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網遊] 伊塔之柱 作者:緋炎 (連載中)

 
x24685 2018-1-4 00:52:3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6 1698015
x24685 發表於 2019-5-18 00:28
第二百四十八章 與軍方的會面

  與軍方的會面一轉眼已是三天之前的事情。

  這場會面本身其實也是一個偶然,因為正巧海軍有一艘六等護衛艦經過伊卡角,那裡距離這裡相當近。而蘇長風正巧有手下的人在那船上,說來一行人的領隊還是他認識的人。

  正是當時在旅者之憩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年輕軍官,名叫張天謬。

  會面時對方冷著一張臉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好像在看什麼珍稀動物一樣。方鴴大致也能猜到其原因,肯定是因為當時在旅者之憩對方的任務,因為自己沒能完成的緣故。

  當著對方與蘇長風的面,他再將依督斯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陳述了一遍。當然軍方關心的還是拜龍教徒的動向,至於一百年前的秘辛,看得出來他們雖然對於考林—伊休里安的政治有一定關切。

  但本身也懷著並不過多介入的態度——

  不過說到流浪者時,蘇長風明顯有些在意。

  「他告訴你地球也不是避風港?」

  「他真這麼說?」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那你可不能記錯,」蘇長風十分嚴肅地說道:「你必須得記起來。艾德,你知道,這關係重大。」

  出於保密起見,對方也和其他人一樣,管他叫做艾德。而在加入星門港之時,他其實還有一個代號,但很少使用——

  方鴴點了點頭,他明白這裡的意思。他想了一下,才答道:「他的確是有這麼說過,只是我分不清這只是一句單純的威脅,還是別有什麼用意?問題是,對方是一個城府很深的人,我擔心他有意誤導——」

  「這是你的分析?」

  「這是我的分析。」

  「有一定道理,不過也不可完全不信。畢竟你不能排除,對方玩真真假假的把戲。」

  「我明白這一點。」

  「另外。」

  「另外?」

  方鴴猶豫,問道:「關於卡拉圖先生所提的那件事?」

  蘇長風略一沉吟:「你是說『禍星』?」

  「是。」

  「關於這件事,是有很多傳聞。」蘇長風顯然組織了一下語言:「星門港也從各方面在收集相關的情報,並進行比對。但目前為止,我們算是掌握了一些信息,但出於保密協議——我只能告訴你其中一部分。」

  方鴴看著對方,軍方的坦率讓有一些出人預料。雖然說了,只能告訴他其中一部分,但這樣公開了說,至少讓他可以接受。

  其實當初傑弗利特紅衣隊要是明著告訴黎明之星遺蹟中央是死寂區,以他對絲卡佩小姐與魁洛德先生的瞭解,兩人未必會打退堂鼓。而弗洛爾之裔應當也不至於差那兩個錢,連傭兵的報酬也要剋扣。

  而他大約可以想到原因,只是對方根本沒把黎明之星放在眼中罷了——

  相比起來,蘇長風的坦誠讓他稍稍有了一點歸屬感。

  他等待著對方的下文。

  蘇長風這才答道:「我們瞭解艾塔黎亞,首先是為了評估它對我們可以產生什麼樣的影響。作為軍人,我們自然與普通選召者看待問題的思路不同,如果說普通選召者代表著新世界開拓與進取的一面,而我們則是一條底線。」

  「底線?」

  方鴴有些不解。

  「這個底線是兩方面的。」

  「一方面是謹守我們作為文明的底線,文明的內核是發展而非衝突,如果我們要重回率獸食人的年代,我們並不需要發展出如此璀璨的文化,對麼?」

  方鴴點點頭。

  「但在面對陌生的世界時,猜疑與不瞭解很容易讓我們輕易將對方劃為異類。一旦我們人為地將一方定性為異類時,我們卸除的其實是自身的道德負擔,而即便是在星門時代之前的衝突之中,我們也恪守著這樣一條底線。」

  「地球之上各國之間曾展開過廣泛的討論,事實證明了,我們應當決定自己走一條怎樣的路——這個決定,不是中國一國,或者地球上任一國的決定。而是全人類共同的決定,在衝突與文明的包容之間——我們選擇了後者。」

  「這是一個時代最驕傲不過的事情,我有幸經歷了那個年代。而你,艾德,雖然你可能沒有見證過那個光輝的時代,不過你也正沿著它的道路前行下去。正如同許許多多的先行者一樣,這是我們身為人類的驕傲。」

  「而越是如此,我們才更應當記得。今天的和平來之不易,軍人的意義不在於發起戰爭之刻,而是謹守著和平的時代。」

  蘇長風停了停:「我這麼說,艾德,你能理解麼?」

  方鴴再點頭。

  「這是第一條底線,」蘇長風這才繼續說下去:「這也正是我們針對拜龍教的原因所在。」

  「第二條底線,則是地球安全的底線。我們這一代人,和我們之前一代人,開啟了星門時代,一方面是為人類打開了一個通往未知高維世界的廣闊大門,而人類也從未在宇宙的真理面前停下過探索的步伐。」

  「但一方面,我們也必須明白。當初人們所作的決定,可能並非那麼十全十美。在開啟一個新時代的同時,我們也打開了一個潘多拉的魔盒。各種各樣,我們可能從未曾面對過的困難,皆會從其中浮現。」

  「當然,相對於這個宇宙的年齡,人類還相當年輕。可我們也不至於天真到完全沒有準備,事實上在我們打開它的那一刻——甚至在打開它之前數十年的時光,我們就已經作好了一切準備。」

  「這些預案皆是在聯合的框架下討論得出的,你應該學習過關於那個年代的歷史。」

  方鴴輕輕頷首。

  關於星門時代,關於星門時代之前的歷史,那可是近代史的必修課。各國是如何從爭議之中達成一致,如何平衡了大小國家之間的利益與責任,如何一一回答了種種不同的聲音。

  最終,才在全人類共同的見證之下,走出了那至關重要的一步。

  九十七年,近一個世紀之前,今天星門的第一個空間站分段——在探求者一號重型運載火箭的搭載下,進入遠地軌道。

  而那之後,自然是一段波瀾壯闊的歷史。歷經足足三代人。第一代建設者的孫輩長大之後,人們才第一次踏足於星門之後的世界,但那之後近二十年之間,探索星門皆是一件與普通人無關的事情。

  直至《星門宣言》簽訂。

  今天的一切,彷彿皆是一步一個腳印走到這裡。

  「當時留下的預案當中,便包括了最壞的打算在內。」

  「如果星門是一個雙向通道,背後有一個更高程度的文明,並且對於地球不懷好意,我們應當如何應對?星門港,便是為了這個預案而存在的。所以當時抵達星門的第一批先行者,除了科學工作者之外,幾乎全是各國的太空軍。」

  「而星門港的設立,從當時到現在,其初衷一直沒有改變過。」

  「所以說。」

  「關於『禍星』是什麼,我們首先要確定的是它對我們有何影響。」

  「如果它真的會發生,地球又會發生什麼?」

  「但假設最壞的情況真的會發生——」

  「艾德,焦慮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蘇長風答道:「我們已走至今天這一步,後退已經是一個奢望。但我們不會寄希望於每一件事一定不會發生,假設『禍星』事件的影響擴大到無法估量,那麼星門港一定會作出相應處置。」

  「你只需要明白這一點,你所看到的事情,我們一定也會看到。你所經歷的一切,我們也會經歷,因為我們皆是人類。無論有些事是避無可避,還是可以避免,但在一個世紀之前人類踏出那一步時——」

  「今天的你我就注定要共用承擔這個責任。」

  「而作為軍人,我只能回答你,我們不會輕易辜負我們身後的責任。」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方鴴這才點了點頭。

  雖然他心中其實也並不完全明白。

  不過蘇長風的話至少讓他釋然起來。

  星門的歷史走到今天的這一步,並非是他,也不會是某一個人的決定。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事情,當作出了一個選擇之後,自然會失去另一個方向。質問『禍星』會給地球帶來什麼?這與質問當年人們為什麼要走出這一步何其相似?

  這世界上並非非此即彼的選擇,一條路是錯的,另一條路也未必全對。甚至兩條路皆是死路,也完全有這個可能性。因此質疑本身並無意義,當然質疑者並不會在意這一點。

  可以想像即便當年沒有走出這一步,今天也一樣會有很多人在詢問——我們是不是錯過了更多?

  但道路本身並不存在對錯——

  『禍星』就在那裡,它並不會因為任何人的質疑而改變。

  方鴴吸了一口氣,大致有了方向。與其懷疑,不如放手去做,因為他自己的決定,也是千千萬萬個人類的決定之一。而這千千萬萬的意志,最終譜寫為太陽系第三行星的歷史。

  每個人都將與他,也不得不與他一起共同面對。

  當然,若問題可以得到圓滿解決,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但他想了一下,最終沒把自己具有海林王冠一事告訴對方。對方有可能已經知曉,畢竟精靈遺蹟之事此刻差不多已人盡皆知,海林王冠無非是在他手上——或者在彌雅手上。

  當然人們可能想不到,會有一人一半這樣的情況存在。

  不過既然蘇長風不問,他也保持默契。卡拉圖告訴了他那些事實之後,海林王冠便成為了他手上的一張底牌,這個世界上有蘇長風這樣的人。但也有弗洛爾之裔、有超競技聯盟。

  也有流浪者、普德拉那樣的人存在。

  經歷過精靈遺蹟一戰之後,他已不單純只相信這個世界上只有善意與美。但它也存在醜陋與陰影的一面,而在關鍵的時候,他希望正義的一方可以發出更多的聲音,至少不至於讓當年聖約山之事一次再一次重演。

  尤其是在禍星將至之刻。

  他一個人的力量或許不大,但在關鍵時刻,總能讓他所在的這一方,多發出那麼一點點聲音。

  與軍方的會談,在幾頁報告之中結束。張隊長給他帶來了三具能天使——算是軍方對他的一點支持,雖然不多,不過真是幫了大忙了。自從與流浪者一戰之後,他身邊的主戰構裝,幾乎沒一個還落下個好的。

  奧爾芬的雙子星,也還一直沒修好。

  有了這三台能天使,算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不過依督斯一戰之後,因為禍星事件更新的緣故,他等級倒是有了再一次鬆動,已越過二十二級大關,靠向二十三級。再往後這兩級一過,他就正是宣告結束了漫長的新人階段。

  一旦跨過二十五級,他就是一個資深的選召者了。

  說起來,這段時間其實並不長。

  不過區區一年而已。

  相對於一線公會的頂尖天才,這個速度也算是出類拔萃。甚至蘇菲,在這一點上也遠不如他。

  當然,這一切皆是靠了陰差陽錯的緣故。主要是龍魔女這條任務線,幾乎是在巧合的情況之下,為他一個人所完成的。充其量,也不過只算上七海旅團的其他眾人而已。

  而這樣龐大的事件線,換作以往,至少也是一個大公會傾巢而出才行。比方說對上流浪者這樣的對手,十大公會單單來一個,恐怕都未必是對方的對手。

  好在每一次,他都幸運有靠得住的原住民搭手。

  多里芬時有米蘇女士,有迪克特。

  後來在芬里斯地下,又有蜥人王子,甚至還有軍方介入。

  在梵里克,安洛瑟不在的話,恐怕就是另一個結果。而這一次,也是全靠了卡拉圖與唐德,甚至還有伊芙小姐。

  不過這樣的好運氣總不會長久,方鴴知道,總歸最終還是要依靠自己。好在龍魔女事件已告一段落,最最終流浪者雖然逃逸,但看對方口氣一時半會還不至於來找他麻煩。

  殺害艾緹拉小姐弟弟的凶手,經此一役之後也差不多水落石出,其後不過是漫長的追兇過程而已。而以他們目前的實力,也還不至於去找流浪者的麻煩。

  而卡拉圖與唐德雖然和他說了不少事情。

  不過那些事情,一些是關於古老的預言與聖物。一些則是關於這個世界上各大勢力的動向,一時半會,皆與他沒什麼關係。

  眼下他好像真透明了一樣,手邊也沒什麼事情,要幹的——無非是造好自己的船而已。

  而等七海旅人落成之後,他相信又會是另一番光景。

  不過雖說是透明,但似乎有人也並不願意讓他真透明起來——

  灰岩先生斜穿過伊斯塔尼亞沙漠,在第三天傍晚越過彎角綠洲之後,正式進入了伊卡角地區。這裡已經是整個考林—伊休里安大陸的最西緣。再往南,越過迷霧峽灣之後,便是戰蜥人的故土。

  諾格尼絲。

  而他們一行的目標,則在經過了伊斯塔尼亞的第一大港坦斯尼爾之後,止步於南方的迷霧峽灣。

  並在那裡,完成最後的工作。

  不過這天,在灰岩先生抵達坦斯尼爾的近郊之時,蘇菲發來的訊息,與他說起一件事情。

  那事情大致上是關於不久之前弗洛爾之裔在依督斯的一戰的。他也是後來才知道,龍王利夫加德的靈魂在最後還搞沉了對方一艘船——看起來這位黑暗巨龍之王,對於自己止住其解封的仇恨,還及不上對於弗洛爾之裔的敵視。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不過蘇菲說的事情,倒與弗洛爾之裔的損失無關——偌大一個勢力,區區一艘浮空艦,還是損失得起的。再說弗洛爾之裔和彩虹同盟的戰爭之中,年年都有傳聞損失慘重。

  也沒見哪一年真的元氣大傷過。

  這位公主殿下說起的,其實是他與弗洛爾之裔的關係。

  方鴴從灰岩先生的平台之上跳了下來,正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沙地上。

  白晝的沙漠高溫滾燙,灌木之下僅存的水汽在陽光直射下裊裊向上,像極了彎曲的空間。柔軟的沙礫捲入靴筒之中,簡直像是浸入熱水之中一樣,實在是令人苦不堪言。

  羅昊脫下靴子,將它倒過來,裡面的黃沙如同瀑布一樣流了出來。是的,雖然伊斯塔尼亞沙漠又被銀沙沙海,但那不過是形容它在月光之下的壯美而已。但事實上,在白晝,它還是一望無際的黃沙。

  兩人才從灰岩先生的平台上一下來,就感受到了這片沙之瀚海不怎麼親切的問候。

  蘇菲眯著眼睛透過視頻看著這一切,然後才說道:

  「你知道嗎?」

  「你在梵里克的事情,讓國內超競技聯盟完全停擺了。」

  「現在各大公會都知道了這件事,弗洛爾之裔自然也不例外,畢竟他們總得搞清楚,是誰讓自己停止活動幾個月之久。」

  方鴴聽得一頭冷汗,他倒不在意弗洛爾之裔,不過要是因此成為了國內公會的公敵,那豈不是太得不償失了一點。要知道,這背後可是軍方在行事,他純粹是個背黑鍋的。

  「……那我不是把你們銀色維斯蘭也得罪透了?」

  「那倒也不至於。」

  蘇菲聞言,才促狹地一笑。
x24685 發表於 2019-5-18 23:02
第二百四十九章 突如其來的會面邀請

  「嘿嘿,你太小看這些老牌俱樂部了吧?」蘇菲一邊說道,一邊瞅著遠處的坦斯尼爾,一副好奇的樣子。她也沒到過銀沙沙漠之南,艾塔黎亞畢竟還是太大了,再加上伊斯塔尼亞也不是第三賽區的傳統範圍。

  「這裡的沙子顏色還真是好淺。我以前去過依督斯,那裡的沙子帶著山岩的赤色,我還說銀沙沙海名不副實呢。」

  「哪裡有,」方鴴抓起一把沙子,看著它從指間裊裊漏下:「不也是黃沙嗎?」

  「你一直在那個地方看慣了當然,在我看來顏色還是蠻淺的,有些像是沙灘的顏色。」蘇菲語氣有點羨慕:「有機會的話,我也一定去伊斯塔尼亞看看,聽說那裡風土人情與北面大不一樣。」

  方鴴翻過手掌,拍了拍手,問道:「蘇菲,你沒來過這兒?」

  「我是有公會的人,你以為和你一樣似的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蘇菲羨慕地嘆了一口氣:「自由選召者真好啊。」

  「自由選召者不好的地方你沒看到吧。」

  「切,最不需要你來說教,」蘇菲白了他一眼:「我自己就是吃公會資源成長的人,當然明白這一點。說歸說,對於俱樂部的責任自然要履行。而且銀色維斯蘭蠻好的。」

  這句話,方鴴倒也認同,國內的幾個他接觸過的大公會之中,銀色維斯蘭的確有些與眾不同。出於奧丁的原因,他對『諸神黃昏』觀感也還過得去。只是他可沒忘了,在灰燼山林那場戰鬥。

  與之相比起來,銀色維斯蘭的行事方式確有些不一樣。

  這一點,從面前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身上可以看出一些端倪。而且他與星門港產生聯繫之後,也從蘇長風處瞭解到,銀色維斯蘭是國內與軍方合作最為緊密的俱樂部之一。

  「說到銀色維斯蘭,你還沒告訴我,我怎麼小看這些俱樂部了?」方鴴這才想起這一茬,把話題扯回正題之上。

  「人有喜怒憎惡,但俱樂部不是人,不會因為單純的喜好而行事,」蘇菲答道:「對於你來說,因為黎明之星的關係,弗洛爾之裔是個實實在在的敵人。但對於弗洛爾之裔背後的BBK、VE、MOON等俱樂部聯盟來說,你不過是上一季度影響他們財報的一個因素罷了。換句話說,如果他們可以把這個不利因素變成有利因素,他們心中不會有任何芥蒂的。」

  「那假如這個不利因素一直是不利因素呢?」

  蘇菲笑了:「你對你看得也太高了吧,我們的艾德先生,你以為你每一次都可以搞出梵里克那麼大的事情來?」

  她說到這裡,忽然怔了一下。接下來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不禁啞然失笑:「你好像還真是每一次都搞出這麼大的事情來……多里芬,芬里斯,梵里克。」

  「就算是之前黎明之星那一次,也是鬧得沸沸揚揚的,哦對了,還有旅者之憩,方小先生,你可真是個掃把星啊。」蘇菲壞笑道:「我本來還打算邀請你來銀色壁壘看一下,現在看還是免了。」

  方鴴一窘:「那又不是我願意的……」

  「這正是可怕之處啊,方小先生。」蘇菲一笑:「還好現在大部分人還是把你一分為二,沒把芬里斯的事情與你聯繫起來,而且多里芬的內幕也沒幾人瞭解。不然,嘿嘿嘿,可以想像你的外號會是怎麼樣的——」

  「好吧,但你還沒說會怎樣。」

  「那不開玩笑了,不過你沒發現嗎?雖然你搞出大大小小那麼多事來,但包括芬里斯那一次在內,其實要說真正對國內公會有影響的,其實也只有兩次而已。一次是黎明之星那一次,但那一次認真說來與你關係並不大。」

  「第二次,就是梵里克這一次了。長遠地看,這一次國內至少要讓超競技聯盟停擺四五個月,對於各個俱樂部的影響自然是極大的。不過你應該清楚吧,這樣的機會不是次次都有的。」

  這樣的機會還是少些好,方鴴心想。

  他是和弗洛爾之裔過不去,但不至於把打擊面擴大到整個國內賽區上。這麼多來幾次,不要說俱樂部,估計他先成為一眾國內超競技粉絲口誅筆伐的對象了。弗洛爾之裔他得罪得起,廣大『人民群眾』他可惹不起。

  這個問題於是不了了之。

  不過方鴴心中,還是有這樣的念頭——他不相信自己的活動會對弗洛爾之裔一點影響也沒有。

  而且隨著七海旅團的成長,想必這樣的影響會越來越大。當然,那正是他想要到達的目的,他倒不至於與弗洛爾之裔有什麼深仇大恨,但至少要讓他們正視黎明之星的事情。

  讓他們意識到不義的行為,會帶來切身的損失。

  不過那樣的話,弗洛爾之裔背後的BBK、VE與MOON眾多俱樂部聯盟,會如何對他呢?是圍剿七海旅人,還是重現聖約山的舊事,抑或另有什麼手段。蘇菲的這番話,至少讓他明白了,弗洛爾之裔對他的看法。

  他把弗洛爾之裔視作對手,弗洛爾之裔可能只將自己看做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但如果問題擴大到無法解決的程度,會怎樣呢?

