,在他的轄區內的所有事情辦的漂漂亮亮。

    抱著小虎崽兒的武媚,比抱著親孫子還要顯得親暱幾分,一臉幸災樂禍的奚落著當今陛下李弘:「這就是你治下的官員?看看那成山成海的物資,粗略的算下來,恐怕可是要刮去他這一個縣五六成的稅賦了吧?就為了你跟你父皇,而且還不見得用得上,然後呢?……這些物資即便是你這個皇帝不用,以後誰還敢用?怕是就會被某些人中飽私囊咯。」

    李弘氣的無語的搖頭,但不得不承認,一向明察秋毫的龍媽,說的絕對沒有錯!

    這些被縣令帶來的物資,即便是被自己跟父皇,還有母后拒絕了後,這些物資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消費、擁有的起的,所以接下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前提下,這些物資最終就會如母后所言那般,被縣城裡的豪門望族分瓜乾淨,到最後這一筆賬還得記在皇室的頭上。

    最起碼自己這個當今聖上,以及母后跟父皇三人,是絕對逃脫不了干係的。

    所以當李弘出現在那縣令的跟前的時候,縣令竟然沒有認出他便是當今聖上,所以經過幾番「交心」的談話後,縣令把這個如此年輕,就能夠在陛下跟前擔當心腹的將領當成了親人一樣的看待,甚至是掏心掏肺的把自己一個小小的縣令,所知道的事情全盤托出,告訴了李弘此中貓膩。

    如同武媚所言,如同武媚所猜測一樣,這些被皇室篩選後落下的物資,最終將會成批成批的進入世家豪門的手裡,而且並不用花一分錢,甚至還可以讓世家豪門的聲望進一步得到提升。

    其中的道理很簡單,但凡是被皇室落下的物資,在經過一縣縣令,以及世家豪門的宣揚後,這些物資自然而然的成了皇室的一部分,畢竟……這個天下都是姓李。

    所以當皇室經過此地後,剩餘下來的……應該叫做孝心的東西,都會被縣令以及豪門世家,以盛讚皇室恩寵有加的方式,然後轉入到自己的口袋當中。

    然而今年卻是並非如此,往年李治與武媚前往洛陽的途中,雖然同樣是各縣、州的官員會迎接,但每年都會在落下物資時,歌頌讚揚皇室一番,而今年則是以皇室奢靡浪費為主調,為了能夠凸顯縣、州、甚至府因皇室的經過,從而奢靡浪費物資,發起以士子為主的浪費奢靡之風。

    「洛陽丞的主意?你確定?你可知道,如果我要是告訴陛下,那麼你就會被牽連,雖然你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令。」李弘很奇怪,洛陽丞杜審言真的有這麼大的膽子,跟皇室對抗,甚至是污衊朝廷跟皇室嗎!

    縣令給李弘露出一個深不可測的笑容,而後捋著鬍鬚說道:「下官雖然盡忠朝廷,但杜大人才是下官的知遇恩人,若不是杜大人舉薦,下官豈有今日之勢?所以,有如身體髮膚父母所賜一樣,下官在盡忠朝廷跟皇室的同時,需要明白,是誰給了下官一展雄風、為國盡忠的機會。」

    「那你如此告訴我,就不怕我告訴陛下?」李弘看著毫無懼色,一臉從容之態的縣令問道。

    其實不用問,李弘都能夠猜出個大概出來,不過是現在舉薦的官員,依然是眼中只有恩人,而無朝廷與皇室,所以才造成了現在的恩人大於皇室,為所謂的忠義寧可不顧性命的一批官員的存在。

    「怕,如何能不怕?但下官能有如此之成就,能夠為國效力盡忠,為我大唐治理安穩一方百姓,是皇家的慧眼識珠,還是下官恩人的舉薦之功?何況,君子在乎於中心還是仁義,恩情乃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如果下官沒有杜大人的賞識,豈會有今日?皇室朝廷不尊天下士大夫,但杜大人一向注重為朝廷培養治國賢良,如此一來,即便是下官身死朝廷,若能夠換來朝廷對天下士大夫的看重與重用,下官豈不是同樣可以青史留名?」

