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網遊] 伊塔之柱 作者:緋炎 (連載中)

 
x24685 2018-1-4 00:52:3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6 1698020
x24685 發表於 2019-4-17 23:45
第二百一十八章 封印背後

  「對了,黛麗絲女士怎麼會在這裡?」

  黑暗之中,方鴴有些意外地問起。

  艾緹拉把他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邊扛著他前進,一邊回頭看了一眼在後面寸步不離兩人的貓女士。黛麗絲女士一身白色的絨毛,在黑暗中相當顯眼,步伐優雅,又留意到兩人的目光,也抬起頭冷靜地看著兩人。

  它藍寶石一樣的瞳孔在幽暗中擴張了,圓圓的,發著淡淡的螢光。

  艾緹拉搖了搖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她表示自己是在甬道之中無意中遇上黛麗絲女士的,或許後者是與著他們一起離開平台的,並尾隨他們到了這個地方。不過兩人皆沒進一步深入這個問題——

  事實上在古堡一行之後,方鴴心中也清楚這位貓女士可能沒那麼簡單。他扭來扭去想回頭去看看這位『女士』究竟有什麼意圖——上一次是在羅格斯爾的家族城堡之中,而這一次是在這依督斯的廢墟之下。

  非要說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大約就是那把他曾經見過斷裂的屠龍劍了。

  持劍人,守誓者,其背後都是飲過魔龍一族血液的受詛咒之人。但五大守誓人一族,其龍血來源各自相異,隱世之後也天各一方,這之間真又有什麼聯繫麼?

  他扭來扭去也沒看出一個由頭。

  但反倒把自己給痛得呲牙咧嘴,才總算是消停了一點。

  自從艾緹拉出現之後,彌雅與R也先後離開了。

  兩人顯然都有自己的事情,只是為了幫他才一直留在這裡。而R臨下線之前還對他提起,這一次為了幫他連壓箱底的本事都拿出來了,要是他還不爭氣一點的話,將來有他好看的。

  方鴴一頭霧水地問起對方怎麼才算『爭氣一點』,而R只淡淡地答道:『自己看著辦。』然後對方又說起一件事來,只讓他七月之前到寒水港去一趟,但至於去幹什麼從頭到尾也沒提。

  而方鴴問起的時候,R只答道:『等到時候自然會告訴你。』說完便沒頭沒尾地下了線。

  這讓方鴴微微有些疑惑。他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老師是臨時起意,還是一早就有這個想法。但若真是早有想法的話,這讓他不由感到,自己這位『老師』忽然之間出現,又聯繫到自己——

  或許並非僅僅是一個巧合。

  不過七月會發生什麼,他在心中理一下,橫豎也想不出會有什麼大事。倒是八月之後會有一件大事——既大陸聯賽決賽階段召開。

  關於這場比賽,他另一位老師——安德大師,以及法萊斯會長和艾爾芬多的老議長皆希望他能參加這個比賽,只是他自己還沒確定。雖然目前他身份已經公開化,至少表面上已經沒任何問題,參不參加其實都沒什麼影響,但他個人對這類比賽興趣缺缺。

  而且相對於眼下最緊迫的七海旅人的建造工作來說,奧述帝國還是太過遙遠了一些。

  但此刻R叮囑的事情,卻讓他有些上了心。

  寒水港,正位於艾爾帕欣之南,古塔北面漫長曲折的海岸線之上,是一座峽灣之中的港口城市。

  寒水港的大燈塔在選召者之中相當有名,因為那是寶杖海岸北境之始——其遠離了溫暖的雲層海環流,正是通向那廣袤冰封的冬之國的門扉。

  一想到這一點,方鴴便不由想起另一件事來——即當初雲層港老主教告訴他的那件事情。托拉戈托斯與那裡的守誓人一族,與羅林之間,一定有什麼內在聯繫。

  再加上羅格斯爾家族也起源於此,這環環相扣的線索,很難讓他不對此產生足夠的好奇心。畢竟越是離這個家族背後的秘密越近,他越能感到其與拜龍教、與黑暗巨龍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繫。

  他早晚會去一次寶杖海岸,因此寒水港一行倒是令他略有一些期待。

  R離開之後,彌雅才留下來單獨問了一下他的近況,不過對方問的一些東西讓方鴴有點措不及防,她關心得好像事無鉅細——關於他獲得了多少經驗,升了多少級,打算學習什麼技能,未來有什麼計畫,一一也問得十分仔細。

  方鴴不太明白對方為什麼這麼關心,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道:「彌雅小姐,還是希望我加入你們麼……?」

  彌雅搖了搖頭。

  「你已經作過決定了,不是麼,」她答道:「但我總比你多了一些經驗,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問問我。」

  方鴴不由大為感動,R雖然也教了他許多東西,但對方一貫沒什麼耐心,但凡他多問兩句,對方便會不耐煩了。他之所以那麼沒常識,還不是因為——『常識這東西還用教?』。

  兩人又細細聊了一陣,彌雅才提了一句:

  「小白這個月又說起你兩三次。」

  「啊?」

  「他表面上不太在意你呢,但實際上還是蠻欣賞你的。」

  方鴴這才想起白華。

  那個與彌雅長得極為相似的少年。

  方鴴一時間還有點不好意思,兩人雖然並肩作戰過幾次,對方都還記得他,但他卻早已把這檔子事丟到腦後了。

  想起芬里斯發生的事情,他還想起孤白之野與泰納瑞克,也不知道這兩人現在還好不好。還有多里芬的胡地,胡地不久之前還給他來過一封信,上面說起看到他在梵里克的表現,與在多里芬時仍一模一樣。

  他與希絲兩人似乎是打算前往巨樹之丘了。

  方鴴自己對那個夢幻之地也是嚮往已久。

  不過他仔細想想,彌雅姐弟應當還在前往第二世界途中,不出意外此刻要嘛在第一大陸橋上,要嘛在等待進入時機。白華會因為無聊,提起一些之前發生的事情,倒也是正常的。

  而他這幾個月下來,遇到的事情已經快要多到飛起來了。

  「那個姑娘,蠻關心你的。」

  黑暗之中,艾緹拉忽然開口道。

  她也提了一句關於彌雅的事情——她對方鴴與彌雅之間的過往也十分清楚,關於精靈遺蹟之間發生的事情,還有海林王冠,以及之後的零式水晶的種種。

  不過不像是天藍幾人出於回護方鴴與希爾薇德的目的,對於彌雅或多或少懷著一些敵意,她對於這件事倒是一直有自己的看法。她只淡淡地提了一下這件事,彷彿在與自己的弟弟交談一樣。

  不過她話鋒一轉:「但是希爾薇德,你在她心中的地位是特殊的。」

  方鴴明白自己『姐姐』的意思,聞言認真地點點頭。

  「我會對得起希爾薇德的。」

  艾緹拉便也不再提這件事。

  她換了一個話題道:「說起來能這麼快找到你,全靠黛麗絲女士幫忙。」

  「黛麗絲女士?」

  「它好像嗅出了你的氣味,一直在那大廳之中轉來轉去,只是不得其門而入。讓我意識到附近可能另有玄機,仔細檢查了一番之後才發現了外面的密門。」

  方鴴這才想起那個自己進入這地下的地方。

  但那外面不是有那些蟲子,與那龍狀的火焰怪物麼?他問起這件事情,艾緹拉聽了,答道:「當時大家決定分頭行動,希爾薇德十分擔心你,而我勸說他們先回灰岩先生的平台,然後一個人留下來看看這邊的情況。」

  「待我回到大廳之中時,那火焰狀怪物早已消失,至於你說那些蟲子,或許是指這個東西。」

  艾緹拉一邊說,一邊攤開手來。地底世界一片幽暗,但藉著金焰之環發出的微光,方鴴還是看清她手上的東西——一小片黑色的水晶,正安靜躺在精靈小姐白皙的手心中。

  那水晶大約小指指甲大小,他初看之下還十分眼熟,但再一細看,這不是之前所見過的那些黑色水晶麼?或者用一個更正式一些的名字:龍之初鱗。

  他用力從自己魔導爐上抽下臨時的魔力水晶,並用那枚黑沉沉的水晶與之對比了一下,除了大小之外,色澤與材質皆一模一樣。可這哪裡是什麼蟲子了?

  他們先前明明看到這些黑色的東西從地下湧出來,漫天飛舞,只一個照面就廢了他一台能天使。

  那些東西又怎麼可能是這些一動不動的水晶?

  「大廳外面覆蓋了一層這水晶,」艾緹拉答道:「我只從中取了一小片。」

  「艾緹拉小姐,這東西可能與尼可波拉斯有關。」方鴴這才答道。

  艾緹拉看著他。

  方鴴忙將他與伊芙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答道:「我們現在去的地方,應當就是龍之心的所在。」

  而艾緹拉只看了看手中的水晶,點了點頭。

  不過方鴴因為動作過大,又是一陣呲牙咧嘴。艾緹拉這才回過頭看了看他,皺了一下眉頭,柔聲道:「小心一點,你身上還有傷,女士的聖術只會讓你好過一些,但要痊癒,還是需要米萊拉的聖力相助才行。」

  方鴴『喔』了一聲。

  不過艾緹拉小姐只拿他當弟弟,架著他一點也不介意。方鴴自己卻略微有一些尷尬,畢竟兩人挨這麼近,總讓他有一些不好意思。

  為了避免尷尬,他不得不回過頭去。但回過頭,才想起還沒感謝黛麗絲女士,於是又看了看走在後面的貓女士,向對方眨了眨眼睛道:「謝謝,黛麗絲小姐。」

  貓女士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淡,輕輕應了一聲,『喵』一聲像是在回答。

  把方鴴看得嘖嘖稱奇。

  這時艾緹拉問道:「那個地方,在這前面麼——?」

  方鴴回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金焰之環,但淡淡的金焰在黑暗之中搖曳不定,但始終指向一個穩定的方向。他點了一下頭,答道:「應該在這個方向,我沒記錯的話,前面應該是一條死路。」

  「不過金焰之環指示這個方向的話,那個地方應該另有玄機才對。」

  「艾德,死路?」艾緹拉的語氣略有一絲疑惑。

  方鴴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下意識抬頭看了看——不過在前方,他目光所及之處也只有一片漆黑而已。精靈小姐搖了搖頭,從他胸前拿下照明水晶,用指尖一點將其點亮。

  但水晶的光芒亮起來的時候,方鴴一下不由怔住了。

  照明水晶的光芒說不得有多亮,蒼白冷淡,只不過在黑暗之中有些黯淡的微光而已——這光照不出幾尺範圍。可就在幾尺之內,方鴴卻看到了一面人工砌成的牆。

  那牆攔在兩人面前,從左向右,兩頭皆沒入黑暗之中,看不到盡頭。而往上,大約有十五尺高,整面牆皆有整齊的方磚砌成,與外面依督斯地下甬道的材質近乎一模一樣。

  只是它的建築風格,卻與這座古老的城市大相逕庭。

  而在牆之上,正是一道方鴴十分熟悉的巨大裂口。那裂口像是一張張開的巨口,黑洞洞地橫在兩人面前,照明水晶的微光無法深入其中,內裡彷彿通向一個未知的空間。

  方鴴看到這裂口大吃一驚。

  這不正是先前他和伊芙完成封印的地方麼?

  可他和艾緹拉明明走的是截然相反的方向,怎麼會到這個地方來?就算黑暗之中摸不清方向,迷了路,可他清楚地記得那個地方,只有唯一一條通道。

  那通道在一面絕壁之上,下面就是萬丈深淵,那地方還有一頭觸手怪。他就算再怎麼迷路,但他和艾緹拉小姐走過了什麼地形,總不至於記錯吧?

  難道是幻術?

  是伊芙小姐用法術生成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封印,所以才會騙過三十年前侵入這裡的拜龍教徒。可這要也是法術的話,這個法術的範圍豈不涵蓋這片地下河道,那規模得多大?

  好在事先也有所預料,因此方鴴稍吃了一驚之後,很快便鎮定了下來。既然伊芙與他說過,金焰之環可以帶他來這個地方,那麼自己遇上任何稀奇古怪的事情,事實上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他一邊示意艾緹拉將自己放下來。

  精靈小姐回過頭看著他。

  方鴴這才回答:「龍之心是伊芙藏在這個地方的,她讓我來這裡,想必不會有什麼危險。而且金焰之環還在我手上,我又有蒼之輝保護,應當不會有什麼問題的,艾緹拉小姐。」

  他這麼一說,不過是為了讓對方寬心而已。

  艾緹拉只點了點頭,這才放下他的手,然後在一旁輕輕扶著他。方鴴則看了看裡面,然後舉起手中的金焰之環,想試試它有沒什麼反應。

  事實證明他沒有猜錯,當他舉起那指環之時,金焰之環上的火焰微微一漲。同時,那封印之上也閃過一道淡淡的光華,不過光華一閃即逝,石牆又恢復如初。

  只是方鴴在那一剎那之間,似乎聽到有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

  他還沒聽清楚那是什麼聲音,只是本能地看了一眼一旁艾緹拉的魔導爐——這是因為擔心會有弗洛爾之裔的人在後面。不過這為了安心的一瞥,卻將將好讓他看到魔導爐上微光一閃。

  那光芒擾動的痕跡十分輕微,只是由於精靈小姐身邊還有自己,方鴴第一時間也無法確定是不是真有人在後面,不過出於習慣,方鴴還是回頭看了一眼。

  不看還好,一看下,他立刻看到那個方向立著一道白色的影子。

  他悚然而驚。

  倒不是因為那白色的影子是弗洛爾之裔的人,而是因為那白影讓他感到有些似曾相識。方鴴忽然之間想起來,在他與其他人來這裡的路上,自己也無意當中看到過這麼一道白影。

  只是當時他問起其他人,除了他之外也並無一人看到,一度讓他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而當時所見的白色影子,顯然與剛才所見的那一道一模一樣。

  方鴴這一次學乖了,一言不發,只輕輕拍了一下艾緹拉的肩膀。精靈小姐一怔,回過頭來看他神色,方鴴使了一個眼色,後者立刻心領神會先後看去。

  而正是這一刻,那白影一閃,便消失在那個方向。

  不過這一片刻的耽誤,已足以讓艾緹拉看到這一幕。她當即舉起手中的長矛,向那個方向一擲,只是長矛飛入黑暗之中,片刻傳來清脆的撞擊聲。

  那顯然是撞上了岩石的聲音,落了空。

  艾緹拉見狀一皺眉頭,只對他說道:「你在這裡等我,艾德,我過去看看。」

  方鴴輕輕點了點頭,並同時放出一隻發條妖精,答道:「你跟著我的發條,艾緹拉小姐。要是我這邊出了什麼事情,我們也可以通過它來聯繫彼此。」

  精靈小姐沒想到他想得這麼仔細,略一沉吟,便點了點頭。

  方鴴一抬手,發條妖精便『嗡』一聲飛了過去。接著他拉下風鏡,看著艾緹拉也向那個方向走了過去,片刻之後,身形便消失在黑暗之中。而方鴴正準備眯起一隻眼睛,看看自己捕捉到了什麼。

  可正是這個時候,他又聽到一陣類似於之前那奇怪的聲響傳來。

  而這一次聲音顯然明顯了許多。

  正是從他身後傳來的。

  方鴴心中微微一驚,不由回過頭去,那個方向沒有其他,只是之前那道封印而已。而他一回頭,便看到那封印的裂口背後,出現了兩團明晃晃的光芒。

  像是一對紫色的眼睛,在那裂縫背後定定地看著自己。

  看到這對眼睛,方鴴冷汗一下就下來了。因為他認了出來你,那東西不是其他,正是之前他們在外面大廳之中所見過的,那紫色的火焰狀怪物。
x24685 發表於 2019-4-19 00:16
第二百一十九章 血與咒

  正當方鴴以為那紫藍的火苗要衝出封印,將自己吞沒,正如它在外面大廳中殺死普德拉那樣時。那對火焰所描繪出的瞳孔,卻驀然地消失了,四周又重歸幽深與黑暗之中。

  方鴴怔了一下,這時一個聲音從他耳邊傳來:「艾德?」艾緹拉一隻手拿著他的發條妖精,從另一個方向趕了回來,看他還好端端在原地,不由愣了一下:「我看你發條妖精掉到地上,出了什麼事嗎?」

  方鴴回頭去看著精靈小姐,還有點心有餘悸:「我好像看到之前那火焰狀的怪物了。」

  艾緹拉下意識看向那道封印的牆,這裡也只有這一條路可以出入,若是有什麼東西會出現,也只能在這封印之中。她握了握長矛,有些警惕地問:「它在這裡嗎?」

  方鴴點了點頭。

  但對方為什麼會消失呢?肯定不是因為艾緹拉小姐趕回來了的緣故,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當時在外面大廳中時,艾緹拉小姐也在,但這火焰怪物表現卻與當下截然不同。

  它也不是只攻擊羅林與普德拉,至少當時他就切身感受過對方帶來的壓力,要不是那道暗門在那個地方,他毫不懷疑對方會一視同仁。

  曆數前後的差異,也只有他遇上了伊芙與與弗洛爾之裔的人交手兩件事,不過想來應當與後者無關,畢竟兩者之間沒有任何靠得上的聯繫。那就只剩下伊芙的委託了。

  想及此,方鴴才抬起頭來問道:「那邊有什麼嗎?」

  艾緹拉收回目光,輕輕搖了搖頭。

  方鴴沉默片刻,心中其實對此有一定預料,畢竟之前他放出發條妖精,也一樣沒有找出對方來。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看到那白色的影子,還有先前他、帕克和愛麗莎見過的那具骸骨,也是莫名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地道之下肯定有什麼古怪的東西,他才想起自己一會再見到伊芙,一定要問問對方這件事情。

  不過眼下,卻不是在意這件事的時候。

  他這才抬起頭來,看向艾緹拉道:「艾緹拉小姐,麻煩扶我起來一下。」

  原來他剛才被一嚇,竟向後坐倒在地上,要是平時當然不至於,但他現在本來就有傷在身。

  艾緹拉倒也不嫌麻煩,小心翼翼將他扶起來,只是皺著好看的眉頭問了一句:「艾德,我幫你去看一下好了。要是那裡面有什麼危險的話,你畢竟受了傷。」

  方鴴心下一陣感動,但仍搖了搖頭:「不了,艾緹拉小姐,其實也沒那麼危險。」他這才把自己的心中分析與對方說了一遍。

  艾緹拉聽了,但仍不完全放心,想了一下只說道:「那我扶你一起過去。」

  方鴴見精靈小姐固執己見,也便放棄開口,兩人一起過去,他也可以接受。艾緹拉扶著他,兩人一腳深一腳淺靠近那封印,牆上的裂口巨大,並不需要進一步擴張就足以容一人通過。

  不過艾緹拉還是抽出幾塊方磚,以方便方鴴進入。她再起身,拿出照明水晶向裡面射了射,確認沒有危險之後,才翻身進入其中,再回頭來,動作小心地接應方鴴跨步而入。

  方鴴受這無微不至的照顧,心中不由想起了還在艾塔黎亞的舅舅與舅媽一家,他回過頭,看了看艾緹拉小姐月牙兒一樣的臉側——而對方正專心致志,一副心無旁騖的樣子。

  對方一貫認真,但這麼仔細的樣子仍舊少見,方鴴當然明白那是因為什麼。他心中一道暖流流過,猶豫了幾次,張了張口小聲道:「艾緹拉小姐……」

  艾緹拉尖尖的耳朵微微一動,回過頭來看他。

  「基德先生的事情,我們一定會查到真相的,其實我已經有一定眉目了。」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艾緹拉用手拂了一下髮絲,有點意外地問道。

  「啊,這個嘛……」方鴴有點胡言亂語起來。他怎麼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忽然說起這個,或許是因為心中感動,口不擇言而已。

  他結結巴巴地閉上嘴巴,尷尬得有點無地自容。

  但艾緹拉卻彷彿看出他的意思,翠綠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寬慰的光芒。「我知道,艾德已經很努力了,基德的事情,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我從沒懷疑過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我,聖樹孕育了我們這一支,基德也不過是回到了艾梅雅大人的身邊而已。」

  方鴴有些沉默地點點頭。

  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連R與彌雅也判斷不准艾緹拉小姐的實力,不知是因為她是森林女士的守樹人,獨角獸少女的緣故,還是因為與她一起的黛麗絲女士的緣故。

  不過他總覺得獅人聖騎士與艾緹拉小姐的來歷,或許並沒那麼簡單——

  封印背後的路並不長,不過是拐了一個小彎之後,便到了盡頭。

  只是進入背後那個岩洞之後,方鴴不由一下子定住了,在洞窟深處,一團光焰靜靜映入兩人眼簾之中。

  那是一團金色的火焰,懸在半空中,位於一塊平坦的岩石之上,它安靜地燃燒著,火苗晃動,一張一縮,像是一隻心臟;或者不如說,那就是一隻金色的心臟,靜靜地停在那個地方。

  方鴴從未見過龍之心,但看到這團火焰的那一剎那,他心中便安定下來,明白這正是自己要找的東西。

  不過兩人並沒著急,而是先看了看四周。

  洞窟之中並不是天然的岩壁,而是覆了一層閃閃光的東西,在照明水晶光芒下顯得霧濛濛的。走近一些一看,才能看到那是一層表面凹凸不平的水晶,黑沉沉的。

  方鴴已是不止一次見過這些水晶。

  不過四週一片安靜,也沒有什麼異常出現,龍之爪牙也未再復現於此,這些水晶看來與普通水晶一樣平常無奇。大致認為沒有危險之後,兩人才進一步走近那團金色的火焰。

  而一直走到平台旁邊,火焰仍舊是安靜如初,沒有絲毫反應。

  方鴴站在一旁,有點好奇地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團金焰,雖然表面上這團火焰與普通的火苗看來並無任何差異,但靠近一些之後他完全可以感受到其中所蘊涵的磅礴生機。

  尼可波拉斯的力量蘊含於龍之金瞳中,但黑暗巨龍的生命力卻源自與此——巨龍之心。

  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取得這東西,或者直接用手去拿會不會惹上什麼麻煩,會不會龐大的力量直接將他吞噬?但伊芙不在這個地方,艾緹拉小姐,塔塔皆沒見過真正的龍之心——事實上除了百年之前的約修德與卡拉圖之外,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人見過龍之心?

