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網遊] 伊塔之柱 作者:緋炎 (連載中)

 
x24685 2018-1-4 00:52:3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6 1698012
x24685 發表於 2019-5-27 21:04
第二百五十八章 意外的考核

  白晝的戰鬥在七海旅團內部也沒引起太大波瀾。

  大約是自家團長太能惹事,大家已經習以為常了一樣。

  相比起動輒牽扯出龍之魔女或者拜龍教的陰謀這樣的情況來說,在旅舍打架這樣的事情好像確也是小兒科。

  只有艾緹拉顯得略有點擔心。

  眾人落腳的旅店之內——

  一束橘色的燈光下,此刻精靈小姐正細心地將方鴴的臉側過來。她翠綠的眸子裡映著光,像是內裡蘊著一絲絲仔細的光暈。

  這讓方鴴有些不好意思,總感覺自己像是個大孩子似的,紅著臉說:「……其實我沒事,艾緹拉小姐……」

  希爾薇德手上拎著一串兒晶瑩剔透的葡萄,有些好笑地看著這一幕:「船長大人一貫運氣不錯,就是太愛惹事了一些。」

  艾緹拉回過頭道:「希爾薇德,你應該管管他。」

  但希爾薇德笑眯眯地回道:「那我可管不住他。」

  卡拉圖坐在一旁沙發上,正對著翹著小腿骨的巫妖。他將幾張羊皮紙往矮幾上一丟,開口道:

  「看來沒錯了,那些人沒說謊。

  考林—伊休里安的各大公會皆加緊了訂單,連坦斯尼爾這邊的造船廠也一樣。干船塢裡排滿了工期,招滿了人。

  這樣一來,願意和我們南下的船工不多。即便是開兩三倍的高價也是一樣。」

  這些事實,方鴴已從希爾薇德那裡瞭解過。

  「再多給一些呢?」他問。

  「這不是錢的問題,」卡拉圖將手放在那一摞紙上,「而是當地人信不過我們。

  生計不愁的情況下,很少願意有人冒風險,這樣一來,就算招到工人,要嘛是渾水摸魚之輩,要嘛是亡命之徒。

  想來,這些都不是你們需要的。」

  天藍也說:「艾德哥哥還真是不把錢當錢呢。」

  白天那檔子事之後,她就與洛羽言歸於好了——暫時,至少在下一次遇上阿菲法之前。

  她精打細算起來:

  「假設建造七海旅人號要招募幾十個工人,並且預計三到四月完工的話,三倍報酬我們支付起來也相當勉強。」

  方鴴訝然道:「我們有那麼窮嗎?」

  艾緹拉這才鬆開手,對他點了點頭。

  方鴴看了看其他人,大夥兒皆面露沉思之色,而唯有一旁帕帕拉爾人眼珠子正轉啊轉的。他一看之下頓時狐疑起來,問:「帕克,你在想什麼?」

  帕克沒想到他會忽然注意上自己,嚇得一下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這小胖子連連擺手,驚訝道:「什麼!?你可別冤枉我,帕帕拉爾人是清白的,什麼也沒想——」

  但大貓人一下走了過去,抓著這傢伙的小腿將他倒拎了起來,隨手一晃,哐噹一聲,一塊火紅的寶石就從帕帕拉爾人身上滾了出來,落在地上。

  房間中頓時為之一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地上的紅寶石。

  方鴴更是看那寶石眼熟,而仔細一看,那不正是沙之旅舍的焰之心嗎?他瞪大了眼睛,七竅生煙,怒吼一聲道:「帕克——!」

  大貓人正把帕帕拉爾人丟回沙發上。

  而後者聽了這一聲吼,嚇得一縮脖子,往沙發後面一藏尖叫道:「別誤會,這是仿製品!」

  「難怪戰鬥到一半你就不見人了!」方鴴怒道:「原來我們在戰鬥,你倒好,跑去偷東西去了!」

  帕克委屈極了,從沙發後面探出頭來,反駁道:「要是你們不說的話,也沒人會知道,他們只會以為是那個煉金術士偷的。」

  「你剛不說這是贋品嗎?」

  「厄……」

  大貓人有點好笑地走過去撿起寶石,對後者說道:「你想得倒好。」

  艾小小也忍俊不禁。

  她解釋道:「帕克,這東西你根本出不了手,一出手就得給人認出來。」

  「這不還有黑市嗎?」

  「你還想著黑市,原來你早打算好了!?」

  「沒有沒有,我就那麼一說而已……這東西,其實是我偶然間……嗯,撿到的。沒錯,是這樣,我只是暫時代為保管一下而已。」

  艾小小笑嘻嘻地:「據所我知,考林—伊休里安的黑市背後也是各地貴族充當靠山。伊斯塔尼亞比考林王國更封閉一些,說不定那位大公主是黑市裡面最大的股東也不一定。」

  帕克聽了頓時有些傻眼。

  方鴴從大貓人手上接過寶石,不禁感到有點棘手。

  但艾緹拉倒顯得十分平靜。

  「沒什麼大不了的,」精靈小姐只如此答道:「物歸原主就可以了。」

  方鴴點點頭,看來他們是當與那位大公主見上一面。

  第二天一早,那中年工匠便派人來告訴他們,工匠協會這邊已經安排好了,隨時恭候他們光臨。

  對方表現出的熱情讓方鴴有些驚訝,甚至顯得有些近乎於慇勤。他因此問希爾薇德,這是不是沙漠之民的一貫待客之道?

  希爾薇德則笑著回他:「船長大人以為呢?」

  方鴴想了一下,對於接下來的會面有了點心理準備。看來,那位大公主見他們或許並不止是感謝那麼單純。

  不過他將那送信之人打發了回去。希爾薇德今天難得閒暇下來,一個上午他都留在旅店內陪後者。

  兩人討論了一下關於七海旅人號的事情,氣氛相當融洽。

  現在這已不僅僅是她父親的船,也是他的船,還有這個團隊每一個人的船。它從最初的、單純的目的,到今天,已經成為承載眾人夢想的某一事物了。

  天藍一直想船上要有一座管風琴,刷得金碧輝煌的那種,只要一奏響,便能留下一地輕快動聽的音符。

  它們將沿著船風帆所向的方向前進,水手們稱之為風路。

  錨室也有幾種規格。

  木工房應當選擇對應什麼流派,提供什麼樣的加成。

  近於工匠的托勒維沃城木工,還是貼近自然的艾奎因技藝,也各有千秋。

  現在木工是由洛羽兼職,他正帶著帕沙學習相關的技藝,少年要學習煉金術,木工技藝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艾緹拉也傳授了他一些精靈技藝。

  這個小男孩,在這方面還頗有一些天賦。

  以至於船上的核心升力艙,應當選擇那一規格的蓋伊水晶。規格越高的,品質自然越好,還有一些諸如白峽水晶與產自拜耳諾的金水晶還能提供一些特殊的加成。

  但價格也相應越高——

  各方面皆需要衡量。

  還有預留的帆位,他們需要什麼樣的帆裝,希望船可以達到什麼樣的速度——並在速度、機動與適航性之間取得一個平衡。

  不同的帆類,也需要不同的桅杆來匹配,這又回到了成本的問題之上。

  不過僅僅是討論,也讓方鴴感到興致勃勃。

  他與希爾薇德之間好像有無窮無盡的共同語言。雖然大多數時候,貴族小姐是當一個安靜的聽眾。

  總是帶著那種有點恬然的,淺淺的笑意。

  兩人在大廳享用了午餐,其間吸引了無數目光。

  畢竟,方鴴才剛剛在坦斯尼爾工匠協會認證了新的等級,這麼年輕的三階金星工匠可不多見。

  即便是在選召者之中也是一樣——

  而貴族小姐也是驚人的美貌,身上遺世而獨立氣質更是吸引人目光。

  以至於現在方鴴想來,自己在旅者之憩的第一道目光,也正是為貴族小姐身上這樣的氣質所吸引。

  兩人一齊出現時,難免會引人注目。

  餐畢,兩人便乘上租來的馬車,向著工匠協會而去。

  上午,他留下來陪她,而下午,貴族千金也表示出陪他一起前往的意願。

  這倒使得方鴴有些小開心。

  兩人抵達坦斯尼爾工匠協會,那中年工匠看到希爾薇德時產生了一絲小小的驚訝,但仍禮貌不失體面地稱讚了一句:

  「艾德先生,看來你有一個相當漂亮的女伴。」

  中年人笑了一下,調侃了一句:「只可惜今天我們這裡不開宴會,否則你們一定要吸引宴會上所有人的目光了。」

  希爾薇德微微一笑。

  方鴴則搶著答道:「希爾薇德是……是……」

  中年工匠眼中閃過一道洞察的光芒,仍笑道:「……看來是我說錯了話,不過這樣一來你可就更加幸運了,連我都忍不住有些嫉妒了,艾德先生。」

  他由衷稱讚了一句:

  「希爾薇德小姐相當優秀,您有一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

  方鴴自己臉倒紅了起來,搞得那工匠有些好笑,畢竟這麼單純的年輕人,而今可是十分少見了。

  不過他倒也放下心來,畢竟作為公主的近侍,當然樂於看到公主殿下打交道的人,沒太多複雜的心思。

  他引兩人入內,一邊向前走,一邊向兩人介紹了一下坦斯尼爾工匠協會的歷史。

  左右兩邊長牆的內龕之中,所陳列的一件件魔導器與獎盃,出自於什麼時代,什麼背景之下,何人之手。

  坦斯尼爾的工匠協會有一百二十年歷史,與其他地方一樣,這一百多年中自然是出了不少傑出的工匠。

  方鴴昨天只是來辦事,倒沒人與他介紹這些東西,他聽得倒也十分新奇。

  私底下,希爾薇德牽了一下他的手。

  方鴴有點意外地回過頭去。

  貴族千金妙目流轉,咬著耳朵對他說,那個中年工匠身份並不簡單。

  可方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中年工匠,橫豎也沒看出對方有何不妥。

  除了對方可能是大公主的親信之外,但這是他早已知曉的事情。

  他小聲問:「怎麼說?」

  希爾薇德仔細地答道:「要嘛是公主的未婚夫。」

  要嘛,是公主的情人。」

  「什麼?」方鴴不小地吃一驚。

  「希爾薇德,你怎麼看出來的?」

  「他身上有一些小細節,應當也沒刻意隱藏這一點。」

  希爾薇德淺淺一笑,小聲說:「那是伊斯塔尼亞王室的禮節——」

  她又道:「這樣的人物要嘛本身是一位王子。要嘛,就是與王室中人過從甚密,而且還必須不是一般的程度。

  這樣,才能在日常言行之中不經意留下這樣的印記。」

  方鴴有些意外地看向那中年工匠。

  對方想來不會是一位王子。若是王子的話,就應當稱呼大公主為自己的姐姐或者妹妹,而非公主殿下。

  不過一位公主有個情人,或許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只要對方對他們沒有惡意,這就夠了。

  中年人並未聽到兩人的對話,只中途問起方鴴昨天那些茶如何,有無不滿意的地方。

  方鴴他懂個屁的當地的茶,不要說坦斯尼爾本地,就是他故鄉也是一樣。不過希爾薇德已經搶先一步答道:

  「是相當地道的金茶,畢竟品質這麼高的伊斯塔尼亞金茶在北方實在也難得一見,所以請代我們向大公主殿下致謝。」

  中年人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隨即才看出希爾薇德是一位原住民。

  他點點頭:「家學淵源,不錯。」

  三人上了二樓,中年工匠才略有點不好意思地回過頭來,對兩人說道:「不好意思,艾德先生,有一件事得提前和你說一下。

  本來是想讓兩位來看看坦斯尼爾工匠協會的魔導構裝,但沒想到中間出了一些意外。」

  方鴴楞了一下,問:「怎麼了,今天不方便參觀嗎?」

  中年人搖搖頭:「那倒也不是,只是會長大人今天早些時候回來了,聽說我又要引人來參觀,會長大人她……嗯,顯得略有點不快。」

  「怎麼?」方鴴意外道:「可工匠協會不是公開的嗎,只是參觀一下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希爾薇德笑眯眯地在一旁聽著,聽到這裡實在忍不住低下頭,用手掩了一下口。

  中年工匠看了方鴴一眼,這年輕人單純得讓他都忍不住有些擔心。

  工匠協會是面向廣大協會工匠公開的,若僅僅是單純的參觀,那還需要公主殿下親自安排自己過來嗎?