    「但你的性命就不重要嗎?你的妻兒老小又該如何?你難道不是你家裡的頂樑柱?」李弘看著這位縣令,有種上一世看到傳銷大人的感覺。

    「哈哈……。」果不其然,如同李弘猜測、預感的一樣,縣令大人爽朗以及慷慨赴死的豪笑著道:「如果下官的死,能夠換來朝堂的清明,換來陛下放棄對天下士大夫的偏見,下官死又有何懼?」

    「天下士大夫就都是對的不成?杜審言推薦了你,那麼你就認為杜審言對你有知遇之恩而大於朝廷?」李弘微微愣了一下,最終還是反問道:「到底是朝廷給了你知遇之恩,還是杜審言用手中朝廷給予的權力,給了你知遇之恩呢?如果杜審言不是洛陽丞,如果杜審言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他說他賞識你,想要向朝廷舉薦你,那麼對你來說,到底是一種褒揚還是污衊呢?」

    「這……。」縣令沒有想到這個陛下身邊的紅人,會從如此刁鑽的角度拷問他。

    雖然他在來時,已經做足了各個方面會刁難他的功課,但如此的角度,以自己置於恩人的身份顛倒來質問自己,到底是因為他人的身份地位所以才心存感激,還是因為自己本就有經天緯地之才呢?

    看著愣在官道旁的縣令,李弘拍拍他的肩膀,如同安慰似的說道:「給予你知遇之恩的如同父母的大人,其實也不過是朝廷給予了他知遇之恩,所以說白了,你口中所謂的知遇之恩,歸根結底依然還是朝廷,但你以洛陽丞,這個朝廷給予他知遇之恩的人當作再生父母,豈不是罔顧事實,只是遵從了表面跟利益的結合?」

    李弘起身,心中對於洛陽一行,已經有了絕對堅定的主意,即便是父皇這一次洛陽之旅,將會以悲傷告終,自己為了自己的江山社稷,為了自己的皇位穩固,都必須把盤踞洛陽的豪門世家,以及所謂的士大夫打壓下去。

    「士為知己者死,下官相信,如果一旦朝廷都是如同下官如此為我大唐江山社稷著想之人,那麼我大唐就不會有現在的內患。」縣令看著李弘的背影,突然正色的行禮說道。

    「如果不是所謂的天下士大夫從中做梗,我大唐江山何來的內憂?士為知己者死,那也得死得其所才能發揮他最大的價值,而不是靠著朝廷與皇室的恩寵與倚杖,為自己謀私利!說到底,我們只看表象也罷,這些你拉來的物資,你告訴我,到底最後受益者是百姓!是朝廷!還是你心中給予你知遇之恩的恩人?朝廷跟皇室能夠得到什麼好處?不過就是背負豪奢的罵名,從而成就天下士大夫為國鞠躬盡瘁,但實質上結黨營私的罪名!而你,不過就是其中一個不起眼的棋子罷了!」李弘霍然回首,指著那神色迷惑的縣令說道。

    虎崽子步履蹣跚的從帳內跑了出來,卻被李弘一腳踢開,顯然心情不是很好的當今陛下,對於眼前能夠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有著絕對的敵意與不滿。

    「說你呢,怎麼著了這是?這一章寫的狗屁不通,不過就是為了感激眾讀者的支持以及給大家拜年,所以才憋出來的一章,至於如此生氣怨恨嗎?」武媚手裡的雞毛撢子上,赫然掛著親筆書寫的:祝各位李弘的讀者新年快樂,狗年吉祥的祝福,看著李弘不滿的說道。

    「支持者之所以支持兒臣,是因為他們想要看到接下來的故事發展跟延續,而不是想要看遍出來的情節以及您這幅……狗年吉祥這句話能不能去掉啊母后,上官婉兒行禮給各位讀者赤誠一拜,也是這句話啊!」