  想了一下,方鴴決定遵照自己的第六感,他一隻手拿出金焰之環,並小心翼翼向那團火焰靠近。

  只是正當金焰之環靠近那火焰的一剎那,龍之心忽然放射出璀璨無比的光芒,一下子湧入他手中的金焰之環中——但這還沒完。那道金色的光流一下穿過了指環,沿著他的右手繼續向上。

  先是他的手臂,再是肩膀,然後是胸口,最後匯入他左胸心臟的部位。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方鴴根本來不及阻止,艾緹拉反手想要打掉他手上的戒指,但還是晚了一步。

  所有的光芒匯入方鴴心臟之中,形成道道光流,這些光在他心口處流轉片刻,然後又重新奔流而出,沿著他的大動脈——像是一株正在蓬勃生長的金色巨樹一樣,湧向他四肢百骸。

  方鴴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那一刻只感覺彷彿身體內部有一團火焰在熊熊燃燒,隨時會從他全身上下噴湧而出,將他燒得乾乾淨淨,下一刻便灰飛煙滅。

  只是灼燒的痛苦之後,他又感到另一種感覺,宛若從火焰之中新生一樣。他彷彿聽到自己血脈流動的聲音,磅礴而有力,肌肉變得緻密而堅實,骨骼發出咔咔的聲音——猶如金色的火焰,在上面刻下一個又一個符文。

  綁在他手上的袖子自動崩開,短劍與劍鞘也落在地上,原本毫無知覺得右手,此刻竟奇蹟般地恢復如初。方鴴看到自己皮膚上像是湧起一層金色的焰光,但片刻之後,又恢復如初。

  火焰層層消退,金光又沿著他的靜脈流回,重新匯入心臟之中。只是這一次流回心房之後,所有的光芒都趨於消逝,面前的奇景一點點變化,只宛若沙礫的城堡,在風中化為無形。

  這番動靜似乎驚動了塔塔與妮妮。

  小姑娘之前一戰之後就疲倦地睡去,此刻又睡眼惺忪地起來,一頭霧水地看了看四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在方鴴眼中,妮妮已與先前完全不同。

  她過去只是有一頭金焰狀的長髮,但此刻連尾巴與尖角也變成了火焰狀的樣子,看起來漂亮至極。

  妮妮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四周,揉了一下眼角,對著塔塔咕嚕了兩聲,又靠著自己『姐姐』的膝蓋睡了回去。

  方鴴這才回過神來,看了看四周——照明水晶在先前強烈的魔力擾動下,早已熄滅了光芒——洞窟之中應當是一片幽暗,但在他眼中,卻是洞若白晝。

  每一個細節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艾緹拉有點驚訝地看著他:「艾德,你的眼睛。」

  「怎麼了?」方鴴看向精靈小姐,眼中金色的光芒倏然一收,瞳孔又恢復了漆黑的色彩。不過他自己毫無所覺,還伸手在自己面前晃了一下:「我眼睛有什麼問題嗎?」

  艾緹拉這才搖了搖頭,她也不是第一次見方鴴這個樣子了,他在梵里克就曾經展現過龍之金曈的力量,只要還變得回原來的樣子,在她看來便是無妨。

  「你的手好了,艾德?」她看了看方鴴的手,才再問了一句。

  方鴴自己也看了看自己的手,點了點頭。

  他此刻已經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龍之心磅礴的生命力甚至足以讓尼可波拉斯復活,讓他區區一個凡人的手恢復如初又算得了什麼?不過龍之心的力量居然與自己這麼親和,還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不過方鴴看了一眼在自己心靈世界中正熟睡的小丫頭,心中大致猜到這或許與妮妮有關。

  他自己似乎吸收了一部分龍之心的力量,身體素質的提升幾乎肉眼可以察覺,雖然還不至於變成一個肌肉男,但明顯比原本單薄身板,看起來健康了不少。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系統,發現體質評價從原本升到二十級之後的E+,直接提升到了D+,中間提升了有足足五個評價等級,說是坐火箭一樣的提升都有些過于謙虛了。

  按戰鬥工匠的屬性分佈來說,他這個體質評價基本等於四十級左右的水平,或者相當於二十五級之後的至高者,對於工匠來說已經算是非常恐怖的屬性評價了。

  這讓他不由想到了Scroll,上一任工匠十王,也是至高者出身,與一個古老的存在簽訂了契約,獲得了一個尚武之魂的加成,在靈巧與力量兩項屬性上獲得巨幅提升。

  憑藉這一提升,對方力壓一眾頂尖戰鬥工匠,毫無爭議地獲得了工匠十王這一頭銜,並佔據這一位置長達七年之久,一直到起退役為止。

  不過方鴴還有點貪心不足地想,可惜體質屬性與工匠有些不太搭調,要換成靈巧、感知或者智力的話,他怕是原地起飛,工匠十王指日可待。

  只有體質的話,頂多增加一些生存能力罷了。

  不過他往下看去,卻差點眼前一黑。

  在體質屬性下面,此刻竟多了一行細小的金色文字:

  『守護上古誓言者,承受龍王之詛咒——』

  「!?」方鴴大驚失色,他經歷了這麼多關於龍之魔女相關的任務,那裡會不清楚這是什麼東西——屠龍者痛飲魔龍之血,守護古老誓言,手持利劍,與黑暗巨龍為敵。

  但巨龍殞落,古老的邪惡卻終有重歸於世的一天。

  將有一日,英雄將化為他們昔日的敵人——

  這不是龍之詛咒麼?

  難道說他吸收了龍之心的力量,就等於飲了魔龍之血?方鴴忽然一拍額頭,龍之血本身就是黑暗巨龍龍之金瞳所蘊涵的力量與龍之心生命力的外在表現。

  他既然身負龍之金瞳的力量,又吸收了龍之心的生命力,這可不就等於痛飲了龍之血麼?而且這龍血還非同一般,畢竟一般的龍血只是龍之力與巨龍生命力的一種表現形式。

  而是他直接吸收了龍之力的本源——龍之金瞳的一部分,此刻又接納了巨龍生命力的一半——半個龍之心,兩者相合,比龍之血帶來的力量不知高到哪裡去了。

  但這力量他可以一點也不樂於見到,看看這行金色的文字就懂了——一般人是龍之詛咒,而他是龍王之詛咒。所謂龍王之詛咒是什麼,他自然不清楚。

  可看看龍之魔女,他就知道這東西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唯一讓他稍稍安心的是,自己是一個選召者,而且龍騎士系統能偵測出『龍之詛咒』,說明這東西應當還在可控範圍之內。至於怎麼解除,會有什麼影響,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方鴴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會捲入這個古老的詛咒之中,一時之間有點說不出話來。

  但伊芙會不會知道這件事?

  他隨即搖了搖頭,伊芙是尼可波拉斯的另一面,她對於古老的龍血詛咒的認識,應當來自於自身的經歷。她是在成為龍之魔女之後,才擁有了龍之金曈的力量,而不是反過來。

  因此她完全有可能不清楚這裡面的細節。

  畢竟又有幾個人會提前想到,龍之金曈與龍之心會發生這樣的反應呢?

  方鴴稍稍安定了一點,看向一旁正擔心地看著自己的艾緹拉,沉默著向對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無大礙。畢竟『龍之詛咒』的事情,其他人也沒辦法幫他,他也不想說出來讓一直關心自己的精靈小姐擔憂過多。

  「龍之心已經拿到了,」他答道:「接下來我們回去找到伊芙,艾緹拉小姐。」

  「艾德?」艾緹拉不放心地問道:「剛才?」

  「沒什麼,」方鴴答道:「只是為龍之心中蘊含的生命力洗禮了一下而已,也算是因禍得福,讓我得了不少好處。」

  艾緹拉靜靜地看了他一眼,才點了點頭。

  兩人這才回到封印之外,外面仍舊沒有任何變化,精靈小姐比先前沉默了許多,方鴴有點擔心讓對方看出什麼端倪來,想到什麼,才問道:「對了,艾緹拉小姐,你進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弗洛爾之裔的人嗎?」

  「弗洛爾之裔?」艾緹拉楞了一下:「我沒看到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那些不是拜龍教徒麼?」

  「原來艾緹拉小姐真遇上了那些傢伙。」

  方鴴心中有點難意外,一邊向對方解釋了一下,弗洛爾之裔也不僅僅是傑弗利特紅衣隊,而是一個廣泛的聯盟,裡麵包括十多個大型選召者公會。

  小型與中型公會更是不計其數,這是中國賽區最大的兩個選召者勢力之一,如果超競技聯盟本身不算的話。而艾緹拉與瑞德來自於巨樹之丘,不清楚這裡面的細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艾緹拉聽了,才點點頭答道:「外面現在很亂,我也不清楚是不是這些人,不過我的確見過那些人,後來他們在大廳之中消失了。我以為他們離開了,原來他們也進入了這個地方。」

  「等等,」方鴴卻有點意外,之前天藍說得顛三倒四,再加上他驟然遇到了艾緹拉,一時間也沒注意這件事。此刻聽艾緹拉提起,卻有些意外起來:「外面很亂是怎麼一回事?」
x24685 發表於 2019-4-19 23:24
第二百二十章 第四方

  聽了方鴴的問題。

  黑暗中,艾緹拉只是輕輕搖了一下頭,用一種不怎麼在意的口吻答道:「是在我們失陷於這下面的時候,外面所發生的事情,艾德。但具體我也不清楚,似乎是有人趁夜色突襲了駐紮於此的空盜,巴金斯提到有一支艦隊。」

  「一支艦隊?」

  「大約有七八艘船,巴金斯認為是考林—伊休里安王家海軍。」

  聽完艾緹拉的描述,方鴴第一反應是不可能。「巴金斯先生他肯定搞錯了。考林—伊休里安王家海軍除非一週之前就得到消息離開居塞爾,否則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現在抵達這個地方。」

  「但一週前我們還在爍銀河畔,當時也沒得到來自於艾爾芬多議會方面的任何消息,安德老師也沒向我們提及依督斯的這邊的情況。艾緹拉小姐,您想想看,距離更近的艾爾芬多議會也只知道血鯊空盜在長岸一帶登陸的事情,距離更遠的考林—伊休里安海軍怎麼會消息如此靈通?」

  他又道:「而且我聽說,考林—伊休里安南方艦隊的指揮官阿方德-拉維爾伯爵也是一個平庸之人,他得到時間肯定會第一時間先請示當今宰相大人,而不是自己乾綱獨斷。」

  作為一個森林精靈,艾緹拉對於考林—伊休里安國內的政局既不瞭解,也沒有興趣。但她看方鴴在這時候還能保持頭腦清晰,並去分析其中的邏輯關係,不禁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考林—伊休里安王家海軍所屬的浮空艦皆是屬於王室的私人財產,這些艦隊由與王室有親緣關係、有能力或者是忠心耿耿的貴族所領導。拉維爾家族從上一任老公爵時代就開始統領南方艦隊,直至傳至現任小公爵手上,小拉維爾不似老公爵精明能幹,但勝在言聽計從。

  並且他的忠心耿耿並不僅僅對於王室,對於宰相也是如此,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深得當今宰相大人看中。但要說此人在指揮上有什麼才能,或繼承了其父的天才,那是斷然沒有的。

  從居塞爾要塞送信至戈藍德,走魔法的途徑也至少要一天半,再加上信箋在宮廷之中專遞的時間,一來一回至少也半周過去了。也就是說南方艦隊要得到消息並進行相關調動,起碼要在大半個月之前就得到消息才行。

  方鴴不大相信大半個月之前,考林—伊休里安南方艦隊的消息能靈通到這個地步。

  但要說考林—伊休里安還有什麼勢力可以一口氣派出七八艘浮空艦,除了艾爾芬多議會之外,大約也只有選召者的勢力了。而選召者的勢力之中,就算十大公會也不是每一個都可以拿出這個排場。

  除了銀色維斯蘭與Elite之外,其他八個公會恐怕都有一些吃力。但要算上公會聯盟,這個範圍就大了一些,東共、彩虹同盟與弗洛爾之裔都可以做到。

  一想到弗洛爾之裔,方鴴心中靈光一現,心想不會是弗洛爾之裔的人吧?

  畢竟他不久之前才在這裡遇上了對方的人。

  他不由看向艾緹拉。而精靈小姐此刻也已經瞭解到,自己此前尾隨的正是弗洛爾之裔的人,她也不笨,聽了方鴴的描述便大致猜出外面巴金斯所認為的『海軍』。

  可能正是弗洛爾之裔的人。

  方鴴看她神色,便明白對方與自己想到了一起,低聲問道:「艾緹拉小姐也這麼認為嗎?」

  艾緹拉才輕輕點了點頭。

  不過弗洛爾之裔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這個地方,並與血鯊空盜打生打死,這倒令人有些狐疑。只是這兩者方鴴都不大待見,他在黎明之星就與弗洛爾之裔結下深仇,此刻還巴不得看對方與拜龍教徒狗咬狗。

  他雖然心中略有些奇怪,但此刻更關心的還是伊芙的安危,自己拿到了龍之心,最當務之急是回到對方身邊去完成那個承諾——徹底弄清楚當年在這裡發生了什麼。

  並終結這位少女的執念。

  以及龍魔女所留在這裡的一切。

  他主要是有點擔心弗洛爾之裔的人會發現伊芙,雖然明知道對方只是一道執念,可任務進行到這個時候,發生什麼都不奇怪,最好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來的時路他被青追得奪路而逃,根本沒覺察出這地下甬道如此冗長,但回去的路卻有些度日如年的意味。也不知道在黑暗之中摸索了多久,他才隱隱感到四周的地形有些眼熟。

  方鴴這才拿出照明水晶一晃,發現果然已經到了距離先前發現『龍之初鱗』那個天然岩窟不遠的地方。他心中微微一喜,四周安靜如常,看起來弗洛爾之裔的人並未深入這個地方。

  繞過前面的轉彎之後,就是先前他與龍之爪牙戰鬥過的地方。方鴴心中有些焦急,腳步加快,三步並作兩步衝入那後面的天然岩洞之中。

  但一進入岩洞,他便不由怔了一下。

  因為這個地方竟然好像發生了一場大戰,四周原本高聳的黑色水晶簇,竟從中央斷裂開來,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方鴴心中一緊,忙舉起手中照明水晶,但除了一地水晶碎片閃閃發光之外,洞內再無它物。

  「艾德?」艾緹拉從後面跟了進來,看到這一幕,再看看方鴴的神色,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

  但方鴴皺著眉頭搖了一下頭,他不安地看了看四周,忍不住低喊了幾聲伊芙的名字。

  然而洞穴之中一片寂靜,除了他回聲遠遠傳來之外,再無任何回應。這時偵查技能更高一籌的精靈小姐似乎在一面角落之中看到了什麼東西,走過去將其撿了起來。

  方鴴一看,頓時感覺心跳都快停止了——那東西不是其他,正是伊芙視作珍寶的戒指。他立刻意識到伊芙可能出事了,否則以對方對於這戒指的珍視程度,絕對不會輕易和這戒指分開。

  是誰帶走了伊芙?

  他第一反應是弗洛爾之裔的人,但伊芙小姐本人並非龍之魔女,甚至可以說弱不經風,這裡的戰鬥痕跡又是怎麼一回事?是弗洛爾之裔與龍之爪牙之間的戰鬥?

  但伊芙明明把金焰之環和龍之心的力量都給了他,龍之爪牙早應該不存在於這個地方了才是。

  艾緹拉將那枚戒指交給他,然後才小聲說了一句:「艾德,冷靜一些。」

  方鴴點了點頭。

  他是有些焦急,但並不代表他失去了冷靜。

  他第一懷疑自然是弗洛爾之裔的人——畢竟外面的攻擊者有極大的可能性正是弗洛爾之裔一方;對方連龍騎士這個級數的人物都出動了,再加上一支艦隊又有什麼奇怪的?