  事情已經如此明了了,可對方還一副懵懂的樣子。

  不過對方是公主的貴客,而且單純一些也沒什麼不好的,他耐著性子順著方鴴的話說下去:「大約是會長大人以為,我又引那些紈絝子弟來參觀,她對這樣的事情一貫是不待見的。」

  「又?」

  中年工匠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這麼一回事……城內的貴族王公的後代們,對於煉金術十分好奇。而公主殿下也需要拉攏這些人,他們的要求我也不好拒絕。」

  方鴴聽了才恍然。

  不過拉攏王公貴族,這位公主殿下看來野心不小啊。

  他記得沙之王巴巴爾坦還有幾個兒子,但沙漠之民並沒有男性優先繼承的說法,這位公主殿下看來對於王位也有一些想法。

  他不由想,難道伊斯塔尼亞十幾年後會有一位女王?

  這倒是蠻有意思的事情。

  畢竟雖然不知道巴巴爾坦的幾位兒子如何,但王子們在外面名聲不顯,反而是這位大公主聲名在外。

  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對於工匠協會的會長的不滿,方鴴倒完全可以理解。

  畢竟工匠總會不用對伊斯塔尼亞王室負責,而任誰也不希望自己的職責範圍內出現這些烏煙瘴氣的事——

  因此他十分理解地答了一句:「那我們下次再來吧。」

  但中年工匠卻道:「那倒不必。」

  「怎麼?」

  「我和會長大人解釋過了,只是她兀自不信而已。會長大人說要想參觀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通過她的考核。」

  中年人看了看兩人:「這考核對那些不學無術之徒自然無法通過,不過對於艾德先生而言,應該是相當容易通過……」

  「考核?」

  方鴴大致能理解那會長的想法。

  對於外面那些王公貴族的後代,其本身又不是煉金術士,對方這麼說,不過只是為了設一道門檻,讓其知難而退而已。

  對於他來說,的確沒什麼好難的。

  煉金術士所謂的考核,其無非是一些基礎性的東西而已。

  他看中年工匠看自己的目光,略微有些忐忑,大約是因為擔心,他會因此而拂袖而去。

  畢竟自己也是一個正式工匠了,沒理由還在玩學徒的那一套。尤其是對於一位有些名氣的工匠來說,這樣的要求有些無理了。

  不過他只是一個選召者而已,也算不上什麼有名氣,由於等級成長太快,他還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新人。

  所以心中倒一點也沒芥蒂。

  要是可以參觀一下坦斯尼爾工匠協會的庫存,一個小小的考核算什麼呢,不要說考核,就是打上一場都可以。

  因此他十分爽快地點了點頭:「那當然沒問題。」

  中年工匠這才鬆了一口氣:「實在是慚愧,本來公主殿下讓我安排好一切的,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

  方鴴撓了撓頭。

  他忽然想到這其實並非是對方的疏忽。

  對方可能一早就知道會長什麼時候返回,並安排好了時間窗口。要是他和希爾薇德上午就來的話,多半已經參觀了回旅店了。

  但這時候過來,正好撞在了那位會長大人槍口上。

  說來,還是他們讓對方為難了。

  中年人這才引兩人入內,而上了三樓之後,方鴴便在前一天那大廳之中,見到了那個工匠協會的會長。

  他沒想到的是,對方口中不通人情的工匠協會的會長,竟然是一個女士。

  只是那女士一點也不像是煉金術士,生得高大健壯,居然比他還要高出一個頭,幾乎與他印象當中的魁洛德先生差不多一樣高了。

  只是對方雖然高大,卻也不顯得五大三粗,反而有些英氣勃勃的美。

  經由中年工匠介紹,方鴴才知道這位一頭紅髮的女士,是一位罕見的巨靈裔。

  而後者看到他時,翠綠色的眸子裡也同樣閃過一絲驚訝。

  這位會長女士看了看方鴴領口的三枚金星,有些訝然道:「煉金術士?」

  面對對方的問題,方鴴點了點頭。
x24685 發表於 2019-5-28 19:27
第二百五十九章 新晉會長

  愛爾娜-瓦薩在微微一怔之後,嘴角明顯微微上翹起來。

  她看了中年工匠一眼,道:「沒想到這一次你還真找了一個煉金術士來。」

  中年工匠笑了一下:「會長,我解釋過了。」

  「是嗎?」

  她再回過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方鴴一眼,眼中帶著明顯的不信任之意:「倒是像模像樣的,不過你們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

  愛爾娜臉上浮現一抹出抓住了問題關鍵的微笑。

  工匠協會面向所有協會的煉金術士公開,若這人真是協會的煉金術士,又豈用這麼大費周章的辦法?

  她再看向中年工匠,想是抓住了老鼠尾巴的貓兒一樣,翠綠的眼睛眯了起來,語氣輕慢:「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們在玩兒什麼把戲。」

  中年工匠面上不由露出苦笑來,哭笑不得地說:「會長,我哪一次騙過你?

  艾德先生真是協會的工匠,而且其實也不用那麼大費周章,只要檢查一下徽記之上的編號就可以了。」

  但愛爾娜才不理會他。

  如果旁人刻意解釋,多半是要將她引入邏輯的陷阱之中,她心中門清。

  你可要堅持自己的看法啊,千萬不能為他人花言巧語左右,愛爾娜。

  她在心中給自己安插了一個理由,然後才再一次看向方鴴,故意放慢了語調,開口問:

  「小傢伙,既然你也算是個煉金術士,那我來考考你。」

  方鴴心想,什麼叫也算是煉金術士?

  但愛爾娜已經問了:「以太的基礎態是什麼?」

  方鴴想了一下,不禁浮現出自己在千門之廳的經歷,開口便答道:「是元素。」

  這個問題是以太概論之中最基礎最基礎的理論,大約相當於我們所學各類教材之中序章的第一段話。

  是整個以太理論的總論與基石之一。

  任何一個煉金術士學徒,也不會混淆這一點。

  但本來這個問題到此便為止了,因為這個問題的標準答案便是——元素。

  不過方鴴顯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順著自己思路說了下去:

  「……以太穿過人們尚還不清楚其真正結構的星輝網路之後,在艾塔黎亞降序為具體六類元素表現形式。

  另一種說法是五類,區別在於光以太有沒有相對應的暗以太。

  五類或六類元素彼此組合之後,構成了艾塔黎亞一切萬物。

  但或許,以太的基礎態並不僅僅只有元素——因為人們至今還不知曉,元素是如何組合為物質的。

  相同的地與火元素,如何可以形成不同的金屬與岩石?輕質如浮石,重質如精金,皆來自於相同的兩類元素。

  六元素既可以以生命的形態顯現,也可以化作毀滅一切的狂暴魔法力量,而究竟是什麼,導致了其中的區別?

  或許還存在一種信息,可以映射萬物,將六類元素分門別類,讓它們呈現出我們所見的不同形態。

  正如魔法之中的規則,不同的咒語與施法手勢,約束不同屬性的以太之力形成具體法術一樣。

  努美林精靈將這一形態,稱之為創生態。認為這是眾神之上的力量,他們根據自己臆想之中的創生術,設計了一套迥異於魔法的體系。

  這就是煉金術——

  但今天的煉金術士們,仍舊只能改變物質的結構,而無法更改其性質。

  我們可以通過改變物質內部的結構點,將金屬與其他類別的材質塑造為任意想要的形狀,但努美林精靈們設想之中創生術的最大特徵——無中生有,並未出現。

  所謂創生,即為創造萬物。

  點石成金,創造生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艾塔黎亞萬事萬物本為元素所構成,因此只要掌握了以太的最後一類形態,理論上煉金術也可以復現創世之壯舉。

  努美林精靈在利用元素直接構造物質這一點上,遠甚於當代的煉金術士,他們或許對於元素的第七形態已經有了一定認識。」

  方鴴說完,不由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在那個時候,他在機緣巧合之下的確無中生有創造過一次『物質』,那黑沉沉的水晶,冰冷的觸感,好像至今仍停留在掌心中一樣。

  還有海恩-帆姆留給他的零式水晶,也是無中生有的另一個例子。

  對方創造了自然界原本並不存在的魔力水晶。

  努美林精靈們,對於煉金術究竟研究到了什麼地步了呢,他們為什麼又會匆匆離開這個世界?

  他不過是把自己在千門之廳學習的感觸說了一遍。

  但抬起頭來,才發現中年工匠與女會長正古怪地看著自己。

  「……你研究過古代煉金術?」

  中年工匠也忍不住問了一句。

  愛爾娜眨巴眨巴眼睛。

  只是她很快反應了過來,意識到自己可能被唬弄了,眉毛一豎道:「等等,你們兩個,不要在這裡給我裝神弄鬼的——

  說的就是你,小傢伙,你從哪裡背下來這麼一篇古怪的回答?」

  她瞪著方鴴,一直到後者有些莫名其妙。

  方鴴納悶道:自己怎麼就裝神弄鬼了?

  不過愛爾娜也納悶了一會兒,又重複了先前精明的樣子,狐疑地看了看前者,又看了看方鴴,這才開口道:

  「好吧,第一關勉強算你通過了。」

  「第一關?」

  「會長,」中年工匠也愣了:「你說過只做簡單考核的嗎?」

  愛爾娜頓時露出了抓住後者馬腳的神色,得意地一笑:「想得簡單,我不那麼說,你會上當嗎?」

  中年工匠張大嘴巴看著自己的會長,那神態比先前聽了方鴴回答還要誇張。

  方鴴也有點不容樂觀地看著這位女會長,終於意識到後者並不是嚴肅刻板——而是腦子可能有那麼一點問題。

  但愛爾娜才不管這兩個人,自顧自問道:

  「你回答得不錯,以太的基礎態就是元素,我們用規則束縛元素,於是煉金術便誕生了。正如同魔導士用規則束縛以太,塑造魔法一樣。

  而伊斯塔尼亞的魔導構裝,正是將這兩點結合起來的精妙產物。

  我們可以把元素之力約束在水晶之中,自然也可以把用以約束魔法的規則也儲存進水晶之中,並以此設計出一類獨特的魔法晶體——儲法水晶。

  你說信息是元素之外以太的另一種基礎形態,或許是有這個道理。這麼看來,你對魔導構裝也應當有一定認識才是。

  那麼我就問了,你認為操控魔導構裝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麼?」

  中年工匠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他雖然知道方鴴操控過織法者,可一來織法者只是魔導構裝之中最基礎的一類,並不比殲滅者QV700複雜多少。

  二來,會操控一類構裝,並不見得一定精深其學派的基礎理論。

  就像他們也可以操控持劍人、能天使一樣,但他們未必瞭解卡普卡或者多里芬學派構裝領主的掌控總論。

  他提醒了一句:「會長,艾德先生是卡普卡學派的煉金術士。」

  「怎麼?」愛爾娜眉大為不滿,拍著桌子道:「卡普卡學派的煉金術士,就可以看不起我們伊斯塔尼亞學派的煉金術了麼?」

  中年工匠再一次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一時沒明白對方是怎麼推論出這個邏輯來的。

  但方鴴倒沒在意兩人的一問一答,正好他對於這個問題也有一定看法。

  之前對方那番話,像是啟發了他一樣——

  『……把用以約束魔法的規則儲存進水晶之中,並設計出一類獨特的魔法晶體——儲法水晶。

  你說信息是元素之外以太的另一種基礎形態,或許是有這個道理。』

  這不正是努美林精靈的思路嗎?