    「那就一起祝各位讀者新年快樂!萬事如意,心想事成,身體安康,閤家幸福!」武媚挑開那幅字,看著屏幕前的你祝福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2 16:58
907 駕臨洛陽

    李弘相信,在整個大唐像前兩日那個縣令一眼的官員,在大唐還有很多,在他們的潛意識當中,朝廷與他們這些舉薦的官員之間,永遠是需要豪門世家作為一個溝通的渠道存在。

    朝廷是朝廷,他們的恩人是他們的恩人,而他們與朝廷之間,永遠不會有任何的隸屬關係,與其說他們踏入仕途之後,為了報效國家,為天下蒼生謀利,倒不如說,他們更是一把豪門世家與朝廷之間的籌碼,是作為五姓七望讓朝廷另眼相看的武器。

    所以,朝廷如果想要撇開五姓七望,豪門世家直接對話這些舉薦的官員,就必須要觸及五姓七望等人的利益,架空五姓七望在天下士大夫心中的地位,從而讓朝廷跟他們繞過五姓七望,直接溝通,顯然是朝廷在挑戰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

    這是一個長遠的工程,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輕而易舉便實現的事情。

    一路行來,從長安到洛陽之間短短的距離,李治與武媚竟然花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才從長安到達了洛陽城內的車站。

    這一路上,除了那一次因為邂逅小虎崽兒與它的母親耽擱了四天的路程後,接下來的時間,基本上每每前行不到半日的時間,李治就會下令停車露營,如此一來,這一場旅行,在武媚跟李弘的眼裡,更像是一場生命的送別。

    至於給誰送別,在所有人當中,只有李弘跟武媚二人極為敏銳的感受到了來自李治心中那份對山河的眷戀,以及對如今大唐江山的富庶的感概與豪情。

    登上那黃土高地的頂峰,眺望著如同一條玉帶的黃河,望遠鏡內天地裡的農人,或者是遠處管道上的商旅跟來往百姓,所有的一切景象,都讓李治時不時站在高處,久久不願意離去。

    哪怕是把宿營的儀仗紮在了高高的山崗上,李治依然能夠一個人孤獨的眺望著黑夜的遠方,以及那頭頂天空的點點繁星。

    沒人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也或許有人能夠知道李治在向山河大地做著最後的告別,總之,往往一個人站在風中,衣袂飄飄的李治在望著遠方時,那孤獨的背影以及像是要羽化隨風的孱弱身軀,都給人一種莫名的悲滄感覺。

    「也許你父皇心中已經有了感應了吧,眺望著自己的江山,心懷天下黎民,身繫蒼生百姓,但願如果到了那一天,他心中再無任何遺憾。」武媚捋了捋鬢邊被風吹散的秀髮,望著高地上的李治,淡淡的說道。

    「人生匆匆一世難盈百年,最後不過一坯黃土,方寸之間化作極樂青煙。縹緲身後事,重言前生緣。三生三世虔誠碎念,六道輪迴奈何未知。九重化羽衝天了俗,終究不躍青天后土之間。生命時有沉重如山之惑,卻也在顛沛之中悟道感性隨風。一時之間天下美景盡在,豪情萬丈喜上心頭,卻依舊走脫不了世俗界限。只要父皇不覺得此生有憾,兒臣便覺得足矣。」李弘長吸一口氣,看著那山顛上依然獨自眺望著的老人,漫不經心的踢著腳下的黃土說道。

    「本以為你還會做首詩賦呢,到不知道,你這番話是什麼意思,聽起來更像是一個對時間與歲月更加有感觸的老人,感覺……哪怕是孫思邈還活著,怕是也無法說出你這麼一段對於生命參透的話語來。」武媚伸出自己的胳膊,讓李弘攙扶著她,母子兩人緩緩的往李治的方向行去。

    「山河大地的美景,怎可是一輩子就能夠看夠的。特別是……這還是我們李家的江山,想要看夠這江山社稷,看盡人間百態或者是黎民禍福,對於心懷天下的父皇來說,現在的時日太少了,如果……或許有來世的話,倒是希望父皇不被朝堂政務這些俗事纏身,能夠踏踏實實的一睹我大唐的風采。」扶著也已經開始變得有些顫巍,腿腳也不再如從前般靈便的武媚,李弘難得的正經說道。