  只是弗洛爾之裔攻擊依督斯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還是決定先確定了一下。於是鎮定下來之後,方鴴先拿出通訊水晶,並輸入一個熟悉的號碼,聯絡了背後的銀色維斯蘭的某位公主殿下。

  還好那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似乎還沒睡,通訊水晶微微一亮之後,裡面傳來少女有些慵懶的聲音:「艾德?」

  「蘇菲小姐,」方鴴低聲問道:「我有一件事要向你確認一下,你們銀色維斯蘭最近有沒有派出艦隊前往依督斯?」

  「依督斯?」蘇菲打了一個呵欠之後,聲音有點好奇起來:「沒有,怎麼了。要是我們公會有計畫去依督斯的話,當時我就不會離開梵里克,畢竟那個地方離依督斯更近不是麼?」

  方鴴一想也是,又問:「那不是你們的話,那其他公會呢,比如弗洛爾之裔什麼的?」

  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等等,你又遇上弗洛爾之裔的人了?」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這邊很急。」

  「你這傢伙,」蘇菲有點不滿地皺了一下鼻子。但她明白對方眼下在幹什麼,想了一下還是答道:「弗洛爾之裔內部的調動,外人怎麼會清楚呢,不過我聽說他們最近鑽了一些空子。」

  「空子?」

  「聯盟不是已經徹底停擺了麼,因此接下來半個賽季的活動都停滯了,弗洛爾之裔的人似乎找了個藉口去外海打海盜了。其實我們銀色維斯蘭也有類似的計畫,畢竟偌大一個公會總不能完全停止運作。」

  方鴴根本沒聽清後面那些話,他一聽到說弗洛爾之裔的人藉口去外海打空盜,心中便道:「有了——」

  「好了,」他立刻點點頭:「多謝你的情報,蘇菲小姐,我已經明白了。」

  「等等,你明白了什麼?對了,你那邊調查得怎麼樣了,你是不是和我爸達成了什麼協議,怎麼最近他完全不和我說起你的事情了?你被星門港收編了?」

  「下次有機會再和你說,蘇菲小姐。」

  方鴴急匆匆地關了通訊窗口。

  「喂!」蘇菲差點沒氣個半死,咬牙切齒地看著暗下去的通訊水晶。她沒好氣地把水晶丟了出去,正好落在一旁茜的床上,惹得正在看書的馬尾少女看了看自己身邊的水晶,再抬起頭來好奇地看著對方,不明就裡。

  「還好我今天還沒睡,不然我一定要把這個人大卸八塊!」蘇菲一字一頓地說道。

  茜歪了一下頭,想了一下問:「白葭姐?艾德?」

  「艾德。」蘇菲沒好氣道。

  「他又怎麼了?」

  「不提他了,」蘇菲一揮手,恨恨地道:「死人一個人。」

  方鴴自然不清楚自己無意中又得罪了這位小公主,他只是一門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

  他默默熄滅通訊水晶的光芒,又有點狐疑地揉了揉眉頭——畢竟他先前還以為是弗洛爾之裔也是扮演著龍火公會那樣的角色,所以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但現在看來整件事竟有些撲朔迷離起來。

  他才不相信弗洛爾之裔專門來找血鯊空盜的麻煩,單純只是為了打空盜刷積分而已。而且去外海打空盜,怎麼會莫名其妙打到依督斯來了,除了新近南下的BBK聯盟之外,弗洛爾之裔的活動範圍並不在考林主大陸,而是在寶杖海岸一帶。

  他們的艦隊要從那個地方動身前往這裡,得到消息只會比他之前所推理的更早。但這就有些令人看不懂了,一個月之前梵里克事件都還尚未發生,誰又會知道在依督斯血鯊空盜在秘密行事?

  想及此,方鴴忽然又想到另一個問題。他回頭問道:「艾緹拉小姐,外面的戰鬥是結束了還是正在進行?」

  艾緹拉微微思考了一下,並未立刻回答,而是拿出洛羽的水晶,先聯繫了天藍。

  「稍等,你等我問一下。」

  只是後面的事情,也不需要精靈小姐再回答了,因為天藍直接中氣十足地告訴兩人,外面正打得一片火熱呢。

  她甚至繪聲繪色地描述,一開始進攻方似乎投入了一個『十分厲害的傢伙』,可以發出『十多米寬』的十字形劍氣,一度導致血鯊空盜的抵抗土崩瓦解。

  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那傢伙』就這麼不見了,後來血鯊空盜也出現了一個同樣厲害的傢伙,一來一回,導致進攻方之前佔領的陣地全部拱手讓了出去,這會兒幾乎又退回了依督斯外圍。

  方鴴一聽就明白,進攻方定然是弗洛爾之裔無誤。因為那個舉手抬足之間就可以發出十字形劍氣的傢伙,正好他也遇上了。而他這也才明白為什麼對方一直沒有再追上來,大約是因為外面血鯊空盜之中也有龍騎士或者近似級數的人物存在,對方不得不回到地道之外去穩定戰局了。

  否則他再在這下面和他浪費時間,說不定外面弗洛爾之裔的人都被推回老家了。

  但這還並不是他主要關心的事情——

  方鴴之所以會提這個問題,乃是想到另一個不易察覺得細節——看起來弗洛爾之裔果然還沒完全掃清依督斯城內血鯊空盜的勢力,就先投入精英小隊進入了依督斯城下的地道之中。

  而依督斯化為廢墟已有百年之久,過去在這一地區謀生的走私者、黑市商人還有各色生活在灰色領域的人要嘛喪生於那場災難之中,即便僥倖未死之人,也遠走他鄉,另覓生路。

  像是布尼古這樣還在這條線上討生活的人,實際上少之又少,畢竟一個世紀之後,而今留下的人,就算是當初那些走私商的後代,也未必一定清楚依督斯地下還有這麼一個龐大的地下世界。

  事實上就連血鯊空盜與拜龍教徒都沒發現依督斯下面還有如此隱秘地下世界,弗洛爾之裔的人怎麼會一下子就找到了這個地方?何況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更是地道之中的地道,要不是自己偶然發現那暗門,也根本不可能找到這個地方。

  機緣巧合是絕對不可能的,除非是弗洛爾之裔的人早就清楚這下面的秘密。方鴴不由想,對方是不是也衝著伊芙而來的,可根據R的說法,那個任務在社區之上根本沒有多少人關注。

  而且就算弗洛爾之裔的人心血來潮,也用不著帶上一整支艦隊,以及出動龍騎士這個級數的人物罷?於是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問題,弗洛爾之裔怎麼會知道血鯊空盜在這個地方?

  認真說來,弗洛爾之裔與拜龍教與他都算是敵對的關係,他當然樂於見到兩者狗咬狗。但經歷了龍火公會與聽雨者的事件之後,他對於選召者與拜龍教之間的聯繫總有一種近乎本能的敏銳。

  方鴴總覺得問題沒那麼簡單。

  而且他隱隱感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問題,他在心中將每一個線索重新整理了一遍之後,忽然之間悚然的想法浮上他心間——他意識到自己似乎沒有意識到一個關鍵性的細節。

  血鯊空盜為什麼會不知道依督斯地下另有一個世界?他猛然間記起了之前伊芙親口告訴他的一段話:

  『……三十年多前,有人闖入這裡,盜走了龍之心。但我小心地藏匿下一半,我不知道他拿著那龍之心去了什麼地方,幹了什麼,但想必不會是什麼好事吧。』

  三十年前,拜龍教就曾闖入這個地方,盜走了一半龍之心。三十年後,拜龍教難道是集體得了健忘症,徹底把這地下的事情給忘記了,反而要在依督斯到處發掘龍之初鱗?

  而且羅林與普德拉明顯也是知道這地道的。

  他們為什麼會不告訴其他人?

  方鴴感到自己的手微微有些哆嗦,似乎隱隱感到自己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主持發掘這裡的那個幕後黑手,並不清楚三十年前發生了什麼。那他肯定與多里芬發生的一切沒有什麼關係,這毫無意義推翻了他之前的推理。

  可也告訴他另一個事實。

  如果說當下尼可波拉斯復活派與三十年前多里芬的幕後黑手沒有關係,那麼三十年前在多里芬幕後製造那場災難的人,現在去了什麼地方?他又與當下的拜龍教是什麼關係。

  或者說,對方與羅林,與普德拉又有沒有什麼關係?

  更關鍵的是,弗洛爾之裔的相關信息是從何而來?

  方鴴忽然之間回過頭,對艾緹拉說道:「艾緹拉小姐,麻煩你馬上通知希爾薇德他們一下。先不要回平台了,讓他們帶布尼古過來一趟。」

  「艾德,怎麼了?」

  「我要問問他,依督斯的市政廳具體在什麼地方。」

  ……
x24685 發表於 2019-4-21 12:40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另一類戒指

  希爾薇德正靜靜地看著依督斯衝天的火光。那星星點點閃光,一樣倒映在她眼底深處。深邃的瞳孔之中,眸子呈現出一種異樣的淺紫色,因為映著夜下的蒼穹,內裡星空斑斕。

  大貓人將通訊水晶遞給巴金斯,再由水手長交到她手上。艦務官小姐回過頭來,輕輕頷首,再從巴金斯手上接過水晶,並輕輕握在手心中,嘴角邊流露出一抹俏皮的笑意。

  一個光屏在她面前投射出來,映亮了少女如雪的肌膚,上面出現了方鴴皺眉的神情。因為希爾薇德沒有系統,所以只能使用外投式的光屏,她向後走了兩步,免得有外人看到山谷這邊的光亮。

  「希爾薇德。」

  「船長大人沒事,我就放心了。」

  一旁,愛麗莎饒有趣味地看著這一對兒——貴族千金身上有一種在這個時代地球上女性當中十分罕見的落落大方,讓她對於『艾德隊長』的處境不禁感到十分有意思起來。

  方鴴輕輕咳嗽了一聲,假裝一本正經道:「……希爾薇德,我這邊遇上了一些問題。」

  「喔?」

  方鴴這才將之前發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希爾薇德聽完,也不關心其他,只笑著問:「那麼伊芙小姐漂亮嗎,和那位海魔女比起來如何?」

  「啊?」方鴴當即卡殼:「希爾薇德,這、這和那件事沒有關係吧……」

  「你遇上彌雅小姐了,對吧?」

  「這個……」

  「她聯絡過我了。」

  「那個……」

  艦務官小姐笑得像是一隻小狐狸,輕輕一掩口。「別太擔心,船長大人——其實是天藍轉述的,她也只是關心了一下七海旅團而已——而且如果是彌雅小姐的話,我也未必會介意。」

  這樣的話方鴴當然是一個字也不會信,這位貴族千金騙人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他才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上當。而且眼下他和彌雅之間可是清清白白的,他可不認為海魔女會在這些旁枝末節上糾纏。

  方鴴機智地轉移話題道:「好了,希爾薇德,說正事。」

  希爾薇德笑了一下,這才答道:「船長大人,布尼古先生正與洛羽、帕克他們在一起——但在叫人過來之前,能先看看伊芙小姐那枚戒指嗎?」

  當然可以。方鴴點點頭,將那枚戒指放在手心中,呈現在眾人面前。

  希爾薇德看了一眼,眼便中露出了然的神色,又答:「這戒指與布尼古先生那枚戒指不太像。」

  「的確如此。」

  方鴴點點頭,但有些意外地看了自己的艦務官小姐一樣——在他印象當中,自己的艦務官小姐可不會說這些『看似正確的廢話』。兩枚戒指當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沒什麼相似之處。

  因為他也不是沒往這個方向去想過,要有什麼問題也早發現了。

  但希爾薇德卻話鋒一轉,又說道:「但也不是完全不同,其實我們只是習慣性地用後者去類比前者,但反過來的話,布尼古先生的戒指似乎與這枚戒指有一些近似之處。船長大人先別急著說,聽我一一為你解釋——」

  她見方鴴準備開口,打斷他道:「……我自問自小對於艾塔黎亞的飾物、紋章學與貴族審美有一定瞭解,布尼古先生戒指上的花紋與意像,其實是脫胎於這枚戒指的。之所以看起來不像,不過是因為前者只是後者拙劣的贋品罷了。」

  「船長大人見過海林王冠,那我用海林王冠來舉一個例好了。」

  「……作為努美林精靈留下的三至寶之一(其實是四至寶,只是普通人習慣使用三至寶的說法),就和伊休里安的晨光聖劍一樣,民間是有許多關於海林王冠的造像的。這頂精靈桂冠,經常以各式各樣的面貌出現在雕刻作品、畫作甚至是繪製的經卷之中,但這些作品之中的海林王冠,形象各異,有些與原本的版本大相逕庭。」

  方鴴張了張口,但希爾薇德先一步說道:

  「……船長大人可能會說,這些作品之中,也不乏近似品。那很正常,因為海林王冠畢竟曾在人世出現過,總有一些見證者,在一些古老的文獻上也有關於它外形的記載,不然船長大人自己又是如何認得海林王冠的呢?」

  「只是時間愈往後推移,海林王冠的形象就愈發失真,這是因為王冠遺失已久,人們通過口耳相傳的方式,誰也不知道歷史上眾多海林王冠的形象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但雖然失真,它們卻依舊保留了一些基本的特徵,不會改變,這是由於文字記載本身的特徵決定的——一些特徵文字易於表述,比如尺寸與數字。」

  「而這樣的失真,其實與這枚戒指有異曲同工之處。」

  方鴴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時塔塔小姐也在一旁不失時機地告訴他,關於海林王冠是有這樣的情況出現。只是方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戒指,橫豎看不出來究竟與布尼古那一枚有何相似之處。

  但他也不固執己見,只問道:「這證明什麼?」

  「證明在拜龍教中,有人見過這枚戒指的文字表述,但卻沒有見過戒指的實物。所以他們根據文字描述復現出這枚戒指用以鑑別與研究,才會造成這樣荒誕的失真——」

  「等等,這和拜龍教又有什麼關係,這不是布尼古祖父那一輩的東西麼?」

  希爾薇德笑了一下:「船長大人擔心的事情,正好巴金斯這邊其實也有一些進展。」

  接下來她把巴金斯與布尼古之間的問答轉述了一遍。

  方鴴默默聽完,心中其實也不算太意外。

  他早知道布尼古沒有和他們說真話——

  不過巴金斯能單獨處理好這件事情,倒是讓他有些驚訝。看起來七海旅團之中人才濟濟,除了艾緹拉小姐與瑞德先生可以獨當一面之外,希爾薇德與她手下的人也一樣手段非凡。

  這一時間倒讓他這個半吊子『團長兼船長』,生出一些緊迫感起來。

  不過方鴴倒是認同巴金斯的說法。

  布尼古當真是多此一舉,其實就算直接告訴他們這件事,他們也未必不會幫忙。但仔細想想作為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對方無法全完相信他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心中也便釋然。

  他看了看手中的戒指,問希爾薇德:「可以確定嗎?」

  「八九成把握,」希爾薇德答道:「我從小學習貴族紋章學與考林—伊休里安的幾大美術流派,關於王國不同地區的審美偏向,也有一定瞭解。這戒指上的花紋,應該出自於寶杖海岸一帶工匠之手。」

  「我可以試著依據贋品之上的紋繪風格,逆推出其原本的文字表述,再進一步推斷出其所贋造之物的原貌。當然,還無法作到憑空想像,但看到這戒指實物,我就能斷定兩者之間一定有這樣的關係。」

  方鴴試著理順了一下這段話之中的關係。他說道:「也就是說,布尼古的妹夫交給他的這枚戒指,其實是血鯊空盜——或者說拜龍教根據一段描述贋造出,並用以甄別實物的替代品。」

  「拜龍教不知從何種途徑,得到了關於這枚戒指的外形描述,但他們並未真正見過這枚戒指,所以才會造成如此的失真。他們自己也應該清楚有這樣的失真,所以才會找到布尼古的妹夫——一個貨真價實的考古學者,到實地來鑑別戒指的真偽——以防止『有眼不識泰山』。」

  方鴴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這個說法與他的推斷近乎吻合。

  拜龍教中的『復活派』似乎存在這麼一種尷尬的情況,他們瞭解三十年前多里芬發生了什麼,但卻掌握著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比如龍之心的真實所在,以及這枚戒指究竟長什麼樣子。

  但歷史上是真正有人經歷過這一切的——

  伊芙說三十年前有人盜走過龍之心的一半力量,那個人總不會是虛構的,畢竟三十年前多里芬的災難真真切切地發生過。

  而這枚戒指的文字描述,也從側面說明,至少有人見過這枚戒指,才會寫出如此描述。只是不知相關的文字記錄,會落在後來的拜龍教手中,並贋造出布尼古手中的戒指,同時來到這裡發掘那傳說中的『龍之心』。

  不過方鴴看了看手中的戒指,心下有點狐疑。有人見過這枚戒指的話,那麼三十年前伊芙也與那個人打過交道嗎?但如此一來,對方既然知道這枚戒指是戴在伊芙手上,又怎麼會去專門描述這枚戒指?

  描述伊芙的形象不更直觀一些?

  還是說著戒指之上另有玄機。

  方鴴收起戒指,隱隱感到自己距離真相已經很近了——羅林、德普拉,以及拜龍教中的『復活派』,再加上眼下出現的神秘的『第四方』,龍魔女之災前後究竟發生了什麼,才能讓這些人分裂出這麼多派系?

  這個答案,顯然就埋在這座廢墟的黃沙之下。

  想及此,他心中已有成算,抬頭對希爾薇德說道:「布尼古的妹夫,肯定不會平白無故將這枚戒指交到布尼古手上,他為什麼要冒這個風險?一定是為了向布尼古傳達某種信息——」

  「換句話說,如果對方僅僅是希望布尼古去找他的話,只需要一封信就可以了。但他用這枚戒指作為證物,一定是因為其上還有什麼更關鍵的線索,好在我們不需要去猜測那是什麼,只要找到對方本人一切都水落石出。」

  「而伊芙小姐和我說過一個地方,即依督斯市政廳的地下,眼下她被擄走,我打算追著弗洛爾之裔的人去看看。如果追不到人,我和艾緹拉小姐就先去依督斯市政廳地下一行。畢竟伊芙小姐反覆提到那個地方,那裡一定有什麼關鍵之處。」

  方鴴停了一下,又道:「你們也別先回平台了。布尼古的戒指而今在帕克手上,希爾薇德,幫我一個忙,那邊交給你和大貓人先生全權負責,麻煩找到這個人——即布尼古先生的妹夫。」

  「我想,百年之前龍之魔女事件的真相,就掌握在這兩件事之間了。」

  希爾薇德聽了,一點兒也不驚訝。她看了看其他人,才回頭來問道:「船長大人不打算先與我們匯合,再從長計議?眼下急匆匆行動,會不會太急了一些?」

  方鴴搖了搖頭:「血鯊空盜之中也有龍騎士一級的人物存在,龍火公會與聽雨者放在七海旅團看來,也同樣不是好惹的。但眼下弗洛爾之裔的人的出現,趁戰場上拖住了雙方的最高戰鬥力,正是我們行動的最佳時機。」

  希爾薇德其實也不是真要反對。

  只不過是作為一個稱職的艦務官,提醒一下自己的船長不能盲目行事而已。她見方鴴還思路清晰,也便點了點頭:「好吧,這邊交給我們。空盜們雖然有一些進入了地道,但他們主場畢竟還是在地面上,我們再一次潛入問題應該也不大。」

  「那你小心。」

  貴族千金目光微微一閃,流露出一絲溫柔,沉默了片刻,才小聲說:「船長大人自然也請小心一些。」

  方鴴點點頭。

  接下來他也不多言,只找來布尼古,問清楚對方依督斯市政廳曾經所在的大致位置。其實希爾薇德與姬塔皆閱讀過相關的文獻,也能一口說出其市政廳所在的方位,但比較起對於地下世界的瞭解,她們自然還是比不上有『家學淵源』的走私商人的後代。

  不過布尼古其實也只是大致知道那個地方,結結巴巴地告訴他,那地方距離『龍之初鱗』所在的那個地方不遠。只是市政廳地下與其他地方的地下通道不太相似,那裡原本是王國執政官所駐紮的要塞的地下黑牢,因此並不與外界相連。

  布尼古提到,那裡有一個巨型的藏兵洞與地下要塞,但四周的入口都被封死,要想進入,並不容易。唯一的可能性,是地道在百年前那場災難之中坍塌,出現了別的入口。

  這樣的可能性很大,方鴴一路上走來也遇上了不少這樣原本沒有的通道,但在災難之中由於其他部分的地道坍出缺口,形成的新的通道。當然,也不乏原本有的通路,現在變成死路的情況。

  因此他也不能完全寄希望於此,實在沒有辦法的話,回到地面上進入市政廳的廢墟之內,再從那裡找到通向地下的入口也是一個辦法。但後者自然要危險得多,畢竟弗洛爾之裔的人正在地表與血鯊空盜打得火熱。

  此時已是後半夜,距離黎明不過幾個小時。

  因此雙方分工完畢之後,便也不再多浪費時間,立刻分頭行動。

  方鴴帶著艾緹拉一起走出『龍之初鱗』所在的天然岩窟,臨行之前他還最後看了一眼身後黑漆漆的地下河道,不久之前與那位龍之魔女一起在這裡對抗弗洛爾之裔的人的經歷還歷歷在目。

  但轉眼之間,已物是人非。

  他卻默默想起了絲卡佩小姐,當初他也是這麼自己一個人背著絲卡佩小姐,離開那精靈遺蹟之下的地道。但誰能想到,那竟然會是他留在黎明之星的最後一段記憶,此刻宛若時光倒流——

  然而敵人還是弗洛爾之裔。

  只是又多了一個拜龍教而已。

  方鴴沉默著一言不發。

  只是心中默默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至少一定要給伊芙一個交代。看看一百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以及讓她一直滯留於此地的原因——卡拉圖與約修德,究竟是為什麼要將『龍之心』留在這個地方。

  那位屠龍英雄,真的僅僅會是思念自己心中的那個少女,才一直讓她徘徊於這黑暗的地下?但既然如此,他為什麼會一直讓伊芙孤獨地守在這里長達百年之久,他不是向自己心愛的少女許諾過一定會回來麼?