  把信息儲存進水晶之中,與把信息預先儲存魔法陣之中——

  他腦海之中像是有一道靈光閃過,開口便答道:「是構造力——」

  「哈哈!」

  愛爾娜高興得一拍手,眯起翠綠色的眼睛來,就好像看到自己的推理成為現實,單純快樂得像是一個小女孩一樣:

  「錯了錯了,魔導構裝的重中之重,是計算力。」

  中年工匠也搖頭嘆息。

  但他倒也不怪艾德。

  煉金術博大精深,即便是一個體系之內,但隔了一個學派,就如同隔了一座山一樣。只是自己的會長,實在是太會刁難人了一些。

  但方鴴聽了,卻搖搖頭:

  「不對,對於掌控者與主構裝學派來說,計算力皆是一道門檻。

  魔導構裝對於計算力的要求,的確是罕見的高,尤其是在超載戰術被發明之後,更如此。可相比起妖精使這一學派來,魔導構裝似乎也不算是最需求計算力的學派。

  但構造力則不同。

  將信息儲存進入水晶之內,再釋放出來的那一刻,之所以對於計算力要求巨量,正是因為要對原本的信息進行一次重構。

  所以構造力,應當才是其中的關鍵……」

  方鴴越說越覺得有道理。

  古代煉金術不正是如此的麼?

  當代煉金術士復現古代煉金術的手段,依靠的就是先將法陣刻入水晶之中,再通過魔法陣,復現精靈的魔法技巧。

  正因此這樣一來,才會在實際操作之中需要巨量的計算力。

  可對方的話不由給了他一個靈感——通過魔法陣復現精靈的魔法技巧,畢竟繁複了一些。那麼能不能再簡化一步,正如同魔導構裝的原理一樣,直接將法術本身儲存進水晶之中。

  再用這樣的方法,來施展古代煉金術呢?

  方鴴想著想著,不由出了神。

  而愛爾娜的笑容頓時凝固在了臉上。

  她臉憋得通紅。

  因為方鴴說得沒錯,可誰又會沒事去與妖精使比?

  妖精使這一類最為特殊的戰鬥工匠,即便是在這個本來就人數不多的行列之中,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而且由於其操控的特殊性,一般煉金術士也不會拿妖精使當作正常的討論範疇。

  可一旦提出來,又偏偏忽略不過去。

  愛爾娜吞吞吐吐了好一陣子,才一拍桌子怒道:「妖精使那種變態,怎麼能放在正常的討論範圍之內!」

  方鴴這才回過神來:「可會長女士,煉金術追求的,就是普遍適用於艾塔黎亞的真理。」

  「好哇,說什麼大話,」女會長已經徹底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差點從桌子後面跳到方鴴面前來:「你又懂妖精使了?」

  這下可算是正中方鴴下懷、

  方鴴想了一下,答道:「略懂。」

  愛爾娜瞪大眼睛看著這口出狂言之徒——接下來,接下來她把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好像要徹底看清楚方鴴眼中的心虛一樣。

  可惜。

  她失望了。

  愛爾娜稍稍冷靜了一些,注意到自己的失態,臉一紅,不動聲色地坐了回去。但一時間心中還是有些氣不過。

  自己堂堂一個會長,雖然管理的知識坦斯尼爾的一個工匠協會的分會,但怎麼會被一個毛頭小子說得啞口無言呢?

  這不應該啊,愛爾娜。

  但她眼珠子一轉,又計上心頭,打開抽屜,將一隻構裝拿了出來,放在三人面前。

  中年工匠一看,不由一皺眉頭——原來他看到自己會長拿出的,竟然是一隻最基礎型號的妖精構裝。

  就叫做妖精 I型。

  他不由暗叫一聲失策。

  自己差點忘了自己會長這段日子以來一直在研究妖精使的事情。艾德先生說大話,這下子正好撞到槍口上來了。

  愛爾娜看了看前者,再看了看方鴴,才得意一笑道:

  「你說你懂妖精使,那你只要能讓這只構裝動起來,我就算你通過考核了。」

  「這要考核多少次啊?」方鴴總覺得這麼下去沒完沒了了。

  愛爾娜臉一紅,惱羞成怒道:「你管我!?我是會長還是你是會長?」

  不過說完這話,她也覺得有一些過意不去,對方只是一個少年而已,而且也答上來了前兩個問題。

  愛爾娜啊愛爾娜,你已經行了成年禮了,要學會穩重一些。

  她在心中給自己安插了一個理由——當然,主要是因為爭論了這麼一陣子,大廳中遠遠近近同僚的目光皆看了過來。

  讓她有一些不好意思。

  她這才說:「這、這是獎勵關卡——只要你通過考核,我就送你一件禮物。」

  還有獎勵關卡?那我可不可以不要的?

  不過方鴴畢竟還是老實了一些,懷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形態,便準備點點頭。

  可這時一旁希爾薇德卻笑眯眯地開口問道:「坦斯尼爾工匠協會會長大人的禮物,應當不一般吧?」

  愛爾娜沒想到一旁那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美麗少女,會在這時將自己一軍、

  她哪裡考慮過什麼禮物的問題,只以為方鴴定然不會操控什麼妖精構裝,出了問題,好抓住對方的馬腳。

  於是心中頓時有些慌。

  她作為一位公會會長,當然手頭不會沒有一些存貨,可那些東西都是自己的寶貝,萬萬不能送給外人的。

  她目光在書桌上巡視,看看有沒什麼東西可以適合當作禮品的——嗯,墨水瓶的裡面的羽毛筆看起來就不錯。

  反正是公會的公物。

  可惜的是希爾薇德又笑著問:「會長大人不會把自己的羽毛筆送給我們吧?」

  太可惡了。

  愛爾娜差一點就準備要順勢點頭,但好在一旁中年工匠的目光讓她清醒過來——自己已經是工匠協會的分會長了。

  不能再像過去那樣了。

  她輕輕咳嗽一聲,搖頭道:「怎麼會呢,我最近剛剛得到了一隻不錯的異體靈衛,他要是真能讓這妖精使動起來……

  我、我就把這具靈衛送給你們了。」

  「真的嗎,會長大人?」中年工匠出聲問道。

  巨靈女士覺得這人可惡極了,但還是點了點頭。

  方鴴也聽得眼睛發光。

  他本來還對這考核興趣缺缺的,抱著敷衍了事的心態,趕緊弄完了事。不過沒想到竟然有這等好事,一下不禁充滿了動力。

  靈衛本名靈格斯衛士,雖然聽來像是人形構裝體,但其實並不是。

  這是一種類似於發條妖精的機動型魔導構裝。

  它比發條妖精大約大兩到三號的樣子,但比殲滅者QV700這種浮空型構裝要靈巧得多。雖然只能儲存兩三類基礎法術,但用得好了,一樣能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且這類構裝看似簡單,其實是一類高級構裝,比持劍人還要高一檔,是基礎等級為十八級的構裝。

  魔導構裝其實最大的特點是價格不菲,而其中的異體更是如此。

  靈格斯衛士基礎型在市面上就要賣到接近兩萬里塞爾一台,幾乎等同於發條妖精II型的價格。而異體,更是不用說,只要稍微實用一點,就能在基礎價格上翻上好幾倍。

  因此方鴴聽了,眼中幾乎都快冒出金光來。

  這不是送錢麼?

  這位會長女士,在他看來似乎也變得可愛起來了。

  他也不含糊——他當然不會操控妖精構裝,可他會作弊啊。方鴴當即輕輕一按胸口,在心靈世界之中對塔塔小姐說道:

  「塔塔小姐,快來幫忙。」

  塔塔早就在一旁旁觀,此時自然一點頭。

  她連羅真留下的玫玫也可以輕易操控,遑論區區一個基礎妖精構裝?因此甚至根本不需要顯形,只在方鴴精神世界之中伸出尖尖的指尖一指而已。

  於是便在愛爾娜目瞪口呆的光芒之中,那妖精 I型渾身散發著銀光飛了起來。

  這一幕不僅僅是愛爾娜。

  連整個坦斯尼爾工匠協會都轟動了起來。

  一個貨真價實的妖精使啊,這可是平時難得一見的存在。幾乎所有工匠,都放下手中的事情,向這個方向匯聚了過來。

  眾人是來圍觀大熊貓的。

  但愛爾娜卻忽然感到心口一痛——

  她隱隱感到自己的才剛剛拿到手,還沒捂熱乎的靈衛,好像就要和她說再見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5-30 05:04
第二百六十章 方鴴的新收穫

  方鴴最終還是沒有拿到自己的異體靈格斯衛士。

  原因是他把坦斯尼爾工匠協會會長給弄哭了——

  當所有人都圍攏過來,好奇地看這個年輕的新晉妖精使之時。我們的會長女士在一旁越想越覺得自己折了本,而越覺得自己折本越感到悲從中來,終於忍不住鼻子一酸,當著所有人的面嗚嗚抽泣著從大廳之中跑了出去。

  只留下呆若木雞的一地人。

  最後事件的解決,還是工匠協會方面的人出面調解,並解除了他與會長女士之間的賭約。最後又承諾由公會補償給他一些等值的魔導構裝,才最終化解了此事的餘波。

  不過方鴴自己這時候也不好意思再提起異體靈衛的事情了——因為大廳之中的眾人看他的目光古怪極了,甚至包括連一旁希爾薇德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好幾次都差點沒忍住笑起來。

  雖然流著淚逃出去的是會長女士。

  但方鴴總覺得最尷尬的其實是自己。

  因為那位巨靈裔女士只羞紅了臉躲在自己辦公室內裝鴕鳥,不再見任何人。而他卻不得不面對大夥兒善意且揶揄的笑容——況且坦斯尼爾工匠協會雖地處偏僻,但當然不只有原住民而已,也有不少選召者。

  因此甚至有好事之徒將這件事弄到了社區上。

  雖然當時隔得遠看不清他的樣子,但你可以想像這件事在社區上引起了多大的轟動——以及他又獲得了什麼新的外號——只消聽聽工匠協會裡眾人對他的調侃就明白了:

  「嗨,小傢伙,你可真太能惹事了。」

  「昨天才在沙之旅舍和人打了一架。」

  「今天又弄哭了我們的會長。」

  「只是……愛爾娜女士其實心地還算不錯,哈哈……」

  「哈哈,她就是太小氣了一些,畢竟那些東西可是她的命根子啊……」

  方鴴這才明白,愛爾娜是出身於科爾曼島的巨靈裔——這一族裔當然不是巨人,而傳說是神靈的後代——只可惜這一富有傳奇的出身,並沒給他們帶來什麼好下場。由於當地人一直誤解認為他們與巨人有關係,因此一直敵視與排擠這一族裔。

  這種誤會一直到最近才化解,但巨靈裔融入考林—伊休里安的歷史並不太久,加之這一族生活比較自然與與世無爭,簡而言之,就是沒有什麼財富與積蓄。因此在被動接受由煉金術士與選召者帶來的雙重的『社會變革』之時,他們才會顯得更加無所適從——

  「愛爾娜女士是巨靈裔之中少有的天才,她早年就得到伊斯塔尼亞煉金術士協會的認可,並成為協會之中一員優秀的煉金術士,」中年工匠搖搖頭告訴他們:「只是因為早年間生活上的一些緣故……大約有一些過於自尊與敏感了……

  但本質上,還是一位十分可靠的女士,也很得公會大家的信任。

  順便說一句,愛爾娜女士今年才完成了巨靈裔一脈的成年禮,所以她的年紀比你想像之中可能要小那麼一些。」

  方鴴聽完解釋,才有些瞭然。

  巨靈裔雖是考林—伊休里安的少數族裔,但畢竟也是這個多元王國的組成部分之一,因此他也瞭解過巨靈一族的成年標準,大致相當於人類二十一到二十二歲的樣子。

  也就是說對方年紀並不比他大多少,但已經是一個地區分會的會長,難怪會說對方是巨靈裔一族之中罕見的天才。巨靈一族怎麼說呢,高大健壯,體魄充盈,無論男女,但腦子大多皆有一些轉不過彎來。