  其他人也一一下了船。

  阿菲法強詞奪理地一個人佔著洛羽說了好一會兒話,依依不捨地告訴後者,自己就要離開了,有機會的話,一定一定要來伊斯塔尼亞的王都找她。她父王是個很好的人,她姐姐也很漂亮云云。

  自從上次爭執之後,這位小公主大約也意識到自己在船上並不受人喜歡,於是也沒向眾人告別,只悄悄帶著自己兩個僕人離開了。以至於天藍知道之後,從鼻子裡哼出一聲:

  「沒禮貌的傢伙!」

  她又斜著眼看著回來的洛羽。

  「打算什麼時候去伊斯塔尼亞的王都啊?」

  洛羽認真想了一下,答道:「等團長有空的時候吧。」

  說完,他抬起頭,才看到方鴴正和大貓人杵在一旁,擠眉弄眼地對他使眼色——洛羽一臉不解地看著這兩個人,「你們兩抽筋了?」

  方鴴長嘆一聲,他自詡自己情商只是『一般』,但面前這人簡直是在人類平均線以下。果然,天藍聽了洛羽回答,十分不滿地重重哼了一聲,只白了他一眼,便賭氣帶著姬塔先進城了。

  「小傢伙,」大貓人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洛羽的肩膀:「你要好好向你的團長學習一個。」

  方鴴聽了聽自覺面上有光,不過目光一轉看到希爾薇德正從平台上下來,趕忙腆著臉過去幫後者拎手提箱了。

  搞得艦務官小姐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把手提箱往後一收:「船長大人毛手毛腳的,還是算了吧,這裡面是玫玫和圖紙,我可不想弄丟了。」

  她走過來,將箱子放到一旁,又抬起頭來,舉起雙手仔細為他平了一下領子,才小聲說:「忘了希爾薇德說過的了麼?船長大人得有威嚴一些,幫著女士拎箱子像個什麼樣子?又不是我的跟班。」

  但方鴴想了一下,橫豎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

  女僕小姐下來的時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聽說你對我的故事有意見?」

  方鴴無辜地眨巴眨巴眼睛:「沒有啊?」

  「可疑。」

  謝絲塔看了他一眼,板著臉在希爾薇德後面離開了。

  然後是大傷初癒的迪克特與德麗絲。

  他與這位年長騎士之前便已經討論過關於依督斯發生的一切——並且關於留在多里芬的艾爾陶特的盔甲,與流浪者的事情也交換過了意見。迪克特打算將這個消息帶回艾爾帕欣——不過在那之前,他要先見自己的兒子羅班爵士一面。

  對方也是這兩天才可以下地行走,但看來起色還不錯。

  方鴴問起對方的去留。

  迪克特才告訴他打算在這裡乘船北上,坦斯尼爾也是伊斯塔尼亞乃至於迷霧峽灣以北最大的港口之一。騎士再看了看一旁病懨懨的西林-絲碧卡家的小千金,說:「我和西林-絲碧卡家老一代有些交情,看他們家後人發生這樣的事情也實在不幸……」

  「聽說德麗絲小姐有未婚夫,她一個人留在船上也不是個辦法,而這個樣子也無法進行冒險。從這裡往戈藍德,梵里克也是順路,或許我可以考慮將她帶回艾爾芬多。」

  方鴴也不由看了看德麗絲。

  自從依督斯一事之後,後者清醒過來之後像是失了魂一樣,一直這個樣子,狀態令人擔憂。

  要知道她之前可是一個相當有主見,而且還算活潑的小姑娘,由此可見,父親的事情對她打擊有多大。

  他問了一下後者的意見,德麗絲只咬著嘴唇說:「我想見見無冕……」

  他其實和無冕說過德麗絲這邊的情況,知道後者正留在梵里克,並準備出發前往來找他們。方鴴想了一下,覺得這也是個辦法,和無冕比起來,迪克特也算是個有產人士。

  無冕可買不起那麼貴的跨大陸班船船票,等他過來已不知是猴年馬月,還不如讓迪克特將德麗絲帶回去。而既然本人也不反對,於是他便點了點頭。

  一行人這才兵分三路,進入坦斯尼爾。

  艾緹拉、天藍與唐馨一行人自然是採購補給,畢竟一路過來,即便是以平台上的儲備,也差不多消耗一空了。從這裡到迷霧峽灣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而之後差不多皆是荒無人煙的地區,自然需要備足了物資。

  而採購事務,自從戈藍德與橡木騎士團的談判之後,方鴴便被剝奪了交易權——按天藍的話來說,實在是太丟人了,不忍卒視。為了保留七海旅團船長大人僅有的威嚴,相關事務還是讓方鴴遠離為妙。

  對此方鴴自然大為不滿,他怎麼就丟人了?

  而且與橡木騎士團的交易,眼下看來不也還算不錯麼?只不過這樣的說辭,便為自己的表妹無情戳穿了——唐馨當時便對他冷冷一笑:「要不是運氣好,橡木騎士團遇上了眼下這些事情,看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可是,可是……橡木騎士團怎麼說也算是我們的盟友吧,」方鴴努力辯解道:「他們遇上這樣的事情好像我們幸災樂禍也不太好吧……洛羽和姬塔還在這裡呢?」

  「一碼事歸一碼事,我們討論的是一件事嗎?」唐馨十分鄙夷地對他皺了皺鼻子:「別想著顧左右而言他,你那套只在艾緹拉小姐那裡有用。」

  於是我們的船長大人就這麼無奈地交出了財政大權。

  第二隊人馬,自然是艦務官小姐——希爾薇德帶著謝絲塔,是去前往考察坦斯尼爾的造船業的。說是前往迷霧峽灣建造七海旅人號,各方面的事先工作,這半年來也作了方方面面的準備。

  七海旅人號最重要的部分,魔導引擎,而今也有了妖精之心,而帆船的材料,不但有了在銀鬃蛛絲的儲備,而且眼下七海旅團手上還有蛛絲寶石這個大殺器在,基本上短時間內可以說不用愁了。

  造浮空艦的兩大要素,引擎與風之帆皆以齊備,而剩下較為重要的船體材料、內部設施與艏像,一部分要在當地採購,一部分需要等待奎蘇女士南下。浮空艦的外船殼體一定要用到魔法橡木,由於是管控物資,基本只能靠在市場上採購。

  不過船內結構部分,從船肋到保證強度的龍骨,皆可以用硬紅木替代,這就要等待他們在南境的伐木團隊僱傭貨船將物資調運過來了。貨船是艾爾芬多議會所有,也不用他們出錢。

  這就省下了一大筆開支。

  但除了這些因素之外,更重要的,還是人與場地。場地他們在雲層港時便早已決定,但造船的工人,是無論如何也變不出來的。

  其中,造船的工人分為兩個部分——一是工匠,主工匠肯定是方鴴自己,但再小的船,幾個工組也是需要的。每個工組,都需要一個合格的煉金術士帶領。這方面原本是七海旅團最大的問題,畢竟少有煉金術士,願意和他們一起到偏僻的迷霧峽灣造船。

  可自從有了卡拉圖與唐德的加入之後,這個問題也就不是問題了。

  說起來希爾薇德的這一行人,也算是浩浩蕩蕩。除了她與謝絲塔、巴金斯,外加一個有灰色知識的愛麗莎,以方面與當地的兄弟會打交道之外,還有一位傳奇大魔導士卡拉圖。

  而這位大魔導士的分身,一時半會看來暫時也不會消失。只是卡拉圖要前往,自然要帶上姬塔。

  眼下在姬塔身邊,還有一個天藍。

  這就是七個人了。

  坦斯尼爾是伊斯塔尼亞最大的港口,而作為港口,肯定就會有造船廠、干船塢,匯聚在這裡以此謀生的工匠與工人,自然不在少數。不過人多,不代表願意和他們一起南下的人也多。

  艦務官小姐打算是開出三四倍薪水,並且承諾完成之後將這些人送回來,總會有一些願意冒險之輩。但這樣一來自然也不乏渾水摸魚之徒,所以才需要事先考察清楚,也順便探查一下伊斯塔尼亞造船業的水平。

  在當地帶走工人,需要得到當地工匠協會的許可。

  好在他們認識了阿菲法這位公主殿下,後者雖然脾氣壞了一點,但人還算磊落大方,順手就給他們簽了一道手令——算是報答眾人的搭救之恩。當然,主要還是看在洛羽的面子上。

  有了這份手令,取得許可自然不是問題——而且借由沙之王巴巴尼爾身份的號召,對於他們召人工作還更有幫助。

  天藍雖然表面上與阿菲法針尖對麥芒,但關鍵時刻,到了要榨乾這位公主殿下身份最後一絲價值之時,這位詩人小姐可是一點也不手軟的。充分體現了資本家絕對不會和利益過不去的典型特性,他們船上的唯一『資本家』小小姐——

  芙麗-柏蘭特女士。

  最後,自然是方鴴一行人了。

  包括他,帕克,羅昊,箱子外加一個洛羽,一隻大貓人,還有一個無所事事的艾小小。

  被唐馨稱之為閒逛六人組。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大家的本事基本皆在戰鬥上,對於這些生活相關的工作,自然便有些無能為力了。好在包括艾小小在內,幾個人皆是臉皮很厚,對此也毫不在意,反而以此為榮。

  當然,再怎麼無所事事,他們也得先把灰岩先生帶到坦斯尼爾城內的獸欄之內,並留下帕沙和今天的值日者在平台上看船。

  方鴴忙完手頭的事情,才問某位一直在的銀色維斯蘭小公主道:「蘇菲,你沒來過坦斯尼爾,要不要和我們一起進城去逛逛?」

  蘇菲十分可愛地皺了皺鼻子:「誰稀罕了,我要和茜去逛街了。」

  方鴴自然知曉她與茜之間的關係,問:「那,下次有機會再聊?」

  「等下。」蘇菲叫住他。

  「剛才和你說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關於弗洛爾之裔的?」

  蘇菲點點頭:「說什麼來什麼,剛才他們讓我幫忙聯繫一下你。」

  方鴴聽了,一皺眉頭:「我暫時不打算和他們見面,你回絕他們好了。」

  「等等,」蘇菲再道:「不止是他們,還有超競技聯盟的官員,我覺得,你們還是見見他們比較好。」

  方鴴一怔——他雖然對於超競技聯盟觀感不好,但那畢竟是星門之後唯二的官方組織,想了一下,才道:「在什麼地方,現在?」

  「那倒不是,」蘇菲答道:「他們這點尊重還是會給你的,他們打算在坦斯尼爾和你會面,你會在那裡呆一陣子吧?」

  方鴴猶豫了片刻。

  然後點了點頭。
x24685 發表於 2019-5-19 23:02
第二百五十章 異國他鄉與墜入愛河的帕克

  方鴴放下手中的登記簿——那其實不過是釘在羅娑木板上的幾頁莎草紙,上面記載著灰岩先生的一些狀況。雖然經過長途跋涉,但灰岩先生在艾緹拉小姐的精心呵護之下,狀態似乎還十分良好。

  連管理獸欄的伊斯塔尼亞人,與對他們讚譽有加。要知道伊斯塔尼亞人也是有名的馴獸師,並不比發明『馱屋』的加西亞人遜色多少。

  然後他才轉身走到第二根與第三根方柱之間,並抬起頭看向坐在奧爾芬雙子星肩頭上的帕沙,問:「帕沙,你真不和我們一起出去嗎?」

  陽光穿過廄欄上方的天窗,從幾塊方磚之間的孔隙,落在帕沙柔軟的捲髮上。他黑漆漆的眼睛,像是鍍了一層光膜,小男孩靦腆地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我留下來幫船長大人看灰岩先生和這台大傢伙哩。」

  「用不著,帕沙,這裡的有工作人員,他們會幫我們照看好。」方鴴答道。

  「那可不一定,」帕克啃著一隻顏色鮮豔的當地水果,懸著一雙小短腿,坐在旁邊的矮櫃上,含混不清地說:「你知道——這些地方的工作人員向來是不認真負責的,甚至還有小偷小摸的習慣。」

  「我不知道,」方鴴沒好氣道:「你閉嘴,帕克。」

  但帕沙卻柔和地笑了一下:「帕克先生說的是呢。艾德先生,我比你清楚伊斯塔尼亞這個地方,雖然我沒去過北邊,但應該和北邊不太一樣吧。艾德先生,讓我留在這個地方沒錯兒的。」

  方鴴這才點了點頭:「好吧。」

  他抬頭看了一眼這高大的獸廄——伊斯塔尼亞乾燥的氣候與北面的考林的確不太一樣,兩地的建築風格也大為不同。艾爾帕欣、戈藍德的獸欄是那種尖頂的,高大的棚舍,一般是以木石混合制結構,石製的地基,木質的橫樑與上層縱梁結構。

  而伊斯塔尼亞的獸欄,則像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土堡,土黃色,用堅固的泥磚一塊塊壘上去的,牆面下寬上窄,上面是鑲入牆體的一排排橫樑與天花板。天花板也沒有傾角,只有一面平平的屋頂。

  牆頂上方開了許多孔窗,讓陽光穿過塵埃照射進來,形成一束束光路。昏暗的牆角堆了一紮紮草料,而正如此地漫天的黃沙與乾燥的氣候一樣,獸廄內也鋪了薄薄一層浮土。

  那浮土細膩如塵,用手一抓,便沙沙從指間漏下來。

  這地方氣候惡劣,對於構裝體也是一個極大的考驗,發條妖精與能天使一類精密機械內部充滿了可活動構件與傳動機構,齒輪與傳動裝置之間進了沙子的話,會極大地降低使用壽命。

  運氣不好的話,報廢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伊斯塔尼亞的戰鬥工匠是另一個流派,魔導構裝學派。

  殲滅者其實就是一類魔導構裝,還有羅林使用過的暗之星辰(漆黑之星)應該也是,不過漆黑之星應該算是混合型構裝類型,它的動力部分與傳統發條妖精區別不大。當然,這兩類都是比較簡單的魔導構裝,而真正複雜的魔導構裝,自然一樣也有自己的頂尖構裝體。

  魔導構裝學派的戰鬥工匠基本是構裝領主方向,這是由於需要多種魔導構裝來補充魔導法術的多樣性的緣故。

  只是細分下去,魔導學派的戰鬥工匠的畫風與傳統的構裝領主還是大為不同的。

  認真說來,紅葉就是魔導學派的戰鬥工匠。不過那還是入門級的,對於這個位於考林—伊休里安的傳奇學派,方鴴早已聞名已久,畢竟這裡可是超載戰術的策源地之一。方鴴不由又一次想到了一個光頭——

  他自己不是魔導學派,對於魔導學派瞭解也不多。

  但這裡有興盛的煉金術傳統,至少也是一個好消息。

  奧爾芬的雙子星自從壞了之後一直沒修好過,他自己修不好,只好看看當地有沒可以接受委託的工匠大師了。而且二十五級將近,一式水晶的下一形態的改進也將列上日程。

  眼下他手上唯一有的只是魔力溶液,與水晶主材,至於其他方面的材料,還一點沒頭緒。早聽聞坦斯尼爾有很濃的煉金術氛圍,港內還有一個巨大的煉金術集市,他看看能不能在這個地方找到一絲靈感。

  幾人走出獸欄,巫妖唐德也跟了上來——

  這兩天它一直跟著眾人閒逛,方鴴看了它一眼,對此也見怪不怪了。對方甚至還向瑞德打了一個招呼,大貓人也向它擺擺爪子:「上午好,唐德先生。」

  唐德一襲黑長袍,手持彎彎曲曲的死靈杖,也不作修飾,一顆雪白的骷髏頭從黑圍巾上冒了出來,在陽光下黑漆漆的眼窟,內裡還隱約可見閃爍著一絲火焰。換作昨天,方鴴一定會十分憂心地問對方:

  「你這樣子走在街上真沒問題嗎,唐德先生?」

  沒想被巫妖鄙夷了一番:「你懂什麼?伊斯塔尼亞人十分崇敬死亡,他們的主神正是掌管陰影、時間與死亡的卡穆爾,伊斯塔尼亞人堅信,沙漠之下正是通往死界的大門。那是每一個人最終的歸宿。」

  「你以為這裡最流行的是煉金術?」巫妖譏諷道:「你不會以為什麼地方都流行煉金術吧?這裡最流行的,乃是死靈法術,十個伊斯塔尼亞人中就有半個亡靈巫師,這絕不是誇大之言。」

  方鴴對這話還半信半疑,結果上街一看,果然和唐德一樣神秘兮兮鬼鬼祟祟的傢伙比比皆是——當然死靈術士們是正大光明地走在街上,甚至有行人向他們恭敬地行禮,只是方鴴自己以為這些裹著厚厚長袍、纏著頭巾、手持彎曲法杖的死靈術士可疑罷了。

  至於巫妖本人在這裡更不得了了——

  方鴴不止一次看到有陌生的死靈術士,在看到他們一行人之後不由自主停下來,用乾枯的手撫在胸口,畢恭畢敬地向唐德折腰致敬。

  方鴴歪著眼睛看著後者,總覺得這骷髏頭正一臉炫耀地看著他——不過多來幾次之後,他也麻木了。所以今天打定主意,看也不看對方一眼。總之不管遇上什麼情況,他只裝作沒有發生一樣。

  今天的行程是去與VE俱樂部的官員會面。

  對方就是此次弗洛爾之裔前來的高層,而比起傑弗利特紅衣隊與血之盟誓背後BBK俱樂部這樣的新晉者,VE才是真正的老資格,作為V.E.M時代存活至今的三巨頭之二,就連方鴴對其之名也是早有耳聞。

  其旗下不僅僅是『Ragnarok'這樣的傳奇公會,還有至少另外兩家十大公會的較大話語權,說弗洛爾之裔代表著國內賽區半壁江山,絕非虛言。再加上另外一半——彩虹同盟——的話,十大之中唯一可以置身事外的,也只有Elite而已。

  畢竟就連銀色維斯蘭,其實也帶有彩虹同盟的印記。

  連VE俱樂部也派出高層官員來見他,由此可見對方重視程度。不過方鴴對這樣的重視並不太感冒,要不是背後有超競技聯盟介入,他甚至都不會給對方一個會面的機會。

  蘇菲其實也深知這一點。

  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很清楚方鴴的性格——但超競技聯盟向公會提出要求,希望她作為中間人,可以在化解方鴴與弗洛爾之裔之間誤會中起作用。俱樂部方面不至於這點面子也不給聯盟,因此指令下來,她身不由己不得不代為傳達。

  說白了,彩虹同盟雖與弗洛爾之裔是競爭對手,但背後的各大俱樂部之間並無矛盾,投資人之間更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係。

  好在好像方鴴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竟然同意了這次會面。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表面不說,但心中還是還是有些感激——她知道方鴴並非是給聯盟一個面子,而是看在她的份上。

  否則以對方剛正不阿的性子,才不會與弗洛爾之裔妥協。

  會面的地點選在坦斯尼爾中央的沙之旅舍。

  這裡最早不過是一家規模不大的旅店,不過後來為伊斯塔尼亞王室大公主魯伯特-佩內洛普入股之後,逐漸改造成了一家頗具有當代氣息的煉金術酒店,形成坦斯尼爾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其出入者除了富豪商賈之外,大多是前來觀光旅遊的星門觀光客。價格不菲,但常年人流如織,由此可見大公主在這上面應當是獨具慧眼,她這筆生意也一直為當地人所稱道。

  而且傳聞大公主溫柔善良,平易近人,方鴴不由想起對方的妹妹——阿菲法公主,不由感嘆這簡直不是一對姐妹。

  穿過沿海邊的棕櫚大道時,除了街面之上的異國風土之外,便是遠處觸眼可及的高大燈塔——方錐狀的大燈塔矗立在直插入雲境的空岬之上,高足足一百二十米,雄偉壯觀,算得上坦斯尼爾港的地標建築。