  兩人走出地下河道,來到外面的大廳之中,方鴴心中事實上還懷著一絲僥倖——但方形的大廳此刻寂靜而黑暗,那塊高大的岩石之上,此刻再無一位善良的少女在輕聲唱著歌兒。

  甚至拱頂之上的那束清冷的光,此刻也消失不見。

  方鴴點亮了照明水晶,只在一片狼藉的大廳中找到了自己摔壞的尖嘯女妖,他默默撿起那靈活構裝,拍了一下上面的灰塵之後,又裝回背包之上。

  兩人走出大廳,找到先前進入的密門,密門外的景象與艾緹拉描述的一模一樣。地上佈滿了黑沉沉的、堆疊在一起的水晶碎片,方鴴彎腰撿起一片,與艾緹拉之前與他看的水晶碎片一模一樣。

  他再看了看四周,那火焰噴湧而出的口子仍舊在哪個地方,只是原本融化的岩石,此刻已經完全冷凝。那紫色的火焰怪物,似乎自從他在封印之中見過一次之後,便也再沒出現過一次。

  方鴴隱隱感覺,那東西或許與龍之心有關。

  而他正準備繼續邁步向前,正是這個時候,地面忽然猛烈地搖晃了一下。方鴴一下抬起頭,感到一陣劇震,似乎從頭頂上的地表上傳來。
x24685 發表於 2019-4-21 20:03
第二百二十二章 閃光

  青眼底映入一道明亮的閃光。那光持續了幾秒鐘,仿若久久不散,然後一道劇烈的震波從光的源頭席捲而來,夾雜著一陣飛沙走石的風暴。他身邊幾乎所有人都被衝擊波吹飛起來,橫飛向街道幾米之外。只有他一個人,腳下像是生根一樣,猶如一根釘子插在地上,一動不動看著那個方向。

  勁風扯得他身後的披肩獵獵作響,宛若一面蒼青之旗,在風中搖曳擺動。爆炸掀起的泥沙石子,稀里嘩啦落了有五分之一個塔裡亞刻才停下,在青的目光之中,依督斯北面的區域,像是空了一大片。而廢墟之下,此刻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凹坑。

  直播間內還在討論他站在暴風之中一動不動的帥氣場景,有幾個人則在問劍聖'R'與先前那少年的事情。青心無旁騖,拿出通訊水晶,問了一句:「出了什麼情況?」

  通訊水晶另一頭傳來沙沙的雜音。

  過了好一陣,才有一個人沙啞地回答道:「是青隊嗎?剛才這邊有人交手,我們還沒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爆炸就發生了。我們小隊已經幾近全滅,我不清楚其他隊伍還有沒倖存者……」

  「堅持一下,會有其他人去救援你。」青收起水晶,再看了看那個方向。在直播間內,剛才那場爆炸在眾人看來只是規模浩大,但在他眼中卻有另一層意味。假設爆炸是人為造成,其中展現的力量絲毫也不遜色於他。

  甚至還有過之。

  而無論這力量的所有者是屬於空盜一方,還是『另一方』,對於他們來說都不是什麼值得慶幸的事情。此刻在青目光之中,可以看到戰場上空盜正在緩緩後退,先前那個與他對敵的傢伙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起來這場突如其來的爆炸,也出乎了對方的意料。

  那出手一方應當與空盜無關。

  青當然認出之前與自己交手的對手,海蛇號大副,四十四級,血鯊空盜之中排名第七的棘手人物。原住民當中的精英在同等級下實力往往要比選召者高不少,因此就算是他,在不動用龍騎士的情況下,也難在短時間內擊殺對方。

  何況他還隱隱感到有另一人潛伏在周圍,那應當是海蛇號的三號人物,狙擊手巴斯克。一個小小的依督斯匯聚了血鯊空盜兩員大將,他不太相信這裡還會有第三個核心人物存在。

  想及此,他目光微微一閃,再一次拿起通訊水晶,對周邊準備前往那個方向救援的隊伍發佈命令。「戰場上可能還存在第三方力量,對方水平很高,尤其要注意這個人。看到他的話,第一時間通告我。」

  他一邊說,一邊示意助手將直播間內的錄像找出來,然後將方鴴的截圖放了上去。

  通訊頻道內一時間傳來紛紛應是的聲音。

  而在爆炸發生的同一時間,方鴴就意識到不妙。地面劇烈地搖晃著,天花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崩裂聲,一條條裂縫像是密佈的蛛網一樣浮現其上,數不清的沙子從裂開的縫隙內撲簌簌落下,劈頭蓋臉地落了兩人一頭。

  忽然之間轟然一聲巨響,天花板的一部分終於承不住重,從半空中砸落而下。而方鴴剛好立足不穩,平衡值宣告歸零,一頭向前栽去。但下一刻他感到有人從身後將自己向前一撲,入鼻皆是清香的氣味,那是月桂的花香,艾緹拉小姐經常使用曬乾了的月桂來熏洗衣物,她身上有一種艾梅雅聖殿白木林特有的氣息。

  兩人重重落在地上,方鴴背心接地,摔了個七葷八素。但他馬上聽到精靈小姐悶哼一聲,才腦子一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伸手一張,一台能天使出現在兩人上空,她雙臂一舉,張開一面幽藍色的護盾。

  半空中墜下的巨石撞在護盾之上,立馬四分五裂,裂開的小石子,則稀里嘩啦落在艾緹拉背上。但精靈小姐一言不發,只抱著方鴴將身子埋低了一些,不讓一粒石子落在自己的『弟弟』身上。

  方鴴心中感動極了,但現在的情況卻容不得他想太多——劇烈的晃動之後,空氣之中一道似乎有無形的波紋掃過,只見能天使身上冒出一片銀色的火花,張開的幽藍色的護盾閃爍了一下頃刻消失。

  方鴴看到這一幕,立刻明白是強烈的魔力擾動,干擾了靈活構裝的運作。他打開系統一看,果然能天使的所有技能圖標全部暗了下去,呈現出一種死灰色。

  這是這一地區以太被抽空的典型反應。

  但能天使主水晶內仍有一部分魔力,尚還能動得起來,這大約是唯一的好消息。方鴴一邊指揮能天使一劍揮開一塊尖岩,一邊急匆匆地對艾緹拉說道:「艾緹拉小姐,放開我,這個地方快塌了,我們得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艾緹拉點點頭,鬆開他有點艱難地從地上支起身子。而方鴴這才看到,對方左小腿血淋淋一片,被尖銳的岩石劃出一條巨大的口子。他於是從地上爬起來,二話不說對精靈小姐道:「艾緹拉小姐,我背你出去。」

  可精靈小姐只看了他一眼,平淡地搖搖頭:「你背不動。」

  「怎麼背不動!?」方鴴急了,絲卡佩小姐比艾緹拉小姐還重一些呢,他不一樣也背過嗎?但此刻方形的大廳猛然間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方鴴自己也不得不扶著牆才能站穩。泥沙嘩嘩而下,頭頂上天花板剩餘的部分裂口越來越大,眼見馬上也要坍塌下來。

  而地下大廳完全是靠著拱頂結構支撐,一旦拱頂坍塌,整個上半部分的洞穴都會崩落下來,到時候留在下面的人只會十死無生。

  雖然在艾塔黎亞,人人皆有星輝,但星輝珍貴,來之不易,如果可以的話,方鴴當然不希望身邊任何一個人平白無故損失星輝。尤其是對於希爾薇德、艾緹拉、大貓人還有巴金斯這些原住民來說。

  方鴴明白精靈小姐的意思。在眼下這緊急的關頭,他背著對方,以他的力量水平,未必能在短時間內衝出這個地方,最大的可能性,是兩個人一起死在這個地方。但方鴴心中從來沒有這麼計算過得失,他自有自己的一套判斷對錯的方法。

  他腦子一熱,一狠心,也不管艾緹拉同意與否,走過去拉起艾緹拉的手,向下一蹲,便將這位精靈『姐姐』放到自己背上。而整個過程,艾緹拉出奇地沒有反對,只默默地一言不發,翠綠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

  「重心放低,會省力一點,艾德。」她才小聲提醒道。

  方鴴用力點了點頭。

  艾緹拉將頭靠著自己弟弟的肩膀,從束帶上解下短劍與一眾藥劑行囊,紛紛丟到地上,只為減輕前者的負擔。她之前遺失在地上的長矛,只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也不再提。

  而方鴴背著艾緹拉,抬頭看了看前方——四面的通道有兩條都已經封死,而上面一層——先前他們下來的懸廊更是早已坍塌,要想回去已不可能,眼下只有從剩下兩個可能之中選擇一條通路。

  只希望自己運氣可以好一些——

  他最終選了南方那條通道,因為南面更靠近布尼古所說的市政廳所在的方向,雖然還不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導致地下發生這樣的劇變。但依督斯的市政廳,他是一定要去一趟的。

  方鴴背著艾緹拉,也不知從那裡生出一股力氣,咬牙向前飛奔而去。此刻整個大廳已經搖搖欲墜,四面皆是轟然崩塌的聲音,地面也起伏不定,有那麼一剎那他差一點失去重心飛跌出去。

  但方鴴在千鈞一刻之際伸手向前發射出飛爪,手套『咔』一聲穩穩插入左面石牆之中的一條縫隙,線纜猛地繃直,生生將其從失去重心的狀態之下拉直回來。他不過是本能反應,但站穩之後才有點驚訝地發現,自己這一手竟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回復平衡值。

  此時一塊崩裂的岩石橫飛過來,方鴴看都沒看那個方向一眼,伸手一揮。與他近乎同步的能天使同樣反手一揮,噹一聲火花飛濺,將那塊岩石打飛了出去。方鴴這才下意識收回手,忍不住自己看了看自己的手一樣。

  拿到龍之心之後,隨著體質上升,他反應竟然也提升了不少。不過這倒不是靈巧帶來的提升,而是身體水平總算是跟得上意識了。

  當然這些念頭不過是在方鴴心中一閃而過,並不耽誤他繼續向前發足狂奔——甬道的出口就在前方,不過七八米之遙。但方鴴看到那個方向,心中卻忍不住發緊,他發現艾緹拉小姐一點也沒判斷錯,兩個人的話剛好差了那麼一點點時間。

  他心念急轉,已經意識到來不及,但還在想能不能把艾緹拉小姐給送過去。可精靈小姐好像洞悉他的內心一樣,用翠綠色的眸子看著他,靜靜地說了一句:「要過去的話,一起過去。要不過去,就一起在這個地方。」

  她聲音不高,但卻一下打消了方鴴的想法。方鴴明白精靈小姐是個怎麼樣性格的人,他要是真那麼做的話,多半就真的失去這個姐姐了。她可能不會怪他,但多半會離開七海旅團了。

  方鴴認真地點了點頭,也不再說話,只看了看自己的加固手套。可是左手的加固手套已經用過一次,拖著兩個人的負重,魔力卷揚機有很大機率會過載燒燬。本來還有右手的飛爪可用,但『孤王之傲』在先前與那龍騎士的戰鬥中損壞了大半,在一時也沒時間去修理。

  他正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半點辦法的時候,卻忽然看到黑暗之中一團東西向自己飛了過來。

  方鴴本能想閃避,只是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東西竟然是一卷繩索。那卷繩索從甬道出口後方不知被誰丟了過來,而方鴴這會兒也顧不得這麼多了,看到這繩索的一瞬間便明白丟出繩索之人的意圖,先低聲與艾緹拉提了一句:「有辦法了。」

  然後將精靈小姐用力往前一送,再指揮能天使在那個方向穩穩接住對方。對於手足皆是刀刃的能天使來說,要接人還是一個細緻的活兒,不過這點小麻煩對於方鴴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不過是舉手抬足之間的操作罷了。

  能天使一接住艾緹拉,立刻在方鴴命令之下向甬道出口狂奔而去。

  而方鴴自己則看準那繩索丟來的方向,伸手一握。果然,繩索另一頭傳來一道巨力,猛地拉著他向前飛去——這一幕在梵里克的尖塔之上似曾相識,但方鴴也沒料到自己會在這麼短時間內再經歷一次。

  不過第二次總比第一次更有經驗,他在向前飛出的同時,便從背包上拆下先前那尖嘯女妖,七重並行激活,一瞬間把這靈活構裝的大部分金屬構件融化為一塊薄鐵板。方鴴再用力往地上一丟,然後貼著那鐵板飛速向前滑去,簡直像是在衝浪一樣。

  可惜好景不長,前面地面居然猛地凸起,方鴴萬萬沒料到還有這麼一遭,整個瞬間與鐵板一起飛起,天旋地轉地向那個方向飛去。他還以為自己又要摔個結實,但橫裡伸出一隻手來,將他一接,他好像落入一個軟軟的懷抱之中。

  對方後退一步,輕輕哼了一聲。

  方鴴抬頭一看,才發現是先一步抵達的艾緹拉。原來對方忍痛從能天使身上下來,第一反應便是伸手接住他——但方鴴還沒來得及說話,兩人只聽身後轟然一聲巨響,整個大廳徹底坍塌下來。

  塵埃散盡之後,那裡的通道便只剩下一條死路而已。

  但方鴴現在最關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剛才千鈞一髮的關口,究竟是誰那麼好心向自己丟了一條繩索。在他印象當中,在依督斯的這片廢墟裡,除了七海旅團的自己人之外,再想不出第二個會對自己示以善意的勢力。

  但他抬頭向那個方向看去,卻看到黑暗之中,一個高高瘦瘦的,有些斯文的年輕人從那個方向走了出來。

  方鴴看到對方臉上帶著的淡淡的笑意,不由張大了嘴巴:

  「羅林?」

  「好久不見了,艾德先生。」

  「你怎麼會到我這裡來了呢?」

  ……

  同一時間,感受到爆炸產生影響的自然不只有方鴴一人而已。

  希爾薇德、巴金斯、瑞德幾人熄滅了通訊水晶之後,幾乎是立刻就看到一團耀眼的強光,從山谷另一頭冉冉升起——那個方向,自然正是依督斯所在的方向。爆炸產生的震動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在近十里之外尚能感到地面微微地搖晃。

  商人出身的布尼古更是哪裡見過這樣的場景,看著那冉冉升起的『太陽』,差點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希爾薇德、巴金斯與瑞德幾人幾乎立刻回頭向那個方向看去,爆炸產生的閃光持續了幾秒鐘之久,然後才漸漸消散。

  「怎麼回事?」大貓人放下手中煙斗,第一個問道。

  希爾薇德沒有作答,只低頭看著手中的通訊水晶。

  「或許是魔法,要嘛有龍騎士水平的人在那裡交手,」巴金斯思索了片刻,便得出結論:「會不會是之前弗洛爾之裔那個龍騎士?」

  「有這個可能性。」

  「依督斯那邊的通訊再一次中斷了。」希爾薇德這才開口道。

  大貓人聞言並不意外,這麼強的魔力擾動,通訊不中斷才值得奇怪。七海旅團的通訊水晶,也就是最普通的貨色而已,抗干擾能力幾乎為零,他之前其實就提過這件事,但被幾位女士以沒有資金為由否了。

  但他也不抱怨,只問道:「平台那邊呢?」

  但希爾薇德顯然比他先想到這一點,瑞德話音剛落,天藍急匆匆的聲音便從通訊水晶中傳來:「希爾薇德姐姐,不好啦!」

  然後另一個聲音有點沒好氣地說道:「說正經的,天藍。」那是唐馨的聲音。

  「我正在組織語言啦!」

  「你讓開,我來,」唐馨沒好氣道:「希爾薇德,依督斯那邊剛剛產生了一次大爆炸。」

  「這我們已經瞭解了,糖糖。」

  唐馨咬了咬一口銀牙。

  一旁的艾小小有點擔驚受怕地看著兩人。好在前者還分得清輕重緩急,吸了一口氣道:「爆炸是因為有人交手導致的,但並不是血鯊空盜。我們剛才收到了一個求救信號,對方讓我們趕快到那個地方去。」

  希爾薇德眉尖一挑:

  「對方?」

  「聽聲音是一個女人,但她提到了一個人。」

  「誰呢?」

  「迪克特爵士。」

  希爾薇德不由沉默下來。

  一旁大貓人與巴金斯也互視一眼。外人肯定不會知道天藍的通訊號碼,當然不排除他們從其他途徑得到這一信息,但這個可能性十分之小,畢竟又有幾人知道七海旅團在這個地方?何況知道七海旅團存在的人,本身就不多。

  而知道迪克特爵士與他們關係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七海旅團的所有人幾乎都明白,迪克特離開梵里克之後前往了依督斯。但他們沒想到的是,竟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得知對方的消息,而那個女人又是誰?