    「這麼說,你是知道你父皇最割捨不下的事情是什麼了?江山如是,皇家如是,你父皇這些年來,最喜歡的便是……。」

    「兒臣需要時間,五姓七望不徹底倒,便是百足之蟲,早晚會有反噬一天。」李弘攙扶著武媚拾階而上,望著前方說道。

    武媚無奈的嘆口氣,這些年李治的心事在朝堂之上還佔據不了一成,剩餘的便是對老六的思念與不捨,但如今大唐當今聖上乃是李弘,即便是李治想要為李賢赦免,也需由李弘這個皇帝,甚至是天下人來決斷了。

    畢竟,當初李賢可是與李弘爭奪皇位而被貶黜之人,如今讓當今聖上赦免他,不單是李弘這個一言九鼎的皇帝需要一個合理的藉口,就是哪怕昭示天下人,也需要一個合理的藉口才行。

    「還需要多少時間?你父皇的時間難道你也能把控?」

    「自然不能,所以兒臣在猶豫,想要讓父皇不留遺憾,兒臣以後就完全不能再對老六……。」

    「當年是是非非,如今在你父皇眼裡,或者是在母后眼裡,不過都是一些雲淡風輕的過眼煙雲,何況並沒有影響到你的路,大食不亡,疾陵城無法獨善其身,但卑路斯之子的賬,我跟你父皇完全同意放在李賢的頭上……。」

    「這算是給李賢一個撤出疾陵城,換他人接管疾陵城的理由嗎?如果這樣,那麼李賢在安西的功績如何計?可是恢復其身份便足夠?還是有人會以李賢為噱頭,從而讓李賢能夠如同李哲跟李旦一樣,成為兒臣的左膀右臂?」李弘與武媚站在李治身後的不遠處,而後繼續堅定的說道:「赦免可以,但……需為父皇守孝三年,哪裡也不能去!」

    「三年後呢?」

    「有母后您在,我還能做什麼?」李弘並未往前走,而是看著武媚徑直走到了李治的跟前。

    如同上一次李弘與李治的單獨談話一樣,往往都是到了該要決定的時候,李弘與他們便會不約而同的停止進一步的談論,把本該解決的問題,再一次放在含蓄當中,也或許是,放在了李弘的孝心跟顏面上,點到即止。

    「時間還真是快啊,轉眼間就到洛陽了,我從來沒有想到,從外面眺望洛陽城,竟然也是如此的美麗,看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農家裡的裊裊青煙,讓人真想就這麼一直看下去,一直看到……看不動為止。」李治轉身,由武媚扶著走到了李弘的跟前。

    「找個畫師給您畫下來,掛在您在洛陽的宮殿裡,這樣您天天都能夠看到了。不過話說回來,遠距離觀看,不過是城邦,融入其中,才是就像那黃河一樣,才能真正體會到大唐的盛世太平,所以父皇,兒臣以為,感受江山的別樣美,更應該是進入其中才對。」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這可是當年我與你母后游廬山時,你做的詩,按照你這首詩賦的意思,就應該跳出來看不是?」李治開始攜武媚往下走,而身為皇帝跟孝子的某人,卻被兩人安排在了中間,左邊是武媚,右邊是李治,兩人分別攙扶著李弘的胳膊,三人緩緩的往下行走。

    「山需遠觀,河需遠眺,人需近交,事需近聽。所以看山看水可置身其外,但見人見性則是又需深入三千繁華之間才成。」李弘無奈的聳聳肩,為自己前兩年做的詩賦找著藉口。

    「你的那些爛事兒我不想聽了,這一趟洛陽行,我心裡已經悟透了,即便是江山瑰麗,百姓安康,卻也抵不過心中之缺憾。」

    「給我一點兒時間吧,兒臣……兒臣已經飛鴿傳書了。」李弘感受著來自右邊李治胳膊上的力道,明顯不如左邊母后那般輕鬆,甚至可以說,此刻的李治,甚至是把自己的一半重量都放在了李弘的手臂上,才能自如行走的踏下這些台階。