  而且由於空中懸著一層黃沙,褐黃色的燈塔下半若隱若現,像是懸在半空之中一樣。

  坦斯尼爾雲中燈塔之名,也由此而來。

  而這燈塔,還是『揭秘之眼』的總部。

  揭秘者是考林—伊休里安最大的占星術士組織之一,其地位類似於工匠總會。只不過占星術士們不如煉金術士那麼主流,因此『揭秘之眼』自然也不那麼廣為人知,是一個比較地區化的組織。

  有傳聞說『揭秘者』與『星月議會』有一些關係,後者是魔導士聯合會——洛羽、姬塔皆算得上是名義上的『星月議會』學徒——由此後者的體量,可想而知。占星術士在歷史上一直與魔導士、與元素使不分家,因此這個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

  方鴴遠遠看著那座燈塔,心中這個念頭尚未平息,便看到前面騷亂起來。

  他心中微微一怔,心想又怎麼了?正狐疑不是真為蘇菲說中了吧,真是自己走到什麼地方,麻煩便尾隨而至。

  但人群分開之後,從裡面走出一眾身穿紫袍的術士,在這些術士面前,人群紛紛讓開——方鴴看到這些人,還楞了一下。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對方正是『揭秘者』,是本地的占星術士。

  對方急匆匆從他們身邊經過,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而最後一個占星術士似乎走得有些急,沒看到下面的帕帕拉爾人,竟一頭撞了上去。

  兩人皆『哎喲』一聲,各自向後退開一步。

  而帕克個子雖小,卻怎麼說也是夜鶯一個,而且已將近二十級,自然不可能為一個占星術士撞開。反倒是後者,體格也不強壯,竟然『哎喲』一聲一下向後跌倒在地上,兜帽從髮絲之上垂下來,露出下面一張生稚秀氣的面孔來。

  眾人皆是一愣,卻沒想撞上帕克的居然是一個小姑娘,對方皮膚微微有些小麥色,額頭上有一個淺紅色的奇特印記。

  方鴴還沒認出那印記是什麼,小姑娘便趕忙地低下頭去,紅著一張臉慌慌張張將兜帽拉了起來。

  而她一倒地,前面的『揭秘者』紛紛回過頭來,由於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看到同伴倒在地上的一幕,於是各自從長袍之下取出魔導杖來,指向他們。

  箱子看到這一幕,二話不說,手腕一番。一劍一杖,也各自在手,帕克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作為一個殺手,當然不會對自己同伴受困視而不見——殺手都是講義氣的,至少箱子是這麼認為的。

  而正當雙方因誤會劍拔弩張之際,方鴴萬萬沒想到,最先開口的竟然是帕克。

  這小矮子一蹦三丈高,揮舞著雙手尖叫道:「別誤會,我們沒有敵意。」

  他說完,轉身屁顛屁顛地跑到那占星術士少女身邊,一臉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後者不敢開口,連連搖頭。

  而這時一個『揭秘者』從前面走了回來,拉起自己的同伴,只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聲音沙啞道:「走開點。」

  說罷,便牽著少女走了出去。其他人見狀,也各自放下手中武器,收回長袍之下。方鴴看著這一眾人分開人群離開,才回頭問了帕帕拉爾人一句:「你沒事吧,帕克?」

  帕克連連搖頭:「我要死了。」

  「怎麼了?」方鴴嚇了一跳。

  「我好像戀愛了。」

  方鴴聽了氣不打一處來,一腳將後者踹了一個跟頭:

  「給我滾!」

  帕克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大感委屈:「你和洛羽都有女朋友了,洛羽這傢伙更是有兩個!你們兩可不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那句話是這麼說的吧?」

  別說,帕帕拉爾人這些日子從箱子、洛羽那裡學了不少中文。

  洛羽聽了臉一黑,他正為這件事頭痛呢——但他和方鴴自然不一樣,只默不作聲地用手一指,口中低聲吟誦,並在帕克背後下了一個秘密印記。

  眾人當中,也只有大貓人與唐德注意到這一幕。不過後者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態,大貓人則捋了捋下巴上的鬍鬚,微笑著也不開口。此後一路上,帕帕拉爾人皆在喋喋不休說起關於自己的戀愛。

  雖然他連那小姑娘究竟是不是原住民,叫什麼名字都還是兩眼一抹黑。但帕帕拉爾人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彷彿對方已經同意了他的求愛一樣。

  只是走到一半,他就沒時間說這些了。

  因為帕克發現自己好像魅力值忽然提高了——只是這個魅力值是針對動物的,只見沿街所過之處,但凡有什麼馱獸,畜禽之類的生物,都會湊近過來,要不是扯著他衣角不放,要嘛就是舔他一臉口水。

  其淒慘的中間遇上了一群豚類生物,裹著一身泥土塵埃,硬是哼哼著要湊上來,其主人拉都拉不走。

  艾小小好奇地看著這一幕,不住地問他:

  「帕克,你是不是從艾緹拉小姐那裡學了什麼東西。」

  「帕克,這也是帕帕拉爾人的天賦嗎?」

  「帕克,那邊有條狗,好大!」

  然後她就看到,帕帕拉爾人尖叫一聲抱著屁股逃走了。

  帶著一條比人還高的惡犬在身後。

  就在這樣令人十分頭痛的勢態之下,方鴴才總算把這群問題人士帶到了目的地——坦斯尼爾的沙之旅舍。大貓人把扛在肩頭上的帕帕拉爾人像是一口袋馬鈴薯一樣丟在地上,後者頓時發出殺豬一樣的尖叫。

  「哎喲,我的屁股,」帕克大呼小叫道:「輕一點!」

  不遠處旅舍門口的侍者皺著眉頭看著這一幕,走了過來,彬彬有禮地對眾人人道:「各位,請不要把乞丐帶入旅舍內。」

  眾人回頭看去,目光古怪地看著衣衫襤褸的帕克。後者自己也看了看自己,張了張嘴,有口難言。

  大貓人看了洛羽一眼,洛羽還在一臉狐疑地檢查自己的魔導杖——他明明施展的不是這個法術來著。

  好在,一個聲音從旅舍之中傳來,對那侍者說道:

  「讓他們進來吧,這幾位皆是我的客人。」

  侍者回過頭去,目露恍然之色,才畢恭畢敬地向那邊一折腰。然後回頭對方鴴幾人道:「既然主人開口了,各位請進吧——」

  「主人?」

  方鴴有點好奇地向那邊看去。

  可惜從陽光刺眼的外面看進去,旅舍內只是一片漆黑而已。

  ……
x24685 發表於 2019-5-20 22:57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會談(上)

  旅店之內,立在天井棕櫚樹下的中年人叫做阿貝德-拉赫曼,削瘦,沉穩,嚴肅,下巴上留著一撮尖鬍子,皮膚棕紅,穿著灰黃色的長袍,戴著頭巾,是伊斯塔尼亞人典型的形象。

  此人正是沙之旅舍的日常經營者。這裡雖是佩內洛普王室的產業,但阿菲法的姐姐作為公主自然不回事事親力親為。不過她讓此人代為看照此地,也足見後者能力不凡,並深得大公主信任。

  只是方鴴自認自己沒見過對方,對方也沒見過自己,這突如其來的關照,當然讓他有一絲疑惑。出於禮貌,他還是上前向對方致了謝。阿貝德以一種平靜中帶著謙恭的語氣答道:

  「公主殿下讓我代為感謝各位對她妹妹的照顧。」

  方鴴聞言這才有些恍然。不過阿菲法才離開幾天,那位大公主就知道這件事了,看起來對他們的動向也早已掌握,不過這算是對她妹妹無禮的溫和警告,還是感謝呢?還是二者兼而有之。

  方鴴暗想,這位大公主的手腕看起來很高明啊。

  阿貝德向一邊伸出手:「各位是在這裡預約了客人,請跟我來。」

  方鴴不由和大貓人互視一眼。一邊的唐德敲敲手杖,開口道:「我就不和你們一起去參加那個無聊的什麼會面了,這大廳風景不錯,陰森森的,我看待在這裡不錯。」它將手杖往臂彎一插:「我就在這裡等你們好了。」

  方鴴有點無語地看了大廳一眼。能當著主人的面,將陰涼透風、採光良好的旅舍大廳說成陰森森的,這傢伙純粹是來找事的吧?卻沒想阿貝德看到後者,不但絲毫沒有芥蒂,反而忙畢恭畢敬走上來行了一禮道:

  「術者大人,能讓您滿意是鄙地的榮耀,請稍待片刻,我馬上讓人為您安排最好的位置——」

  唐德絲毫也不客氣,只傲慢地輕輕點了點頭,彷彿一切理所當然。

  直看得方鴴翻了一個白眼。

  阿貝德給唐德安排的地方,還有另一位死靈術士也在。那裡其實還有不少位置,但對方看到唐德,二話不說自動起身,便主動準備讓出這個地方。而在方鴴看來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巫妖,此時卻主動開口道:

  「何必離開,既然是同僚,不如留下來談談?」

  那死靈術士是個當地人,聞言大喜過望,趕忙揮揮手趕開僕人,親自畢恭畢敬為唐德拉來一張椅子,像是一個侍者一樣立於一旁。唐德對此也無所謂,它口中客氣說坐下,但對方不願坐,它自然也不會再多廢話。

  方鴴看到這一幕,才不由有些意外地看了這位巫妖一眼。

  他看到對面那死靈術士袖邊兒上的三條紫色的飾帶,這說明其至少也是一個三十級以上的亡靈咒術師,這樣的人在當地應該小有一些名氣,但沒想到在這無良巫妖面前竟小心翼翼像是一個小學生一樣。

  方鴴這才第一次感到,雖然對方在船上時常幹一些諸如與唐馨鬥嘴、用惡質小法術作弄天藍、艾小小一類十分『無聊』的事情,但一位巫妖,畢竟也是一位巫妖啊。

  死靈術士是一個孤獨的職業,一生當中大多數時間與死者為伴,在大多數地區名聲狼藉,在一些地方甚至還受到通緝。因此在這條路上,一切自然是實力優先,何況唐德作為一個一百多歲的老妖怪,在這一領域上的確算是一位大師『人物』了。

  當然在他印象當中,真正的大師應當是像卡拉圖那樣子的,成熟又穩重。

  安置好唐德之後,阿貝德才帶著一行人前往旅店後的庭院之中。而通往庭院的大廳處正陳列著一台因罕茲四型,方鴴不由多看了一眼,這種人首馬身的半人馬型構裝,正是魔導構裝學派之中的巔峰代表。

  由於知道這台構裝的價值,他不由暗自咋舌這旅舍不愧為王家的氣派,三百七十多萬里塞爾的魔導構裝,竟當作陳列品放在這個地方。阿貝德回過頭來,正看到他神色,也不倨傲,只平靜地介紹道:

  「這是當地工匠總會送給魯伯特公主禮物。」

  「不過它還不是這裡最昂貴的展品。」

  聽了方鴴陳述這構裝體的價值,一旁帕克不由咋舌道:「三百七十多萬里塞爾,那得是多少錢啊?這還不是這裡最昂貴的展品?」

  阿貝德這才指引他們看向一旁,立於大廳正對面的木雕,那看起來像是一座圖騰,當正中鑲嵌著一枚流轉著沉沉光芒的紅寶石。

  帕帕拉爾人走過去,橫豎繞著圖騰走了兩圈,一臉的不信:「就這黑漆漆的木頭柱子?」

  「帕克丟死人了,那可是精靈大師的作品,」沒想到開口的,卻並非阿貝德,而是一旁的艾小小:「圖騰上的紅寶石,是焰之心,當年在艾爾帕欣的大拍賣會上拍出過一千三萬里塞爾的天價呢。至於現在嘛,更是價值連城。」

  帕克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連忙多看了那紅寶石兩眼,回過頭一邊不敢置信地問道:「多少萬?」

  阿貝德也回過頭,看了艾小小一眼點點頭:「這位小姐說得不錯。」

  「小小怎麼知道這個?」方鴴有點好奇地問。

  「我和我爸正好參加過那場拍賣會,當然嘛,我們只是受邀去參觀的,」艾小小吐了吐舌頭:「我家可沒那麼多錢。」

  方鴴這才恍然。他倒是知道自己表妹這位好友家境還算殷實。

  不過能得到這樣跨界邀請的機會,即便是作為觀光者的身份,也至少是有一定社會地位才行吧?只是對方家中也不知道是什麼關係,他聽他表妹說,艾小小一家平均每兩三年就要到艾塔黎亞來一次的。

  這一次,也正好是帶上了唐馨,所以他才能在這裡見到兩人。至於之後成為正式選召者,也是陰差陽錯的關係。他還聽說,艾小小的父母,好像對此也沒有反對的樣子。

  而他舅舅舅媽,好像對這件事也默認了。

  倒是奇怪得很。

  一行人繞過高大的構裝體,向後走去,帕克還在後面一路小聲嘀咕:「艾德,你認為那寶石真那麼值錢?我是說……那傢伙不是唬我們吧?」

  方鴴斜了他一眼:「艾小小也唬你?」

  「她一個小丫頭懂什麼,人云亦云也說不定,」帕帕拉爾人在身上搓了搓手,黑漆漆的眼珠子四下轉動著,有點小不安地說:「我覺得,那麼價值連城的東西,會好端端放在那個地方嗎?」

  「……呃,我是說,它真不會被偷走嗎?」

  方鴴一看他這個動作,就知道這傢伙在打什麼盤算:「你在想什麼?」

  「啊,我沒有!?」

  「……我是問你在想什麼,不是問你有沒有。」

  帕克小眼珠子一轉,顧左右而言他道:「厄……我的意思是,我什麼都沒想。」

  方鴴才不信他,指了指那高大的構裝體:「你猜那寶石為什麼要放在這個地方,即便是最次一級,因罕茲四型也是偽龍騎士構裝。還是說,你想親自試一下,純魔導向的偽龍騎士構裝是什麼水平?」

  「沒有沒有,」帕克趕忙搖頭,然後補充了一句:「那我們……不是,我是說盜竊者先把那個什麼因罕茲四型先偷走不就好了,那東西也蠻值錢的?」

  方鴴不由翻了一個白眼。

  他忽然之間覺得,有點什麼東西來轉移一下這傢伙的注意力也是蠻好的,省得一天想著怎麼惹麻煩。

  經過這個小插曲,一行人才總算來到旅舍庭院之後,並遠遠看到了等在那裡的VE俱樂部的人,與與他們一起的超競技聯盟的官員。那一行人一共七人,除去其中三人西裝革履,一看就是來自地球方面的人之外,另外四人應當是選召者。

  而這些選召者當中,有兩個是不久之前方鴴見過的藍白色戰袍,另一個則穿著一身方鴴十分熟悉的裝束——『』

  而三個選召者之中,還有一個穿著一身方鴴比較熟悉的戰袍——『Ragnarok'的淺紋霜火戰袍,看起來正是奧丁公會裡的人,只是不知身份,方鴴此前也沒見過對方。還有一個人,應該是本地的冒險者,大約是對方僱傭的嚮導與保鏢一類的人物。

  因此方鴴的目光,主要放在另外六人身上,

  說起來,他對弗洛爾之裔倒沒什麼好奇的。不過認真說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與超競技聯盟打交道,至於上一次在梵里克那個,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自然不能代表著聯盟本身。

  事實上他後來也明白,自己當時根本也還未進入的聯盟的視野,那個所謂的『官員』,背後其實不過是普德拉罷了。

  而這次,卻不大一樣了。

  他在梵里克搞的事情,不僅僅是對各大公會,對於超競技聯盟本身,也造成了極大的影響。恐怕正如蘇菲所言,這會兒聯盟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員,不管被動還是主動,都應該知曉了他這麼一號人物的存在。

  因此,才會有這一次的會面。

  他很清楚弗洛爾之裔這些大公會的行事風格,但對於聯盟,或多或少還存著一些敬畏之心。這也是每一個新晉選召者,在面對聯盟這樣的官方組織之時,所必然的心態。

  更不用說,方鴴本身就不是什麼科班出身的選手,對於這個在星門宣言之後一手建立了超競技這一運動的組織,更是存著一分好奇之心。

  這也是他來這裡的主要目的。

  對方看起來已經等了一段時間,但也絲毫不著惱的樣子。那個VE俱樂部的高層年紀不大,最多三十歲出頭的樣子,帶著一副銀絲眼鏡,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伸手對他說道:

  「請坐,艾德先生。」

  方鴴幾人一一坐下,目光則在另外兩人身上巡弋,三個人年紀都不大,也不知哪一位才是聯盟的官員。

  那帶著銀絲眼鏡的年輕人先介紹自己姓李,是來自VE俱樂部的管理層。

  然後對方話鋒一轉,才提到:「弗洛爾之裔與艾德先生先前有一些誤會,但其實不過是小事。艾德先生是國內的選召者,而Ragnarok也是國內知名的公會,大家說白了其實都是自己人。」

  「眼下國內各大公會在渾濁之域失利,在幾場外戰上也表現十分不佳,加上上一代明星選手紛紛退役,正是需要後起之秀之際。在這個時候,國內賽區有了艾德先生這樣一位新人,也算是一種幸運。」

  「艾德先生可能還不知道吧,外界現在皆在拿你與Loofah小姐相比。艾德先生也是煉金術士,也是戰鬥工匠,應當也想要達到冥、達到Loofah與Virus小姐那樣的高度吧?」

  方鴴微微一怔。

  他還以為這場會面會劍拔弩張,但沒想到真讓蘇菲說中了,對方一上來先給他灌了一通迷魂湯。只可惜,這些場面話要是是絲卡佩小姐,或者精靈小姐說出口的,他說不定都已經得意得要飛起來了。

  但在這些人面前,他還清醒得很。他很清楚對方的目的,雖然倒也不是不懷好意——但正如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回答一樣,一旦兩者無法達成一致。這些人恐怕,就不會是眼下這個樣子了。

  當然,對方要真有銀色維斯蘭,或者Elite那麼大度,他說不定還高看弗洛爾之裔一眼,不過方鴴心中其實清楚弗洛爾之裔是絕不會與銀色維斯蘭、與Elite一樣的。否則,也不會有當初黎明之星那麼多事情了。

  想到Elite,他不由又想到那位冰山女士——說起來自從依督斯一戰之後,對方已經好長時間沒來找過他了。

  對方來找他的時候,他有些煩不勝煩。可對方忽然之間失蹤了,他又隱隱有些失落了。倒不是說他待價而沽,真要準備加入Elite,只是總覺得自己被看低了一頭,那種感覺還是相當惱火的。

  當然,這種小心思也是人之常情,方鴴還不至於因此而患得患失。

  他此刻靜靜地等待對方的下文。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默不作聲,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對方略有些意外之下,也不得不直接上肉戲。那年輕人輕輕咳嗽了一聲,才說道:「艾德先生,我就實話實說了吧。」

  「你的天賦很高,我們很看好你的天賦——以你的天賦,要達到Loofah小姐,甚至達到冥女士,達到Virus女士那樣的高度,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但你也清楚,天賦只是一方面,任何一個大公會,要培養一個如冥那一級的選手,至少也要拿出幾分之一的資源來。這對於一個大公會與俱樂部而言,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而對於沒那麼大的公會與組織,更是天文數字。」

  「我知道,以你的天賦,國內來找你的公會肯定數不勝數,有一些也開出了令人心動的條件,」年輕人推了推眼鏡片:「不過你可要看準了,有些公會口頭條件開得高,但他們是否真能拿出這個資源來呢?」

  「而我們弗洛爾之裔的實力,你應該清楚吧?作為一個老牌俱樂部,我們在與選手的合約這一塊兒上,還是十分可靠的。至少從沒出現過任何勞務糾紛,在這一點上是有口皆碑的。」

  他一邊說,一邊拿出一紙合同來:「簡單的說,艾德先生。弗洛爾之裔希望與你將過去的恩怨一筆勾銷,並誠懇邀請你加入我們,我們承諾開出最優越的條件,培養你躋身一線選召者——」

  對方輕輕按了一下合同:「這份合同,無論放在任何地方,甚至包括在我們幾大公會內部,也是十分優厚的了。」

  方鴴默默看了那合同片刻。

  那合同看起來像是一頁紙,但其實不過是系統產生的投影,是一頁光窗,一份電子合約。

  對方沒有說謊。

  這份合同的確也算優厚——

  但當然,比起蘇菲主導的銀色維斯蘭那邊對他開出的條件,其實還差得遠。

  銀色維斯蘭當時可是明說了——而且是銀色維斯蘭的會長親自給他的答覆,可以拿出類比於蘇菲享受的條件,來培養他。而要知道那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可是其本公會出身的嫡系,再加上軍方的關係,按關係來說自然要比他親近得多。

  但即便如此,銀色維斯蘭還是給他開出了如此優厚的條件。要是蘇菲不是他的好友,聽到這樣的條款,多半也要抑鬱一陣子吧。

  而他還是決然地拒絕了銀色維斯蘭的提議。

  也自此之後,無論是銀色維斯蘭也好,還是蘇菲也好,也再沒提過讓他加入銀色維斯蘭的事情。原因很簡單,對方也不可能開出更高的條件,二來,應當也是感受到了他的決心。

  他當時沒有心動。

  這會兒自然更不可能。

  他問蘇菲倘若自己一直在弗洛爾之裔的對立面,會如何?當時蘇菲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但這個問題,看起來馬上就要成為一個真切的問題了。

  他從合同上移開目光,抬起頭來,看向對方,然後輕輕搖了搖頭:「不必了。」

  那帶著銀絲眼鏡的年輕人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之色,不過方鴴的回答似乎還並未完全出乎對方的預料。他想了一下,才問道:「艾德先生,有一些事情,我可能沒有和你說得清楚。」

  「眼下艾塔黎亞正在發生一場劇變,在這場劇變之中,會產生許許多多的機會。事實上,你應該聽說過聯盟今年對於自由公會的整合一事吧?」

  方鴴略有些意外地看著對方。他當然聽說過這件事,還親身經歷了,這事情導致聯盟在外面一片罵名,對方居然拿這件事來和他說事?