  通訊器那邊,唐馨正有條有理地分析道:「知道我們的人不多,迪克特爵士算一個。那個女人能聯繫上我們,很有可能是迪克特爵士告訴她這些信息的——」

  希爾薇德點了點頭。

  「你們那邊需要更多的人手的話,我已經讓謝絲塔小姐、箱子和姬塔一起趕過來了。」

  艦務官小姐聽了,笑著讚了一句:「不愧是船長大人的妹妹呢。」

  唐馨聽了一陣致郁,滿心不是滋味。

  但她還要說什麼,卻看到布尼古慌慌張張從洞內跑了出來,看著眾人一臉驚惶道:

  「不好了,愛麗莎小姐和帕克不見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4-23 06:17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另一條線

  「愛麗莎,我們回去吧?」帕帕拉爾人短短的手,正提著牛眼提燈的握把,人貼著牆,黑豆子一樣的眼睛瞪得老大,探頭探腦看著前面深邃的地下通道,然後有點戰戰兢兢地說道。

  他手頭的東西沒有松明火把好用,但火把在之前滾下來的過程中遺失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他回過頭,仰頭看著後面的愛麗莎。而我們的夜鶯小姐笑了一下,打趣道:「好啊,帕克先生打算怎麼回去呢?」

  「這個……我還以為你會有辦法。」

  愛麗莎搖了搖頭。認真來說,連她自己都不清楚他們究竟是怎麼到這個地方來的。好像在地動山搖的時候,兩人眼前忽然白光一閃,接下來他們就回到了這熟悉的地下甬道之中。

  但要說熟悉,也只是周圍的環境一致而已。兩人都是夜鶯出身,繪得一手好圖,但實地探勘了一番之後,發現他們之前並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更關鍵的是,他們已經在這迷宮一樣的地下甬道之中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在每一個岔路口處都作了標記。但這一次,兩人又回到了開始的地方。

  愛麗莎伸手摸了摸牆上那最早先刻下的印記,又看了看四周。眼下只剩下兩種可能性,一是這整一個幻境,只要法術效果還存在,他們在意志力抵抗失敗的情況下,就不可能走得出這個迷宮。

  另一個可能性就是這本身就是一個完全封閉的迷宮,因此無論向哪一個方向前進,最終都只能回到原點。

  帕克最終放棄了,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兩隻小短腿叉開,唉聲嘆氣地抱怨道:「我們本不該來這個地方的,你還記得那隻大蟾蜍說過的話吧……還不是隊長一意孤行,這下好了,我們要倒霉了。」

  愛麗莎一邊檢查四周,一邊好笑道:「那是塔達祭祀,尊重人家一點,帕克。」

  「好吧,我知道。但這不是它不在這裡嗎?愛麗莎,你總不會把我說的話告訴它吧?」

  「那可說不好。」

  「喔,好吧,是塔達祭祀。」帕帕拉爾人黑眼珠子一轉,從善如流:「總而言之,我們就不該來這個地方。這裡夜裡又冷,白天又熱……一個真正的帕帕拉爾人絕不會涉足這種地方。」

  「還是巨樹之丘好,氣候宜人,又物產豐美——每天飯點準時,無論什麼情況,帕帕拉爾人總會舉辦宴會與慶典,在慶典上,好吃的東西應有盡有。不像在這裡,即便在平台上,也過的是苦修士的生活,更別說深入這些黑漆漆的洞窟之中了。」

  「但也沒見你少吃一頓。」

  帕帕拉爾人叨叨絮絮地說著,愛麗莎偶爾才回一句嘴。只是過了片刻,她忽然回過頭來,側耳傾聽片刻,一把摀住他嘴巴。帕克黑豆子一樣的眼睛一下瞪大了,尖尖的耳朵抖動了一下。

  兩人聽著身後的黑暗中,傳來一個有節奏的聲音,叮叮噹噹,像是一串金屬在地上拖動。

  「那是什麼?」愛麗莎鬆開帕克的嘴巴之後,帕帕拉爾人才以口形問道。

  愛麗莎搖了搖頭,只用手指了指他手中的牛眼提燈,示意他將光熄滅。

  提燈熄滅之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便只剩下兩人的魔導爐。

  愛麗莎解下自己的披肩,蓋在魔導爐之上。而帕帕拉爾人嘴上抱怨歸抱怨,卻也不笨,也依樣畫葫蘆,掀起自己短小的風衣,將魔導爐掩在下面。

  然後四周完全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只有兩人的閃閃發光的眼睛,正有點緊張地看著那個方向。黑暗中,拖動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片刻之後,一個身形佝僂、形容枯槁的老人出現在兩人視野之中。

  老人穿著一件紅色的長袍,顏色鮮豔得仿若嶄新,但垂著頭,那細細的脖子連著碩大的腦袋,幾乎要讓人擔心會折斷一樣。他雙手成爪,也同樣低垂著,併攏在一起,然後兩人才看清——原來其手腕上帶著一道沉重的鐐銬,鐐銬深深陷入鬆弛的皮膚之下,像是與手腕生長在一起。

  老人赤著足,腳踝上也同樣是一道鐐銬,後面拖著一條鐵鏈。粗實的鐵鏈在地上拖行,便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而那鐵鏈一直延伸到黑暗深處,彷彿沒有盡頭一樣。

  愛麗莎還以為對方是空盜擄至此地的難民,心中生出惻隱之心,正準備上前一步。但帕克卻在後面一把抓住她,黑豆子眼睛瞪得老大,只一個勁兒地搖頭。

  「怎麼了?」

  「是……是那骨頭架子……」

  兩人以讀唇的方式一問一答。愛麗莎一怔,忽然驀然一驚,記起那是什麼——那老人身上鮮紅的長袍,正與他們之前所見過那消失的屍骸身上的裝束,一模一樣。她回頭看去,果然越看越覺得狐疑。

  而老人並沒注意到兩人,只拖著鐵鏈子緩緩向前。可正是這個時候,黑暗之中一隻灰鼠不知從那裡竄了出來,穿過愛麗莎與帕克之間——愛麗莎倒是受過嚴格訓練,只一言不發地微微一讓,不讓老鼠撞上自己而已。

  老鼠穿過兩人,直奔那老人而去。只是它還沒來得及靠近,老人忽然閃電般地一彎腰,如勾的爪子一把抓住這毛茸茸的小東西。灰鼠『吱』一聲尖叫,但還沒來得及掙扎,便被老人舉起來,送到嘴邊。

  他張開大口,露出一嘴歪歪扭扭的牙齒,那牙齒又尖又利,一口咬下,灰鼠像是一隻血袋子一樣,在他手上炸開來。頃刻,鮮血沿著他灰白鬆弛的手漫流而下,匯入鐐銬之中。

  然後黑暗之中便是一陣咯吱咯吱的咀嚼聲傳來。

  愛麗莎沒有被第一幕嚇到,但聽著這聲音卻心中直犯噁心,她終於是忍不住,按著胸口乾嘔了一聲。但正是這一聲乾嘔,黑暗之中的聲音倏然一收,安靜了下來——愛麗莎心中頓時意識到不好。

  一道風聲傳來——

  她想也不想便反手拔出匕首,舉刀一擋。但一件物什擊中她手中刀刃,巨大的力道超乎她想像,匕首頓時拿捏不住,脫手飛出。撞在牆上,還撞出幾點火星,叮叮噹噹飛出老遠。

  愛麗莎定睛一看,才看到那擲來的東西居然是一隻血肉模糊只剩下一半的老鼠,頓時又是一陣反胃。

  而黑暗中又是一道沉重的風聲襲來。

  愛麗莎已經聽出那是什麼,用力將還沒反應過來的帕克一拖,自己也向前一滾。一道陰影帶著勁風從兩人頭頂上掃過,重重擊中他們原本所在的地方,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帕克回頭一看,才發現那是那條手腕粗細的鐵鏈。

  鐵鏈擊中牆上,堅固的石岩以此為中心,生出一片蛛網狀細細密密的裂口——

  他看了不由一陣後背發寒,這什麼樣的力量?要是他們剛才被擊中的話,豈不是直接被打成一片肉泥?

  「快跑,」愛麗莎低聲說道:「對方至少在三十級以上。」

  「可怎麼跑?」

  後有鐵鏈,前有堵截。

  愛麗莎作為一個專職夜鶯,終歸還是要比帕克敏銳一些。她掃了一眼那老人身側,找出空隙來,指了指那個方向,低聲說道:「你左我右。」

  「你真要從它身邊過去?」

  「不然呢?」

  愛麗莎丟下這句話,已一個箭步向那個方向射了過去。帕克見狀,哪還敢猶豫——抱起自己的十字弓,便邁開小短腿追了過去。

  夜鶯小姐近至那老人身前。後者忽然歪過頭來,一爪向她揮來。但愛麗莎先前見過他抓那灰鼠的動作,心中早有預料,縱身一躍,竟化為一道黑煙,從老人的爪子之間穿了過去。

  她一落地,立刻便恢復原狀。回頭一看,才看到帕帕拉爾人抱著自己的十字弓一頭大汗地跑過來。他正經過那老人的另一邊,而後者一抓不中,整個身子像是一條毒蛇一樣扭轉過去,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向小矮胖子咬去。

  而帕帕拉爾人哪裡見過這個,嚇得忍不住屁滾尿流,尖叫起來。

  但愛麗莎不慌不忙,舉起手來,低喊一聲:「雷斬——」

  黑暗之中一道光芒,從之前她匕首飛跌而出的方向,閃爍回一道明亮的閃電。那閃電直穿過老人的脖子,讓後者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失去目標一頭撞在牆上。那電光繼續向前,穩穩落入她手中。

  帕剋死裡逃生,感激地大喊一聲:「你救了我一命!」

  愛麗莎笑了一下,問道:「那你的命值多少錢?」

  「呃……」帕克當即結巴:「……不值幾個錢。」

  夜鶯小姐對此嗤之以鼻,回頭看了那痛苦地在地上滾來滾去的老人一眼,這才說道:「我感覺它沒那麼簡單就死了,我們還是先離開這個地方吧。」

  帕克心有餘悸,趕忙了點了點頭。

  兩人不敢停留,立刻向前跑去。但還沒走出幾步,身後一陣急促的叮叮噹噹聲又追了上來,帕克聞聲臉色一變,當然明白那是什麼聲音。「天那,這老東西怎麼走得這麼快!?」

  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一邊回頭看去。但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差點嚇得一頭栽到在地上。

  原來那老人根本不在地上,而是手腳並用,倒懸著從天花板上爬了過來,而且速度飛快。更恐怖的是,他的頭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吊在脖子上,像是一盞吊燈一樣,隨著他巨幅的動作左右搖晃。

  而那原本應當是人的眼睛的地方,竟然沒有瞳仁,只有一對眼白,令人看了頭皮發麻。

  對方足踝上的鏈子,從半空中垂下來,拖在地上,叮噹作響的同時,竟撞出一道道火花,像是轉眼之間,便已來到兩人背後。

  它用力一縱,便向下面的愛麗莎飛撲過去。

  帕克嚇得大叫一聲。

  他也沒多想,舉起手中的十字弓便射。『砰』一聲巨響,弩箭不偏不倚擊中那老人的胸口,竟一下將它打飛了出去。

  但其一落地,馬上一個翻身,像是沒有受傷一樣,從地上彈跳而起,又再一次手腳並用向這個方向飛爬過來。那簡直像是一隻巨大的人體蜘蛛,看得帕帕拉爾人上下牙直打戰。

  但後面愛麗莎在他身後拉了一把,喊道:「走這邊!」

  帕克這才回過神來,回頭一看,才發現前面多了一條岔路口。他畢竟也是半個夜鶯出身,看到這條岔口冷不丁一個激靈,問道:「等下,這地方我們沒有來過!?」

  愛麗莎點了點頭——岔路口沒有他們的標記,他們的確是沒來過這個地方。

  「左邊還是右邊?」

  「右邊有鐵鏈拖動的痕跡。」

  「那就是左邊。」

  帕克二話不說,一馬當先衝了過去。

  只是他邁開小短腿跑了好一陣子,跑得幾乎都要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才忽然之間意識到一點——怎麼後面沒聲音了。他回頭一看,差點嚇了個半死——漆黑一片的甬道之中,愛麗莎不知什麼時候竟然不見了。

  他一頭冷汗,有點害怕回頭,但又不敢自己一個人繼續深入下去。戰戰兢兢想了好一陣子,才一咬牙,嘟囔了一句:「這算什麼,它還能比得上巨樹之丘的格拉希絲?那頭該死的小母龍——」

  帕帕拉爾人一邊給自己壯膽,一邊走回去一看,但卻愣住了。

  原來他發現愛麗莎正好端端站在那裡,正看著不遠處。他走了過去,夜鶯小姐還回頭來問了一句:「你跑去哪裡了?」

  帕克仍有點膽顫心驚地問道:「那、那東西呢?」

  愛麗莎再一次看向前方,只指了指那個方向。

  帕克這才看到,那老人拖著沉重的鐐銬,正站在不遠處,衝他們張牙舞爪。但對方就是不敢越雷池一步,彷彿腳下有一條無形的線一樣,讓它死死地釘在那個地方。

  帕帕拉爾人看到這一幕驚訝極了,忍不住張大嘴巴道:「它在幹什麼?」

  愛麗莎搖了搖頭。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帕克先生,你問我我問誰呢?」

  「這個……我以為你會知道。」

  愛麗莎有點好笑地答道:「你不如去問唐馨小姐。」

  「為什麼是她?」

  「因為她才是米萊拉的牧師。」

  「你是說這是亡靈?」

  愛麗莎點了點頭:「八九不離十。」

  帕克吞了一口唾沫,這才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當然是繼續向前。」

  「向前?」帕克看了看那老人,有點底氣不足道:「我總覺得前面有什麼不妙的東西。」

  「不然呢?」愛麗莎妙目一轉:「要不你回去?」

  帕克當即改口:「那我們還是趕快繼續向前好了。」

  當兩人剛準備轉身,卻聽到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兩位是誰,為什麼會來這個地方?」愛麗莎一怔,向那個方向看去,只見一點燈光,從黑暗之中亮起。一個身穿長袍、提著提燈的中年人從那裡走了出來,看著兩人。

  他穿著一件灰色的學者長袍,上面看不見什麼階級,但又不是學徒的樣式。兩鬢微微有些斑白,但相貌還算英俊,依稀可見早年的風華,尤其是眼神溫和,充滿了智慧的光芒。

  彷彿給人一種天然的好感。

  中年人提著提燈看著兩人,面上露出一絲疑惑之色,但又漸漸恍然:「聖選之人,看來是有人送你們到這個地方來的。」

  「等等,」愛麗莎輕聲問道:「閣下是?」

  「一個隱居者而已,」中年人答道:「至於名字,我幾乎已經快忘了,不過在許多年前,我似乎是叫過『卡拉圖』,這樣一個名字。」

  「卡拉圖!?」

  愛麗莎吃了一驚:「等等,你是大魔導士卡拉圖?」

  中年人再看了兩人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

  地下的震動終於漸漸平息。

  方鴴這才再黑暗之中點亮了水晶,四下檢查了一番——他們僥倖沒有被掩埋在沙石下面,但運氣不好的是,坍塌的岩石掩埋了兩邊的通道,讓這個地方徹底變成了一段死路。

  他安頓好艾緹拉,才戴上修好了的『孤王之傲』,指揮能天使一點點將塌下來的砂石,搬運到另一端。不過昏暗的隧道之中,並不只有他一個人在幹這個工作,另一邊,羅林的持劍人也在反覆重複著這樣的勞作。

  兩人默然無聲地搬了好一陣子。

  方鴴才總算打破沉默,他回頭看了看對方,終於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要救我?」

  羅林也回過頭來,以手握拳,擋在唇邊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他才直起身,笑了一下答道:「為什麼不呢?」

  「可我們不是敵人麼?」

  「敵人也可以化為朋友。」

  「我可不會和你這樣的人作朋友。」

  「因為我是拜龍教徒?」

  方鴴點了點頭。

  「但對於選召者而言,身份很重要嘛?」羅林笑著反問道:「我加入了拜龍教,僅此而已,至於其他事情,我並沒有多參與。事實上,托拉戈托斯還是死在我手上,不是麼?」

  「但梵里克的那些事情,你總不能解釋?」

  羅林咳嗽了兩聲,笑了起來。但他搖了搖頭,也不再答話。
x24685 發表於 2019-4-24 22:44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合作『共贏』

  伴隨著崩落的石子,坍塌下的岩石之間終於開了一道不小的口子。那口子逐漸擴大,並最終形成一道可供一人側行通過的通道。方鴴與羅林又用煉金術各自做了兩根柱子,支撐在其下,謹防發生進一步的坍塌。

  羅林拍了拍手,回過頭道:「你先還是我先?」

  方鴴看了他一眼,擔心他耍什麼把戲,答道:「讓艾緹拉小姐先,然後是我,最後是你。」

  羅林聽了也不反對,只點點頭。

  他馬上又發出一陣猛烈的咳嗽,咳得彎下腰,甚至不得不用手支住附近的牆壁才能站穩。咳完之後,猛吸了一口氣,羅林才抬起頭來對方鴴示以一個歉然的眼色。只是他臉蒼白得近乎沒有血色,彷彿隨時會倒下去的樣子。

  方鴴看他這個樣子不禁有點奇怪,他從沒見選召者這個樣子的,在梵里克賽場上時,他還一度以為對方是原住民。他在一旁默默看著,過了一會才問道:「你沒事吧?」

  羅林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礙。

  「你中了什麼詛咒麼?」

  「也不算,只是為了力量必要的代價而已。」

  「力量?」

  「你應該聽說過那些傳說吧,與『惡魔』作的交易,付出沉重的代價,但卻可以獲得非凡的力量。」

  「惡魔?艾塔黎亞的惡魔是有所指代的吧,你是說黑暗的眾聖?」

  羅林再搖頭:「我是說真正的『惡魔』,你沒見過它們,黑暗的眾聖不過是他們的馬前卒罷了。」

  方鴴聽得有些不敢置信,因為他從未聽說過這樣的說法。但對方也有可能是在故意誤導,他心下也無法確定這一點。他沉默了片刻:「那『它們』給了你什麼樣的力量。」

  羅林停下來,過了好一陣子才開口:「……你答應我一件事,艾德先生,作為交換,我就告訴你這個秘密。」

  方鴴看著他。

  「暫時不把這裡發生的一切,告訴外界。」

  「暫時是?」

  「二十四小時之內。」

  但方鴴搖了搖頭:「我不和邪教徒作交易,你應該清楚《星門宣言》上的準則。」

  羅林笑了:「準則是可以變通的,這個秘密對你們來說很重要。」

  「但對我來說,《星門宣言》的準則高於一切。」話不投機半句多,方鴴意識到自己不能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他轉身,穿過走道,扶起坐在那裡的艾緹拉。精靈小姐看著他,低聲說了一句:「你沒做錯,艾德。」

  方鴴對她笑了一下。

  他像是小心翼翼地扶著自己的『姐姐』,背著她來到縫隙邊,讓她靠在牆上可以借上力。而艾緹拉穿過那出口時,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用目光示意他要小心。

  方鴴只向她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他看著艾緹拉吃力地穿過那條狹長的通道,不多時,便消失在黑暗中。

  他回頭看了羅林一眼,自己也走了上去。但忽然羅林在身後叫住他:「艾德。」

  方鴴警惕地回過頭去。

  羅林將手伸進懷裡,從風衣中拿出一件小物什來。

  那東西呈菱形,是一個標準的正八面體,像是兩個底部完美嵌合在一起的金字塔。但這兩座金字塔外表黯淡無光,像是刷了一層墨,只微微能看到上面有一些奇特的花紋。

  方鴴一下便認了出來。那是他在千門之廳見過的那類奇特的發條妖精——漆黑之星。他曾經在梵里克那場宴會上見過對方使用這種構裝,但僅有一次而已。

  羅林舉起手來,那東西『嗡』一聲從他手上懸浮起來,停在距離他手心幾寸的位置。但令人嘖嘖稱奇的是,這個正八面體的外表看不到任何動力源,而且它十分靈活,也不似於殲滅者QV700那樣飛行方式的笨拙。