    這讓李弘不由得心中一酸,感受著已經進入風燭殘年的老人心中的唯一遺憾或者是期望,實在是無法做到讓李治這一輩子真的抱憾而去。

    「好,有你這句話父皇就心滿意足了,洛陽的事情,父皇也不會再多過問哪怕是一句。」李治看著中間攙扶著他與武媚的李弘,語氣變得有些輕鬆的說道。

    一路上如此這般的對話,對於山腳下的李哲、李旦、上官婉兒、溫柔以及兩位王妃都已經是見怪不怪了,雖然幾人當中,還沒有敏銳的察覺到李弘跟李治、武媚三人之間為何要如此,但對三人時不時撇開他們,而後獨自散步著自話家常的樣子,已經是徹底的習慣了。

    留戀的再一次望了一眼身後的風景,李治終於決定啟程前往洛陽,馬拉火車的速度還是如同往常一樣,高大威猛的駿馬在前方拉著車,兩側則是中央軍以及皇家的帝王儀仗護衛,九節車廂便如同從長安出發時一樣,緩緩的跨過護城河,而後在洛陽城武衛以及百官的恭迎下,緩緩的駛入了洛陽的所謂車站。..

    「洛陽府尹等人我就不見了,我累了,直接回宮了,你來打發他們吧。」李治望著車窗外的百官,以及聲勢浩大的接駕儀仗,不知道為何,在經過了這近兩個月的旅程後,心中對官場這些事情則是越來越反感,越發的喜歡上一個人靜靜地呆著,任由思緒漫無目的的飛馳。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8-3-2 16:59
908 街道上的人

    世人皆為名與利而活,天下蒼生皆為螻蟻,但從來沒有一個人願意好好的便苟且一生。所以讓一個人放棄原本擁有了很久的名利,放棄那些世人給予的膜拜與高高在上的感覺,甚至有時候比殺死一個人還要讓人痛苦。

    對於單個個體尚且如此,那就更別提讓已經享受了被世人膜拜幾百年的豪門世家,突然便放棄世家豪門的影響跟名利了,這對於他們來說,甚至是跟滅門之禍沒有什麼兩樣。

    自從當年三國時期的魏文帝曹丕採納了他的臣子陳群的意見,放棄了大漢朝時期的察舉制度,從而改用九品中正制後,就徹底的給世家豪門打開了一條收穫名利的康莊大道。

    四百多年的時間積澱,足以讓如此的制度深入人心,或者是流淌入血液跟百姓的潛意識當中,更何況原本這就是豪門世家幾百年來一直壟斷、拼了性命都要鞏固的制度。

    因為他們比更多的天下黎民,更是知道九品中正制能夠給一個大家族,帶來什麼樣兒巨大的利益跟聲望,甚至在有些時候,皇家就像他們手裡的提線木偶一般,以他們的思想來治理江山、對待天下百姓。..

    所以這些年在科舉制度的推行之中,他們無時無刻不盼望著科舉制度的崩壞,以及九品中正制能夠重新被朝廷納入正統,為此他們花費了兩到三代人的心血,來對抗朝廷。

    但隨著朝堂官員的履歷上,越來越多的寫著出自科舉制度,而非是九品中正制時,這一場無聲的戰役,眼看著就將要以他們敗亡為結果時,他們便不得不破釜沉舟,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李弘很明白一場制度的改革,遠遠不是幾年的時間就能夠輕鬆搞定的,畢竟你要對抗、改革的是一個已經在華夏大地上存在、發展、完善、穩固了四百多年的制度。

    按照歷史上朝代更迭的時間來看,這已經是一個半的長命王朝的時間了,在如此長的時間內,一個制度早已經深入人心,甚至已經神化成了百姓心中的祖宗法則,是萬萬不可棄之不用的。