  當然也不是笨,只是反應比較慢罷了。

  而且這可是原住民的標準,說是天才,對於這位女士來說都有一些屈才了。

  百年一遇還差不多。

  「愛爾娜女士早年間生活上遇上了什麼問題嗎?」

  「……簡而言之,就是拮据,她在伊斯塔尼亞公會求學期間,一直住在下水道……直到為工匠們發現這一點為止。但即便如此,愛爾娜女士也一度拒絕援助,她是一個相當有自尊心的人。」

  其實愛爾娜女士也是剛剛轉正沒多久,畢竟在之前一直作為義務工匠為公會打工並償還在學習期間欠下的債務,所以應當……沒什麼積蓄。」

  另一個工匠也說道:「我聽說那個靈衛是她省吃儉用存下來的。因為聽說妖精使在工匠之間比較受歡迎掙錢比較快,所以她最近一直在研究妖精使的事情呢。」

  方鴴聽了心想難怪。

  不過堂堂一位公會會長竟慘成這個樣子,也是怪可憐的。

  但仔細想想——他竟然把一位工匠協會的會長當眾弄哭了,還奪路而逃——這樣的事情也實在太誇張了一些。雖然眾人皆是調侃之意,但方鴴抓了抓頭髮,總覺得這好像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只是其他人顯然並不這麼認為。

  工匠們猶自對他稱讚道:「艾德雖只能讓妖精構裝動起來,但也實在難能可貴了,一千個工匠當中,未必有一個人有這樣的水準。何況你還這麼年輕,將來前途可期,說不定真能走上妖精使之路。」

  但眾人並不清楚,若塔塔小姐全力出手的話,當然不止是讓妖精構裝動起來那麼簡單。

  只是一來他也沒出風頭的意思,二來當時在大廳之中引起轟動之後,他便及時收住了手,才讓旁人看來他只是勉強可以讓妖精使一動而已。當然,即便這麼勉強,可也達到了他與愛爾娜女士打賭的基本條件。

  中年工匠這時拿了資料走回來,告訴他要參觀魔導構裝的話,眼下就可以。

  他手中拿著一本厚厚的冊子,又對方鴴說:「艾德先生還可以從中選出一部分,當作協會在這次賭約當中,對您的補償……只要價值方面不超出太多,我想工匠協會都可以承受。」

  他一邊說,一邊看了看其他人。

  大夥兒顯然都點了點頭。

  畢竟這賭約是眾人見證之下完成的,並無任何問題,眼下又出了這麼一幕鬧劇,工匠協會自然要承擔起一部分責任來,否則傳出去真成為了笑話了。而且一點點魔導構裝,對於坦斯尼爾工匠協會來說也算不得什麼。

  這對方鴴來說倒是一個不錯的提議。

  畢竟依督斯一戰之後,他手頭正缺一些可用的構裝。

  之前與流浪煉金術士一戰也證明了這一點,幾台能天使根本派不上什麼用場。而且隨著他等級提升,能天使這類十五級至十七級的構裝體,能發揮的作用會越來越小,並逐漸成為次要的選擇。

  他也是該更新一下自己的庫存,只是本來以為要大為破費的,卻沒想到撞上了這樣的事情。

  一行人步入公會高大的倉庫之中,方鴴便看到了那些陳列於此的魔導構裝——煉金術士們將倉庫造得不像是倉庫,人們印象之中的倉庫是那種灰撲撲的,塞滿了雜物,光線昏暗的地方。

  但坦斯尼爾工匠協會的倉庫,從外表看來更像是一間巨大的展覽館,每一件事物皆井然有序在其該在的地方。來自於不同時代的構裝體,與它們設計者的名字一起,被鐫刻在金屬台之上。

  一束幽暗的光,從天花板上射下來,落在這些展台之上。

  方鴴一眼看過去,就能看到許多叫得出與叫不出名字的魔導構裝——織法者、靈衛、羅剎王甚至是他曾經在沙之旅舍見過一面的因罕茲四型,而還有更多他連見也沒見過的構裝體,也陳列於此。

  這些構裝體要嘛是歷史上獨一無二的個體,要嘛是從未面世過的試作型、驗證型,或者在設計過程之中被發現存在一方面的缺陷的半成品,它們正猶如伊斯塔尼亞魔導構裝學派從歷史上到今天,其漫長髮展的寫照一樣。

  靜靜停在這個地方——

  每一件構裝體,無論是有用的還是無用的,曇花一現的還是成為經典的,無一不凝聚著那個時代煉金術士們智慧的結晶。甚至是前人所犯下的錯誤,記錄的經驗與教訓,皆安靜地陳列於此。

  一個不少。

  方鴴看著這些時代的產物,眼中所看到的彷彿不是一件件沒有生息的死物,而是一本寫滿了時光的大書。

  不僅僅是他,所有工匠在進入此地之後,皆停下了交談,顯得有些肅穆。

  方鴴先走近了最近的一件構裝體。

  那是一個大小只相近於發條妖精的東西,但外表像是縮小了許多倍的殲滅者QV700——一個黑沉沉的,懸浮於半空中的立方錐。

  這個東西正是魔導構裝的起源,它其實本身並算不上是一個完全的靈活構裝,這是儲法水晶。

  一切的起點。

  在這水晶的基礎上,煉金術延伸出兩條支系,一條奠定了今天魔導士各類施法型魔導器的基礎——魔導杖,法術手套與魔導士用魔導爐,皆源自與此。

  而另一條,便展現在這個地方,魔導構裝。

  方鴴繼續向後走去。

  接下來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台有些粗劣的構裝體,幾乎有點像是他自己設計的第一台構裝——劍鴴。而這台構裝就是殲滅者的原初型號,QV1,據說它的發明者不詳,而今天所存於世的QV 1只有四台。

  一台在伊斯塔尼亞工匠總會,一台在這裡,一台在奧述工匠總會,一台在奧述皇家大圖書館,連戈藍德工匠總會也沒有。

  然後是它的一系列衍生型號,QV3,QV100,QV500等等。

  再往後是一台蜘蛛型構裝。

  這台構裝其實是另一類靈活構裝的衍生品——潛伏者T-1s。

  這是它的魔導型號,塔恩之刃。

  由於到這裡開始,都是量產型號,現存於世也有許多存量,因此方鴴可以實際操作。而眾人當中,除了中年工匠知曉他在沙之旅舍操控過織法者之外,眾人皆還沒見過這個少年實際上手魔導構裝。

  魔導構裝雖然與普通靈活構裝有些共同之處,但畢竟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所以眾人看他伸出手套,去與那蜘蛛型構裝對接並同調水晶頻率時,皆不由有些好奇。他們想要看看這個有些妖精使天賦的少年,其操控的魔導型構裝時,究竟會是怎麼一回事?

  畢竟無論怎麼說。

  魔導構裝,也算是伊斯塔尼亞煉金術的特色與驕傲——

  但方鴴其實想得更多。

  他在伸出手那一刻,不由再一次想到了自己與愛爾娜女士之間的一番問答。他當時的回答,真不是為了出風頭,或者弄得人家下不來台,最後害得要哭著跑出去一樣——雖然說來有些尷尬,但他當時真是心有所感,才會忽然說出那一番話來。

  他想,等那位女士冷靜下來,說不定也會理會到那番話之中所蘊含的意思。

  以太的第七態究竟是如何的呢?

  努美林精靈們沒有搞明白這件事。

  他自然也不得而知。

  但他現在想要搞清楚的是,努美林精靈是怎麼在信息與物質之間完成轉化的。

  它們能根據自己所臆想出的創生術,設計出煉金術的體系,那麼它們一定掌握著一些基本的方法,來構造這一完整、自洽的體系。

  這個方法不僅僅是今天的煉金術士們,通過刻畫增減某一個單字,某一個符文,發現一種新的煉金公式,寫下一種更加複雜的煉金法陣這樣的『創造』。

  而是一些更基礎的東西——甚至比煉金術的基本單位『單字』與『符文』還要底層。

  而方鴴此刻只隱隱約約有一層模糊的想法。他甚至連自己也抓不住自己心中的靈感,只是隱約感覺這可能與魔導構裝之間存在著某種微妙的聯繫而已。

  因此他伸出手去。

  當孤王之傲上的共鳴水晶與魔導構裝內的共鳴水晶接觸的那一剎那。

  一絲靈光,猶如黑暗至境之中劃破長夜的晨曦,在他心中閃現而過。

  那一刻,他看到的是千門之廳,是安洛瑟——那頭化為銀髮精靈的龍,正在他面前,用銀色的眸子安然地看著他,然後開口用一種幾乎不變的既定的語氣,對他說道:

  「努美林的煉金術,是不同於今天煉金術的。

  精靈們並不滿足於改變物體的形狀、緻密等表象,雖然在當時的凡人看來,那已有若神蹟——

  但精靈們更熱衷於尋找的是一種創生之術。

  一種從無中創造出有的辦法。

  單單憑藉元素本身,便能構造出現有的一切物質——

  甚至於,生命。」

  安洛瑟靜靜地說道:「這就是,煉金術的本質。」

  他目光像沉浸在古老的時光之中,語氣既輕又緩:「在達到這一點的第一步,首先要做到的是掌控元素,從以太之中抽取想要的元素結晶,並使之形成物質的形態。他們的確做到了這一步,就利用我與你說的那些公式——」

  「而你,艾德,從現在開始也可以試試看。」

  但方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沒有魔力適性,又何談與元素溝通呢?

  當時的情形在他腦海之中一閃而過,而轉瞬之間,另一幅畫面又切入他思緒之中。

  那是無數星辰所連接成的一個又一個光點,它們正用近乎坍塌的速度,向著中央聚攏,最後化為細小的一粒微塵。

  當空間之中無數微塵下沉之時,匯聚於他手心之上,形成一枚黑沉沉的水晶。他幾乎可以感受到那黑沉沉的水晶之中所蘊含的性質,沉靜、冰冷、甚至有一些陰暗之意,像是這個世界活躍的表象的另一面。

  一道幽深的倒影。

  而在光坍縮為物質的那一剎那,當時心中的記憶浮現心頭。

  正是這個——

  方鴴像是抓住了什麼。

  他將手輕輕一劃,猶如一道銀光在黑暗之中閃過,那銀光寫下數個符號,彼此交織,重疊在一起,然後組合形成一個不大的法陣。在精神的世界之中,在沒有任何人注意的情況之下,穿透了一層無形的屏障。

  然後融入了那黑沉沉的水晶之中。

  而這一切,皆在他指尖接觸那構裝體的一剎那之間結束。

  他收回手指,眼中才閃過一道沉沉的銀光。

  若是絲卡佩在這裡,一定會認出那道光華。在方鴴從坍塌的地下通道之中將她挖出來的那一刻,她曾不止一次,看到這樣的光華出現在方鴴眼底,也額頭之上那個若隱若現的印記之中。

  只是那樣的情形,當時只出現了一剎那,隨後便消失得無影無形。

  正如同此刻。

  也沒有任何人——甚至包括方鴴自己,注意到這一點一樣。

  只是他收回手的那一刻。

  那蜘蛛形的構裝動了起來。

  它輕輕翻過身來落在地上,在方鴴指示之下左右橫移了幾次,然後忽然一下浮空,身體剎那之間分為幾個部分——而每一個部分,皆如同一片狹長的,黑沉沉的水晶,指向前方。

  方鴴眼中光華收斂,輕輕收攏手指,讓這些水晶又重新組合為蜘蛛的形態。

  眾人看到這一幕,才發出一聲低沉的感嘆。

  因為這正是魔導構裝的基本組成形式。

  魔導構裝之所以稱之為魔導構裝,正是因為它的運動方式多半不是依靠機械——而是依靠魔法的力量來完成的。

  而殲滅者的經典構成形式,也成為魔導構裝的標準之一,即魔導構裝大部分是通過更小型的構裝部分,分別組合而成的。這些構裝皆通過一枚主核心水晶供能,但卻可以分開獨立行動,並具有各自不同的功能模塊。

  方鴴這簡單的操作,已足以說明他對於魔導構裝的瞭解。

  而眾人顯然也沒指望一個卡普卡出身的少年,對於魔導構裝會有什麼高深的操作,僅僅是這一手,也足以讓他們感到讚歎了。

  唯有那中年工匠例外——

  對方是聽說過方鴴對於織法者的一些操作的,一個會多控織法者的少年,會這麼簡簡單單地操縱一下塔恩之刃就完事了?