  這完全超出了現今煉金術的認知。方鴴雖然在幻境之中見過一次,但再一次見到時,還是感到有些不不可思議。

  羅林托著那小小的東西,這才開口道:「這就是它們給我的力量,你猜猜這是什麼?」

  方鴴意外地看著對方。但對方主動告訴他這個秘密,也算不得他違背準則。他想了一下答道:「這是努美林時代的煉金術?」

  羅林搖了搖頭,『咔』一聲收回那小玩意兒,使之落回自己手上。他又看了看手中的這東西,才答道:「它比努美林時代存在要早得多,也不算是什麼煉金術。」

  「你想說這是辛薩斯蛇人們的造物……?」

  方鴴看著對方,搖了搖頭:「但就我所知,蛇人們沉迷於魔法,不屑於這些旁門左道。它們甚至不需要借助任何外物,蛇人帝國唯一留下的魔法物品也只有大量鐫刻著上古魔法知識的石板而已。」

  事實上這樣的習俗,也一度是努美林精靈的主流,只是精靈們畢竟不是真正的龍裔,沒有在血液之中流淌魔法力量的能力。因此他們發明了魔法飾物,創造出精靈學派的鍛造工藝,用以彌補自己在魔法天賦上的不足。

  這門鍛造的技藝,後來傳入矮人與妖精之間,又衍生出不同的工藝。在魔法時代的末期,妖精們用近乎同樣的工藝,為人類打造出五把真正的屠龍劍。

  而精靈們,反倒放棄了自己所一手締造的鍛造技藝,轉而走上煉金術的道路。最早的煉金術雛形誕生於魔法時代的中後期,經過數個世紀的發展,才來到最輝煌的時代。

  即大煉金術士艾德所在那個時代。

  魔法紀元的末期,以及接踵而至的大災變——蒼翠之年。

  「你說得對,但我也沒說過這是蛇人們的造物,」羅林答道:「創造它的是另一些人,聖者——」

  「……聖者?」

  「是的,正是辛薩斯蛇人們在上古石板之中所描繪的圖景——淵海長卷之中記載,巨蛇安德隆降世的時代——聖者們亦從冥冥之中出現,帶走了黑色禍星與火之王座,並締造了『閃耀之海』。」

  「第一世代,由此而來。」

  「其後是長達上千年的漫長繁榮時期,塔-卡迦的時代。一直到最後一位上古聖賢失蹤,七王征伐,辛薩斯一度輝煌的黃金文明,也隨之分崩離析。」

  「其後是漫長的黑暗年代,又持續一千七百年,精靈誕生,辛薩斯一分為二。其後權力轉移,努美林崛起,一直到今天。」

  「但聖者們所定下的秩序,仍決定著今日艾塔黎亞的格局。古達索克的蜥人——蛇人曾經的僕從們,至今仍舊信奉上古聖言,相信聖者們的預言終有一日會實現。」

  「當閃耀之海熄滅的那一刻,聖者就會重歸於世。」

  方鴴不是第一次聽這些傳說。泰拉瑞克就和他講述過關於『閃耀之海』,關於古代辛薩斯蛇人帝國的一切,他也在芬里斯的古老壁畫上,看過黑色彗星,看過火之王座。

  塔達祭祀,也和他說過關於光海熄滅的事情。他身上甚至還有來自於『閃耀之海』的祝福之力,還有蒼之輝,也與閃耀之海有著密切的聯繫。

  但他看著羅林手中那小小的物什——漆黑之星若是聖者的造物,為什麼千門之廳的幻境之中,會出現它的蹤影。難道努美林精靈們,也見過這些古老的魔法造物?

  羅林看出他的好奇:「這是『魘』。」

  「魘?」方鴴覺得自己好像在那裡聽過這個名字。

  羅林又咳了幾聲。

  咳了一陣,他才點點頭:「這並不是構裝體,倒不如說是一種另類的『生物』。驅動它的力量有些特殊……和我簽訂契約的人,給予了我這樣的力量。當然,代價也很高昂。」

  他停了一下,又道:「但也還值得——」

  方鴴默默地看了對方半晌,然後問:「為什麼和我說這些?」

  羅林再一笑:「簡單的說,我希望取得信任。」

  「信任?」

  方鴴狐疑地看著他。

  「別誤會,」羅林答道:「我已經明白你的原則了,這並不是交易。」

  他抬起頭,用黑幽幽的目光看著方鴴:「我大致能猜出你們的目的是什麼——但我不會問你要去什麼地方,而前方並不安穩,空盜已經進入地道了。你相信我的話,我可以帶你們安全地離開這個地方。」

  方鴴默默注視著對方的目光好一陣子,心中不太明白這個人古怪的行為的理由。

  「你不是拜龍教的人?」

  羅林搖搖頭:「和你想的不一樣,我是。但我和他們利益並不一致。」

  「你和普德拉是一邊的?」

  羅林一怔,恍然道:「原來你們那時候就在。」

  但他也搖搖頭:「我和那個人也沒什麼關係。」

  「你想利用我們達成一些目的?」

  「可以這麼說,」對方毫不避諱,答道:「但我不會告訴你我的目的,也不會問你們的目的。你若願意相信的話,我會帶你們安全離開這個地方,僅此而已。至於之後你們打算幹什麼,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

  方鴴沉默了片刻,心中疑竇叢生,不明白對方的自信從何而來。他想了一下,只答道:「我得考慮一下。」

  「悉聽尊便。」

  方鴴也不再多言,穿過裂口,來到另一邊。在那裡艾緹拉已等了他好一陣子,難免有些擔心。而方鴴則把之前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改向精靈小姐描述了一遍。

  艾緹拉聽了之後,也有些困惑。但她還顯得十分冷靜,只答了一句:「何不問問你的艦務官小姐?」

  方鴴一拍腦袋。在揣測人心上,自然還是希爾薇德比他擅長得多。

  魔力震盪已經過去很長時間,通訊早已重新恢復。他打開通訊水晶,問了一下那邊的情況。希爾薇德得知他這邊安然無恙,也鬆了一口氣,才和他說一下關於愛麗莎與帕克失蹤的事情。

  而對方至今也還聯繫不上。

  方鴴聽了,心中也有些擔憂。不過聯繫不上,有時候也未必是一件壞事——至少說明對方應當只是被困在某地。若是已經出了問題的話,應當在附近的聖殿之中復活,主動聯繫他們了。

  兩人討論了一下,他這才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與對方一說。

  希爾薇德聽了,沉默片刻,便答道:「船長大人,我也相信這世上無免費的午餐。不過要揣摩一人的想法,不如先審視自身的處境。我建議可以把這個選項作為最後一項考慮,若另無他法——」

  方鴴聽到這裡,已經明白過來。這倒是最好的處理方式,羅林說前方可能會有大量的空盜,但也並不一定。退一步說,若是真避無可避的話,對方似乎也用不著多此一舉出賣他們。

  他想了一下,心中已有成算。

  只過了片刻,羅林便從後面走了出來。方鴴看了他一眼,才說道:「我已經想好了。」

  羅林並不意外地看著他。

  「眼下我們互相都難以相信彼此,缺乏合作的基礎,」方鴴這才答道:「不過既然閣下願意以示誠意,不妨我們換一種合作方式。」

  羅林笑了一下,咳嗽了一下答道:「洗耳恭聽。」

  「我建議我們先彼此分開,」方鴴開門見山道:「但互相留下一個通訊方式,要是我們真需要你的幫助的話,我們再會面不遲。」

  這個合作的方式,毫無疑問完全偏向於他和艾緹拉一方。但對方之前也表示了,只是單純地想要幫助他們而已,既然如此,就不應當另有目的。方鴴仔細看著羅林的神色,加固手套微微握緊,要是對方表現出猶豫的神色,就說明他之前的提議一定有問題。

  到時候,說不得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

  但羅林不過微微思索了片刻,便點了點頭:「合情合理。」

  方鴴聽了,還不由愣了一下。他有點狐疑地看著對方,心想這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身為拜龍教徒,難道真是真心想要幫助他們而已?

  而羅林表現得十分大度,看了看前面道:「要不你們先走,這邊地下通道通往幾個出口,最近的一個在挖掘場附近。但那邊進入地道的空盜可能會多一些,你們自己注意安全。」

  「需要幫助的話,直接聯繫我。」

  他一邊說,一邊給出了自己的通訊號碼。

  方鴴看了看,對方的社區ID十分隨意,只是一串英文加上數字,應當是一個用以隱藏身份的馬甲而已。不過身為拜龍教徒,有一個馬甲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他點了點頭,便記下這個通訊號碼。

  然後他再看了對方一眼,也不猶豫,帶著艾緹拉便走入前方的地道之中。

  ……

  希爾薇德收起通訊水晶。

  她抬起頭,看向前方地道之中——一行其他人正等待在那個地方,而除了失蹤的愛麗莎與帕克之外,甚至連天藍都來了,布尼古自然也在。不過與純粹是來湊熱鬧的天藍相比,洛羽、姬塔與箱子此刻皆是全副武裝,還有正把盾放在地上,警惕地看著四周的羅昊。

  過了一會兒,眾人頭頂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老水手巴金斯從那個方向的梯子上爬了起來,他拿出通訊水晶,對眾人說道:「上面還有人,來個人幫一把手。」

  洛羽、箱子和羅昊當即站了起來。

  沒多時,眾人便看到一個個子矮小的身影從梯子上面爬了下來。而她往下一跳,其他人才看清,原來對方竟是一個姑娘,紮著一頭小辮子,穿著一身工匠的外套。她下來之後,有點不安地看了眾人一眼,然後才抬起頭去。

  過了一會,梯子上又下來兩人。而兩個人正一前一後扛著一名滿身是血污的高大騎士,那騎士不是別人,正是迪克特無疑。

  眾人見狀不由大吃一驚,艾小小甚至驚叫出了聲來。

  唐馨手持治療杖,當即上前一步。那小姑娘顯得有些緊張,拔出短劍來,一下攔在她面前。但唐馨看了對方一眼,說道:「我是米萊拉的牧師。」

  那小姑娘將信將疑,看了看她手中的法杖,才讓開一步。但唐馨走到迪克特爵士身邊,後者才微微睜開眼睛,看了看眾人。他一邊伸手攔住唐馨道:「我沒什麼大礙,身上只是別人的血——我是中了詛咒,治療法術沒有效果。」

  然後他環視眾人一眼,才說道:「艾德呢?」

  「船長大人不在這個地方,迪克特先生,」希爾薇德答道:「他去市政廳了。」

  天藍在一旁這才開口道:「迪克特先生,你這是怎麼了?」

  迪克特輕輕搖搖頭:「說來話長,遇上了一個棘手的對手而已。」

  他停了一下,才道:「還好各位來得及時……你們應當看到了我留下的信?」

  眾人點點頭。

  「當初梵里克看到那龍之魔女後,其實原本我是打算等你們一起上路的。但一些機緣巧合的因素,讓我發現了拜龍教的蹤跡,因為擔心他們有什麼陰謀,所以情急之下才留下那麼一封信——」

  「後來我一路尾隨拜龍教徒來到這個地方,才發現血鯊空盜在這裡活動。原本我以為他們又是打算在這裡復現多里芬的故事,借由龍之初鱗的力量,復活尼可波拉斯。但沒想到,讓我發現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不一樣的東西?」希爾薇德開口問道。

  迪克特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答道:

  「依督斯的地下,還有其他東西存在,這件事,應當與一百年前的龍魔女之災有很深的聯繫……」

  「拜龍教的真正目的,應該是它們。」
x24685 發表於 2019-4-25 00:46
第二百二十五章 沙之國與古老的故事

  迪克特一口氣說完這句話,像是一陣暈眩襲來,搖晃了一下,幾乎要倒下去。兩名僕人趕忙將他放下,將他背靠在牆上,讓他可以緩過一口氣來。

  地道中一時有些安靜。外面倒是一陣又一陣轟隆隆的聲響,應當是爆炸產生的響動,又或者法術的轟鳴。

  或許弗洛爾之裔又一次與血鯊空盜交上了手,爆炸產生的震波正震得地道內一陣陣搖晃。土黃色的天花板如同裂開了一條條口子一樣,沙礫正如瀑布一般傾覆而下。

  眾人有點沉默地看著這一幕。

  在離開多里芬之後,這位騎士先生逐漸恢復了全盛時期的實力,在梵里克一戰時,他表現出的實力至少也有聖座騎士的水平。

  據說他失蹤之前,也確是瑪爾蘭的四階聖騎士。

  是誰竟能傷一個四十多級的大騎士到這個程度?

  唐馨目光穿過兩個僕人之間,無意中看到這位騎士先生手背上,一層氤氳的黑煙正在向下蔓延。那黑色的煙霧好像是植物生長的根系,一點點分叉開來,宛若有生命一般正向著對方手腕的方向緩緩生長著。

  而與此同時,她體內米萊拉的聖力好像也微微一動。唐馨心下一怔,下意識上前一步,伸手觸碰向對對方的手臂。

  但她還沒來得及碰到那層氤氳的黑煙,忽然之間一股刺痛自指尖傳來。眾人只見金光一閃,少女便慘叫了一聲向後退去。

  離她最近的希爾薇德手疾眼快,從後面伸手一把攔住她。唐馨後退一步,才堪堪站穩。

  但她臉色慘白,幾乎過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她抬起頭來,看著那個方向,黑幽幽的眸子深處,甚至尚還余著一絲心有餘悸的神色。

  而那紮著一頭小辮子的小姑娘一臉憤怒的走了過來,正怒道:「你們對騎士大人做了什麼!?」

  希爾薇德趕忙向一旁的巴金斯使了一個眼色,讓他攔住那個小姑娘。

  小姑娘氣得叫道:「放開我,你也是伊斯塔尼亞人,堂堂一個大男人欺負我一個小孩子,要臉不要臉!」

  希爾薇德有點好奇的看了這小姑娘一眼,才意識到對方也是伊斯塔尼亞人。她再看了看巴金斯,而水手一隻手攔住對方,無奈地向自己大小姐聳了聳肩。

  小姑娘正急著叫自己的僕人來幫忙,但兩個下人還深明大義,巴金斯之前救了他們一命。兩人當然不可能恩將仇報。

  何況他們也都是伊斯塔尼人。

  希爾薇德看了看兩人,這才出言解釋:「冷靜一些,並沒有人傷害迪克特先生。」

  「少騙人,我剛才明明看到了!而且騎士大人都昏迷不醒了,還說不是她的錯!?」

  小姑娘怒氣沖沖地指向身後,先前那一幕之後,迪特克便徹底陷入了昏迷之中,人事不省。

  希爾薇德搖了搖頭:「迪克特先生是我們的同伴,我們不可能也沒有理由對自己的同伴出手。」

  「你也是伊斯塔尼亞人,伊斯塔尼亞人一諾千金,而巴金斯是我父親的僕人,不信你問他。」

  小姑娘這才冷靜了一些,將信將疑地看向一旁的水手長。巴金斯這才放開她,點了點頭。

  「可是……」

  但唐馨忽然搖了搖頭。

  「不是詛咒。」

  她正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靠在牆上的騎士,過了好一會兒,才喃喃自語道:

  「剛才,我好像看到了一對金色的瞳孔……」

  希爾薇德微微一怔,心中一動,問道:「在你碰到迪克特先生身上詛咒的時候?」

  唐馨點了點頭。「……騎士先生身上有一股力量,好像極端排斥我,我才剛剛靠近他就被那道力量彈開了。」

  姬塔想了一下,忽然皺著眉頭開口道:「迪克特先生在多里芬,受過永生者的恩惠,他的力量有一部分來自於米蘇小姐,那會不會是尼可波拉斯的力量?」

  希爾薇德看了迪克特手上氤氳的黑色煙霧一眼,回頭問:「那麼你認為有什麼詛咒可以侵蝕尼可波拉斯的力量嗎,姬塔?」

  「這……」博物學者小姐皺緊了眉頭想了好一陣子,但最終搖了搖頭:「抱歉,我也不知道,希爾薇德小姐。」

  「總而言之,」天藍卻顯得有些擔心:「我們先帶迪克特先生離開這個地方吧,回到平台上去,再想想有沒什麼辦法可以解除詛咒。」

  她又看向唐馨:「唐馨姐姐是米萊拉的牧師,總應該有些辦法的吧?」

  艾小小也連連點頭。

  羅昊也插了一句嘴:「——各位,留在這個地方的確不太安全。我剛才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外面的入口並不好防守。」

  「那愛麗莎和帕克怎麼辦?」箱子問了一句。

  「簡單,我們一分為二,」胖子侃侃而談道:「女士們回平台上去,其他人繼續在這下面找人。而大貓和巴金斯先生負責帶著布尼古先生找出他的妹夫。」

  「是獅人,聖騎士。」

  大貓人走過來檢查了一下迪克特的狀況,然後不緊不慢地回頭反駁了一句。

  天藍聽了也大為不滿:「為什麼女士們要回平台,你是不是對我們女士有什麼偏見?」

  「那倒不是——」胖子生怕陷於政治不正確的境地,趕忙改口。

  「唐馨小姐是我們唯一的牧師,她一定得回平台。你和姬塔小姐也不擅長在狹窄的環境之中戰鬥。」

  他看了看艦務官小姐,大約有點害怕對方,停了一下才又說道:「而希爾薇德小姐也要負責統籌全局,所以你們回到平台,才是眼下的最佳選擇。」

  天藍橫了他一眼,算他勉強過關。

  但那紮了一頭辮子的小姑娘這時卻攔在他們面前:「等一下,你們要把騎士大人帶到什麼地方去?騎士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沒得到我的允許之前,你們誰也不能把他帶走!」

  「哼,你算老幾?」天藍早就看不慣這個一直在旁邊沒事找事的小丫頭了,她大聲道:「迪克特先生早就是和我們認識了,我們要帶他回去救治,與你又有什麼關係?」

  小姑娘大怒:「你又是誰!?」

  天藍道:「我是天藍,你又是誰。」

  小姑娘一按自己腰間的彎刀刀柄,下巴一揚:「沒聽說過,無名之輩。我父親乃是巴巴爾坦-佩內洛普,我命令你們就在這個地方救治騎士大人,哪裡也不能去。」

  天藍差點氣個半死,正要譏諷對方,並沒聽說過巴巴爾坦這號人物。

  但希爾薇德卻伸手攔住她,開口問那小姑娘道:「你是沙之王的女兒?」

  小姑娘下巴快揚到天上去了,認真點了點頭。

  巴金斯也微微吃了一驚,甕聲甕氣地開口道:「等等,你是魯伯特-佩內洛普公主?」

  「那是我姐姐。」小姑娘輕輕哼了一聲,顯然為了自己的姐姐比自己出名,而感到有些懊惱。

  「那你是小公主殿下?」

  小姑娘這才點點頭。

  天藍在一旁聽得頭都大了半個,這才回頭去扯了扯姬塔的袖子,問她巴巴爾坦-佩內洛普又是哪一號人物?

  姬塔翻了一個白眼:「沙之王巴巴爾坦,那是伊斯塔尼亞人的王,天藍姐姐,我不是讓你去讀過考林—伊休里安的地理志麼?」

  「還沒讀完,」天藍頓時酸了,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切,不就是個原住民公主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大貓人也略有些驚訝地看了這個方向一眼。

  所有人當中,大約只有箱子無動於衷——至於公主不公主的,又與他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有什麼關係呢?