    就像是上一世的教育部門一樣,有時候偶爾出現一個其他的教育改革,不單會引來階層的反對之聲,甚至就連不明就裡的百姓,也會因為一時的不適應而怨聲載道。

    時間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李弘能夠如此篤定、強硬的與世家豪門、五姓七望公然對抗、決裂多年,並不是因為他有多麼強悍的魄力,而是完全基於,他比如今大唐的所有人,多了整整一千多年的現代意識,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科舉制度接下來就會成為華夏民族的每一個朝代,都極為推崇的選官制度。

    而且這也是在自然規律中,在九品中正制走到盡頭的時候,唯一演化出來的,適合當下華夏民族最為正確的選官制度。

    他有些明白為何龍爹跟龍媽,在出了月台之後,不理會外面的那些官員、士族們的求見,直奔洛陽宮的用意了。

    因為李治跟武媚,比一直與五姓七望為首的士族對抗的李弘,更加透徹的瞭解,豪門世家、五姓七望對於他們名望看重的堅定態度,以及對於失去名利的痛苦與歇斯底里了。

    所以當李弘懷著狐疑的心,還在心里納悶父皇跟母后,為何避這些五姓七望、豪門世家如毒蛇猛獸時,就看到了在長長的大街上烏壓壓的人頭了。

    用一望無際來形容大街上這一片人頭李弘都覺得有些不是很貼切,甚至他在戰場上,也沒有見過如此的場面。

    顫顫巍巍的跪在前面的幾十個李弘根本叫不上名字,甚至連面熟都沒有幾個的七八十歲的老人,一個個面容悲滄、神情痛苦,甚至是老淚縱橫著跪在大街上,面對著李弘等人出來的方向,連連叩首,烏央烏央的人群中,瞬間便發出此起彼伏的痛呼聲。

    雖然聽不懂這些老淚縱橫的老人在痛徹心扉、滿面悲滄的說著些什麼,但看著他們望著自己那悲苦、哀求,還有一些人滿身正氣凜然的樣子,李弘終於能夠體會到,為啥剛才父皇跟母后要從側門溜走了。

    幾十個老人的身後,則是一片士子哭天喊冤的聲音,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跪著人群內,此起彼伏的有些士子在向他行著跪拜大禮,嘴裡同樣嗚呼哀哉著一些話語,場面看起來倒是頗為哀苦,就像是被天災**橫掃而過後的菜市場,處處都是悲拗不已、哀嘆之聲。

    但在李弘看來,眼前的場景卻是讓他有些出戲!因為他們那並不整齊劃一,雙手高舉頭頂,而後向下伏地跪拜的動作,讓李弘站在台階之上望去,總感覺像是在看足球時,球迷們玩起的人浪,一波接著一波。

    「陛下,臣等為大唐盛世請願……。」

    「陛下,老臣冒死直諫,如此棄之九品選人制,我大唐危矣……。」

    「陛下,先帝與太宗手裡的大好江山社稷,不能毀於一旦啊。」

    「陛下,臣這一輩子都想看到朝堂清明、百姓富庶、安康,但陛下不能因個人喜好,而不顧天下黎民百姓之苦疾……。」

    偶爾傳入李弘耳朵裡的話語,讓李弘不由得望向前面那幾個留著老淚,稀疏的花白鬍子上,甚至還沾染著地上髒兮兮的塵土,鼻涕眼淚一把一把的向他訴說著平生之願,就像是如今大唐的國力強盛、百姓富庶,跟他們理想中的還差很遠似的。

    特別是他們悲天憫人的形象,就彷彿李弘是一個劊子手,彷彿大唐的百姓如今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承受著飢寒交迫的煎熬之苦。

    如今的洛陽府尹李昭徳為難的看著眼前的景象,連連在李弘的身後跟一群洛陽的其他官員請罪,低聲惶恐的說道:「陛下,如此景象實乃臣之罪過,臣有監察不嚴之罪,以至於洩露了陛下的歸期。臣更有監管不力之罪,以至於讓他們聚眾於此,陛下,臣現在就命人把他們趕走……。」