  當眾人隨著方鴴繼續向後走去之後,他才獨自一人停下來,拿起那塔恩之刃檢查了一下。但出乎他預料的是,這魔導構裝並沒有想像之中的異常,只是左前足儲法水晶之中多了一個他並不認識的法術。

  不過儲法水晶內的法術,是在製作完成那一刻便已經固定的,絕不可能再更改。

  因此他也沒想太多,只猶豫了一下,便重新將魔導構裝放了下去。

  中年工匠搖搖頭嘆了一口氣,並自言自語說了一句:

  「看來得告訴那些工匠,別再私下測試放入一些稀奇古怪的法術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5-31 16:25
第二百六十一章 推開的大門,方鴴締造的煉金術

  方鴴緩緩走向下一台構裝體。

  那是一台四足型構裝,外形類似於犬科生物,大小與人們常見的家犬也相差無幾。它有著魔導這一類構裝少有的精密結構,樸質的金屬板包裹著類似於骨架一樣軀幹,為了減輕重量也形成一條條肋骨,下面閃爍著銅色光澤的管道如同血管一樣分佈在各類的重要部件之上,表面刻著淡淡的紋痕,是用以傳導魔法的引路。

  但方鴴此時對於這台構裝叫什麼名字已不再關注。實驗成功的他心中充滿了一種新奇的慾望與躍躍欲試,就好像才剛剛推開了一扇面向嶄新世界的大門,後面是一片從未展現過的全新天地。

  那孕育著未知的處女地之上,是想像力自由翱翔的空間。

  他甚至都忘了旁觀的眾人,向那構裝體伸出右手,手套上魔法引路的紋痕一道道亮了起來,犬狀構裝體也抖索了一下身體,身體內發出『嗚嗚』的蜂鳴聲,回過頭來,三隻複眼狀的漆黑視訊晶體,內裡帶著淡淡的紅光,看向眾人。

  這栩栩如生的操作贏得一片讚歎之聲。只不過這讚歎聲中有幾分是真意,有幾分是客套,又有幾人說得清楚。

  但方鴴並不在意這個,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平伸向前的右手,手指上下起伏著,將一個個銀色的符文,正透過意識的世界,刻畫在構裝體的儲法水晶之上。這時人們的讚歎聲低沉了下去,似乎有人發現了這一異常的情形。

  「他在幹什麼?」

  後面的人竊竊私語著。

  而方鴴已經放下手,並重新睜開眼睛來。從後面走上來的中年工匠這才有些疑惑地向他提問:「艾德先生……?」

  「啊,我沒事。」方鴴一怔之後趕忙解釋道:「只是調試了一下裡面的法術。」

  眾煉金術士這才露出了然的目光——魔導構裝與普通構裝最大的不同,就是儲存於儲法水晶之中法術的調用。人們有點好奇地看著他,能調試法術,也就是說這少年是真懂得魔導構裝的。

  中年工匠倒不引以為奇,點點頭答道:「艾德先生不妨試一下。」

  「可以嗎?」

  「當然。」

  中年工匠回過頭去,一抬手,伴隨著低沉的摩擦聲,一道三角形的棱柱從地板下升了上來。方鴴看到這一幕,不由看了對方一眼,這才意識到這個一直和他們打交道的中年人,也是一位戰鬥工匠。那三角形的棱柱其實是一個法術吸收器,也是一種魔導構裝。

  中年工匠向那法術吸收器伸出手,示意他可以讓魔導構裝向那個方向施展法術。

  方鴴吸了一口氣,再一次舉起手來,兩束微光穿過魔導引路,並激活了魔力萬向盤上的浮標指向前方。他平伸出右手兩指,身後的犬型構裝張開黑洞洞的金屬嘴巴,吐出一團火苗。

  火苗撞在三角形棱柱周圍,浮現出一片六邊形網格,隨後綻開來,火星四濺,落在地板上。

  吐焰術,魔導犬的基本能力之一。

  眾煉金術士這才發出一聲由衷的讚歎:「艾德原來真懂我們伊斯塔尼亞學派的魔導構裝。」

  但方鴴的表演還沒完。他五指併攏向前,又是三道紋痕從手套上亮了起來,這次魔力浮標齊齊指向上方,犬型構裝前方浮現出一個法陣,白色光紋沿著它前足銅質爪尖沉入地面,快速向前衍生。

  只聽一聲輕響,大廳平整的地面上忽然突起一道銳刺,刺向那三角棱柱。銳刺好像驟然之間成型,穿透了三角棱柱四周的六邊形網路,『砰』一聲擊中了那三角棱柱,並在上面擊出一個深深的凹坑。

  六邊形網路閃爍了一下,頃刻之間消失不見。

  這反常的一擊把中年工匠都嚇了一跳。

  「這是什麼法術!?」眾人也是大吃一驚。

  當時便有人跑了過去。

  「法術盾被穿透了?」

  「因為是實體攻擊吧。」

  「可魔導犬還有這樣的法術?」眾人大惑不解。

  有人將目光投向方鴴。

  方鴴自己也吃了一驚——這可不是什麼法術——或者說,這是他刻在儲法水晶之上的『法術』。本來只是想測試一下,沒想到竟然會引起這麼大反應。他當即有些心虛,努力裝作一副『我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並無辜地看著眾人,那黑漆漆的眼睛裡面的意思分明是:「它難道本來不是這個樣子的嗎?」

  「奇了怪了。」

  眾人顯然也沒多懷疑方鴴,只更多將懷疑的目光投向那魔導犬。

  畢竟魔導犬裡的法術『也不是』方鴴放入的,而是前面的製作者刻印下的,又關他什麼事呢?

  戰鬥部門的工匠們立刻檢查了那台魔導犬,並在其中一枚儲法水晶之內發現了那個奇怪的法術。

  「這是什麼法術?」

  「不認識。」

  「是什麼新法術嗎?」

  「製作部的工匠又在樣品上實驗這些稀奇古怪的法術。」

  「我早說了讓他們和那些秘法者離遠一點——」

  方鴴在一旁直冒冷汗,生怕眾人懷疑到他身上來。

  好在坦斯尼爾的製作部似乎一貫有背黑鍋的先例,幫他擋了一槍。只有那中年工匠走向法術吸收器旁,檢查了一下地面凸起的尖刺,他用手測試了一下其硬度,並發現尖刺沒有隨法術消失收回去的意思。

  「物理攻擊,」一個工匠對他說道:「似乎是地系法術。」

  中年工匠自己也不是元素使,除了魔導構裝之中常用的幾個法術之外,對於元素使的法術並不瞭解,聞言只輕輕點了點頭。

  法術吸收器算是報廢了,不過這種自產自銷的東西,公會裡有的是,他也不甚在意。只是抬起頭看了一眼另一邊自己先前檢查過的『塔恩之刃』,心中閃過一絲疑惑——這次這麼巧,兩次皆遇上製作部的工匠私自改造過的產物?

  不過和其他人一樣,他也並未懷疑方鴴太多,畢竟更改儲法水晶之上法術這樣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

  中年工匠也是被方鴴一臉無辜的樣子給騙過了,畢竟從邏輯上來說,對方若真有意隱藏這一點,就不會表現出來。除非是絲卡佩在這個地方,旁人又哪裡會知道面前這個年輕人會冒冒失失成這個樣子?

  方鴴僥倖逃過一劫之後,立馬收斂了不少。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之後便沒私底下里動手腳了,只是神不知鬼不覺,也不再表現出來而已。在之後過程當中,他又一一實驗過幾次,其中大約有三到四次是失敗,其餘皆是成功。

  方鴴統計了一下,失敗成功機率各自一半,五五開。

  當然表面上,他只是在中規中矩試用每一台魔導構裝,再無任何出格之處。一眾工匠新鮮勁一過,中途便有不少人告辭離開去幹自己的事情了。剩下的人,自然也不可能閒到沒事幹,一一去檢查每一台構裝。

  走完一圈之後,方鴴才有些不虛此行的感覺。

  中年工匠在參觀過程當中告訴他,伊斯塔尼亞有百分之七十的魔導構裝皆在這個地方,剩下的一些在伊斯塔尼亞工匠總會,一些在私人手上。

  也就是說伊斯塔尼亞學派的菁華,皆盡在此。他也不是沒參觀過其他地方的煉金術博物館,不過那些地方的展品可不會允許他碰觸,但在這裡,走完一圈下來幾乎所有他可以上手的構裝,他都一一仔細體會了一番。

  除了那些他等級還達不到,魔導爐帶不動,或者是偽龍騎士構裝之外。

  這種感覺簡直不要太好。

  可惜的是,這種機會著實不多。

  所以他對身邊這位中年工匠,連帶其背後的大公主殿下,印象也好了起來。

  這傢伙臉上可藏不住事兒——

  中年人看他神情,便知道其十分滿意,不由點了點頭——到了這一步,他任務也完成了一半了——於是這才主動問起對方:

  「艾德先生,那麼你打算使用什麼魔導構裝?」

  對於這個問題,方鴴心中倒是早有成算,畢竟他一路上的實驗,可不是白實驗的。

  他只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將手指向身後道:「還是這個吧——」

  中年工匠順他目光看過去,不由微微一怔。

  方鴴所指的是一隻大號的鸚鵡螺——或者說,鸚鵡螺形的構裝體——它有半人多高,其螺形捲曲的外殼,是用散發著淡淡寒光的寒鐵所鑄,表面分佈著一道道淺色的魔導引路紋痕;從殼體的開口處,延伸出許多銅管,銅管內生長出類似於纖維狀細須,如同神經束,也像是許多觸鬚。

  這是一種非常特殊的魔導構裝,叫做構造海妖,正如同所有螺形軟體動物一樣,它極為擅長於防守。它最大的特點,在於殼體內的三枚主水晶——是的,這不小的構裝體內部與其他構裝體有著相當迥異的構造。

  它沒有太多功能部件,甚至散熱系統也十分簡陋,但空腔中有著三枚主水晶,而不是一枚。

  這三枚主水晶有著三種各自不同的屬性。

  這讓它可以快速轉化不同類別的元素,並將它們吸納為以太態,儲入自己的主水晶之內。

  憑藉這一能力,構造海妖可以對最多三類元素法術達到近乎於免疫的效果——簡而言之,它本身沒有什麼攻擊力,甚至作用也有限——只是單純為操控者擋槍的存在。而且這擋槍還有限制,只能是所選三類元素法術的一類。

  這種構裝也被稱之為特型構裝,與通用構裝區分,專指專門用於某一類環境之下的構裝。煉金術士往往喜歡帶上一兩台,來應付各類不同的情況,方鴴會選擇這一類構裝中年工匠倒不意外——

  只是,優先級有這麼高嗎?

  需要第一個選?