  而希爾薇德只笑了一下,又問道:「阿菲法小姐,那麼你怎麼會在這個地方呢?能不能和我們說一下,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迪克特先生又是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啊,你認識我?」

  希爾薇德輕輕一笑。

  小姑娘微微有點心慌,趕忙移開目光。

  她對希爾薇德印象很好,對方看起來就有良好的出身,與那些沒教養的『野蠻人』大不一樣。而且她還是頭一次看到,比自己長姐和母后還漂亮的人兒呢。

  她沉吟了片刻,才說道:「我們和外面那些壞傢伙可不是一夥兒的,只是他們這一次劫掠了我父王一批貨物,我父王讓我來與這些人談判。」

  「讓一個公主殿下,來空盜的老巢談判?」洛羽聽了直搖頭:「你父王的心可真不是一半的大。」

  但小姑娘嗤之以鼻,拍了拍腰間的彎刀道:「你以為我們是考林—伊休里安宮殿之中那些嬌滴滴的小公主們嗎?」

  「在伊斯塔尼亞,公主們可沒那麼養尊處優,我和姐姐早就開始獨當一面了。談判算什麼,我還有我自己的船隊呢,我的金庫可都是自負盈虧的。」

  「但你們打算怎麼和空盜談判呢?」

  「哼,我們伊斯塔尼亞人歷史上曾經幫助過這些壞蛋——那還是巨人之戰的時代了……」

  小姑娘煞有其事地嘆了一口氣:

  「當時他們還不是空盜,只是空海之上的海之子民而已。他們英雄的先輩們,曾經在瀚瑞那外海之上與巨人的僕從——那迦一族展開血戰。當時我們伊斯塔尼亞人冒著極大的風險收留他們,並且還與他們並肩作戰。」

  「我們的關係,一直持續到伊斯塔尼亞加入考林—伊休里安之後。那之後空盜們逐漸變質,後來他們無惡不作,我們也分道揚鑣。」

  「但在瀚瑞那外海之上,空盜與我們伊斯塔尼亞人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而這一次他們又劫掠我們的商隊,還殺死我們的子民——父王才讓我來和他們談判,看看這些人究竟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然後呢?」

  「那些該死的壞蛋,竟囚禁了我的護衛,還要扣留我。還好騎士大人及時趕到,把我救了出來。」

  「那之後你們就遇上了我們?」巴金斯問。

  小姑娘搖了搖頭,語氣才低落了一些:「那之後騎士大人一直帶著我們藏在依督斯城下。騎士大人說他在調查一些事情,等水落石出之後,就會帶我離開這個地方。」

  「我們一直在這裡待了有一週多時間,一直到昨天。騎士大人忽然從外面回來,告訴我們事情有眉目了。他說會離開半天,去找一件東西,順利的話,我們就可以離開依督斯了。」

  她忽然揉了揉眼睛。

  「可沒想到,騎士大人一去不復返。我擔心騎士大人會出什麼意外,才帶上僕人去地上。但還沒走到一半,依督斯就亂了起來……到處都是空盜,與一些不認識的聖選者。」

  「從他們交談中,我無意中得知空盜們抓住了一個重要的囚犯。我以為那是騎士大人,於是便悄悄摸去了那個地方。但沒想到還沒到地方,便已先遇上了這個樣子的騎士大人。」

  小姑娘十分擔憂地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騎士大人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是他給了我你們的聯絡方式,我才可以找到你們。只是沒想到,你們原來就在附近——」

  她帶著懇求的目光看著希爾薇德:「姐姐,你就在這裡救治騎士大人好不好?我擔心他等不到那個時候。」

  希爾薇德走過去,寬慰地拍了拍她肩:「別擔心,這只是詛咒而已,沒你想像之中那麼嚴重。唐馨小姐是米萊拉的牧師,正擅長於此,只是我們需要一個安全與周到的環境——所以才需要回到平台上去。」

  她看了看對方,又安慰道:「你若不放心,可以和我們一起來。」

  「真的?」

  「當然。」

  小姑娘看著她,認真地點了點頭:「好吧,那我相信你。」

  「我可以叫我希爾薇德,」希爾薇德答道:「阿菲法公主殿下。」

  「你就叫我阿菲法好了,」小姑娘又高興起來:「我們伊斯塔尼亞人沒那麼多繁文縟節。」

  一旁的天藍皺了皺鼻子:「切,誰稀罕。」

  希爾薇德有點好笑地拍了一下她的額頭,讓她住嘴。天藍抱住腦門,有點委屈巴巴地看著她。

  然後她又問起另一件事來:「阿菲法,你知道那個重要的囚犯是怎麼回事嗎,聽起來不像是迪克特先生。」

  阿菲法搖了搖頭:「這我可不清楚,但你想得沒錯,騎士大人也告訴過我,是另有其人。」

  她想了一下又道:「那些人說了什麼『龍魔女』『尼可波拉斯』『龍之鄉』一類的名詞,我也聽不懂。」

  希爾薇德目光一凝。

  其他人顯然也緊張起來,看來那個重要的囚犯,似乎與龍魔女事件有關。那不正是他們一路調查過來的線索麼?

  可惜迪特克昏迷了過去,不然說不定就能掌握更多的線索了。

  而姬塔想了一下,忽然問道:「阿菲法小姐,迪克特先生有沒有和你說過,他是怎麼受傷的?誰下了那個詛咒?」

  阿菲法看了她一眼。看到姬塔手上的魔導書,她微微有些吃驚,對於博物學者,她還是有起碼的尊重的。

  她點了一下頭道:「我倒是問過騎士大人,可騎士大人只反反覆覆和我說一件事而已。」

  眾人一驚,忙問道:「是什麼事情?」

  「他讓我記住一個詞,艾奧薩裡安。」

  「什麼薩裡安?」天藍一頭霧水。

  但姬塔卻猛然站了起來。

  眾人下意識看向她。博物學者小姐指尖有些蒼白地抓著自己的魔導書的邊緣,她沉著眉毛,似乎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然後她才抬起頭來,看向眾人道:「我聽過這個名字。」

  「它……它的全稱應該是利夫加德—艾奧薩裡安,那是……」

  而大貓人也站了起來,開口道:「龍王之名。」

  「等一下,等一下,」羅昊站了起來:「你們在和我說傳奇故事麼?五把屠龍聖劍的一把,痛飲龍王之血,令金星之火墜入塵埃——這不是埃索林之災的歷史?」

  他加入隊伍最晚,並不太清楚尼可波拉斯一事的前因與後果,只有些不明就裡地看向其他人:

  「這和龍魔女又有什麼關係,你們不會告訴我龍魔女其實是利夫加德的老婆,是龍後吧?」

  大貓人看著這胖子,用爪子在喉嚨處比劃了一下:「這種玩笑你也敢開,小心倒大黴。」

  胖子看到對方陰森森的表情,嚇得打了一個寒顫,後半句自然也住了口。

  「利夫加德。」希爾薇德輕聲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但洛羽忽然皺著眉頭站了出來:「我聽說屠龍聖劍有囚禁巨龍靈魂之能力,因此手持屠龍聖劍之人才能徹底殺死黑暗巨龍——」

  他看向其他人:「當初妖精為凡人打造了五把聖劍,是哪一把痛飲了龍王之血?」

  「這還用問,」羅昊想也不想便答道:「妖精用艾塔希斯之根、龍之血與寒鋼鑄造傳奇聖劍,五把聖劍名垂青史——」

  嘉拉佩亞擊殺古巨龍『獄火』。

  殲敵者斬七龍之首

  聖劍晨光三入龍國。

  黑鋼以龍之壁壘聞名於世。

  最後是痛飲龍王之血的聖劍摩亞。

  但他說完之後,四周卻一下安靜了下來。羅昊愣了一下,看向其他人,有點疑惑地問道:「怎麼,我說錯了嗎?」

  但根本沒人看他。

  瑞德神色一下就沉了下來:「聖劍摩亞,囚禁龍王之魂……聖劍摩亞……」

  「血薊林地!」天藍一蹦三丈高。

  獅人聖騎士一下抬起頭來,看向希爾薇德,開口道:「趕快聯繫艾德,告訴他我們可能知道依督斯下面封印著什麼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4-26 06:52
第二百二十六章 羅林與契約

  方鴴與艾緹拉沒走出去多遠,便發現羅林果然所言非虛。穿過崩塌的地道之後,越是靠近地面的地方,血鯊空盜的影蹤便越是隨處可見。

  他們或許是與弗洛爾之裔交手失了利,才不得不退入這地下。地道表層四通八達,到處是三五成群的空盜大聲喧嘩著,在甬道之中穿行。

  方鴴與艾緹拉甚至還遇上一次血鯊空盜與弗洛爾之裔在地道之中交戰,雙方圍繞一條十字形的地道展開爭奪。

  戰鬥進行得很激烈,弗洛爾之裔是進攻一方,而負責防守的空盜也寸步不讓。方鴴與艾緹拉藏身於暗處,觀察了片刻之後,最後不得不選擇繞路。

  但穿過那個地方之後,兩人好像一頭闖入了血鯊空盜的大本營,地下到處是血鯊空盜建立的臨時防線,寸步難行。

  方鴴試了幾次,也無法穿越,無奈之下,只好拿出通訊水晶,重新聯繫上羅林。而通訊水晶那一頭,羅林倒是顯得十分平靜,語氣中也沒有絲毫自得之意,只問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方鴴報了一個坐標,然後才帶著艾緹拉前往那個地方。羅林比他們先到一步,而方鴴先確認四周只有他一人之後,才選擇現身。

  羅林看了他們一眼,對於他的警惕,並不十分意外。他也沒多問,只向方鴴說道:「跟我來。」

  「等等,」方鴴卻叫住他:「你打算怎麼幫我們穿過那個地方?」

  「很簡單,就這麼穿過去就可以了。」

  「就這麼穿過去……你是說……」

  羅林咳嗽了一陣,點了點頭:「帶著你們正大光明地走過去就可以了。」

  「沒問題?」

  「拜龍教內部勢力混雜,血鯊空盜也看不出什麼的。」

  方鴴與艾緹拉互視一眼,也只能接受這個說法。

  但事實證明羅林說得沒什麼大錯,他帶著兩人進入血鯊空盜的防線,只有一開始血鯊空盜還叫出他的名字,告訴他們:『普德拉大人正在找他。』

  而之後,大部分空盜在他們身邊經過,甚至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便往前線方向去了。

  三人走了一陣,羅林才回頭來小聲告訴他們在依督斯:龍火公會的人不少。選召者與原住民之間自成一體。血鯊空盜看到他們,大約自覺將他與艾緹拉劃分入龍火公會之列。

  「只要不遇上龍火公會的人,問題就不大。」

  「要是遇上龍火公會的人怎麼辦?」方鴴小聲問道。

  羅林搖搖頭。

  「他們在這個方向人手不多,就算遇上了,我不主動開口,他們也只會以為你們是我的人。」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方鴴默默記下這句話——羅林與龍火公會的人果然不是一路人,這應證了他之前的判斷。

  他暗中拿出日誌瞥了一眼,這個方向距離市政廳已經不遠,還需要再穿過一個區域而已。而按照布尼古的說法,那裡有一個通往地表的出口,他的目標是從那裡離開地道,再從地面上進入市政廳的廢墟。

  然後再伺機尋找進入市政廳地下部分的方法。

  想到這裡,他想起什麼,問羅林道:「你能不能問一下那些空盜,之前有沒有一支弗洛爾之裔的隊伍,進入了市政廳。」

  「你對弗洛爾之裔的人感興趣?」羅林並不知曉之前地下發生了什麼,聽了這個問題,略微有些意外。

  「我和他們有些小過節。」

  羅林卻以為方鴴在說黎明之星的事情,那件事如今在社區上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他雖然沒怎麼關心,但卻也聽說過。

  他想了一下,並未多說什麼,只點了點頭道:「一會有機會的話,我可以幫你們問一下。」

  正當三人準備離開這段地道,順利進入下一個區域時,這時一個聲音在後面叫住了他們。

  「羅林先生,原來你在這裡。」

  那個聲音低沉而粗獷,出聲之人是一個高大的男人。對方站在那個地方,看著三人,身上是一身血鯊空盜的裝束。

  但仔細看去,又與普通空盜有些不同——對方腰佩彎刀,頭上戴著一頂插了血色羽毛的三角帽,將一件髒兮兮的紅色大衣披在身上。

  他一隻眼睛上戴著黑色的皮質眼套。而眼套下面,臉頰上生長出四條傷疤,傷疤幾乎貫穿他右臉,將嘴唇一分為五。

  翻捲的傷疤像是撕開血肉一樣,在其古銅色的臉膛上露出四道鮮紅的印記,在火把光芒下顯得陰森可怖,彷彿仍能看到其受傷之時的慘像。

  但那男人並不在意三人目光,看也不看方鴴與艾緹拉,只對羅林開口道:「普德拉那條老狗在到處在找你呢。」

  「海蛇號的二副。」

  方鴴正愣神間,一條文字訊息傳至面前窗口之上。他也不動神色地問了回去:「海蛇號?」

  「除了旗艦破浪號之外,血鯊空盜最大的船之一。海蛇號的大副就是這個營地的負責人之一,眼下這人也是血鯊空盜七首之一,排行末位。」

  「不過這個人實力並不比前面那幾個人更弱,這是我私底下發現的,你小心一些。」

  方鴴知道,空盜們崇拜傳說中的大海怪海德拉,這種神話怪物正是今天艾塔黎亞多頭蛇蜥的共同祖先。因為海德拉多首而龍身,因此空盜們也將一行之中最強者稱之為海怪眾首。

  像是蒼白海盜有十二首領之說,而血鯊空盜也有七首,當然首領與首領之間,也是有很大的差別的。

  羅林與他說完,同時自然地向對方開口道:「那就讓他繼續找下去吧。」

  那男人聽了哈哈一笑:「但他怎麼會平白無故找你?」

  羅林答道:「那是他的事情。」

  男人仔細看了他一眼,僅剩的那隻眼睛裡是一隻焦黃色的瞳孔,這在本地人當中極為罕見。

  過了一會,他才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來:「你不會想要背叛我們吧,羅林先生。你知道,我們空盜是怎麼看待叛徒的嗎?」

  他一邊說,一邊一手按向自己的彎刀刀柄。

  方鴴看到這一幕,一下繃緊了弦。

  但羅林伸手攔住他,然後看向對方答道:「你在質問主人?」

  男人聽了這話不由有點猶豫,才稍稍將手從刀旁移開。他看著羅林,像是從喉嚨裡發出一陣沙啞的聲音:

  「別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不過是主人的奴隸罷了。」

  羅林面不改色:「要不你試試看?」

  男人謹慎地後退一步。

  但他停在那個地方,又道:「別想為所欲為,我明白你那點小把戲。」

  「主人不會拉低身份到與普德拉這樣的東西計較,在打自己的盤算之前,別忘了還有人在看著你,羅林先生。」

  方鴴正聽得雲裡霧裡,不由看向一旁羅林。

  卻看到對方聽了這句話之後,面不改色地答道:「不需要,你的一舉一動皆在主人注視之下。」

  那男人這才些許變了臉色,低聲咒罵了一句什麼。

  但他似乎仍舊有些懷疑羅林與普德拉之間的關係,徘徊著不願離開,在原地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三人。

  四人便這麼僵住了,正當方鴴等得有些焦慮,準備想個辦法的時候,一個空盜急匆匆從旁邊走了上來。

  對方來到男人身邊,附耳對他說了一些什麼。

  那男人皺了一下眉頭,忽然看了看羅林,丟下一句話來:「算你走運。」然後便急匆匆帶著那空盜離開了。

  方鴴看著對方消失的背影,還有些意外。而一旁的艾緹拉已低聲開口道:「空盜們發現希爾薇德他們了。」

  方鴴吃了一驚,不由看向精靈小姐。

  艾緹拉答道:「那個空盜說的,他聲音壓得很低,但我還是聽到了。對方言語之間提到了弗洛爾之裔外的另外一方,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我們。」

  「此外他還隱約提到了瑪爾蘭的聖騎士一類的話,如果不是瑞德,就是迪克特爵士了。」

  方鴴想也不想便要拿出通訊水晶。

  但羅林卻先一步攔住他。他重重地咳嗽了一陣,才有些虛弱地對他說道:「先別在這裡,對方肯定留下了眼線,跟我來。」

  方鴴回頭看了一眼。

  他心想對方才剛離開,就算是找到希爾薇德他們也還需要一定時間,想了一下,於是也便放下通訊水晶。

  而三人穿過地道,進入另一邊的廢墟區域之中。這裡距離地表的出口已經很近,但四周的損毀十分嚴重,也不知曾經經歷了什麼,到處可以看到地道坍塌的部分。

  似乎也正因此,血鯊空盜也沒在這邊留下人手。

  三人走了一陣,羅林忽然之間看了看身後,然後才對兩人說道:「好了,想來普德拉應該不在這邊,對方並沒跟太遠。」

  方鴴拿出通訊水晶,但看了看對方——在黑暗之中,這個年輕人的臉色顯得異常蒼白。

  他按下水晶,忍不住先問了一句:「之前那是?」

  羅林搖了搖頭,道:「他們只是懷疑我與普德拉勾結而已。」

  方鴴心中雖然已有猜測,但還是問:「與普德拉勾結,這麼說來拜龍教內部並不統一了?」

  「拜龍教從未統一過,」羅林答道:「血鯊空盜是那個人一手建立的,他早就與普德拉所在的派系分道揚鑣了。」

  「那個人?」

  「還記得我之前告訴你的麼,『惡魔』。」

  「就是給予你『力量』的人?」

  黑暗中,羅林點了點頭。

  方鴴靜了片刻:「那你與普德拉?」

  羅林搖頭道:「普德拉一廂情願而已。我並不能背叛那個人,我簽訂的是主從契約——但關於這件事,我不能告訴你太多。」

  方鴴看著對方,也不知道對方不願意提這件事,是因為契約的關係,還是不願多說。

  但他還是問了一句:「這值得嗎?」

  選召者固然最終要回歸星門,在艾塔黎亞所經歷的一切也終會轉化為星輝,那個層級的力量,無論什麼契約皆無法阻止。

  可為了得到力量,做到這個程度,究竟值得嗎?而且以對方的情況,就算回到星門之後,也會立刻為軍方追究法律責任。

  但羅林笑了一下:「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我有自己的緣故。關於『他』,我不能說太多,如果你真想要瞭解,可以去寶杖海岸看看——」

  他停了停:「那裡曾經有一個古老的氏族,你在寒水港一帶,可以問問人們關於塔林的事情。或許,會有所得。」

  這是方鴴短時間內第二次,聽到有人讓他去寶杖海岸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竟然也是在寒水港。

  不過眼下已經確認,拜龍教內部確實有內部矛盾尖銳對立的兩個派系,這倒是應證了他之前的推理。

  只是不知道,這兩個派系在百年之前龍魔女事件之中所扮演的角色,是不是也一如他猜測。

  他開口問道:「羅林,你能不能告訴我,關於百年之前的龍魔女事件,你知道一些是什麼?」

  但沒想到這句話問出來之後,羅林有點古怪地看著他。然後這個年輕人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抱歉,我不能告訴你。」

  方鴴盯著他,問:「為什麼?」

  但羅林並不回答。

  方鴴看著對方眼睛,似乎覺出一些什麼。他後退一步,沉吟了一下才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而羅林則看了看前方,然後止步,開口道:「前面應該已經出了空盜們的防區了,我就送你到這個地方。關於弗洛爾之裔的事情,一會有機會的話我會找人幫你們問一下。」

  方鴴沉默片刻。

  經過梵里克一戰之後,他原本並不信任這個人,但沒想到對方竟真帶著他與艾緹拉穿過了血鯊空盜的防區。

  他至今也沒能弄明白,對方究竟圖什麼。但他想了一下,還是仍舊向對方道了一句謝:

  「無論如何,謝謝你。」

  羅林笑了一下,也不在意。他點了一下頭,便轉過身準備離開。

  不過方鴴卻先叫住他:「等等,羅林。」

  「怎麼?」

  方鴴開口道:「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但我還是要說,拜龍教並不適合你。羅林,你現在回頭的話,還來得及。」

  但羅林只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答道:「謝了,但自家人知自家事。」

  方鴴有點不理解地看著對方的背影,問道:「那你記得林恩嗎?」

  羅林停了一下。

  「他在艾爾芬多議會受人誤會,但還是堅持認為你並不是拜龍教的人。」

  羅林回過頭,露齒一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沒錯。他想我和他一起去參加大陸聯賽,但我也只能向他道一聲歉了。」

  他又停了一下,開口道:「對了,我知道你認識葉華大神?」

  方鴴一怔。

  羅林卻繼續說道:「有機會的話,也幫我向葉華大神道一個歉。順便告訴他,他委託我的事情,我會想辦法完成的。」

  說完這句話,他也不等方鴴回答,便回頭走了出去。

  只是方鴴並未看到,羅林走出這條崩塌的甬道之後,便一下停下來。他一隻手按住的自己的胸口,猛地變了一下臉色,那一剎那之間,指縫之下似乎有一團明亮的火焰正燃燒而出。

  年輕人悶哼一聲,臉色蒼白,咬著牙低聲說了一句:「別著急,再等等……」

  而接下來,他像是在與一個人對話:「不,我當然沒忘……」

  「是的,那是我們的契約。」

  「但在此之外,你不能約束我。」

  「我明白……」

  說出最後一句話時,他聲音沙啞到近乎無力。而過了好一陣子,這個年輕人才大汗淋漓地跪在地上,恢復了過來,只大口地喘著氣。

  另一邊。

  方鴴拿起通訊水晶的同時,看到水晶正好也亮了起來。他愣了愣,窗口之上正是天藍的號碼——那邊應該是希爾薇德一行人,他也正好有事要告訴他們,卻沒想到雙方居然心有靈犀。

  他只輕輕一握水晶,通訊頻道之中便傳出希爾薇德聲音:

  「艾德。」

  「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們。」

  「艾德。」

  希爾薇德卻開口道——她罕有地直接稱呼方鴴的名字,語氣有些認真:「你最好先聽聽我們這邊的情況,我們找到迪克特先生了。」

  方鴴急忙問道:「他怎麼樣了?」

  「不太好,但還沒到最壞的情況,」希爾薇德答道:「不過迪克特先生在昏迷之前,告訴了我們一些事情。」

  「怎麼?」

  「你還記得之前我們見過那紫色的火焰怪物嗎?」

  「當然記得,我還和你們說過,我在那地底封印之中也再見過它一面。」

  希爾薇德答道:「我想這很正常,因為那紫色的火焰怪物,應當就是從那裡面離開的。」

  「什麼?」方鴴吃了一驚:「你是說那是龍之心的力量?」

  「並不是,」希爾薇德答道:「我懷疑那是龍王利夫加德的力量。」

  「龍王利夫加德!?」方鴴幾乎沒反應過來,這又怎麼與龍王利夫加德產生了聯繫。

  利夫加德不是死在無盡冰川之上嗎?