    「不必了,現在趕走,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朕,不敢面對天下士大夫的聯名請柬?豈不是讓天下人以為朕不重視士子文人?對了,我記得你好像是出自隴西李氏吧,對於眼下的事情,除了趕走外,你還有什麼其他辦法?」李弘笑著擺了擺手,而後微微回頭,看著身後三步外的李昭徳問道。

    「回陛下,臣不敢苟同他們的看法。」李昭徳行禮說道。

    「為何?」李弘眼眉一挑,而後又環顧了下依然哀嚎不覺得人群,淡淡的問道。

    「回陛下,當年魏國吏部尚書陳群設九品選人法,是為了阻止宗親干政,同時向天下士子,以及各個名望世家示好,本意是希望他們能夠與皇室一同治理江山,為皇家出謀劃策,從而推舉更多的有名望、有真才實學的士人出仕,為國效力,為百姓造福,並不是為了一宗一族之名利與聲望。而且,臣雖然出自隴西李氏,但臣並非是舉薦入仕,而是經明經一學科考入仕。」李昭徳看著台階下黑壓壓的一片,心中隱隱也有些擔憂,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不是也混在請柬的人群中。

    如果父親也在裡面,陛下萬一讓自己秉公辦理這件事情,自己又該如何處置自己的老父親呢,難不成真的要陷入那忠孝之間,做一個糾結的抉擇吧。

    「名利與聲望?是啊……。」李弘抱著手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這就像是一件已經讓人習以為常、覺得自然而然的事情,突然間變得陌生了,因為難以接受,所以死活都想要爭執一番。」

    李弘看著李昭徳,包括身後其他一些已經盡力傾聽自己說話的其他臣子,繼續說道:「怎麼比喻呢,就像是一個聰明人跟一個傻子在一起,本來永遠都是聰明人在欺負這個傻子,如此呢也就被人認為成了理所應當的一件事情,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不單把這當成了理所當然的常態,甚至當成了自然而然規則。比如是今天從傻子家拿走一件東西,明天呢說兩句謊話,然後把傻子家裡的另外一件東西再拿走,或者是假裝做一些看似有利於傻子的事情,而後讓傻子把自己認為是好人,甚至還要當著他人的面誇他,獎勵他。但當有一天,傻子突然間醒悟了,覺得自己應該把自己能夠掌握、分配的東西,交與更多的人來分享,但這時候……原本一直欺負傻子的這幫人不願意了,他們會認為傻子怎麼能這樣呢,分享這些好處的應該就是我們幾人才是,你為何要違反準則,把你的好處分享給其他不相干的人?這樣絕對不行,你必須改過來!」

    「陛下,臣……臣慚愧……。」

    「如此比喻確實有些不妥,但話糙理不糙,皇室就像是那一個傻子一樣,雖然同樣享受著名利與聲望,但更重要的是,皇家在享受著這些的同時,還承擔著歷史進程中的口誅筆伐,承擔著像那個傻子一樣,在史書上被寫成就像是傻子似的重任,不知道改革、不知道變通,沒有勇氣跟膽量與那聰明人對抗。但對抗之後是勝是敗,我們沒人知道。但……我們必須堅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相信改革能夠使得大唐更加的強大,我們必須不回頭的向前走,拋棄那些文化中的糟糠,不光皇室要學著變得聰明起來不被人欺負,就是天下千千萬萬的寒門士子也要學著聰明起來,學著相信自己有經天緯地之才,是治國安邦之大才。對一些名望之先賢,我們可以抱著敬畏與崇敬的心態,但不代表他們的所有一切都是對的,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人存在。」

    李弘的聲音並不是很大,但多年來養成的龍威還是讓他在說話的時候,自然而然的顯得是那麼的睥睨天下,威武霸氣。

    所以隨著李弘的話語,原本哀嚎一片的街道之上,特別是離李弘等人最近的那幾十個名門望族的老人,早就已經停止了哭訴,反而是呆呆的靜聽著李弘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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