  他楞了一下,但很快恢復過來,再問道:「那艾德先生還需要什麼別的構裝嗎?」

  「構造海妖也不便宜吧?」方鴴問:「剩下的,我看魔導犬就可以了。」

  「魔導犬?」

  中年工匠吃了一驚——魔導犬未必見得比織法者高級多少,兩者事實上差不多是一個等級的魔導構裝。他還以為方鴴是一直在計算價值,忍不住說道:「其實艾德先生不必太在意等價,靈衛比起魔導犬來說應該是全面優秀得多吧?」

  他覺得自己都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

  可方鴴好像聽不懂一樣,搖了搖頭道:「不必了,魔導犬已經夠用了。其實我主要還是想要那台海妖構裝,已經很滿意了,不過……

  那個……魔導犬能不能多給我一些?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用起靈活構裝來也常常會損失,魔導犬這類廉價構裝正適合我。」

  中年工匠看了他半晌,見他是認真的,才忍不住默默點了點頭。

  魔導犬很多是新晉工匠的習作,倉庫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方鴴其實還有點好奇,要是工匠們把倉庫弄成一個陳列廳的樣子,那他們將物資儲存在什麼地方?總不見得所有東西都要信息化後儲存起來吧,那也太奢侈了一些,畢竟煉金術士協會又不只有構裝,還有各類材料呢。

  但他沒想到中年工匠只是抬起頭來,並將手伸向上方。

  他只順著那個方向一看,才發現大廳拱頂上竟懸掛著許多密密麻麻的箱子。而在中年工匠指引之下,其中兩隻正緩緩從半空中落下。方鴴這才意識到,這些箱子全部都是構裝體——這居然是被製造成箱子一樣的靈活構裝。

  他不由一陣無語。

  這純粹是炫技,工匠協會似乎也不需要節省這麼一點空間,上面這些飛行的箱子,本身就應當價值不菲值一大筆錢了。拿著這些錢,再造一座倉庫,恐怕也是綽綽有餘。

  箱子中自然不是塞得滿滿當當的構裝體,而是一排碼得整整齊齊的信息化水晶——當然,皆是最低級的那一種,其中每一枚水晶,皆代表著一台魔導構裝。而中年工匠也不管他有沒有信息化水晶,直接將裝載了構裝體的水晶塞給他——

  直到他包裡塞得滿滿當當,裝不下為止。

  其中便包括了兩台海妖構裝,與十多台魔導犬。

  魔導犬十分廉價,一台只相當於不到三隻發條妖精的造價。但兩台構造海妖,卻是實打實的價值不菲,加在一起已經遠超出一台異體靈格斯衛士了。方鴴一時間不由有些受寵若驚,不過心中也明白過來。

  自己能來到這裡,拿到這些魔導構裝,看來其實與那位會長女士並無太大關係,背後應當是那位大公主殿下。所以就算沒那場鬧劇,中年工匠一定也會另想一個藉口,將東西送給他。

  想及此,他不由與希爾薇德互視了一眼,兩人皆看到對方眼中的想法。

  總而言之,那位大公主殿下是總要見上一面的。

  既來之,則安之。

  中年工匠這才問起:「艾德先生,拿構造海妖,是有自己的意圖吧?」

  方鴴也不避諱這一點,點了點頭。煉金術士選擇構裝,當然皆有自己的意圖——

  而對方也沒再追問,只向兩人稍稍提了一下關於過幾天,大公主會來坦斯尼爾的事情。

  方鴴心領神會。

  三人告辭分開之後,走出公會大門,傳送回地面上,方鴴才拿出那台構造海妖。

  他選擇魔導犬,其實只是單純為了補充自己的戰鬥力而已——但選擇這台構造海妖,卻切切實實是另有意圖。那中年工匠或許已經看出來了這一點——只是對方可能不會明白,他看中的並不是這大號鸚鵡螺的元素免疫特性,與防護能力。

  而是另一種東西。

  其三枚主水晶吸收與轉化元素以太的能力——

  方鴴看了看左右,見四下已無人,於是才將手放在鸚鵡螺外殼之上,然後輕輕閉上了眼睛。一旁希爾薇德似乎並不意外這一幕,只是微微一笑,安靜地立於一旁看著對方的樣子——甚至歪了歪頭。

  只是方鴴心無旁騖。

  其實早在之前的實驗中,他便已經完全推論出一個明晰的結論:

  凡人可以使用的古代煉金術,是藉由當代煉金術主核心水晶可以轉化以太的力量,以模擬出施法的能力——正如魔導士。而凡人再轉而用這種法術能力,去模擬當年努美林精靈,用魔法引導煉金術的場景。

  這便是他在梵里克所一度重現的努美林時代的煉金術。

  這對於凡人來說,是一個異常複雜的過程。就算是他自己,也只在需求純度更高、品質更優的材料處理之時,偶爾才會用上。

  但當他與那位會長女士交談之時,對方對於儲法水晶性質的提及,以及他無意之中想到的努美林精靈關於以太的創生態的念頭,卻像是一雙無形的手,止不住地位他打開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努美林精靈可以用『無中生有『的手段,將元素直接轉化為簡單的材料,是利用了以太的第七態——創生態,而創生態的背後是一種信息與規則。所以說白了,這其實同樣是一種信息的錄入與使用。

  那麼用這樣的方式,是不是也可以用來直接製造儲法水晶?

  經過測試,他已經得到了答案。

  答案是是。

  他忽然意識到這種手段其實並不新奇,因為這就是元素使的基本技巧,在水晶之中注入法術。

  只是這個技巧,對於煉金術士來說有何意義?仔細想來,似乎沒什麼意義,無非是進一步降低儲法水晶與魔導構裝的成本——因為原本一次性錄入便不可更改的水晶,現在可以再一次修改其屬性。

  可這對於戰鬥工匠來說有何意義呢?

  說來是更靈活了。

  可戰鬥工匠畢竟不是元素使,也掌握不了那麼多法術,能在戰鬥中改變魔導構裝內儲存的法術,這聽來十分令人心動。但仔細一想,要有這個閒工夫,幹嘛不直接去當元素使,不是更靈活更自由?

  要掌握那麼多法術知識,還需要當戰鬥工匠麼?戰鬥工匠使用魔導構裝,是利用了許許多多製作者事先錄入的法術,他不需要本身瞭解這種法術,只需要通過魔導構裝使用就可以了。

  但真的沒有意義麼?

  方鴴心中卻產生了另一道靈光——

  同樣是法術。

  那麼這些用來完成煉金術的『模擬法術』,是否也可以和魔導士、元素使的法術一樣,鐫刻於儲法水晶之上?

  在他的測試之中,答案也是是。

  為了這個實驗,他還差點露了馬腳。好在煉金術士們,既不是魔導士,也不是元素使,並沒看出他的法術——既非魔導術,也非元素法術,而是一種人們從未見過的,來自於努美林時代的煉金術法陣。

  那麼這種鐫刻又有意義嗎?

  努美林精靈留下的煉金術法陣,可不是一個兩個。每一個法陣,可以說皆對應著一個基礎單字,而自從努美林時代起,煉金術士們需要掌握的單字符文,便不下幾千之多。

  這世間也沒有任何一種構裝體,能容得下如此之多的儲法水晶。

  但方鴴隱隱感覺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麼。

  不過是此時此刻,他才第一次有機會親自去驗證這一點。

  方鴴正將手按在構造海妖的外殼之上,一言不發,並先按自己在之前實驗之中時,將銀色的符文刻印在其儲法水晶之上,以替換裡面原本幾個沒什麼用的防護法術。他先實驗性地刻畫了其中一個,然後便停下手來。運氣好的是,這次第一次便成功了。

  然後他才一個個刻畫下去,一直到將海妖的儲法水晶寫滿為止。

  不多不少,一共是十五個法陣。

  方鴴在刻下最後一筆之後,才略微有些緊張地收回手——他吸了一口氣,然後同一時間,超過十五束光芒,同時從他手套之上亮起,並分別將指令注入不同的儲法水晶之中。他幾乎可以感應到,構造海妖正以驚人的速度,在吸收四周空氣之中的元素以太。

  而無數光點,正匯聚進入主水晶之中,再沿著數不清的管道,向前傳輸。

  下一刻,一個接一個密密麻麻的光陣,出現在了這大號的鸚鵡螺下方。

  但以太魔力穿過這些光陣。

  一些細小的物質,便在方鴴眼底成形。

  而下一刻——這些光陣在他的操縱之下,再觸鬚的匯攏之下,彼此重疊在一起。那些如沙礫一般形成的材料,也彼此重疊在一起——一枚黑沉沉的水晶,出現在了方鴴面前。

  但這只是第一步,他不敢怠慢,再繼續重複之前的操作,並調動不同法陣的重疊順序。

  接下來,一個簡單的構造,出現在了那水晶之外。

  再往後,是一個白金色的簡陋外殼。

  方鴴這才伸出手去。

  一個法陣的光芒皆消失了。

  那白金色的球形構裝體,穩穩落在他手上。

  而一旁的希爾薇德,安安靜靜地全程目睹了這一切——這短短的十秒鐘之內,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直到最後一刻,這位貴族少女才抬起頭來,如淺海一樣的目光之中,放射出無窮無盡不可思議的光彩,看著自己的心上人。而就在那一刻,她心中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

  自己,似乎見證了一個歷史的誕生。
x24685 發表於 2019-5-31 22:30
第二百六十二章 陰謀

  握在手中的球體,鐵殼表面的紋理曲張著,像是一隻皺巴巴的橘子,有些份量,微微下沉。

  方鴴深褐色的目光注視著這被包裹在手套織物中的小物什,暗自揣摩,它應該是什麼?殼體用的最輕的一號量級,比發條妖精還薄一個標準,它的主核晶也只有一個能級——即只能儲存在非戰鬥功耗下使用一個塔尼亞刻——四分鐘的魔力。

  它內置了一套只可以重複使用五十次的鉸鏈驅動裝置,用以帶動一對功耗不高的『蓋伊』妖精撲翼。

  這也是發條妖精的翅膀,只是發條妖精是兩對,也比它牢固耐用得多。

  除此之外,沒有視覺聯繫水晶,沒有散熱,沒有減震,只預留了狹小的空間,只有十四克的可載余重。乍一看去,似乎是個畸形版的發條妖精。

  但方鴴並沒有失敗的沮喪,任何事物都要經歷從無到有的階段。

  他托起手掌來,注視著球體上打開了一道縫隙,從中伸出一對薄翼,翼膜映著陽光,猶如閃過一道狹長的金芒。它輕輕一振,帶動著球體從他手心中浮了起來,在這個過程中球體略微有一些左右搖晃,但總體還算平穩,它越飛越高,並逐漸越過房頂的高度。

  然後它傾斜著向前飛去,並在這個過程中發出一聲嘯叫,猶如一聲尖利的口哨,並向前射去,仿若一支利箭。當這支利箭到達盡頭,球體在方鴴的視野當中像是拉長了,從脆弱的前蓋開始,外殼崩裂掀開,翅膀飛散而出,裡面的零件與鉸鏈一個接一個彈跳了出來,最後整個兒四分五裂開來,化作一片金燦燦的雨點,『叮叮噹噹』散落了一地。

  二十五米左右,方鴴計算著最後的距離,最後的衝擊已經達到了一個能級應有的水平,即兩點力量,六點攻擊力。

  他走過去,彎腰從地上撿起一片外殼,並將它捏在拇指與食指厚厚的手套之間。

  在目光注視下,灰白捲曲的外殼上佈滿了細細密密的裂痕,它像是一片玻璃的尖角,接下來如同一頁脆弱的砂岩一樣向後彎曲因自重而斷裂下去。

  剩下握在他手中的部分,也如沙礫一般一點點風化了。

  方鴴能感到四散於空氣中的元素,帶著一絲焰火餘燼的味道,那是最富集的火元素。

  他翻過手來,搓了搓手指,一顆心好像奔馳在一片平坦的原野之上:殼體最後的四分五裂,是因為元素構成的物質結構還太過脆弱、並不穩定導致的。

  一千年前,努美林精靈們有遇到這個問題麼?

  還是因為自己的技藝不夠純熟導致的?

  抑或輸出的魔力太少的緣故?