  對方再推了推眼鏡:「我知道,這個『調整』在外面有一些不太好的名聲,不過事實上並非是像傳聞那樣,聯盟是要打壓自由公會與自由選召者。艾德先生對於聯盟可能有一些誤會,但對於聯盟來說,自由選召者也是選召者實力的一部分,與公會組織其實並無區別。」

  「那為什麼你們還要那麼做?」方鴴這才第一次主動開口問道。

  「原因很簡單,這涉及到一個『分配』的問題。」

  「分配?」

  「艾德先生應該聽說過,今年聯盟與星門港,從各大公會,甚至包括二三線公會之中選拔出一批優秀的選召者,放出了一大批通往第二世界的名額的事情吧?」

  方鴴眼中閃過一道光。他的確聽說過這件事,不過是從紅葉那裡聽來的,只是版本與這個有些不同。紅葉當時與吳迪他們前往憲章城執行任務,正是為了參與這一選拔。

  聽說她和吳迪都拿到了這個資格,只是後來公會整合,塔波利斯宣告『解散』,這個資格還作不作數,還是兩說。

  只是在紅葉的描述當中,這似乎是軍方主導的。而現在聽來,聯盟似乎也參與其中。

  當然,對方究竟有沒時候真話,也還不一定。
x24685 發表於 2019-5-22 07:50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會談(下)

  「星門港B區建設竣工在即,聯合國方面已決定進一步追加選召者的進入規模,兩年內,選召者數目將提高至原本一倍,五年內,提高至三倍。介時,將有十二分之一的地球人會進入艾塔黎亞。」

  「三個月前,奧述帝國作為最後一個原住民國家正式通過了這一提案。至此,計畫開始進入正式施行階段。截止至昨天為止,地球上行的第一輪選拔已經結束,可以預計四個月之內,選召者的活動即將進入一個快速上升期。

  「接下來,來會有更多的人進入這個世界,自然也會有更多的人前往第二世界。」

  「在這樣的大前提之下,當下的格局會很快發生改變,面對這樣的情況,各國早已積極展開應對。而聯盟在這時重組國內公會,正是為了更好的整合力量,同時我們也不是一位索取,那些加入計畫之中的二線、三線公會皆從中獲取了巨大的好處。」

  在戴銀絲眼鏡的年輕人身後,另一個人這才開口道。方鴴看了後者一眼,這才意識到這正是超競技聯盟的代表。

  對方彬彬有禮,侃侃而談道:「比如前往第二世界的運力,這背後是一年以來各大公會在考林—伊休里安的各大造船廠不眠不休工作的結果,為了說服各大公會讓出一部分運力,用以在國內賽區,聯盟發揮了不小的影響力——」

  獅人聖騎士看了看洛羽。

  他咳嗽一聲,用爪子敲了敲桌子,答道:「打擾一下,按照你的說法,看來結果與你們預料相去甚遠。我聽說,最近兩三個月,已經有一些自由公會解散了。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整合力量』?」

  「這是一個去蕪存菁的過程,在整合過程當中,難免會有損失,但重組之後的自由公會,會更具實力。」

  洛羽緊閉著嘴,直到此刻才開口道:「塔波利斯騎士團,南境同盟,與伊休里安東部經濟共同體,是第三賽區最大的三個自由公會同盟。而今這三大自由公會同盟皆分崩離析,留存下來的真更具實力?」

  「正因為他們野蠻生長慣了,才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一個有些輕浮的聲音這時答道,開口的正是第三個年輕人:「可想在不遠的將來,一群不遵守規則的烏合之眾,如何在更加激烈的競爭之中立足?」

  「你說誰是烏合之眾?」

  洛羽臉色一沉,當即從自己位置上站了起來。

  他一起身,立刻在場面上形成連鎖反應,方鴴、箱子、大貓人、羅昊與帕克也隨之起身——艾小小看了幾個人一眼,也推開椅子有點好奇地跟著站了起來。

  對面弗洛爾之裔的選召者見狀,也自然向前一步——『嘩』一聲響,椅子橫七豎八倒了一地——雙方對峙起來,氣氛幾乎立時有些劍拔弩張。見到這一幕,那開口的年輕人還沒怎樣,倒是之前發言的官員有些緊張地後退了一步,驚疑不定地看著眾人。

  帕克在桌面下看了看左右——才發現自己從椅子上跳下來,站在地上之後顯得比之前更矮了,彷彿場上少了他一號人一樣。

  他這才爬上椅子,站在上面唯恐天下不亂地尖聲道:「等等等等,據我所知,自由選召者運動正在第二世界浩浩蕩蕩地展開,自維爾福蘭事件之後,許多公會選召者而今皆選擇了自由之路。要說競爭力,各大公會好像也不怎麼樣——」

  這話讓那年輕人冷哼一聲:「簡直是一派胡言。」

  他看著帕克,譏諷了一句:「閣下應該不是國內賽區的選召者吧?這是第三賽區內部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評頭論足。」

  不過帕克只當沒聽到後半句一樣拍拍胸口:「如你所見,在下正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帕帕拉爾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莫莫瑞科-帕帕克;而眾所周知,考林—伊休里安是不存在帕帕拉爾人的,所以你竟問我來歷?」

  這小矮子滑稽地在椅子上左右搖晃了一下身子,誇張地尖聲尖氣道:「——我以崇山之主鍛錘之上的火花起誓,之輩子從沒聽過這麼蠢的問題。」

  年輕人腦門青筋綻起。

  要不是自忖不是帕克的對手,對方恐怕就要上來動手了。

  他吸了一口氣道:「外人,我讓你閉嘴!」

  而帕克大放『厥詞』:「我就不!」

  「你——」

  「怎麼了,帕帕拉爾人仗義執言,你說不出話了吧!?」

  方鴴還在詢問一旁大貓人關於『維爾福蘭事件』,才得知是巨樹之丘選召者公會之間,一場類似於國內『聖約山』的事件。

  他回過頭,正巧聽到帕克這話,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信奉帕維瓦拉的帕帕拉爾人,自稱以崇山之主鍛錘之上的火花起誓,還好附近沒有矮人在,否則定然第一個衝上來一斧頭把這小子劈成兩半當柴燒。

  不過他並不管帕克,只上前拉了洛羽一下,示意後者稍安勿躁。然後他才看向弗洛爾之裔的高層,與超競技聯盟的官員,問:

  「這是你們的意思嗎?」

  「那倒不是。」

  年輕官員看了年輕人一眼,既不贊同,也不反對,只答道:「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妥協,各大公會在艾塔黎亞的運作是單純的商業活動,聯盟也無資格對其指手畫腳。所以妥協其實是靠協商爭取來的,這背後必定涉及到複雜的利益讓渡。」

  「二三線公會拿了好處,總不能一點也不付出。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個道理應該很好明白——」

  瑞德搖搖頭,鬃鬚上束的銅環叮噹作響:「先生,作為瑪爾蘭的騎士,我不得不提醒你們一句——這世界上也沒有強買強賣的午餐;當然我個人只能給你們告誡,這世上女士的追從者千千萬萬……」

  「閣下又是?」

  大貓人將爪子在桌子上一按,將自己的聖徽放上。

  看到這枚聖徽,連先前那年輕人也目光閃動了一下。選召者聖騎士遍地都是,毫不稀奇,但有聖徽的原住民聖騎士,可一點不好惹。這些驕傲又正直的騎士,是真正履行瑪爾蘭的教義,而且還相當較真。

  一不小心,惹上這些人,那真是無窮無盡的麻煩。而且這是神的領域,比各國的世俗王權麻煩更甚一籌,尤其是自由騎士,考林—伊休里安的國王,奧述的皇帝陛下,對於他們來說屁也不是。

  手中只有利劍,心中只有真理。

  瑪爾蘭女士一聲令下,自有千千萬萬聖騎士為正義而戰。

  那官員顯然也懂得艾塔黎亞的一些禁忌,不由自主閉了口。

  只有那年輕人嘀咕了一句:「難道我們沒付出人力物力,到底誰是強盜?」

  方鴴看了看一旁洛羽,心知談到這一步,其實也沒談下去的價值了。聯盟不讓他意外,對方可能真是那麼想的,無論自由公會現有實力如何,但皆不在其控制範圍之內。無論整合之後剩餘力量是多少,但那至少是聯盟規則之下的力量。

  你的再多也是你的,我的多一點也是我的,其實正是這麼簡單的道理——

  他倒也談不上失望,因為一早就料到大家不是一路人。

  除了那個令人生厭的年輕人之外,對方表現得還算克制,因此他也不打算徹底撕破臉,只沉聲答道:「各位,其實談到這裡已經離題千里了。關於那個問題的答覆,我還是一樣沒有改變,雖然你們說了這麼多,但我還是不打算改變初衷。」

  「為什麼呢,艾德先生?」

  那年輕官員忍不住問道:「我說過了,接下來,來會有更多的人進入這個世界,自然也會有更多的人前往第二世界。原本的限制正在放開,越來越多人獲得了資源,天賦固然是一個方面,但資源本身也很重要。」

  「艾德先生,不止是李先生他們,我們也很看好你。但一步慢,步步慢,你在第一世界浪費太久時間,就算是天才,也會沉淪下去。作為參與國內超競技事業的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工作人員,我希望你能再慎重考慮一下。」

  對方說得言之鑿鑿,好像真不接受大公會的施捨,方鴴前途必定黯淡無光了一樣。當然,對方說得其實也不無道理——畢竟當下,各大公會確也掌握著一個賽區絕大多數的資源,而相對來說,自由選召者本身自然意味著一條曲折又艱辛的道路。

  方鴴不是沒見過絲卡佩小姐和魁洛德團長為了黎明之星的預算,扣扣索索的計算著經費的樣子,甚至連他一個新人的薪水都要斤斤計較。

  可大公會的資源是怎麼來的呢?

  它們並不是天生就屬於各大公會的——

  這些甚至並不在考林—伊休里安、奧述、羅塔奧與巨樹之丘境內的空海資源,並無任何天然的主人,不過是在聯盟的主導之下,被『分配』給各大公會的而已。甚至那些還未發現的資源,皆早已劃分完畢——

  對此,廣大的自由選召者們尚還未有怨言沸騰。

  如今,反倒是各大公會嫌棄自由選召者礙了他們的眼了。

  第二次聖約山事件過去還沒多久,各大公會不反思自己在其中的行徑,反而急匆匆開始對自由公會動手了。彷彿兼併了自由公會,就沒有人再反對他們了一樣。方鴴並不清楚這些人是怎麼想的,但他心中清楚這事情沒那麼簡單。

  只是他也不打算爭辯,也懶得反駁對方,只搖了搖頭:

  「我已經決定了。」

  弗洛爾之裔的高層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之色。

  但他想了一下,才答道:「好吧,既然這是艾德先生自己的決定,雖然很失望,但我們也不強求。」

  對方又停了一下,又問:「只是我還是想問一下,是誰開價比我們更高嗎,是銀色維斯蘭嗎?」

  方鴴楞了一下,沒想到對方是這麼想的。他只答道:「不是。」

  「不是?」對方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之色。

  對於這次招募,他原本就不抱十足的希望,正因為對方與銀色維斯蘭那位小公主過從甚密,這是不爭的事實。他們這次會面,事實上也是經了銀色維斯蘭之手。既然如此,對方近水樓台先得月也是理所當然。

  所以他才會放棄得這麼痛快。

  但方鴴竟然說不是,這就令人有些驚訝了。

  「那是弒神者?」

  「也不是。」

  「Elite。」

  方鴴答道:「李先生,不用猜了,都不是,我的目標是自由選召者。」

  「自由選召者?」兩人顯得有些吃驚。

  那年輕人更是忍不住嗤笑一聲。

  方鴴早就看這人不順眼,不由回頭看著他,問道:「閣下又有什麼意見嗎?」

  「自由選召者都要成為歷史名詞了,」年輕人神色有點古怪:「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究竟是哪根筋不對,老喜歡這些故紙堆中的東西。」

  對方一本正經道:「超競技的發展是逐漸職業化,嚴密化與正規化的,你以為單憑信念啊,夢想啊,理想啊,之類夢囈一樣的東西,超競技就可以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歷史早已證明了,你所追尋的那些東西,早就應該被掃進垃圾堆了。自由散漫,桀驁不馴,不服從管理,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先行者』吧,要是星門之後的時代都是這麼一群人主導的,今天艾塔黎亞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子。」

  方鴴心中頓時一把無名火起。

  對方可以看不起他,畢竟他只是一介新人而已,也從沒自視有多高。他可能有一天能如夢想中一樣抵達第二世界,但也有可能功虧一簣,計畫中途夭折,這皆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他從未認為自己一定會達到什麼高度。

  可是對方抹黑那些開拓了星門時代的先行者,這便是他的禁忌,正如一個人心中的理想與信念,豈容他人隨口出言污衊?

  他看著對方,冷冷地開口道:

  「你還少說了一句。」

  「還有利益化——」

  年輕人一怔。

  方鴴答道:「我猜各大公會背後的俱樂部,還有流向其中的資本的力量,也並不是在作什麼慈善公益事業,說白了,不過是賺錢的生意而已,何必說得這麼高高在上的樣子?」

  「當然,如果各位正正經經地賺錢,本來也無可厚非。但近十年來,人們所看到的是什麼?那是各位不斷地追求更高更快,更輕鬆的回報率,讓超競技的本質不斷退步。」

  「自星門時代以來的第一代、第二代先行者,開闢了艾塔黎亞的嶄新一頁,與原住民達成和平之願景,簽訂了《星門宣言》,並讓人類對於這個廣闊的世界有了一個共同的瞭解,踏出了通向這個世界的第一步。」

  「自星門時代以來的第三代、第四代先行者——即第一代選召者,重新開闢通向第二世界的大門,那是一個充滿了夢想,探索與勇氣的時代。它不僅僅打開的是人類的新篇章,也是整個艾塔黎亞的新篇章。」

  「選召者之所以今天在艾塔黎亞有如此之高的地位,不正是因為這前後兩代選召者的努力?他們用自身的榮譽,回答了原住民質疑的目光,也回答了世人予以他們肩頭之上的責任。」

  「自星門時代以來,人們不斷開拓進取,一點點將艾塔黎亞的疆界,向第一世界的邊界,向第二世界推進,他們發現了今天的聖約山,發現了渾濁之域,甚至準備向著傳說之中的第三世界進發?」

  「而自從自由選召者式微,商業運作大行其道之後呢?」

  「你們在第二世界,在第一世界展開形形色色的比賽,大勢炒作,吸引人們的目光。但十年以來,星門之後,我們可有曾繼續向前踏出一步?」

  「渾濁之域發現與十五年之前,而今天,它仍舊是第二世界的邊界——」

  「十年,寸步不前。」

  「但想必各位倒是賺了個盆滿缽滿……」

  方鴴目光從三人身上一一掃過,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他所看到的那個時代之初的光芒,當然,並不會出現在這些人的身上。只可惜,偏偏正是這些人,而今把持著選召者們最具實力的一股力量。

  多麼可惜啊,而今選召者們竟無法團結在一起,繼續為了開闢新的世界而前進。人們彷彿已經丟棄了一個世紀之前,那種探求的勇氣與精神。

  他一字一頓道:「你們根本不懂得,何為星門之後的時代。」

  「你們不過是在玷污一個世紀之前,那個黃金的時代人們所共同定下的高貴約定而已。」

  「先行者們自由散漫?但他們共同遵守著一個宣言,從未有過絲毫違背。」

  「你們呢,梵里克的事情不用我多說吧?」

  「究竟是誰桀驁不馴?」

  他嘆了一口氣:「道不同,不相與謀。你們打算走你們的路,我不反對,但煩請對他人選擇的道路尊重一些,不要口出狂言。」

  「你們看不懂的東西,並不代表不存在——」

  丟下這句話,方鴴也懶得再和這些人廢話。他其實一早就料到這個結果,可惜蘇菲當時並沒有理解,他問出那句話的含義。那位一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只以為他是天真與固執,但其實從黎明之星那一夜起。

  他心中就早已不再單純。

  方鴴還沒走出兩步,忽然聽到一陣輕輕的掌聲從身後傳來:

  「啪啪,啪啪——」

  他回頭看去,才發現居然是羅昊在鼓掌。這胖子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將盾一提走了上來,對他豎了一個大拇指道:「說得好!」

  方鴴意外地看著他。

  羅昊這才看向前方:「老實說,我一直以為你有些理想化。但沒想到,我們兩竟然是一類人——」

  他嘆了一口氣:「可能你不知道,在來這裡之前,我也是超競技的狂熱粉絲,我還在艾爾帕欣的比賽上見過你一面。說起來,我曾經是BBK的支持者,當然,那時候不過是個鍵盤大師而已——」

  「不過其實其他人都沒我心中清楚,超競技,尤其是國內的超競技,皆已經止步不前好多年了。他們以為渾濁之域的失利,是因為老人退役,新人實力不濟的緣故。但其實呢,這樣的事情早在幾年前便已有端倪——各大公會的新興一代,基本上皆是靠炒作上位,利用吸引眼球的方式來聚集粉絲。」

  「說句不好聽的話,那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其實也差不多,當然了,銀色維斯蘭畢竟還是要好一些,蘇菲小姐實力還是有的。當然,這不怪他們,畢竟利益推動,背後又有人推波助瀾,他們作此選擇也無可厚非。」

  「這些我都看在眼裡。」

  「超競技的整體下滑,也是有目共睹的。」

  羅昊看了看方鴴,有點心悅誠服道:「不過我還從來沒想過,有人會這麼公開清楚地將它說出來,還是當著聯盟官員的面。哈,真是痛快,團長,以後我就跟你混了。」他拍了拍胸口:「別看我這個樣子,我在社區上還是小有名氣的。」

  兩人一邊說,一邊向前走去。

  而洛羽幾人也看了看弗洛爾之裔一行人,也不再開口,只轉身跟了上去。

  只剩下那個年輕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地看著這一幕。他回過頭去,對其他兩人說道:「這些人倘若成長不起來還好,要是讓他們成長到Loofah那一步,保準又是另一個弒君者,遲暮行刑人。」

  「這樣的人多了,」他恨恨道:「一旦形成榜樣效應,以後還不知道亂成什麼樣子。」

  弗洛爾之裔的高層沉默著沒有說話。

  那超競技聯盟的官員卻也點了點頭:「的確,聯盟過去對於選召者個人的限制還是太小了。但聯盟建立本身,就是為了約束選召者的行為,這樣下去,的確會樹立很壞的榜樣。只不過眼下要再一次改變規則,恐怕阻力會很大……」

  「那至少也先限制限制這些人。」

  「Loofah也好,還有這傢伙也好,沒有資源,看他們能高傲到哪裡去?」年輕人恨恨地咬了咬牙:「什麼鬼探索精神,探索精神能有回報嗎?我們現在一樣回報給地球方面高維信息,而且還有條不紊,不比他們那添亂的行為好多了?」

  他這句話。

  倒是讓兩位兩人一齊點了點頭。
x24685 發表於 2019-5-22 21:18
第一百五十三章 神秘的工匠

  瑞德從後面走了上來。

  方鴴看了後者一眼,心知道對方一定有話要說。而大貓人只用爪子捋了捋鬍鬚上的銅環,開口道:「追求本心,難免面對荊棘叢生的道路,獨立之路,從來不是一片坦途。開口時是憑一時的勇氣,之後就是意志與韌性的漫長考驗了,你想好了嗎,艾德?」

  方鴴點點頭。

  大貓人將爪子放在他肩頭上,輕輕按了一下:「長大了。」

  帕克還在複述之前自己把那年輕人說得啞口無言的光輝事蹟,只有箱子與艾小小聽得津津有味,洛羽聽了一會兒就打了一個呵欠,因為明顯言過其實。他回過頭,看向方鴴,後者對於自由公會那番話,對他觸動很大。

  自由公會究竟是建立在什麼樣的背景下,先行者真正為星門時代之後帶來了什麼,自由選召者是不是自由散漫,是不是自私自利?他出身於塔波利斯,過去只聽過公會內部的一面之詞,後來又接觸到另一種說法,但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麼清晰。

  就像是,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應當該作何選擇。他心中暗下決定,回去之後要將這番話轉述給姬塔聽,因為兩人有差不多一樣的出身,自己的迷茫,想必也是後者心中的疑問。塔波利斯究竟象徵著什麼,自由公會與商業聯盟究竟有何不同?