  但希爾薇德搖了搖頭:「艾德,你還記得你先前告訴我們的事情嗎?伊芙和你說過的那些事,卡拉圖與約修德為什麼要將龍之心封印在這個地方,我猜並不是為了禁錮龍之魔女而已。」

  艦務官小姐一字一頓地答道:「龍之魔女事件,或許與龍王利夫加德的力量脫不了關係。」
x24685 發表於 2019-4-26 23:12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仇恨

  「空盜們過來了!」

  一聲大喊,打斷了一行人的思路。

  沒多時,眾人便看到羅昊急匆匆從那個方向跑了過來。

  希爾薇德關閉通訊水晶,看了看那邊。方鴴才剛剛警告他們,可能有人發現了他們的蹤跡。

  沒想到這麼快,對方便找上門來了。

  她也不多想,只向謝絲塔與巴金斯使了一個眼色,然後兩人皆將自己的魔導火槍上膛。

  這時地面上又是一陣轟鳴傳來。

  地道之中一陣搖晃。

  「看起來時間已經非常緊迫了,先離開這個地方吧。」獅人聖騎士向地道另一頭看去,銀色的眸子淡淡一閃。

  他向前走去,一面反手將權杖插入魔導爐的插銷之上掛在那裡,然後舉起獅首大盾,抵在正坍下來的柱子上,然後回過身向眾人說了一句。

  像是為了應證他的話,甬道另一頭好幾名血鯊空盜一擁而入。巴金斯與希爾薇德同時開火,黑暗之中兩道火光閃過之後,震耳欲聾的轟鳴席捲人心——

  遠處,兩名空盜當即倒下,剩下的人亂哄哄地越過死者,繼續向他們衝了過來。

  洛羽看向那個方向,當即舉起手中魔導杖,伸出左手。

  一道銀色的光在他手套之上成形——它劃過一道弧形,然後再形成一個六芒星,阿爾卡方的四方之柱,土元素之界——在他面前皆匯攏成雙重法陣。

  六芒星法陣相對緩緩轉動,銀光微微閃爍。

  箱子上前一步與他並肩而立,左手持魔杖向前一舉:「魔力,偵測敵意,第三法則,擴散,重力——」

  一道無形波紋從他手中魔杖上發出,像是水紋一樣漫過甬道,所過之處空盜們動作剎時間一慢。

  說那時遲那時快,箱子一步向前右手拔劍,如指揮官持劍向前一揮:「魔力,偵測區域,第七法則,爆發,力場——」

  第二道波紋爆發性向前射出,正在重力井中苦苦掙扎的一行空盜,像是撞上一列迎面駛來的火車,紛紛倒飛了回去。

  只有兩個水手長裝束的人微微一頓,用力向前一撕——像是扯開一道水波一樣,『啵』一聲輕響——兩人各自穿過重力場。

  其中一人將手中彎刀一擲,彎刀飛旋著向箱子與洛羽兩人掃來。只是『當』一道火光掃過,彎刀撞上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兩人身前的羅昊大盾之上。

  胖子後退足足五六步才停下來,反過盾一看,不由咋舌。他鐵衛士的塔盾之上,竟為這猛力一擲切開一道深足半寸的口子。

  而此刻洛羽終於完成了法術。

  他舉起手中魔導杖,輕輕用杖尾向下一擊。那一刻,眾人好像聽到一聲無形之音,正從冥冥之中的元素界迴響而至——

  黑暗中一圈螢光閃閃的波紋,以他杖尾為中心擴散開來,如同漣漪。

  那漣漪正輕輕經過兩名空盜水手長腳下,兩者還未反應過來,一枚元素水晶已憑空在洛羽手中形成。

  洛羽向前一指。

  散發著多彩光芒的元素水晶立刻向那個方向飛射而出,沒入對方腳下。

  姬塔翻開魔導書。

  用纖細、蔥白的手指指向其中一節——

  書上所繪的無盡尖峰,如同倒垂於雲端,尖岩如矛,縱刺伸向天空。群山之上,雲牆之巔,一位肌肉虯扎的神祇,須束銀環,長髮垂地。

  其一手持重錘,一手持寶劍,正漠然注視大地。

  正是矮人們的庇護者,大地之王,群山之主,塔羅斯。

  她開了口。

  聲音帶著稚氣的清脆,在黑暗之中幽然迴蕩:

  「無盡群峰傾聽迴響,聖山之谷雄奇詭折,凜風呼號折劍而行,何日耀我飛翼銀盔?」

  她合上書本,眸子裡帶著以太的銀色光澤,向前只看一眼。在黑暗中,語氣輕輕地,吐出最後一段頌詞:

  「先古眾王,聽我祈求。」

  「崇山眾聖,予我魂歸。」

  在洛羽水晶落入地面的一剎那,一道土黃色的光芒從地下湧起,凝厚得近乎於實質,幾近於領域。

  洛羽向上一托,在那大地領域之中,一道長牆直立而起。轟然一聲巨響,將他們與空盜一分為二。

  「幹得好。」大貓人毫不吝嗇地向三人稱讚了一聲。

  而一旁,阿菲法看得兩隻眼睛閃閃發光。她不是不識貨的人,這些人在她看來雖比不上自己父王的宮廷禁衛,但他們年輕啊。

  而且天賦不比積累,有些東西一目瞭然。小姑娘立刻有一種撿到寶了的感覺,比起姐姐與父王,她正好差一些得力助手。

  否則還會困在這裡嗎?

  但大貓人哪知這小丫頭心中的小九九,只一隻手舉著盾支著柱子,對對方說道:「趕快讓你的僕人帶著迪克特走,我們先離開這個地方。」

  「哦哦。」阿菲法這次不再反駁了,連連點頭。

  她馬上一邊命令自己的僕人背起迪克特,一邊過去旁敲側擊地問:「聖選者大人,你是元素使嗎?」

  洛羽不明就裡地點了點頭。

  「那你有沒有女伴?」

  「?」

  「那個,你有沒想過和一個公主交往?」

  天藍在一旁聽了這話,差點一頭撞在牆上,她回過頭來,十分憤憤然地看了洛羽一眼。

  然後重重地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跑了。

  洛羽看到這一幕還沒反應過來,而一旁希爾薇德已笑著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趕快追上去。

  洛羽這才反應過來,忙向貴族小姐道了一聲謝,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阿菲法看著這一幕,撇著嘴巴:「有什麼好的,胸大無腦?」她拍了拍自己扁平的胸脯:「本公主才不稀罕。」

  希爾薇德只笑得眼睛彎彎。

  而一行人走出這一區域,也沒再遇上更多的空盜,這證明洛羽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

  一直到他們進入之前與亡靈生物戰鬥過那條地道,才終於遇上了一支從外面進入的弗洛爾之裔的隊伍。

  不過對方與他們試探性地交手之後,便退了出去。

  進入後面的區域,由於來時的地道已為之前產生的爆炸震塌,眾人不得不選擇從地面上尋找一條出廢墟的道路。

  回到地表之後,眾人便依照約定一分為二。按之前羅昊的計畫,女士們先行折返,剩下一行人繼續在城內尋找『目標』。

  布尼古自然對他們是千恩萬謝。

  大貓人擺了擺手,示意他這也是團隊當下的目的,並不只是為了幫他而已。只是兩支隊伍還未分開,斜刺裡便殺出一支空盜的隊伍。

  洛羽幾人抬頭一看,對方為首之人正是之前方鴴所見過的那個高大的空盜——海蛇號二副。

  幾人紛紛舉起手中武器,正準備應戰。

  但一隻爪子從旁邊伸過來,擋住了他們。獅人將手中大盾一丟,只從魔導爐上取下權杖,銀色的目光淡淡地看著那人——

  確切的說,是看著對方臉上的四道傷疤。

  「你們先走,」大貓人罕有地用嚴肅的語氣開口道,並回過頭看向其他人:「這裡交給我,去幹該幹的事情。」

  那男人也看著他,僅剩的一隻眼珠子裡也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

  他同樣回過頭,看了身後的空盜們一眼。

  而空盜們似乎心領神會,紛紛向後退去。

  看到這一幕,眾人似乎明白了什麼。

  「大貓……」為洛羽追回來的天藍微微一怔,她看了看那面目猙獰的男人一眼,再看了看獅人聖騎士,有些擔憂。

  「沒問題嗎?」

  巴金斯問他。

  瑞德搖了搖頭:「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你們先走。」

  巴金斯這才點了點頭,他從兜裡掏出一隻煙斗,丟了過去。「老船長送我的,幸運煙斗,記得還回來。」

  大貓人收起煙斗。

  水手長看了那空盜頭子一眼——空海之上的恩仇,作為一個搏浪而行的水手,他早已司空見慣。

  他拍了拍對方肩膀:「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然後背對大貓離開。

  希爾薇德也看著這一幕,輕輕拽了天藍一下。

  「希爾薇德姐姐?」天藍有點不安。

  但貴族千金明亮的目光之中,似乎帶著別樣的意味,她也不作答,只悄悄向天藍使了一個眼色。

  天藍一下就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而另一邊,羅昊率先後退一步,收起盾,對洛羽、箱子幾人說道:「走,我們先離開這個地方。」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依言而行。

  只是沒走幾步,箱子忽然問道:「方向是不是不對?」

  羅昊頭也不回,答道:「當然對。」

  箱子有點奇怪地看向洛羽,但洛羽閉著嘴巴,一言不發。箱子想了一下,這才問道:「可等一下,我們不是應該去找那學者麼?」

  胖子搖了搖頭:「不,我們繞一圈回去。」

  「回去?」

  「是的,回去。」

  「可大貓人說?」

  「他說他的,關我們什麼事?」胖子陰險地笑了一下:「和空盜有什麼道理好講的,要是大貓人有危險,我們就一擁而上。」

  箱子撲克臉上第一次露出好奇的神色:「沒問題?」

  「瑪爾蘭的聖騎士,講求只問本心,」羅昊滿口歪理地答道:「我們把他救下來,大貓還能自殺不成?」

  箱子貌似懂了地點了一下頭,忽然覺得是這麼一個道理。

  等眾人紛紛離開之後,瑞德才緩緩舉起手中權杖,雙手握持,目光一沉,肌肉賁起。

  像是一頭炸了毛的大貓一樣,一頭威風凜凜的鬃毛,鬚髮皆張。

  他張開口,露出雪白的獠牙:

  「達勒,我們又見面了。」

  那臉上滿是傷疤的男人,亦抽出彎刀,刀刃在火光映襯下明晃晃閃著光。

  與之前與羅林對峙時的一臉陰鷙不同,對方此刻一臉木然,聲音沙啞地開口道:「塞西爾,你妹妹的事情只是一個誤會。我也不想發生那樣的事,但一切已無可挽回,而今我也不求你寬恕——」

  大貓冷笑一聲,長聲吐氣:

  「同樣的話,你說過了四遍。但既然問心無愧,緣何躲躲藏藏,惶惶不可終日?」

  他反手拔出腰間短劍,一道銀光擲於那人面前,深深插入泥土之中:

  「向瑪爾蘭立誓,你問心無愧。」

  男人看了那短劍一眼,臉上傷疤抽動了一下,但默然不語。過了一會,他才改口道:「……我沒想到你會當自由騎士。」

  「自由即秩序,」大貓人答道:「達勒,別婆婆媽媽的。」

  他話音剛落。

  一道寒光,竟從那男人一直藏於身後的左手之下射來。

  但大貓人目光也不曾微動一下,手中權杖輕輕一擋,便格開這一擊。一支手弩的弩矢,打著旋兒落在地上。

  他回頭一看,弩矢鋒矢之上閃爍著淡淡藍光。

  大貓人冷笑了一聲:「你還是一點沒變,可這些小把戲沒用。還是拿點真本事出來吧。」

  男人這才舉起手中彎刀。

  ……

  一直到離開地下之前,方鴴腦子裡始終亂哄哄地,還回想著之前希爾薇德在通訊之中所告訴他那些事情。

  理論上來說,貴族千金自沒必要在這件事上說謊。可若她的分析是真的,那伊芙為什麼要告訴他在那地下封印的只是龍之心。

  是因為她也不知道?

  但方鴴看了看系統之中那一行醒目的文字:

  『守護上古誓言者,承受龍王之詛咒——』

  作為其龍血的傳承者,伊芙真不清楚這一點麼?只怕未必,還記得對方完成封印之時,用慎之又慎的語氣再三告誡他不可深入封印之後麼?

  那封印之後有什麼?

  方鴴這才意識到,那恐懼是發自於她靈魂深處的記憶。

  那麼少女並未完全對他講真話。

  他又記起自己在艾矛古堡地下所見的一切。

  那把斷裂的屠龍劍,是否真是聖劍摩亞?折斷的聖劍之中,是否真封印著龍王之魂?

  他還記得當時那個巫妖,對方來歷至今成謎,還有當初表現十分惹人注目的黛麗絲女士。

  方鴴不由看了一眼豎著尾巴在前面走著,時不時回頭看他們一眼的白貓女士。

  可要說伊芙沒說真話。

  他從龍之心上獲得的好處是真真切切的。以他的力量水平,也只有龍之心內蘊含的力量完全認可他,他才能毫髮無傷地接受這一遺產。

  而龍之心力量的認可,顯然是來自於龍之魔女本人。

  即她在這裡意志的體現——伊芙。

  那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呢?

  方鴴百思不得其解。

  艾緹拉看出他在思考,一直在旁邊一言未發。只有妮妮小姐,自從甦醒過來之後,便一直一直坐在他肩膀上晃悠著小腳。

  一副悠閒的樣子。

  塔塔感受到他心中想法,溫聲開口道:「騎士先生,何不從另一個方向來思考呢?」

  方鴴一怔:「另一個方向?」

  「是誰帶走了伊芙小姐?」

  「不是弗洛爾之裔的人嗎?」

  「弗洛爾之裔的人為什麼要帶走她?」

  「因為……」

  方鴴腦海中靈光一現,改口道:「塔塔小姐,你是說伊芙是故意支我們離開那個地方?」

  「邏輯上可以講得通,騎士先生。」

  「弗洛爾之裔的人既然知曉這個秘密,那說明其背後有人瞭解依督斯曾經發生的一切。」

  「知曉當年內幕的人,應當皆不是騎士先生可以應付的,至少在伊芙小姐看來是如此。」

  方鴴聽了又懊又惱,他若是早想清楚這一節,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伊芙一個人在那裡離開。

  可現在想什麼都晚了。

  他唯一可以做的,只是在一切皆成定局之前,將對方從弗洛爾之裔的人手上救回來。

  可他腦海中又閃過另一個念頭。

  若帶走伊芙的,不是弗洛爾之裔的人呢?

  「若不是弗洛之裔的人,」塔塔冷靜地答道:「那個人只會隱藏得更深,對於騎士先生的威脅更大。」

  方鴴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而正思考間,前方終於走到地道的盡頭。他抬起頭向那個方向看去,從表面上看來,那兒只是一道無路可走的岔道而已。

  但日誌上記載了這個出口,布尼古也描述過這個地方。

  因此他先一步走過去,用力推了一下牆,外面其實不過是一道石板,而且下面的活動結構還沒受什麼損壞。

  他一推,門便鬆動了一下,然後向一旁滑開來。

  門一打開,外面轟隆隆的聲音便湧入了地道,一片爆炸產生的閃光,將他與精靈小姐的臉映得一片雪白。

  方鴴向外看去,才發現這個地方的位置相當良好。

  它其實是一片低地,位於一條裂口之下。往上看去,不遠處便是聳立於峭壁邊緣的市政廳——雖已是一片廢墟,但與周圍的建築相比,依舊十分獨特。

  他藉著爆炸的火光,四下看了看,這裡的地形對於交戰雙方來說皆不理想,因此沒有人圍繞這個地方展開爭奪。

  遠遠看去,幾乎看不到幾個空盜與弗洛爾之裔的人的影子。

  倒是一側的峭壁上,凹陷處似乎有些斷開的入口。方鴴看到那些入口,腦子裡忽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或許他不用到地面上去,也可以想辦法進入市政廳地下。

  只不過市政廳的地下部分如此裸露在外,難道空盜與之前的考古學者們沒有對它進行過徹底的考察嗎?

  方鴴很懷疑那下面還會有什麼有用的線索,就算或許曾經有,但在漫長的時光之中也應當早已遺失。

  這會不會是伊芙另一個確保他安全的方法?

  不過他眼下也考慮不了那麼多,思索了片刻之後,便回頭對艾緹拉說道:「艾緹拉小姐,你能不能再變成那個……那個樣子……」

  他比劃了一下,示意精靈小姐化身為一隻天堂鳥的形象,落在自己肩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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