  他回頭看了一眼,魔導爐的銅質計量表上,紅色的指針停留在第三刻度的位置。這意味著他在之前的施法當中,輸出了大約二十分之一的法力值。

  這是主水晶的魔力,二十分之一已是天量了。

  這時希爾薇德走了過來。貴族千金帶著一隻白紗的鏤空的手套,輕輕放在他那隻手上,淺藍色如湖水一樣的眼睛噙著一絲淺笑,注視著他,問道:

  「它叫什麼?」

  「它叫什麼?」

  方鴴不由沉吟了一下。

  「灰白。」

  「它就叫灰白。」

  ……

  方鴴記得幾天前上一次到『沙之旅舍』時,還沒看到土黃色的石牆上懸掛著這些翠綠欲滴的藤蘿類植物。

  它們被盛放在一個瓦紅的石盆中,柔軟淺紅的藤蔓像是張開臂膀歡迎賓客一樣,從石盆邊緣自然地垂下來,上面生著一片密密疊疊的葉片。

  就和所有生長在這一地區的植物一樣,葉片上覆了一層蠟。

  看起來阿貝德是在幾天之內把『沙之旅舍』裝點一新。

  旅舍大廳內一片幽靜,除了正步入此地的他們之外沒有一個額外的客人,上次還有幾個客人獨酌的吧檯區,這會兒只有一隻懶洋洋的黃貓趴在那個地方。

  提到貓,方鴴就不由想到了黛麗絲女士。可惜自從離開依督斯之後,他們就再沒見過那隻美麗的貓女士,據說其他人還留下來尋找過它,但也一無所獲。

  唐德私底下也問過關於『克麗絲』的事情,可他並不能確定兩者有關係。

  方鴴東張西望,並沒有第一時間看到阿貝德安靜地立在那個原本應在的老地方,反倒是在一叢茂密的沙欏樹後,看到了一個預想之外的人。

  愛爾娜女士那張嚴肅認真的臉上,英氣勃勃的眉頭逐漸聚攏起來,好像兩片烏雲匯攏在一起,翠綠的眼睛正好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可方鴴此刻最不願意就是看到這張臉孔。

  他差點想要轉身離開。

  愛爾娜怒氣沖沖地向他走了過來

  方鴴張口欲辯,比方說當初自己不是故意要把她弄哭的,但這樣好像更討打?

  但巨靈女士已來到近前,並向他發出一連串質問:「那天為什麼離開工匠協會?你當我是什麼人了?——喏,拿著,我愛爾娜說話算話。可你必須把公會的東西還回去。」

  這話既無前因與後果,讓方鴴不由一楞。

  但下一刻,他手上微微一重,愛爾娜女士已經將一件東西塞了過來。

  他低下頭,才發現那是一件金屬『工藝品』,它像是一隻包裹著經絡的金屬心臟,約一拳大小。心包銀色的外皮上,有一排細小的鉚釘,再往上覆著一層鏤空的細細管道。

  他事實上已經看到了收攏起來,像是一層薄膜一樣包裹著心包的羽翼,那東西是半透明的,表面還分佈著葉脈一樣的陰影。

  這是一隻靈格斯衛士,與一般的靈格斯衛士又有些許不同。方鴴得出結論,這大約是一隻異體。

  他忽然明白過來愛爾娜女士的意思。

  可要讓他把構造海妖還回去,卻又有些猶豫。比起來,他寧願不要這東西。

  他想了一下,決定曲線救國。

  「好吧。」方鴴點了點頭。

  愛爾娜快刀斬亂麻說完那段話之後,本來綠眸中還帶著一絲忐忑,但見他同意,不由鬆了一口氣下來。

  於是她表情略微有一些不自然道:「那我先告辭了……嗯,有機會的話,可以再來工匠協會參觀。」

  至於後面這句話,就純粹是客套話了,方鴴當然也沒相信。

  只是他出言叫住對方:「等等,愛爾娜女士。」

  愛爾娜回過身來:「怎麼了?」

  「那天我說的話。」

  她臉上頓時又點掛不住:「那是你贏了。」

  「不,愛爾娜女士,這和輸贏無關。」

  「這又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問一下,關於以太的創生態,它是不是包含組成這個世界的規則與複雜信息?我們能不能像把『魔法的規則』寫入水晶中一樣,也把『創生的信息』寫入水晶之內?」

  少了先入為主的成見之後,愛爾娜女士實際上是一個對於煉金術十分敏銳的人。她再次看向了方鴴,只是這一次與過去每一次都大為不同,翠綠的眸子裡閃過訝然的光芒:

  「等等,你在研究這些嗎?是誰告訴你的,你的導師是誰?」

  「我的導師是卡普卡的奧斯韋德大師,都倫的安德大師,妖精之家的安洛瑟先生也教導過了煉金術相關的知識。這些想法主要來自於後者,與努美林的古代煉金術有一定關係。」

  「奧斯韋德大師我認識,那是一位相當受人尊重的長者。安德大師我也聽過,他是艾爾芬多議會的工匠大師,安洛瑟,是那個安洛瑟嗎,你去過千門之廳?」

  方鴴點點頭。

  愛爾娜更是驚訝:「哪一年的?」

  「今年,三四月份。」

  「那你得叫我前輩了。」愛爾娜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這才向他伸出手來:「我叫愛爾娜,愛爾娜-瓦薩,上次看你與那傢伙混在一起……是我有一些先入為主了,我得向你道歉,艾德。」

  方鴴握了一下她的手,巨人小姐的手軟軟的,但很有力。

  他鬆了一口氣,自己與這位會長女士之間的不快,算是就此揭過去了。

  方鴴又問:「愛爾娜女士——」

  「叫我姐姐好了,我比你早一屆進入千門之廳,算是你的學姐。艾德今年多少歲?」

  「十七歲。」

  「真厲害,那麼年輕就去過千門之廳了?」

  「因為我是選召者。」

  愛爾娜點點頭:「艾德有機會的話,可以來工匠協會我們探討一下煉金術。不過今天我有一些事情,得先——」

  但方鴴怎麼可能放她離開,他好不容易才營造出這樣的對話機會,想了一下,拋出自己準備多時的問題:「愛爾娜小姐在研究妖精使?」

  果然,愛爾娜聽到這句話,綠眸中微微一亮:「對了,艾德你是妖精使?」

  方鴴略微謙虛:「算半個吧。」

  愛爾娜於是展露出驚喜的樣子,不見外地拉起他的手,問:「我有幾個關於妖精使的想法,艾德沒事的話,可以來幫我一下?」

  這正是方鴴想要的。但他努力不讓自己的意圖顯露得太過明顯,點了點頭。

  愛爾娜有點高興地眯了一下眼睛,先前的不快與眉頭的烏雲早已丟到了腦後。她這時看了看方鴴手中的物什,想到什麼似的伸手在上面輕輕拍了拍:「那麼這個,就當作我預定的報酬好了,等有機會,我再另外送你一件禮物。」

  此外她躊躇了一下,才又說:」不過公會的東西,記得還回去,那是公會的財產,我們要公私分明。」

  方鴴點了點頭。

  不過他心中才不是那麼想的,其他東西可以還回去,可構造海妖萬萬不行。他甚至可以出錢,只是售出公會物資,還是得先說服這位認真的會長女士同意才行。

  好在看來有了良好的第一步,她先前明顯比之前的斬釘截鐵猶豫了。

  吱呀——

  兩人正交談間,外面傳來一聲悠長的推門聲。

  方鴴與愛爾娜,還有其他人不由回頭看去,卻發現來者仍不是阿貝德先生,也不是客人,而是三個明顯穿著制服的人。

  他們穿著一件紫色綴黃邊的長披肩,一直垂到地上,像是包裹著一張巨大的帕子,兩隻手也藏掖其下,從而看不出是否有武備。

  為首那個人個子比較高,幾乎與愛爾娜齊平。在旅舍門口的陽光下,對方幾乎像是一道從地上立起來的,長長的影子。

  他陰鷙的目光掃視大廳而過,最後向這個方向看來。

  方鴴本來還以為三人是來找那位公主殿下的,或者是佩內洛普王室的什麼人,卻沒想到對方目光最後落在自己身上,開口問道:

  「艾德先生在這裡嗎?」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包括天藍與姬塔也露出訝然的目光來,來者的口氣明顯不善,但他們在這個地方又沒什麼仇人?就算是拜龍教,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找上門來罷?

  但方鴴還沒來得及開口,愛爾娜女士便主動站了出來,問道:「你們是誰?」

  那人這才從方鴴身上移開目光,看向愛爾娜,冷冰冰地答道:「女士,這與你無關。」

  「我是愛爾娜-瓦薩,坦斯尼爾工匠協會的會長,請你們表明來意,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愛爾娜語氣同樣強硬,同時手伸向大衣內,拿出一隻靈格斯衛士來。

  那人皺了一下眉頭,這才答道:「愛爾娜女士,我們是王室的密探,找艾德先生有一些事情要瞭解。」

  「王室,哪個王室?」

  「考林王室。」

  愛爾娜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微微一怔。

  而希爾薇德聽到這個名字時,微微皺起眉頭來。

  方鴴回過頭,甚至看到巴金斯已經一隻手伸向身後,由於是來覲見佩內洛普的大公主殿下,他們沒帶顯眼的武器,一向機警的水手長在身後藏了一把匕首。

  他心下一沉,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但王室的人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知道他在這個地方?又怎麼知道,希爾薇德正在他身邊?

  他一時之間找不出問題的答案,但心思如電閃,卻立刻明白過來,這個時候自己必須站出來。

  他向前一步,直視對方目光,不卑不亢地答道:「我就是,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就是艾德?」那人目光又回到他身上,陰冷得像是一條毒蛇。

  對方並不著急,而是再三確認地問。

  方鴴點點頭。

  「很好,」那人這才答道:「我們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協助調查一下。」

  他一邊說,目光轉到希爾薇德身上,灰眸裡更是寒光閃爍:「還有你身邊這位女士,我們也要帶走她協助調查。」

  果然,方鴴感到心中的預感化為現實。

  巴金斯正要上前。

  只是方鴴伸手在他與希爾薇德面前一攔,抬頭並問對方道:「為什麼?」

  對方從容不迫:「因為我們懷疑她與一位叛國者有密切的關係。」

  只是方鴴直接跳過這個問題,問:「可我要怎麼才能相信你們是王室的人?」

  那人不疾不徐:「若你想要看,我們可以證明。」

  「好吧,」方鴴回答道:「密探先生,但我們隊伍中不可能有與叛國者有密切關係的人。」

  「這你說了可不算,艾德先生。」

  方鴴回過頭去,看向希爾薇德——深褐色的眸子裡,帶著肯定的光芒,那是對於少女長久以來無條件信任的回饋。

  除此之外,他再沒有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與神色,但貴族小姐卻像是看懂了一樣,原本略微蹙起的眉頭又重新放平了,只安之若素地站在那兒。

  方鴴再回過頭去,看著這三個人,答道:「那可未必。」

  那人聲音再冷幾分:「閣下的意思是要站在考林王室的對立面?」

  「並不是。」

  「那麼——」

  方鴴直接打斷他,擲地有聲地答道:「但我說話算數,各位。」

  那人停下來,冷冷地看著他。

  而下一刻,也不見那人有何動作,忽然一聲槍聲,其巨大的披肩下展開一團火花——顯然,對方也一早預計了會動手。

  只是飛旋的子彈未至,一面大盾便斜裡伸來,擋在方鴴面前,撲一聲悶響,鉛彈射入大盾之上,嵌入一半,打得木屑飛舞。

  羅昊獰笑一聲:「傻×,當我不存在嗎?」

  那人臉色難看,一邊後退一步,同時一旋身從披肩下抽出一支七式『煙茄』手銃——六個黑洞洞的槍口,換了一個方向,並指向一旁的希爾薇德。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忽然感到腳下一陣不穩,地面凸起,並『刷刷刷』伸出幾支銳刺來。那人不得不連連後退,並心中大吃一驚——這又是什麼法術?