  還有會長與尤古朵拉他們究竟堅持的是什麼,似乎皆在這表述之中了。

  一行人走回大廳之中,阿貝德自已經離開,只留下一個啞巴僕人在那裡等待他們。後者雖然口不能言,但單憑手勢就能十分熟練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並告訴眾人主人讓他帶領他們前往旅店內用餐。

  方鴴聞言有點意外,但大約能想到這是那位公主殿下的安排。他只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無意留在這裡。只是啞僕比劃著手勢告訴他們,若他無法將各位尊貴的客人帶回的話,勢必會受到嚴厲的懲罰。『說罷』,他有點懇求地看著眾人。

  這套對其他人可能沒用,但方鴴明顯有些意外。他不由看向一旁的大貓人,瑞德這才告訴他:「這人和帕沙一樣,是奴隸。」它用爪子在自己下巴上比劃了一下:「他們不是天生的啞巴,是被人變成這個樣子的。」

  「當然,這可能與那位大公主無關,」大貓人又說:「我一進入坦斯尼爾就打聽過了,她、當代沙之王還有她妹妹——就是那個叫做阿菲法的小丫頭,都是反對奴隸制度的。只是明面上的奴隸制度在二十年前就廢除了,但私底下的奴隸貿易還廣泛存在著。

  伊斯塔尼亞的貴族王公們,對於舊時代心懷眷念的大有人在,所以私底下,也有許多人在反對著巴巴爾坦的舉措。大公主使人將這些人救下來,給他們自由的身份,只是這些人一旦離開這個地方,多半會再次淪為奴隸。」

  「所以,他們也只能依託著這裡生存?」方鴴看到提到大公主時,那啞僕眼中明顯流露出的真摯崇敬之色,便知大貓人所言非虛。

  大貓人點了點頭。

  他又問:「那既然如此,何必再弄嚴厲的懲罰這一套?大公主的心意我們心領了,可這宴會也不是非去不可,畢竟我們也有自己的事情。」

  但那啞僕聽了,連忙用手勢告訴他們——不經熱情招待便令尊貴的客人離開,這絕非沙漠之民的待客之道。尤其是對於佩內洛普王室來說,這是一件相當失禮的事情。

  「……而且,讓公主殿下與他們的國王失去面子,公主殿下可能未必會懲罰他,但他也要自領懲罰。」大貓人一字一句地翻譯出那啞僕的手語,令後者向他點了點頭,向他投來感激的一瞥。顯然,聖騎士翻譯得十分準確。

  方鴴聽得嘆了一口氣,這和帕沙簡直一模一樣。

  不過他能怪誰呢,大公主人待人接物無一絲可指責之處,沙之王巴巴爾坦在立場上也無可厚非,連他認知之中刁蠻無禮的阿菲法小公主,看來也有正直剛烈的一面。他現在還有一些後悔,當天口氣太重了一些,看來確是錯怪了對方。

  只是阿菲法當時對帕沙的態度,確是讓他有一些無法接受。

  這是認知偏差所產生的誤會,也實屬無法之事。他只打定主意,下次有機會一定要向對方致歉。

  然而對方既然如此說了,方鴴總也不能鐵石心腸,讓好客的主人丟了面子,並平白無故得罪人。他本打算親自向阿貝德解釋一下自己確實有事要忙,可啞僕告訴他們,旅舍的主人已經離開了,等他們赴宴之後,自可自行離開。

  方鴴無奈,只得再看了看大貓人。獅人聖騎士捋了捋鬍鬚,並不在意地答道:「不過一頓飯而已。」

  「好吧。」

  方鴴也不用去問帕克與羅昊的意見,這兩人聽說有筵席,早就已經雙眼發光了。尤其是那胖子,剛才還信誓旦旦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現在早把之前說的話忘到了爪哇國去,只差沒有硬拖著他去赴宴了。

  他想了一下,唐德還在大廳等他們,雖然巫妖沒什麼時間概念,但他還是放出一隻發條妖精,用手一指,便讓其穿過大廳去知會對方一聲。金色的小球一飛出,便令旁人為之側目,戰鬥工匠本身已是罕見——而方鴴自己雖未意識到這一點,但他操控靈活構裝的技藝在多次極限環境的磨練之下,其實早已純熟無比。

  縱使只是一隻發條妖精,在他信手使來,也優雅至極。不遠處一個身穿長袍的本地人看到這一幕,立刻為之駐足,將目光投向這個方向。

  說白了,他們這一行人在經過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除了羅昊、天藍、唐馨與艾小小等級稍低之外,其他幾人其實皆已漸漸步入了正式選召者之行列,再也不是過去那支有些青澀的、不成熟的小隊了。

  唐德看來與那死靈術士交談甚歡,對於他們要去赴宴之事也並不在意,只揮了揮手,讓方鴴的發條妖精離開。

  等收回發條妖精,方鴴才對那啞僕點了點頭。

  後者便十分恭敬地對他彎腰行了一禮,以示感謝,然後引著他們向旅舍深處幽深處走去。

  他們一離開,弗洛爾之裔與聯盟的一行人也步入大廳,戴銀絲眼鏡的年輕人看起來還沒怎麼受先前方鴴一番話的影響,神色如常。而那聯盟的官員顯然還在想著之前的事情,不時向這個方向投來一瞥。

  至於第三個年輕人,自然是陰著一張臉,只是當著其他人的面,不太好發作出來。

  戴銀絲眼鏡的年輕人看了看其他兩人,這才問道:「你們認為海林王冠是不是在他手中?」

  後者一怔,彷彿這才想起這一茬來。

  他想了一下,搖頭道:「這人當時只是黎明之星一個漏網之魚而已,海之魔女一手策劃了那天夜裡的一戰,怎麼可能讓他拿到海林之冠。而且,從海魔女之後的動向來看,她那天晚上的目標應當是達成了。」

  年輕人推了一下眼鏡:「有一定道理,可我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怎麼?」

  聯盟的官員聽到兩人對話,也回過頭來看著他們。

  「我也只是一個猜測而已,」前者答道:「不過在梵里克時,一位塔達族祭祀為對方出過手,那些蜥人絕不會無的放矢,你們知道它們一直以來在追尋什麼吧?上古聖賢與他們遺留下的大預言。

  ——而五聖物,正是其中一個。」

  陰著臉的年輕人反應了過來:「你認為他即便沒拿到海林王冠,也一定與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戴銀絲眼鏡的年輕人從懷中拿出一張紙來,展開道:「這是對方在梵里克留下的古代魔導技術,聽說是從千門之廳得來,但上面的技術,讓我想到了另一件事。『聖約山』的當初發生的一切,」他看向兩人:「你們應該清楚當時的內幕吧?」

  聯盟的官員搖了搖頭:「這是你們與彩虹同盟的事情,我可不介入這個。」

  不過那陰著臉的年輕人卻不在意這個,一手接過那張紙,目光閃爍了一下:「淵海長卷?」

  聯盟的官員聽到這個詞,明顯略微後退了一步,並不再開口。

  只是三人正交談之間,卻不提防有人正靠近過來,來者正是之前在大廳之中那個身穿長袍看向方鴴一行人的伊斯塔尼亞本地人。對方聽他們交談,便直直向這個方向走過來,這時三人身後一個選召者這才上前一步攔住對方。

  並出聲提醒道:「先生,請離開。」

  但那人看也不看那選召者一眼,伸手在對方攔出的手上輕輕一撥,便將後者一個踉蹌扯開出去。

  剩下的選召者見狀,一下緊張起來,『嘩啦』一聲紛紛拔出武器指向對方。而那人對此視若無物,只定定看著三人,開口問道:「你們剛才討論的,可是那個剛剛過去的年輕人?」

  那陰著臉的年輕人大感火光,他剛剛才在方鴴那裡窩了一肚子火,眼下居然被人欺到了頭上——更何況,他們當下討論的還是相當機密的事情,怎麼能輕易讓外人聽去?

  他當時便含怒開口道:「你又是誰,我們討論什麼和你什麼關係?」

  但對方看也不看他,只一字原封未動,又再問了一遍:「你們剛才討論的,可是那個剛剛過去的年輕人?」

  「我說,你是不是沒聽到我的話?」

  年輕人怒了,下意識上前一步。

  但他這不過是無意識的動作,卻沒想才剛剛靠近對方一步,手上便一陣劇痛傳來。

  那人竟不知什麼時候,一把抓住了年輕人手腕,用力一扭,後者便滿頭大汗地跪在地上,連聲慘叫起來。看到這一幕,那弗洛爾之裔的高層才變了臉色,向對方一聲厲喝道:「你幹什麼!?」

  同時回頭看向身邊的幾名選召者。

  「去救人!」

  幾名選召者其實不等他吩咐,便已向對方逼近過去——只是他們還未來得及靠攏,只見那人回過頭,看向大廳中央陳列的因罕茲四型。然後他一隻手握著年輕人的手腕,一隻手伸向那個方向,五指張開,再向這邊一引。

  眾人還沒來及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只聽一聲巨響,那構裝體黑沉沉的雙目之中忽然之間紅光一閃,高大的半人馬軀體向前踏出一步,重重踩在旅店地板之上。

  它四條併攏的手臂『嗚』一聲分開來,一隻手臂向前伸出,一把抓住走在最前面的那個選召者的脖子。後者雖然有意避讓了一下,但還是被拎小雞一樣一把抓個正著,那身穿長袍的怪人將手一抬,魔導構裝因罕茲四型立刻用『法術』(物理投擲)的方式將這人丟飛出去。

  選召者轟一聲穿過旅店的柵格木牆,撞入了後面的庭院之中。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而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一時間都沒搞清楚這人是怎麼能操控大廳之中的因罕茲四型的。共鳴水晶之間要彼此匹配,並且要提前同步之後,才能操控靈活構裝,這是基本的事實。

  否則人人都可以操控別人的靈活構裝,這豈不是亂了套了?

  旅店的防衛力量這時候也反應了過來,衛兵紛紛聞訊趕來,湧向這個方向。但那人不慌不忙,一隻手甚至仍舊拗著那年輕人的手,只另一隻手向後一掃——因罕茲四型立刻發出一聲轟鳴,隨之向後轉身。

  四壁張開,並從每一條手臂之上發出一條青色的光束,光束向著旅店之外的衛兵橫掃而去——這是正兒八經的偽龍騎士級的攻擊,豈是這些士兵立刻抵擋的。一片爆炸的轟鳴之中,旅店外立時一片人仰馬翻。

  不過那人出手之時似乎留了一線,否則外面的士兵絕不是人仰馬翻可以形容的。

  而直到此刻,弗洛爾之裔一方的選召者們才終於反應了過來:

  「偽龍騎士!」

  「大工匠!」

  「先帶人離開!」

  能控制因罕茲四型,並完全發揮這一型魔導構裝的實力,那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對方是一個貨真價實的頂尖戰鬥工匠,一名偽龍騎士。至於對方的上限在什麼程度,那絕不是他們這些還在第一世界廝混的人可以瞭解的。

  不過職責所在,雖明知不是對手,幾名選召者這時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只見一個選召者立刻拖著那個戴銀絲眼鏡的年輕人,與聯盟的官員從庭院的方向退了出去,而另外兩人則一左一右擋在那人面前。

  他們本來以為因罕茲四型正轉身去對付那些衛兵,對方孤身一人,說不得還有些機會。但兩人顯然忘了先前那一幕,也忘記了,這時候正被對方一隻手死死制在地上眼淚橫流的那個年輕人。

  他們才剛上前一步,便看對方想自己伸出手來,長袍之下,分明是一隻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操控手套。那手套『嗡』一聲向前飛射而出,正中第一個選召者胸口,後者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便也從柵格牆的缺口處飛了出去。

  而第二個人雖反應了過來,但也沒有任何意義。那人將手一揮,還飛在半空未收回的加固手套,便像是一條長鞭一樣向他掃來——他只來得及用手中長劍一擋,但擋住了繩索,卻擋不住隨之而來的飛爪。

  那在半空之中的加固手套,竟還可以受對方控制。對方輕輕將手一揚,被他擋住的飛爪便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轉了回來,一拳打在他面門上。

  他慘叫一聲向後退去。

  但從眼冒金星的狀態之中回復過來的一剎那,所看到的,只是對方大踏步向自己走過來,一記肘擊打在自己臉上。

  然後便是視野全黑——

  只在最後一刻,他腦海之中才閃過一個念頭:

  「至高者。」

  那人三下五除二便解決了面前身後的對手,看了一眼之前那戴銀絲眼鏡的年輕人退走的方向,正準備拖著手上這個累贅貨色追上去。可正是這個時候,旅店煙霧瀰漫之中一個聲音傳來:「放開你手上的人!」

  從煙霧之中走出的,自然是方鴴一行人。

  原來他們還沒走到目的地,便已聽到旅店這邊一片騷亂之聲——那啞僕當時還有些驚疑不定,然而第二聲巨響已經傳來。事實上那正是因罕茲四型一拳將第一個選召者砸穿牆壁發出的聲音,而這聲音傳到方鴴耳中,讓他立刻明白旅店大廳這邊應當出了什麼變故。

  於是他當即便帶著眾人趕了回來。

  只是沒想到,會看到這麼勁爆的一幕。

  他向前幾步走出來之後,才停下來看了那人身後高大的因罕茲四型一眼,那是什麼東西,他自然再清楚不過。而對方手上那年輕人,他自然也認識,而且還隱隱有些幸災樂禍——叫這傢伙之前裝逼。

  這下挨雷劈了吧?

  不過幸災樂禍是一回事,這可不代表他認同對方的做法。而且這種在大庭廣眾之下尚且目無法紀之輩,究竟是敵是友,還難說得很。
x24685 發表於 2019-5-24 01:03
第二百五十四章 沙之旅舍的一場戰鬥

  那煉金術士見方鴴出現,眼睛微微一眯,將手中的年輕人提了起來。那年輕人還以為他要放掉自己,卻沒想對方將手放在他腦袋上,咯咯咔咔一扭,將他腦袋扭轉了一百八十度。

  年輕人抽搐了一下,像口破布袋子一樣癱軟下去。那煉金術士也如同丟一口破布口袋一樣,輕描淡寫將手中屍體丟開。

  方鴴看到這一幕,雖然心中沒多少同情之意,但還是忍不住微微一凜。即便是在艾塔黎亞,殺人殺得如此隨意的,也絕不會是什麼良善之輩。

  那煉金術士丟開年輕人之後,才抬頭看向他,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番,並將方鴴反應看在眼中。

  他開口道:「你讓我把他放開,現在我把他放開了。」

  方鴴一言不發。

  他心知這人多半心理有問題,才懶得和對方廢話,只只瞥了一眼對方的領口,發現長袍上並無星等。也不知道是扯掉了,還是本身不是協會的工匠。

  他目光掃過左右,思路微微清晰,後退一步,在手掌上投射出一個光屏,手指微動,在團隊頻道之中輸入了一句:

  「拖住他,不要作正面交鋒。」

  其他人心領神會。

  要他們正面與這個煉金術士交手,之前幾個弗洛爾之裔的選召者就是前車之鑑。雖然看不到星等,但立於對方身後的因罕茲四型已足以說明一切。

  不過這裡位於坦斯尼爾鬧市中心,城內有守衛,有工匠協會的戰鬥煉金術士,有秘法者,還有眾多死靈術士。

  另外巫妖唐德也在外面大廳中,只要稍待片刻,援軍便會趕來。

  所以他們的戰術,就是拖。

  方鴴思路清晰,再向後一退,一隻發條妖精從大衣下落出,展開四翼,貼著地面向大廳外飛去。

  與此同時,他又分心二用,向胸口的信息水晶發出一條指令,讓其打開一道光門,讓一台『堡壘』從光門中一躍而出落在地上。

  下一刻,他再發出第二道指令——

  方鴴舉起手套向上一指,魔力萬向儀上的浮標一齊轉向上方。『堡壘』內部的輕型魔力引擎發出低沉蜂鳴,帶動齒輪,讓『堡壘』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天花板。

  說起來自從多里芬一戰之後,他已好久沒用過這一型構裝,要不是依督斯一戰手邊構裝損失殆盡,他都差點忘了這些自己最初設計的型號。

  不過眼下,使用它剛剛好。

  接下來第三條指令發出,『堡壘』的三膛專管火槍旋轉著噴射出火舌,傾瀉的子彈在旅舍天花板上打出一條煙塵帶。精度不高,但在這個地方卻已夠用。

  子彈的轟鳴中,橫樑上方懸掛的吊燈與吊蘭紛紛斷裂開來,向下墜落。

  那煉金術士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而其身後的因罕茲四型舉起上方兩條手臂,將吊燈與花盆撞了個粉碎。

  不過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方鴴真正的目標是天花板上懸掛的一隻翼龍的標本,那也是大廳中諸多陳列品之一——而能出現在這個地方,想必價值不菲。

  不過現在,它唯一的作用是重量。

  當『堡壘』打斷鐵鏈上方的固定錨之後,翼龍骨架便發出一聲巨響,扯開兩三根鐵鏈的束縛,直直傾下來。

  煉金術士豎起並展開手掌。

  因罕茲四型再舉起另外兩條手臂,四條手臂一並接住那標本。他在向前一指,因罕茲四型用力向前一擲,翼龍骨架便向方鴴幾人橫掃過來。

  「箱子。」

  方鴴低喊一聲。

  箱子上前一步,舉起手中魔杖,一道無形的波紋向前擴散經過半個大廳。所過之處,那骨架立刻凝固在半空中——

  他再向前一推,骨架又倒飛回去。

  煉金術士讓因罕茲四型一拳將骨架打了個粉碎。

  他舉起手,擋開一根飛向他的碎骨,然後才放下手來看向眾人方向。但煙塵瀰漫之中,只有藍光一閃——煉金術士聽到一聲低沉的唸咒,然後嘩一聲一道冰牆從他面前直立而起。

  煉金術士撇了撇嘴,倒不惱怒,只感到些許有些有趣。

  他張開五指,因罕茲四型放下手臂,從手掌中心發出四道光柱,直接洞穿了前面的冰牆,讓其轟然坍塌,化為一地冰水。

  光柱穿過冰牆,繼續向前。

  並指向後面的洛羽、羅昊、箱子與方鴴四人。

  但四人彷彿早有所料。

  方鴴只用力將洛羽向旁邊一帶,兩人一齊滾向一張駝絨沙發後面。而箱子正收回手杖,一手持劍一手持杖,身形一明一滅,下一個剎那便消失不見。

  而光柱從他留下的虛影之上洞穿而過。

  來到十六級之後,箱子自然也學會了閃現法術——那正是能天使所使用的法術。不過在這裡因果關係需要倒置一下,能天使的閃爍,其實正來自於魔導士閃現術的恆定。

  反應最慢的是羅昊,但也及時向前一躍,如同一隻皮球一樣在地上滾了幾圈。光柱與之相差毫釐,從這胖子身後相擦而過。

  幾人動作各自不一,但又不約而同,彷彿霎時間,原本緊密的隊形就一下四散開來。

  旅店之中發生變故之後,外面不少人駐足下來旁觀,而看到這一幕,人們也不由齊齊發出『哦』的一聲。

  這樣精彩的閃避,在一些二級比賽上也足以上精彩回放了。

  事實上連方鴴自己,回頭一看時也對自己小隊各成員的素養有一絲驚訝——他本來還以為這一擊有人要掛綵的。

  洛羽作為施法者稍遲鈍一些不足為奇,但他自己早已身經百戰,獨自一人面對眾多強敵環伺的狀況也不是一次兩次。

  因此對於危險的預感,不說天生有多少,後天的訓練,也足以讓他在千鈞一髮之際反應過來帶對方避開。

  可其他人的情況就有些不大一樣了——

  箱子的成長或多或少有些驚人,對方認真說來戰鬥沒經歷幾場,尤其是險境環生的大戰幾乎一場也沒趕上。

  可在實戰方面臨場表現比他幾乎一點也不遜色。

  當然,這單純只是說對方在臨場方面的意識能力。真正論戰鬥力的話,與他相比還是相差甚遠。

  在這平日的對練之中已足以反應出來。

  至於羅昊,那純粹就是天賦了。

  這胖子以這麼低的等級也準確判斷出因罕茲四型這一擊,雖然可能有一些賭運氣的因素,但不可否認,這也是實力的一環。

  而箱子是孤白之野推薦給他的天才少年,有這個水平方鴴倒不意外。不過軍方加入他們的這個胖子,卻倒是一個意外之喜。

  再加上洛羽、姬塔一眾優秀的施法者,方鴴這麼一想,才隱隱感到七海旅人已初見雛形。

  事實上先前七海旅團除了艾緹拉、大貓人、謝絲塔與巴金斯幾位原住民之外,其他人皆實力太低,難以參與戰鬥。

  所以他常常不得不一個人單打獨鬥。

  在那樣的情況下,他難免對於團隊的實力略有一些忽視。但到了現在,方鴴才隱隱感到一點驚喜。

  看來往後再用不著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了。

  當然這些念頭不過在他心中一閃而過。

  因為方鴴這時已經注意到了外面旁觀的人——

  藉著瀰漫的煙塵,他看了看那個方向,意識到這些停下來的選召者們,一時間可能還沒意識到大廳內出的狀況。

  他們只以為裡面是一場尋常鬥毆。畢竟在艾塔黎亞,尤其是在旅舍酒吧這樣的地方,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比比皆是。

  當方鴴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正準備往那煉金術士方向丟一枚火巨靈,吸引對方注意力。可正是此時,他忽然聽到砰一聲響。

  他向那個方向望去,才發現那邊炸開了一顆煙霧彈。

  煉金術士也有些措不及防地揮了揮手,並警惕地張開了護盾,護盾藍盈盈的光芒在煙塵背後標示出其位置所在。

  不過那煉金術士十分托大,似乎並不在意暴露出自己所在。而且他也並未急著進攻,在之前一擊之後,便再未動過。

  而下一刻,眾人便聽到帕帕拉爾人尖聲尖氣的聲音喊道:

  「大家快上,這人是個通緝犯,價值五千里塞爾!」

  方鴴聞言不由大吃一驚。

  帕克認出對方身份了?

  但他馬上聽到洛羽在一旁低聲說:「他唬弄那些人的。」

  方鴴一怔,才反應過來,一個偽龍騎士怎麼可能才五千里塞爾的懸賞。意識到這一點,他不由臉一黑。

  他剛才竟然真信了。

  不過不得不說,帕克還是充分把握住了人心。

  五千里塞爾賞金不高——但在大庭廣眾之下,鬧市中心,這賞金也簡直跟白撿的一樣。關鍵不在多少,而在於容易。

  而且賞金太高的話,別人未必相信。五千里塞爾這個數字,反而更加真切可靠。畢竟身上掛著幾萬甚至幾十萬里塞爾懸賞的人,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麼?

  而且賞金越高,證明目標越危險,那就沒人願意第一個出頭了。

  但這樣的情況下,人群稍一遲疑,就會發現端倪。畢竟煙塵一散,他們就可以看清旅店之中的因罕茲四型。

  貿然向一位偽龍騎士發起攻擊,眾人是傻子才會這麼做。

  而此刻,眾人一聽,明顯意動。

  同時帕克一喊,那煉金術士明顯也有了反應,他將手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因罕茲四型發出一聲低鳴,一束光柱向那個方向的櫃子射去。

  光柱將木櫃打得粉碎,木屑像是蝴蝶一樣一片片飛舞落下,只是那後面哪有什麼帕帕拉爾人,只有一地金屬碎片。

  他再轉過身,將方鴴的『堡壘』也打成零件狀態。

  方鴴本來正同時處理著兩台靈活構裝通過水晶傳遞來的信息——發條妖精羽翼的偏角狀態,視水晶所捕捉的前方偏狹的環境,『堡壘』的平衡裝置的運作情況。

  風鏡中閃現而過的視野,一道橫樑撲面而來,他及時發出一條指令,改變妖精上下羽翼的振動差,讓它向下一沉,避開障礙物。

  但下一刻,堡壘方向的視野便是一黑。

  方鴴抬起頭,便看到這一幕。

  『堡壘』造價低廉,他倒不十分心痛,只是略微有點可惜。但看向另一邊,看到那一地金屬碎片之時,才橫豎感到眼熟。

  他想了一下,忽然之間大吃一驚,用手向後一撈——竟撈了個空。

  方鴴頓時眼前一黑,差點絕倒——等反應過來,頓時想把帕帕拉爾人抓出來胖揍一頓。

  那一地的金屬碎片,不是他到坦斯尼爾之後重新向艾緹拉小姐申請款目,補充購買的發條妖精II型是什麼?

  這還沒捂熱乎,就又壞了。

  而且這傢伙竟然把兩萬多里塞爾的東西拿來當錄音機用?

  這該死的帕帕拉爾人究竟是什麼時候學會了使用魔法裝置,而且又是什麼時候把發條妖精從他身上順走的?

  方鴴一時間有點七竅生煙。

  但好在他的發條妖精II型倒不是白白浪費了,那煉金術士一擊不中之後,心境明顯受了影響,畢竟帕帕拉爾人那一嗓子可不是白喊的。

  他眉頭一皺,才又向另一邊舉起手。

  因罕茲四型向那個方向射出一道光束,光柱穿過大廳,掃斷了外面的立柱,並讓旅店外牆的一部分坍塌下來。

  光柱繼續向前,射入人群之中,頓時一片人仰馬翻。那煉金術士本意是威懾外面的人,好讓他們知難而退。

  但他沒料到的是,自己這一擊反而捅了馬蜂窩——

  光柱沒入人群之中,可外面圍觀的人已經不少,裡層一片人仰馬翻,外層的人可看不到那麼多。

  他們只以為對方一出手,正是上去撈賞金的最好時機,「上啊——!」也不知是誰在人群之中大喊了一聲。

  人群立刻遵從於從眾心理,轟然向前圍攏過來。

  不過坍塌的外牆還是阻擋了他們一下,讓他們不得不從另外的方向繞路。

  方鴴藏身於沙發後面,總覺得之前那一聲喊,橫豎聽來像是天藍那唯恐天下不亂的聲音。不過他眼下沒工夫去確認這個,人群正湧入大廳之中。

  這正是最好的機會。

  雖然弄壞了他的發條妖精,但帕克這一次總算幹了一件人事。

  他這才鬆開洛羽,對後者說道:「洛羽,折射術。」

  但方鴴回過頭,忽然看到身後煙塵之中一道並不明顯的尾跡劃過。他自己就是戰鬥工匠,對此敏感無比,頓時心中警兆長鳴。

  發條妖精——

  他馬上用力一推,將洛羽推開。

  而前方一聲尖利的鳴響,一隻飛爪拖著長長的繩索,向他射來。

  方鴴見狀大吃一驚,他還以為這一招是自己獨有,沒想到打雁人也終有被大雁啄瞎了眼的一天——現在輪到他自己來面對這一手了。

  閃避已經來不及。

  好在他對這一招的缺點也心知肚明,只同樣伸出右手,發射出飛爪。

  兩隻飛爪在半空中交錯而過,而方鴴將手一握,穩穩抓住對方飛爪後面拖著的索纜——索纜正是『火箭飛拳』的致命弱點。

  戰鬥工匠可以控制飛爪,但可不是操繩人,連飛爪後面的繩索也可以一併控制。而且反過來,索纜可以影響飛爪的機動。

  他一抓之下,對方的飛爪立刻失去控制。原本指向他脖子的飛爪,撞在他肩頭上,將他向後撞飛了出去。

  方鴴重重撞在一張柵格屏風上,在地上一連滾了好幾圈,痛得幾乎半晌說不出話來。

  但他手緊緊握著,絲毫也不敢鬆開。

  那飛爪落地之後,果然立刻再一次向上躍起,向他這個方向射來。要不是他仍抓著對方的索纜,這一下就足以要了他小命。

  但這拖延的片刻,也總算給了洛羽足夠的時間——

  洛羽被他一把推開之後,也不等他再吩咐,舉起元素魔導杖,右手劃出一條銀線。一枚水晶在他面前生成,他向前一指,水晶化為一道冰錐向方鴴方向飛射而至。

  方鴴看準了時機,用力一拽,飛爪一慢,剛好撞在冰錐之上。

  一片冰塵四散開來,飛爪立時橫飛出去,而與此同時,折射術也同時生效。

  他身形頓時隱去——

  方鴴這才放下心來——和自己人配合就是省心——洛羽幾乎完美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不過折射術持續時間有限,他明白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方鴴平躺在地上,用手在信息水晶上一按,再發出另一道指令。

  光門一左一右打開,這一次出現的是銀色的能天使。

  而能天使甫一出現,便籠罩洛羽的折射術範圍之內,變得明暗不定,猶如在一片破碎的鏡子世界之中穿行。

  方鴴努力抬起頭來,看著那個方向。

  大貓人沒有出現。

  但他知道獅人聖騎士不可能丟下他們離開,瑞德一定在尋找某個機會,等待出手的時機。

  而方鴴同樣也在尋找這個機會,對方太過強大,他們的每一次行動都必須慎之又慎才行。

  外面湧進來的選召者,至少還有十秒鐘左右才能抵達,而從他們與那煉金術士交手到現在,也不過才過了不到十秒而已。

  還有一半的時間。

  何況外面那些人也靠不住,他們還得等待真正可靠的援軍到來。

  方鴴小心翼翼地向一旁滾去,並讓能天使一左一右潛入煙塵之中。但正是這個時候,他胸口的通訊水晶忽然一亮。

  蘇長風的聲音從中傳來:

  「艾德,有個麻煩要告訴你。」

  方鴴大吃一驚,當即『啪』一下摁熄了水晶。但已經晚了一點,之前被撞開的飛爪,忽然之間像是活過來一樣。

  向他的方向飛射而來。

  並一下抓住了他的喉嚨——
x24685 發表於 2019-5-25 11:18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先行者

  那手套正飛向方鴴,只是煙塵瀰漫之中忽然斜裡殺出一道高大身影,大貓人一手持權杖,並反手從大腿甲冑上拔出一柄短劍。

  只見劍光一閃,飛爪之後的纜索頃刻斷開。

  瑞德再轉身,左手一揮,手中一道寒光向那煉金術士飛擲而去。

  煉金術士不敢怠慢,抬起右手,身後因罕茲四型放下金屬手臂在他面前一擋。

  一團火花綻開,短劍打著旋兒飛了出去。但獅人聖騎士攻勢顯然並未結束——他怒吼一聲,身後忽然綻開金色雙翼,並高舉權杖,權杖之上燃起金色光焰,形成一柄雙手巨劍。

  然後他縱身而起,雙手擎劍,一躍越過五六米,一劍向那煉金術斬下。

  煉金術士再顧不得方鴴,向大貓人舉起手,其身後因罕茲四型雙目一亮,四臂交錯,一面閃爍著銀光的護盾亮起。

  那光盾像是一層流動的水銀,以煉金術士面前中心一點為圓心,蔓延而出,片刻之後便覆蓋其全身。

  大貓人正一劍斬在護盾之上,身後金色羽翼片片消失,銀光一陣波動,兩人互退一步。

  半空之中,失去了控制的金屬手套砰一聲撞在一隻花瓶上,花瓶四分五裂。

  方鴴看到這一幕才明白自得救,一個翻身從地上爬起來。

  他抬起頭時,正好看到大貓人一擊不中後退那一幕,他看著那銀色的護盾,目光不由微微一閃——十環法術,絕對壁障。

  偽龍騎士型構裝,各有其過人之處。

  而瞬發『絕對壁障』與超大範圍的重力操縱,正是因罕茲四型之所以值得稱道的原因。

  艾塔黎亞法術從一一共到十二環,而對於魔導構裝來是,儲存並釋放十環法術已是極限。又在這十環法術之中,『絕對壁障』幾乎一定是最富盛名的法術其中之一。

  這個法術一共有兩種狀態:絕對物理壁障與絕對魔法壁障。

  一旦在施法時選擇其中之一,就無法選擇另一類,但這個選擇帶來的強大效果,則是對其中一類傷害與狀態完全免疫。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隔絕類法術』,由於是安吉那定下的規則,據說連一些次等神力效果也無法穿透。

  方鴴不由環首四顧,在唐德還沒來的情況下,他們有什麼辦法去擊破物理壁障呢?

  箱子與洛羽是肯定指望不上了。

  但他回過頭,才看到之前那啞僕正站在不遠處,努力比劃著手勢,衝他指向一個方向。

  方鴴下意識向那個方向看去,眼神不由微微一亮。原來大廳的角落,還陳列著四具黑沉沉的盔甲——

  但也只是晃眼一看,像是陳列的儀式甲冑而已。

  因為儀式甲冑不會有類似於因罕茲四型一樣的四條手臂,原來那之前被他忽視的盔甲,其實是一類非常特殊的魔導構裝。

  織法者——

  可沒有調試過的共鳴水晶,他又怎麼能控制?

  方鴴不由再一次看向那啞僕。那啞僕一隻手按著心中,一隻手對他擺了擺,並搖了搖頭。

  這一次不需要大貓人的翻譯,方鴴也看懂了對方的意思。魔導構裝內安置的水晶,是沒有使用過的空白水晶。

  他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那煉金術士可以操控大廳中央的因罕茲四型,不過這佩內洛普王室心也太大了吧,就這麼把有空白水晶的構裝體當作陳列品放在這個地方。

  恐怕自從工匠總會將這些構裝體送給那位公主殿下之後,王室甚至都沒拆開過,就那麼原封不動地放在那個地方。

  不過空白水晶需要注入魔力,那煉金術士舉手投足之間便能注滿一台偽龍騎士構裝,這是什麼樣的水平?

  方鴴實在難以想像。

  但他也來不及想那麼多了。

  他再回頭一看,才發現大貓人已經又與那煉金術士交了幾輪手,但都無功而返。

  聖騎士的攻擊並非純粹的物理攻擊,但若要使用光以太攻擊,對於聖騎士本身的聖力消耗極大。

  瑪爾蘭的騎士首先是騎士,其次才是聖徒,與真正的牧師系比起來,聖力儲備還是相當有限的。

  方鴴看到又是幾道光柱閃過,大貓人連忙一個打滾避開,但只守不攻,終究險象環生。

  他事實上已經聽到了隔壁房間的腳步聲,應當是外面的選召者趕了過來。那煉金術士通過無處不在的發條妖精自然也觀察到了這一點。

  對方回過身去,也不見其有什麼動作,他身後的因罕茲四型向前一步,抬起雙臂。轟一聲巨響,其竟生生從地上扯起一塊地板來,帶著泥土與砂石向那個方向飛了過去。

  那邊頓時一片驚叫之聲。

  不過煉金術士一轉移注意力,他與大貓人頓時輕鬆了不少。

  只是方鴴也清楚,這些外來者終究靠不住,他們或許可以拖延一段時間,但一旦反應過來就會作鳥獸散。

  巫妖唐德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迄今為止還未趕到。

  方鴴默默思索了片刻,心中大致有了成算。他再轉過身,向那個方向張開五指,停在大廳一角的盔甲目光微微一亮,動了一下。

  方鴴將手一引,那『織法者』頓時向前踏出一步,踩在地板上,揚起一片灰塵。

  但他還不滿足,又舉起左手,指引向另一個方向,開始為第二台織法者輸送魔力。

  那煉金術士這時好像感受他的舉動,隔著瀰漫的煙霧向著這個方向回過頭來,對方似乎並不太在意的樣子,開口道:

  「魔導構裝,可不是越多越好。」

  他身畔煙霧一陣翻捲,大貓人再一次撲上來,劍刃之上燃燒著灼灼金光,一劍向他斬來。

  但煉金術士看也不看那個方向一眼,仍由大貓人一劍斬在銀色的護盾值上,銀光一陣晃動,金色的光焰穿透護盾,落在他長袍之上。

  但也只不過燒穿幾個小孔而已。

  他神色不改,像是趕蒼蠅一樣揮揮手,因罕茲四型一拳向大貓人揮去,瑞德無奈之下,只得再退開。

  煉金術士這才繼續開口道:「——我看你這樣子,以前沒接觸過這類構裝吧?」

  但方鴴一言不發,只將手一抬,織法者像是浮空一樣從地上飛起,在半空中轉過身,然後穩穩落在天換上。

  它便懸在那個敵法,如履平地。

  煉金術士看到這一幕,才微微有些驚訝,反重力,蛛行術,正是織法者的特殊能力。

  這類構裝是伊斯塔尼亞工匠總會的衛士型構裝體,但凡衛士型構裝體,多半是為了在建築環境下複雜的地形之中作戰的。

  而方鴴的這一手,顯然把這類構裝的特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有意思。」

  煉金術士乾脆不管大貓人,只伸手向方鴴方向一指——但他指的不是方鴴,而正是方鴴所操控的靈活構裝。

  一束光柱向織法者射去。

  方鴴專心致志,手指微動——織法者像是活過來一樣,化作一之詭異的大蜘蛛的形態,四臂往天花板方向一折,趴在天花板上。

  讓這一束光柱從它背後射過。

  然後方鴴鬆開手,織法者又從天花板上一下掉落下來,但懸在半空之中時,便已轉過身,又錯開第二道光柱。

  它在半空舉起兩條手臂,兩條手臂上各握著一張金屬卷軸。

  卷軸上魔紋一亮,一束火箭與一支冰錐在半空之中生成,並順著方鴴手勢指引的方向,向著那煉金術士飛射而去。

  「雙持施法,」煉金術士聲音更是驚訝:「超載戰術。」

  但他驚訝歸驚訝,因罕茲四型伸手一擋,方鴴的法術便憑空消失。

  停了一下,他又說道:「不過,現在你的回合結束了,試試我的如何——」

  他向方鴴收攏五指,一聲低鳴,因罕茲四型同時舉起四條手臂,從每一條手臂上放射出四道光束。

  雖然每一道光束,都比之前要細上不少,但光束之間彼此交錯,形成一張大網,向方鴴的織法者撲去。

  織法者看似避無可避。

  但一道光門在方鴴身邊打開,下一刻,光門之中出現的構裝體立刻與織法者交換了位置。

  光網閃爍之間,所擊中的,不過是一台有些破破爛爛的老舊構裝。

  「鏡像者,」煉金術士輕輕咦了一聲:「王車易位」

  對方舉起手來,似乎還想再一次展開攻擊。

  可先前退開的大貓人,似乎終於找到了攻擊的方向——他繞到另一邊,劍光一閃,一劍斬中因罕茲四型舉起的手臂。

  這一劍雖說不上削金如泥,但也斬得因罕茲四型一陣搖晃,魔導型偽龍騎士的近戰數據,終歸不比力量型或者敏捷型構裝。

  而這一劍,自然也打斷了後者的法術。

  那煉金術士微微一愣,這才感到一絲威脅,他不再留手,手中的操控手套微微一亮,加大了魔力輸出。

  下一刻,方鴴與大貓人皆感到一股巨力傳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將他們從地上拽了起來。

  與此同時,兩人也聽到一片驚叫聲從附近煙塵之中傳來。

  那想必是潛行過來的夜鶯選召者——

  方鴴頓時明白,對方開啟了因罕茲四型的另一壓箱底的能力,大範圍重力操控。看起來,對方似乎想要一舉決定勝負了。

  不過可惜的是,他既然認出了因罕茲四型,就不可能沒有防範這一點。

  因罕茲四型具有操控重力的能力,但織法者作為有反重力核晶的構裝體,具有在重力帶不受約束穿梭的能力。

  他懸浮在半空轉過身去,背對那煉金術士。

  同時四個發條妖精同時飛出,各自飛向大廳各個方向。那煉金術士雖不明白他這個時候放出發條妖精是為了什麼,但他既然全力出手,就不會個方鴴機會。

  他只用手一指,因罕茲四型手上四道光柱各自向不同射出,其中三道皆準確命中目標,將半空拿過這個的發條妖精打成一片零件。

  但第四道光柱,卻落了空。

  那煉金術士大約自己也沒料到這一擊會落空,明顯楞了一下。但他馬上反應了過來,是折射術——

  方鴴的第四隻發條妖精,正好穿過了洛羽之前施展的折射術的籠罩範圍。

  但他並沒有讓每一隻發條妖精皆穿過折射術,顯然正是為了利用對方的慣性思維——這樣無論對方是否有所察覺。

  都總會落空。

  要嘛是穿過了折射術的發條妖精會落空,要嘛是沒出過折射術的發條妖精會落空。

  那煉金術士馬上意識到了這一點,眉頭一皺,用手一指,潛伏在大廳之中各處的發條妖精皆飛了起來。

  在他指引之下去找出方鴴發條妖精的所在。

  可惜的是,方鴴的發條妖精在飛出包圍圈之後,事實上就沒有再停留在空中。而是靜靜地落在一個花壇中央,透過枝葉,默默將視野轉向這個方向——

  是的,他之所以召喚出發條妖精,並不是有什麼不得了的計畫,只不過是為了提供一個背後視野而已。

  而方鴴在轉身的同時,已經用手遮住胸口,並召喚出了塔塔小姐。

  對手也是煉金術士,而且實力強大,很有可能認出塔塔小姐妖精龍魂的身份。為了保護塔塔和妮妮,他才不得不這麼做。

  「塔塔小姐。」

  方鴴低聲道。

  妖精小姐旁觀這場戰鬥已經有一陣子,熙然瞭解方鴴召喚出她來幹什麼,只安靜地點了點頭。

  於是方鴴舉起手來。

  大廳剩下三個角落的織法者,黑洞洞的眼眶之中,同時火光一亮。

  一台織法者不夠。

  那就四台。

  那煉金術士看到這一幕才真正吃了一驚:「你還真能讓它們動起來?」

  但方鴴並不僅僅只是能讓這些構裝體動起來而已,他指尖輕輕一動——四台織法者立刻一化二,二化四。

  每台織法者,皆分出十六個幻影。

  鏡像術。

  而在完成鏡像術的同時,多得數不勝數的法術開始在大廳之中成形,雖然皆是低級法術,但這麼多法術打在身上。

  不怕那煉金術士等級再高,只怕也會吃不消。

  畢竟他也只是一介工匠而已,可比不上那些抵抗力極高的真正的戰職者。

  那煉金術士這才變了臉色,雖然他明知道這些法術只有十之一二是真的,可孰真孰假,他可不是魔導士,一個偵測魔法就能讓方鴴顯形。

  他的唯一辦法,也只有先發制人而已。

  對方顯然正是這麼想的。

  他用手一指,因罕茲四型立刻進入超載狀態,無數光束像是漫天的火花一樣向著四面八方湧去——

  當然,最主要的目標還是方鴴。

  可惜的是,方鴴並不是孤身一人——他身邊雖然看不見,但其實之前被賦予折射術的能天使一直在那個地方。

  他將手一搭,能天使閃爍能力立刻啟動,並將他與塔塔兩人一齊傳送到庭院之外。

  而與此同時,織法者也擲出手中法術。

  無以計數的火箭冰錐向那煉金術士蜂擁而去——雖然下一刻,它們便各自為光柱洞穿軀體,眼中光芒黯去,倒在地上。

  但火箭與冰錐構成的大網,已經完全覆蓋了那煉金術士四周的每一個角度。

  它們毫無阻礙地穿過那水銀護盾,眼看下一刻就要命中對方。

  但煉金術士無奈地搖搖頭,用手握住自己的項鏈,一道藍色的光罩撐開。火箭與冰錐噼裡啪啦打在那光罩之上,一陣光芒閃動之後,煉金術士仍舊毫髮無傷。

  方鴴雖然看不到銀色護盾之內的情況,但他看到那水銀球並未消失,便暗道不妙。

  現在七海旅團的每個人皆在重力術控制之下,而他的最後一擊也宣告失效,外面的選召者除了分散了一下對方的注意力之外,也並未起到想像之中的效果。

  現在對於他們來說,可以說已經到了絕境。

  只是那煉金術士顯然並不這麼想。

  他鬆開手中的項鏈,忽然回頭看了一眼,因罕茲四型在他指引之下立刻向那個方向伸出手去。

  陰沉之中,一道綠光射來,正中因罕茲四型其中一條手臂。

  之前連大貓人一劍斬去也紋絲不動的魔導構裝的手臂,竟在這道綠光的命中之下,像是化為沙礫,點點綠光,隨風消逝了。

  裂解術。

  方鴴當然認識這個亡靈序列之中大名鼎鼎的法術。

  他心中一喜,明白唐德總算是到了。

  那煉金術士顯然也意識到了來者的棘手,他回頭看了方鴴一眼,淡淡地開口道:「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小傢伙。」

  他停了一下,又開口道:「看起來,你是軍方的人?」

  這句話讓方鴴大吃一驚。

  因為他之前一直默認對方是一個原住民。

  但原住民很少會用軍方這個稱謂——他們要嘛說你們軍方,要嘛說星門港,一般來說,只有選召者才會直稱軍方。

  可若不是原住民,是選召者的話,對方的年齡,就方鴴有些揣摩不定了。

  選召者到二十七八歲之後,與星輝的同調就會大副下降,到三十歲之後幾乎會完全消失。而這個煉金術士看起來,至少也有四十多歲的年紀。

  說不定更大。

  而選召者要想在三十歲之後不受星輝的同調下降影響,只有一種方法,那就是不使用輝光物質設備。

  正如第一代先行者。

  但不使用輝光物質,意味著沒有魔力適性。要想取得系統的話,唯一的途徑是成為自然龍魂的主人。

  空騎士。

  也就是說。

  若他面前這人是選召者的話,很有可能是一位先行者——而且還是自然龍魂的所有者,一位貨真價實的空騎士。

  但方鴴剛剛反應過來這一點,對方便將手在因罕茲四型上一按,一道銀色的法陣出現在其腳下。

  方鴴一看那法陣,便明白對方的意圖,忍不住大喊一聲:「唐德先生,留下他!」

  可惜巫妖看起來並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任由那煉金術士與因罕茲四型在一陣閃爍的光芒之中,消失不見。
x24685 發表於 2019-5-26 13:13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你怎麼知道?

  透過玻璃窗看出去,伊斯塔尼亞的工匠總會有瓦藍色的屋頂,屋頂鍍著銅樣的花紋,在陽光下散發著如同烤漆一般的光澤。再遠一些的地方,空中有一個巨大的金屬環,神秘但富有規律的花紋如同流水一樣匯聚在環上,環是鏤空的,事實上環繞著公會建築緩緩轉動著。

  往下看去,道路如同一道又一道細長又筆直的土黃色的線,將坦斯尼爾劃分成一個又一個方格,直至海濱。城市中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綠色,是棕櫚樹,遠處雲中燈塔清晰可見,再往北則深入一片灰白色沙漠之中,直至天際。

  正如你所見,伊斯塔尼亞的工匠總會是建在天空上的。外面那道圓環,其實是一個巨大的蓋伊裝置,也兼有防禦結界之作用,它的設計者,是伊斯塔尼亞工匠總會的第一任會長。

  本尼爾-丁格。

  阿貝德先生正陪同那啞僕,向當工匠闡述事情發生的始末,啞僕用手語表達自己的意思,他不時插入一句註釋。旁人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交流方式,並無人引以為奇。

  大廳有一個拱形的空間,低矮但一面是玻璃幕牆,顯得明亮,天花板上懸掛著翠綠的植物,地板上鋪著顏色豔麗的地毯,方鴴相當喜歡這個地方。

  一個穿著精美絲綢長袍的中年工匠,手上端著一隻銀色的茶壺,穿過大廳,來到他身邊。「嘗嘗本地的茶飲。」對方拎起茶壺,為他斟了一杯茶。

  寥寥水霧升騰而起,茶杯中滾開一種澄清的紅茶,浮著幾片葉子,深沉如紅寶石。

  方鴴雙手捧起茶杯,連忙道:「謝謝。」

  一旁愛麗莎用一隻棉球,正細心往他臉頰上塗抹古怪的藥水,見他動作不由沒好氣道:

  「別動,我的團長大人。」

  臉上的傷是在之前的戰鬥中留下的,其實不過是一些擦傷而已。

  但方鴴不安分地動來動去,讓愛麗莎十分惱火,沒好氣地將棉球往他傷口上一摁。

  「噝——」方鴴立刻齜牙咧嘴起來:「愛麗莎,輕、輕點……」

  「那讓你心愛的艦務官小姐來好了,或者艾緹拉小姐,我就是一介小小的夜鶯而已,可不懂得什麼護理。」

  「艾緹拉小姐倒也算了,希爾薇德本職也只是銃士而已,好像也不懂得護理啊。」

  「但她對自己視作珍寶的東西,總會小心翼翼,我可沒那個耐性,團長大人。」

  「稍微輕一點總可以做到吧?」

  「做不到,團長大人。」

  於是方鴴接下來又哇哇尖叫起來。

  中年工匠耐性十分好地看著兩人,等方鴴消停了一些,才有些好笑地看著他手中的茶杯,溫聲道:「不試試看嗎?」

  方鴴捧著茶杯,有點委屈巴巴地看著愛麗莎一眼。愛麗莎十分溫柔地眨了一下眼睛,故作無知狀:「團長大人看我幹什麼,可不能讓外人誤會,好像我可以左右團長大人決定一樣。

  至於團長大人要想幹什麼,自己決定好了。」

  方鴴臉一黑。心想要不是你手上拿著那『凶器』,自己才不會這麼顧慮,但團裡的女士們——除了艾小小與姬塔之外,有一個算一個,好像沒一個好相與的。

  他可是一個也得罪不起。

  尤其是這位夜鶯小姐,表面十分溫柔,但切開來都是黑心腸的。

  他忽然有些懷念起愛麗絲來了。

  他這才捧起茶盞喝了一口,有點燙,但一股清爽甘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化開來,讓他精神不由為之一振。

  「好喝!」

  方鴴不由自主說道。

  中年工匠放下茶壺,笑道:「用沙棗與金絲木的樹葉泡的茶,在當地其實比較常見,只是公會的茶自然要地道一些。你是叫艾德,對吧?」

  方鴴放下茶杯,看向對方。他當然明白對方不會無緣無故過來,自己在南考林有些名氣,但這點兒名氣應該還沒傳到這個地方。經歷過先前那場沒頭沒尾的戰鬥,其實他自己心中也充滿了疑惑——

  前往沙之旅舍的工匠事後調查發現,戰鬥發生現場破壞雖十分嚴重,但波及的旁人並不多。包括最先進入的衛兵,與被打飛的旁觀者在內,一共只有七人喪生。

  而喪生的七人當中,只有那個青年是直接死在那煉金術士手上,其他死者大多是為建築倒塌所掩埋,只能說間接喪生於這場事故之中。

  以沙之旅舍的衛兵實力的水準,大約與十五級出頭的選召者相當,十分普通。事實上大公主與阿貝德也沒指望他們可以抵禦什麼強敵,能制止大部分冒險者鬥毆生事足矣。

  所以前者與那煉金術士的實力相比,可謂一個地一個天,若非對方有意留手的話,這些衛兵在第一時間幾乎不可能留下一條生路。尤其是當時被他擊倒的那一些。

  至於後面被打飛的選召者也倖存下來,則更能說明問題。

  畢竟你要說因罕茲四型一擊打不死一個二十級以下的選召者,這方鴴無論如何也是不會接受的。

  奇怪在於,對方為什麼要留手?

  對於對方的問題,他點了點頭。

  中年人看了看他:「我聽說過一點兒你的事情。不過你之前應該沒有系統學習過伊斯塔尼亞學派的理論對吧,我之前聽其他人說,你在交戰時,似乎使用過『織法者』?」

  方鴴有些意外,原來是為這個,但對方對他使用『織法者』感興趣麼?

  但他在心中回憶了一下,這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除了最後四控之外,但那應該沒人看到才是。何況他也不是對魔導構裝完全沒瞭解——

  除了妖精使這樣的偏門學派之外,大部分戰鬥工匠不會對其他學派所知一片空白。構裝領主最拿手的是掌控系,但他們也不是一點兒不會至高者或主構裝學派的技巧,只是相對而言沒那麼擅長而已。

  大部分人所學是龐雜交叉的,只不過會有一個主要偏向而已。

  所以他能使用『織法者』,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我倒也不是完全沒接觸過魔導學派,」方鴴想了一下,如實答道:「之前也使用過QV700這樣的構裝。」

  其實更早一些,他還使用過織法者。

  只不過那是在虛擬空間中,與R對練之時。

  他超載流戰術相關的技巧與知識,其實也是在那時候掌握的——只不過在抵達艾塔黎亞之前,這些還是停留在紙面上的理論知識罷了。

  想到這裡方鴴心中才有一絲疑惑。

  R以往可以教導他關於工匠的知識,他感到理所當然。因為在他記憶中,飛馬橋與孤白之野並肩作戰那個天才少年『R',其本職本身也是戰鬥工匠。

  而且非但如此,對方還製作出了類似於『閉環裝置』這樣基於餘量技巧的構件。而『餘量』技巧有多高深,他自己深有體會,那個神秘的Shana給他的基於『餘量』的訓練軟件。

  迄今為止,大半年過去了,他還一點想法也沒有。只不過在細節上,略有一些進步而已。距離通關,基本還遙遙無期。

  所以他潛意識當中,若兩個『R'真是一個人的話,一定是一個相當厲害的煉金術士才是。或者說,至少應當是一線公會頂尖選手那個水平的。

  但他忽然記起來,當初在依督斯時,弗洛爾之裔那個龍騎士,分明認出了自己的老師。對方口中所說的『劍聖』斷空,劍聖『R',真是自己的老師麼?

  若這只是一個玩笑。

  但彌雅顯然不會與他開玩笑。一個戰鬥工匠,也完全可能是一個劍士,只要是至高者就可以了。

  但一個戰鬥工匠,尤其是一個技藝高深的戰鬥工匠,幾乎完全不可能是一位劍聖。這是兩個領域的巔峰,至少在艾塔黎亞,迄今為止,還沒有過這樣的先例。

  當初因為情況緊急,他竟一時忽略了這一點,但現在回頭去看,記憶之中的兩個『R',似乎第一次發生了分化。

  但眼前顯然不是思考這些的最佳時機。

  因為中年工匠聽了他的回答,答道:「QV700也是魔導構裝沒錯,但那是帝國的東西。與我們伊斯塔尼亞的魔導構裝,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接下來,對方口氣中不免帶著一絲驕傲之意:「奧述帝國的煉金術是當世第一這一點我們承認,但在魔導構裝上,伊斯塔尼亞人與之也各有千秋,不分上下。

  至少單在這個領域,我們與奧述人是在同一水準線上的。」

  「呃,」方鴴回過神來,點了點頭,的確如此。

  於是中年人這才看著他,有些感興趣道:「你對『織法者』怎麼看?」

  「非常優秀的一型構裝,但進攻性上略有不足。」方鴴實話實說。

  對方笑了起來:「哈哈,你拿『織法者』去對付一個龍騎士,它們當然顯得攻擊性不足。『織法者』再優秀,也只是一型初學者使用的構裝而已,或按你們話說,大約十五級左右適性。」

  方鴴再點頭,這話倒也沒錯。

  對方用『龍騎士』這個說法讓他略微感到有一些意思。煉金術士們一般不會自稱自己為偽龍騎士,他一直聽說在艾塔黎亞工匠之間有這樣一個說法,沒想到是真的。

  這時中年人走近過來,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艾德先生,若你對魔導構裝有興趣的話,不妨在伊斯塔尼亞工匠總會多留一陣子。我們這裡擁有的各類魔導構裝,可以說是考林—伊休里安之最。

  織法者不夠的話,石像怪如何?還有六臂羅剎,靈衛與納加魔像。你如果有興趣的話,大可以試一下,另外伊斯塔尼亞學派的理論也是十分精巧的,一點也不比卡普卡學派差。」

  方鴴有些意外地看著對方。

  對方這是什麼意思,這算是挖牆角嗎?

  但工匠總會之間是互通有無的,伊斯塔尼亞工匠總會,卡普卡工匠總會與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皆在考林—伊休里安工匠總會構架之下,這樣的挖人意義何在呢?

  而且這也沒有先例。

  雖然他的確對於魔導構裝有一些興趣,而且魔導構裝是戰鬥工匠下的一個子學派,與構裝領主或至高者,或主構裝學派並不衝突。不過對方這麼主動提起,倒是讓他略有一些受寵若驚。

  他當然不會認為自己是天資過人,對方慧眼識人云雲——他自我感覺一貫還沒好到這個程度。

  這世上少有無緣無故的愛,他看了看對方,只是一時間還沒猜透對方的目的。

  但那中年人似乎也不避諱這一點,笑了一下才道:「你認識阿貝德先生吧?」

  方鴴點了點頭。

  不過阿貝德作為一個旅舍主人,就算是伊斯塔尼亞大公主殿下的親信,對於工匠總會也沒什麼影響力吧?但中年工匠接下來的話,才打消了他的疑惑。

  對方答道:「大公主殿下之前聽說了發生在旅舍的戰鬥,她此刻就在梅茲爾。艾德先生抽得出有空的話,魯伯特公主委託我們向你帶一句話,她想見見你們。」

  方鴴微微一怔,沒想到這竟然是大公主的意思。

  他對那位公主殿下聞名已久,心知對方在伊斯塔尼亞算得上半個王儲,早年間巴巴爾坦處理的一些政事,也經由了這位大公主之手。

  她在民間聲望很好,與阿菲法小公主絕不一樣,絕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主動前來見他們一行冒險者。他們之前從血鯊空盜手上救下阿菲法,對方也只是通過阿貝德向他們表示感謝而已。

  也沒說要親自見他們一面。

  但旅舍這場戰鬥,沒想到竟然會驚動這位公主殿下。

  中年工匠彷彿看出他的疑惑:「是這樣的,畢竟各位不久之前才幫了阿菲法殿下一次,加上這一次與流浪工匠的戰鬥,已經是第二次幫上她的忙了。魯伯特公主於情於理,都想要見各位一面。」

  方鴴這才看向對方:「你是?」

  中年工匠將手放在胸口,向他微微鞠了一躬:「在下費薩爾,伊斯塔尼亞宮廷煉金術士。」

  原來如此,方鴴這才恍然。

  總體來說,工匠總會是相對獨立於王權之外的——當然,這裡的獨立是指事務與管理機制的獨立,並非主權之上的獨立——也正因為如此,各地王室其實也有自己的工匠系統。

  不過這個系統一般是依託於工匠總會之下的。在工匠總會接受培訓,並且享有與一般工匠相同的權力與義務,只是效忠於王室。這類工匠,就是宮廷煉金術士。

  而面前這個名叫費薩爾的中年工匠,顯然正是伊斯塔尼亞王室的人。

  而且說不定,是大公主安插在坦斯尼爾工匠協會的人。

  不過眼下他們正在坦斯尼爾尋找船工,若是能得到這位公主殿下的支持,百利而無一害。方鴴想了一下,覺得希爾薇德應該也不會反對,於是點了點頭。

  中年人這才滿意一笑:「那麼在養傷這段時日裡,艾德先生若有什麼要求,坦斯尼爾工匠協會一定會儘量滿足。」

  所謂養傷,但其實只是一些擦傷而已,哪兒用得著『養』?要是龍之心的力量還在,他連坐在這裡也不用,秒秒鐘恢復了。只可惜現在身體比在依督斯之前虛弱了不少,才會在這裡受愛麗莎小姐的『擺佈』而已。

  不過方鴴明白,這只是對方藉口讓自己留在這裡的託詞而已。對方所謂的『要求』,大致是關於魔導構裝的事情,不過他雖然對這個感興趣,卻也不急於一時。

  從這中年人的口氣來看,那位大公主似乎對於坦斯尼爾的工匠協會有相當的話語權,這還真是有意思。

  而且對方之前提到那流浪工匠的事情,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握著茶杯,在手中轉動了一下,這才問道:「盜走因罕茲四型的那個煉金術士,你們知道對方的身份?」

  「談不上,」中年工匠答道:「那其實是你們的人,我們與這類人並不太熟悉。他們與工匠總會斷絕了關係,因此才會被稱之為流浪工匠,這些人也不皆是壞人,只是有一些特立獨行而已。」

  不過這類人當中,你們的人的確佔了相當大比例,那應當是早年間的事情吧,說來我也不太瞭解。說起來這件事與伊斯塔尼亞關係不大,我也不清楚公主殿下為何如此關心。」

  他停了停:「那個人應該是你們早先一兩代的聖選者,你大概能聽懂我的意思吧?」

  方鴴頷首。

  「對了,」中年人這才拿出一枚水晶,放在方鴴面前:「說到這件事,你們自己人委託工匠協會讓我們幫忙與你取得聯繫,如果你有什麼疑問,可以去問問他們。」

  方鴴聽到這話,才想起什麼。他也沒去接中年人的水晶,只打開了自己的通訊器——瞅了一眼上面你的編碼,果然是星門港那邊的。

  他一打開通訊器,蘇長風火急火燎的聲音便從裡面傳了出來:

  「艾德,艾德你搞什麼名堂?」

  對方居然還有臉問他?

  方鴴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蘇長風先生,你剛才差點把我害死了——」

  蘇長風這才一怔:「艾德,是你嗎?這話有從何說起?」

  方鴴也不多說,直接開口道:「你來找我,是不是為了那流浪煉金術士的事情?」

  「你怎麼知道?」
x24685 發表於 2019-5-27 13:24
第二百五十七章 隊長的另一個職責

  「所以說,原來那個人是一個偷渡者?」說到偷渡者三個字時,方鴴不由自主有些心虛。

  「和你的情況不太一樣,你行為雖然出格,但問題畢竟出在我們自身,而且這件事最終回到了正軌上來,還算圓滿解決。但那個人……」蘇長風似乎不太願意談論這個問題,「總而言之,我們得到線報,說他可能在坦斯尼爾出現。我料想你應當在附近,所以才專程給你提個醒,卻沒想到會這麼巧。」

  方鴴撓了撓頭,這他還能說什麼呢,那個情況下實在也是運氣差到了極點。唯一的教訓是下次一定要記得在戰鬥中關上通訊水晶,其實過去他也是一直這麼做的,這一次之所以例外是因為大家分散在城裡方便互相聯絡的意思。

  只沒想到城內會發生戰鬥,而他與那流浪煉金術士交手時也忽略了這一點。

  蘇長風沒有把話說完,他也聽得出來。不過方鴴完全可以理解——畢竟星門港發展了這麼多年,軍方難免會有一些秘密,他也只是對方的合作者。在不涉及合作的領域,對方當然不可能什麼都告訴他。

  當下那個流浪煉金術士與他們可能無關,但方鴴看了看不遠處那中年工匠。

  他聯想起之後七海旅團要覲見那位大公主的事情,總覺得可能還會與之扯上關係。再加上而今他算是已然相信了蘇菲的話,自己一方面的壞運氣似乎總是會把自己往最不可能的境況上引。

  因此出於保險起見,他還是看向通訊光頁,向蘇長風問了一句:「要是我再遇上那人,有什麼建議嗎?」

  蘇長風看了他一眼:「以你目前的水平,我建議你還是不要遇上他為好。那個人……他現在盜走了沙之旅舍的因罕茲四型,紙面上的實力已幾乎相當於一個貨真價實的偽龍騎士。你也是工匠,不需要我來贅述吧?」

  「可萬一他找上我了呢?我現在想起來,對方在傳送離開時和我說過這樣的話。此外,我總覺得他在動手時沒有殺心,他當時要全力出手的話,我恐怕撐不到最後那時候。」

  「他當時沒有殺心,可難保下次沒有,你總不能把自己的安危建立在他人手上,艾德。」

  方鴴點點頭,心想這倒也是。

  蘇長風這才又問:「他當時是怎麼對你說的?」

  「他問我是不是軍方的人,還說我們還會見面。」

  「他真那麼說的?」

  方鴴再點頭。

  「奇怪了……」蘇長風語氣有點疑惑。

  方鴴正要問對方什麼奇怪,但蘇長風已經抬起頭對他道:「對了,艾德,關於你的事情——」

  方鴴一愣:「關於我的事情?」

  「算了,」蘇長風搖了搖頭:「不是什麼大事,下次有機會再告訴你好了。你舅舅與舅媽已經抵達了橫風港基地,在那個地方星門港會保護他們周全,等星門港B區工程竣工,逆向通道應當就會恢復——」

  方鴴聽到這件事,頓時把其他事情拋諸腦後,不由真心實意地感激道:「太謝謝你們了。」

  他最擔心的就是舅舅和舅媽一家的事情,眼下星門逆向通道關閉,在這時出了什麼意外的話,誰知道會出什麼事?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但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承受不起。

  舅舅一家可是因為他才來到艾塔黎亞的——

  蘇長風卻道:「不必謝我,這也不是為你做的,保護本國公民本來也是軍人的職責。何況逆向通道的關閉本身也是星門港方面的責任,不管有沒有你的事情,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但我聽說其他國家……」

  蘇長風笑了:「不可聽信謠言啊,小夥子,大多數國家的駐星門辦事處還是發揮了積極作用的。」

  方鴴看到對方自得的表情,總覺得對方口中那句『大多數國家』有些言外之意。

  不過話雖如此說,他心中的感激之意也沒少半分:「總而言之,蘇團長,謝謝了。」

  「謝謝就不必了,對了,你和蘇菲的事情?」

  方鴴頓時落荒而逃,嚇得趕忙關了通訊器。

  蘇長風看著黑下去的光屏楞了一下,隨即啞然失笑,搖著頭感嘆了一句:「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臉皮薄,哪兒像我們那時候。」

  ……

  方鴴關上通訊器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他幫蘇菲和茜謹守的秘密,想必總有曝光那天,到時候還不知道怎麼辦呢,也不知道蘇長風到時候會不會滿世界追殺他。他一想到那樣的情形,就忍不住一頭黑線。

  可那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已經把他推下火坑了,眼下要想爬出來可沒那麼容易,再說以他與蘇菲的關係,總不能出賣對方吧?他想當時就不應當答應這樣的事情,可禁不住那位小公主一番利誘,他實在還是太天真了一些。

  抬起頭,他才看到巫妖正拎著一根手杖優哉游哉地走了過來。方鴴想起之前的事情,才將蘇菲這邊的一大堆麻煩放在一邊,叫了對方一聲:

  「唐德先生。」

  巫妖回過頭來,用黑洞洞的目光看著他:「又怎麼了,我們的小船長先生?」

  「我是想問一下,當時你留不下那煉金術士麼?」

  「那倒也不是,」巫妖搖搖頭:「只是我為什麼要留他下來?」

  方鴴張大嘴巴,一時啞然。

  這回答也未免太有道理了,他發現自己竟無從反駁——

  「可是……」

  「好吧,」唐德這才打斷他:「其實那時候本人判斷的確有那麼一點點的失誤,只是沒想到這無膽鼠輩,竟然那麼輕易就逃走了。我當時本來起碼有那麼七八種法術可以把她留下來,最簡單就是錨定術——

  你知道,區區一個工匠,要在巫師面前玩弄那點兒可憐地法術把戲實在是太可笑了一點。當然我這裡所說的不包括魔導士,這些可憐的魔導士連自己施法的能力也需要煉金術士來施捨,實在配不上稱之為施法者。」

  方鴴看著對方,老實巴交地道:「卡拉圖先生也是魔導士。」

  「關於卡拉圖,嗯……這個傢伙又是另一回事情。喔,等等,也算不上,他其實也就是那麼一回事……」唐德語氣激動起來,但說了幾句它忽然抬起頭來看著方鴴,黑洞洞的眼眶裡噴出一道火苗:「你究竟想問什麼,這和你的問題有關嗎?」

  方鴴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中想著這話題不是你提出來的嗎?他想了好一陣子才找回思路,道:「對了,唐德先生當時怎麼到得那麼晚,是遇上什麼事情了麼?」

  「晚?」巫妖大搖其頭:「我一早就到了,從……嗯,大約你的通訊水晶暴露目標那時候。」

  方鴴大吃一驚:「唐德先生,那你怎麼不出手?」

  唐德十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難道我和卡拉圖沒和你說過嗎,我又不是你的保姆,你當時還撐得住不是嗎?再說了,小傢伙,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可惜你太弱了一點,沒利用上。」

  方鴴立刻覺得和這骨頭架子無法交流。他當時打得要死要活,這傢伙竟然把對方給他當作免費的訓練機會,而且最後那煉金術士傳送走的時候,這傢伙也自認出手慢了一刻。

  這要是當時對方施展的不是傳送術,而是什麼殺傷法術的話,那他豈不是死得很冤?

  雖然他知道自己會惹上什麼麻煩,其實都怪不到唐德身上,不過一想到這該死的骷髏頭當時就陰惻惻在一旁圍觀他挨了一頓毒打,他就忍不住有點一頭黑線。

  於是這番談話就此宣告不歡而散——

  眾人稍事休息,才從坦斯尼爾工匠協會告辭離開。而臨行之前,沙之旅舍的主人阿貝德帶著啞僕專程來向他們致歉,直言這一次旅舍方面招待不周,以至於使公主殿下尊貴的客人受傷云云。

  方鴴倒是沒什麼,反正他對自己總會惹上各類麻煩也習慣了,何況這一次還算是自己主動找的事情。不過那位旅舍的主人卻堅持表示,等到下次大公主前來與眾人會面之時,旅舍方面一定會將宴會佈置得十全十美。

  方鴴這才明白,看來那中年工匠已經將他答應與魯伯特公主會面之事告訴了對方。不過作為公主身邊信得過的人,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對於與那位大公主會面的事情,他倒是順其自然——

  若那位公主殿下真願意幫他們在尋找船工一事上出力,固值得欣喜,但若不行,也可以接受。總而言之,見見也不會吃虧。

  自己一行人怎麼說也幫了對方兩次,以這位大公主的傳聞來看,總不至於翻臉不認人。

  而他見到了之前那位中年工匠。對方又送了他們一些本地的茶葉,說只是普通沙棗茶,不過方鴴也不是傻子,心知這不會是對方本人的意思,其背後多半代表著阿貝德或者大公主。而王室的用度,想想也不大可能會普通。

  只是既然答應下來與那位大公主見面,方鴴倒也沒扭扭捏捏,不過一些茶葉而已,他覺得沒什麼好介意的。中年人見他收下禮物,這才又告訴他若對魔導構裝有興趣的話,隔天就可以到坦斯尼爾工匠總會來看看。

  並又問他有沒有落腳的地方,若沒有的話,沙之旅舍還有為貴客準備的空房間之類的話。

  不過方鴴顯然對後面的提議不太感冒,一來他們早有落腳之所,他也不打算再多折騰。再說他們雖然答應與大公主會面,但沙之旅舍畢竟是對方所屬,無論傳聞如何,他可沒打算把自己的底牌完全暴露給對方。

  至於魔導構裝,他倒是真有興趣,於是與對方約定好,過幾天就來工匠協會參觀。

  那中年工匠聞言也不多作解釋,彷彿對於旅舍的事情真只是順口一提而已,倒顯得格外大度。不過方鴴也明白,這大度多半不由對方自己所決定,而是代表著對方背後的大公主其行事的風格。

  因此,對於阿菲法的這位姐姐,他倒是愈發好奇起來。

  離開坦斯尼爾工匠協會,方鴴最先遇上了天藍、艾小小與姬塔三人——他當時在沙之旅舍倒也沒聽錯,在人群之中唯恐天下不亂的,當然正是天藍——這小丫頭和艾緹拉在城內辦了兩天正事,便已耐不住性子。於是今天早些時候向精靈小姐請了一天假,便拖著姬塔進城去逛街了。

  當時沙之旅舍發生戰鬥時,她和姬塔兩人剛好便在附近不遠處的廣場上,以她那喜歡湊熱鬧的樣子,當時出現在那個地方實在是太正常不過,所以才會有之後的一檔子事情。

  而方鴴看到這三個小姑娘時,三人還沒留意到他。

  他有點好奇地看到,天藍和艾小小正圍著姬塔,正嘀嘀咕咕說著什麼。方鴴不由有點疑惑地靠過去一聽,正聽到天藍正在發言:「小小,我讓你去換的東西,你去換了嗎?」

  艾小小正顯得有點慌張的樣子,連連搖頭:「我去辦啦,這可不干我的事情,天藍——」

  天藍又狐疑地看向姬塔:「那姬塔,你究竟有沒有動手?」

  姬塔紅著臉低下頭,十分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你先別急著臉紅啊,」天藍急得搖晃了一下對方:「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不要好像做賊一樣好不好,再說他們不是經歷了一場戰鬥嗎?洛羽那可惡的傢伙怎麼一點也沒像倒了黴的樣子?」

  「我、我……」姬塔囁嚅道:「我在魔導杖上增加了一點效果,絕、絕不可能沒生效的。」

  「怪了。」

  天藍倒是不至於不信任自己的『小夥伴』,她很清楚姬塔是說一句謊話也會臉紅半天的人,對方最多會拒絕,但一旦答應了,就絕不會撒謊。而且這次可是她軟磨硬泡了好半天,最後才用一張團長大人的『簽名』照片才換來的。

  博物學者小姐那點兒小心思,她自然是一清二楚。

  而方鴴在後面聽得一身冷汗,總算才知道可憐的帕帕拉爾人是死在了誰手上。他忍不住看了一眼不遠處對此渾然不覺得帕克,再看了看著三個小丫頭,第一次感到自己的預計可能有點失算。

  他先前把團裡惹不起的女士裡面排除了艾小小和姬塔,現在看來,七海旅團裡無論那位女士,無論年紀如何,看來都是不大好相與的。

  不過本著維護團內和諧的氣氛,也為了提醒一下這三個小丫頭,後面受害者正在靠近,他這才裝作不在意地輕輕咳嗽了一聲。

  他這一聲咳嗽顯然把三個小姑娘嚇了一大跳。

  臉皮厚若城牆拐彎一樣的天藍倒也還好,轉過身來,眼珠子一轉,立刻裝作一副乖巧無害的樣子:「團長大人好!」

  而艾小小和姬塔則是驚恐地看著他——尤其是姬塔,看到他的時候,面紅如血,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方鴴生怕對方真哭出來了,趕忙向對方眨眨眼睛,才讓博物學者小姐稍微穩定了下來。

  不過她回過頭,便恨恨地瞪了天藍一眼。

  「大、大表哥。」艾小小結結巴巴地說。

  方鴴看著這小丫頭——艾小小比糖糖正好小一歲,他其實在地球上便已經認識對方——只是對方不知道他而已。他倒是清楚這小丫頭的性格,多半是天藍慫恿,才會因為好玩兒而參加這檔子事情。不過他也很清楚對方的軟肋,於是問:

  「糖糖知道嗎?」

  艾小小臉都白,連連搖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大、大表哥,你可千萬不能告訴糖糖,她一定會念叨死我的。」

  方鴴聽了不由有點好笑。

  這小姑娘怕他表妹就好像老鼠怕貓一樣,偏偏兩人關係又極好。

  不過他倒只是開玩笑而已,只是看向陰謀三人組當中的罪魁禍首——天藍的時候,方鴴才忍不住沒好氣地瞪了對方一眼。她和阿菲法爭風吃醋也就算了,沒想到這膽大包天的小姑娘竟然在洛羽法杖上動手腳,要是洛羽在戰鬥中出什麼意外,只怕對方哭都來不及。

  天藍被他一瞪,顯然也有些心虛:「我知道錯啦,艾德哥哥……」

  方鴴搖了搖頭,他知道這時讓天藍去和洛羽道歉,對方多半不樂意,說不定還有逆反心理。再說這件事當中,洛羽自己確實也有不對之處,只是對方與阿菲法還有天藍之間這筆糊塗賬,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去算。

  但作為團長,對於自己隊員的情況,他當然不能不聞不問。艾緹拉也和他說過,一個優秀的團長,絕不僅限於戰場之上,如何維護團隊內的穩定與各人之間的關係,也是一件不那麼容易的事情。

  但既然在這個位置,自然也要承擔這個責任。方鴴只是現在才理解絲卡佩小姐當初的一些作為,難怪對方每一次看到他都會氣不打一處來。

  他看了看天藍,這才小聲說道:「洛羽還不知道?」

  天藍閉上嘴巴,搖了搖頭。

  「今天的情況有些危險,」方鴴答道:「敵人很強,要不是對方有留手的話,我們可能會出意外。」

  天藍賭氣道:「我才巴不得那可惡的傢伙出意外呢。」

  但說完,她才小聲補充了一句:「再說……再說那只是一個小小的魅惑法術……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天藍聲音漸漸小了下去:「艾德哥哥,我、我也沒想到你們在城裡會遇上這麼大麻煩……」

  「好了,」方鴴學者絲卡佩小姐,放緩聲音道:「我沒怪你,你和洛羽之間的事情,有時候說清楚就好了。他對那小公主沒意思,再說他是選召者,阿菲法是原住民,你覺得可能嗎?」

  他自認為自己學得十分到位,若是一百分評分的話,至少可以打九十八分。但沒想到天藍聽了,愣愣地反問:

  「可希爾薇德小姐也是原住民啊。」

  方鴴頓時失語。

  他忍不住想,自己學絲卡佩小姐是不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

  好在天藍倒也理解了他的意思,才小聲答了一句:「我知道了,艾德哥哥。」

  方鴴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還是學有所成的,忍不住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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