  但退到最後一步,一支銳刺橫至,穿過他的手銃,將其打飛,並散落成一片零件狀落回地面。

  那人抬頭一看,才發現方鴴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隻巨大的鸚鵡螺構裝,觸鬚之上還散發著微微的螢光——而少年正從身後抽出一支銀色的手銃,拉開擊錘。

  在他身後不遠處,那位艾伯特家的千金,手中也握著一把一模一樣的銀手銃,並將之舉起,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他。

  王室的密探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麼果決,而且實力也大大超乎他預料,尤其是那古怪的法術,完全打亂了他的節奏。

  他慌亂之下大喊一聲道:「等等,你是聖選者,你不能干涉我們的內部事務!」

  方鴴聽到這句話,心中忽然靈光一現。

  他總算明白為什麼王室的密探會知道他在這個地方,而馬魏爵士之女又在他身邊的事情,原來是有人故意出賣了這個情報——

  他心中明鏡似的,但表面上不動聲色。

  只看向對方,淡淡回答了一句:「好吧,我不干涉。」

  一聲槍響。

  希爾薇德手中銃口火光迸射,那人橫飛而出。
x24685 發表於 2019-6-2 14:20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大公主

  三具屍體並排躺在地上。方鴴先看第一具,第一具就是那個陰沉的男人,當然對方現在臉孔蒼白,微微張開的眼瞼下露出一線泛紅的淺白,頭髮蓬亂,皮膚像敷了一層膠質。

  方鴴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確認自己並沒見過對方,然後才彎下腰,掀起對方的毛氈斗篷。紫黃相間的斗篷下面,對方穿著灰色的長褲與長袖襯衫,腰間別著一長一短兩把帶鞘的劍,此外還有兩個空皮袋子,一左一右,原本應當是用來插手銃的,但都被拔了出來。

  皮袋子左右,各有一些瓶子,其中有些裝著渾濁的液體。方鴴不知其作用,他對毒劑學認知有限,考慮到對方工作性質,並沒有去碰。他目光越過那些藥劑瓶,落在那把較短的劍上,感到這把劍有些獨特,於是伸手將它取了下來。

  那帶鞘的劍長還不及他一肘,黑沉沉的鞘皮上有一個蝴蝶狀的銀雕飾,方鴴記憶中沒有使用這個徽記形象的組織,他用拇指按住卡扣,一下把劍拔了出來。劍刃明晃晃的光落在他臉上,劍刃很是鋒利,是一件魔導器,但除此之外並沒什麼特別的。

  方鴴看了看蝕刻在劍脊上的煉金陣,是一些增加輕靈、敏捷的詞綴,他於是將劍插了回去,再向那具屍體看去——斜著的革肩帶上掛著一些子彈袋,再往上是對方中槍的位置,在左胸口,子彈燒穿了毛氈編織物之後,在襯衣上留下一片暗紅。

  再過去一點,別針卡著一枚盾徽。盾徽約一枚硬幣大小,烤藍底色,左右獨角獸與獅虎獸拱衛起中央的王冠,其上兩把長劍交錯而過,極類似於考林—伊休里安的國徽。看到這裡,方鴴心中明白對方是王室的密探無疑。

  他放下披肩。屍體蒼白的臉孔上正泛起一層微微的螢光,有白色的光團正從螢光之中泛起,光穿透的位置,屍體正逐漸變得透明。

  他又先後檢查了剩下兩具屍體,每個人身上裝備都差不多,但只有兩個人身上有一模一樣的短劍。

  方鴴將那兩把短劍取下來,放在一起。很快,其中一把短劍上也泛起同樣的螢光,並在閃爍交錯的白光之中,消失不見,留下一地微塵。三具屍體,也全部復生完畢,『沙之旅舍』的大廳之中重新安靜下來,除了地上留下的彈痕之外,彷彿一切沒有發生過。

  方鴴直起身來,沉吟了片刻。

  他大致明白自己遇上了什麼麻煩。

  關於希爾薇德在他身邊的事情,其實並不保密,在梵里克就已經暴露過一次。而指望艾爾芬多議會可以保守秘密,並不現實,安德老師與老銅鼻子或許可以信任,但其他人並不然。

  自從西林-絲碧卡伯爵一事之後,他便看得明白,那就是一個四面漏風的篩子。

  只是目前知道他準確位置的,只有軍方、弗洛爾之裔的人與超競技聯盟。而軍方不可能會將他賣給宰相一方,剩下能幹這件事的人,可想而知,弗洛爾之裔與超競技聯盟皆有一定嫌疑。

  他上次得罪了這兩方人馬,沒想到報復這麼快就來了,而且如此下作,令他有一些不齒。

  弗洛爾之裔也算了,超競技聯盟絕不可能不知此事——而對方竟然針對希爾薇德出手,他們應當不會不清楚這涉及考林—伊休里安的內政。

  而且一方面關乎於貴族千金的安危,對方視人命為草菅的行為,這還符合一個星門組織應有的規範麼?可惜暫時抓不住對方的把柄,只讓他有一些無法容忍而已。

  「艾德哥哥,他們真是王室的探子嗎?」天藍問。

  姬塔手攥著自己的學士長袍,像是要攥出水來一樣,帶著濃濃的擔憂說道:「那胸針卻是考林—伊休里安王室的徽記,若不是偽造的話……」

  方鴴回過頭,向大夥兒微微笑了一下:「或許是,但沒什麼好大不了的。」

  希爾薇德張口欲言,但艾緹拉從後面牽起她的手。她回過頭去,精靈小姐翠綠的眸子猶如深湖,沉浸著古老的安靜,對她說道:「這是艾德的事情。」

  希爾薇德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眾人一時間有些安靜。

  方鴴看了看他們,才說道:「大家……從今天起,或許前路會危機四伏、並困難重重,但這是我們早已有所預料的事情。但我們曾許下的諾言,希望我們可以在一起,陪伴彼此走下去。

  無論最後,是荊棘密佈,還是鮮花載途。」

  洛羽、姬塔與羅昊聽了,皆輕輕頷首。一旁艾小小雖不明就裡,但還是跟著點頭,唐馨看了自己好友一眼,嘆了一口氣,心想有時候沒腦子或許也有一種單純的幸福。

  而箱子正低著頭,在仔細檢查自己的魔導杖用了多少法力。

  「而且希爾薇德小姐還是我們的投資人呢。」天藍說。

  「等等,那我們豈不是可以藉機賴賬了?」帕帕拉爾人敏銳地抓住了盲點。

  「帕克——」艾緹拉盯著這傢伙。

  希爾薇德在一旁不禁莞爾。

  「好吧好吧,我又不是考林—伊休里安王國的人,而且也不歸屬第三賽區,」帕克說:「這些和我又有什麼關係,但你得告訴我一件事,要是我們真和王室對著幹上了,我再去偷他們的金庫,你不會像上一次一樣老古板的樣子吧?」

  愛麗莎微微一笑:「你說團長是老古板?」

  「厄,那只是一個比喻。」

  大貓人自毋須表態。巴金斯看了看眾人,淺棕色的目光裡忽然閃過一絲感動之色,他看了看自己的大小姐,忽然意識到她從一開始就選擇了一群正確的人。

  謝絲塔一貫一成不變的銀色目光,看了方鴴一眼。

  方鴴看著插科打諢的眾人,心中已明白眾人的決定,他內心深處忽然交織生出一個念頭:

  自己有了一個最好的團隊,它絲毫也不遜色於絲卡佩小姐的『黎明之星』

  它還很弱小,但終有一天會發展壯大。

  他看向希爾薇德,艦務官小姐也報以微笑的目光。

  ……

  愛爾娜看著這些人,感到他們與自己見過的那些人並不太一樣。真摯、珍惜友誼,與她打過交道的來去匆匆的聖選者相比,這些人身上似乎多了一些稱之為『人性』的氣息。

  「艾德,」她這才開口道:「考林王室的探子無孔不入,你得罪了他們,還是要小心一些。」

  方鴴回頭看向這位會長女士,略感有些意外,對方代表工匠協會,而工匠協會也是考林—伊休里安官方力量的一部分,他們擊殺了王室的密探,行為形同叛黨,對方竟然還站在他們一邊嗎?

  「這裡雖是伊斯塔尼亞,但考林王室在這裡仍有一定影響力,萬不可掉以輕心。」巨靈女士猶豫了一下子,才道:「我會盡力幫你們把消息按下去一陣子,可等那些人回來,就不一定了。」

  「愛爾娜女士,您……」

  愛爾娜輕輕搖頭:「我只是認為你們不是壞人,而且關於那位宰相的行事我也有所耳聞,而且其實若大公主看中你們的話,你們未必需要我幫助。」

  方鴴心下有些感動:「謝謝你,愛爾娜女士,只可惜答應好幫你研究妖精使的事情,只怕一時要擱淺了。」

  愛爾娜此刻卻顯得十分灑脫,不在意道:「以後有的是機會。對了,艾德,你之前施展的……?」

  「是的,愛爾娜女士,那是古代煉金術。是安洛瑟先生傳授給我的。」

  愛爾娜看了看方鴴身後的構造海妖。

  「天縱之才,可惜考林—伊休里安那些人看不到,但你不可忘記自己的出身,艾德。」

  「當然,我永遠是卡普卡出身的煉金術士,永遠屬於第三賽區。」

  愛爾娜這才頷首,看著那構造海妖說道:「所以如果它對你很重要,就帶走它吧。公會物資的事情,我會再另外想辦法……」

  方鴴之前聽那中年工匠說起過,這位新晉會長女士的一些事情,也明白對方手頭也不寬裕,心中更是感動不已。

  「愛爾娜女士。」

  「是愛爾娜姐姐,」愛爾娜糾正他道,並依據此開了一句玩笑:「要是你以後成名了,我也可以跟著沾一點光。好了,艾德,我有事必須離開了,要是你們真有什麼無法解決的事情,就來找我——」

  說罷,她再看了看這個地方,便走出門去。

  「是個正直的人。」艾緹拉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說道。

  方鴴深以為然。

  ……

  大約半個鐘頭之後,眾人才見到了趕來的阿貝德。

  兩頭名為『卑爾戈』的馱獸一前一後在『沙之旅舍』門外停下,這種生活在荒地上的無翼龍高大健壯,身上覆滿了厚厚的土黃色鱗片。一名啞僕搬來軟面凳子,阿貝德在另一名啞僕的扶持下,踩著凳子,從綢緞軟坐上走了下來。

  阿貝德今天穿著一件帶格子花紋的軟布長袍,黑色捲曲的頭髮下如沙漠游隼一般的目光先看了看四周,再看向眾人。他顯然來之前已經瞭解到這裡發生了什麼,並不多言,薄薄的嘴唇壓低了聲音說道:

  「跟我來,公主殿下要見你們。」

  「阿貝德先生。」方鴴上前說道。

  阿貝德豎起一根枯瘦的指頭,放在嘴唇中央,示意他們慎言。

  方鴴看到這一幕,似乎感受到什麼,腳步為之一停。

  阿貝德伸出手,示意他們出門。兩頭『卑爾戈』中,有一頭是為他們準備的,這種高大的馱獸寬廣的背部可以乘坐七八個人,寬廣的腳掌也有利於在沙地之上行走,是伊斯塔尼亞名副其實的『沙漠之舟』。

  天藍和姬塔還沒有乘坐過『卑爾戈』的經歷。兩個小姑娘在馱獸背上十分新奇,不時摸摸無翼龍背脊上的鱗片,或是它類似於角龍一樣寬大傘狀的骨板。

  馱獸穿過街市,緩緩向著港口之外行去。

  而方鴴心中想著之前發生的事,沒有太過在意周圍的景色變化。

  沒多久,『卑爾戈』在一處莊園外停了下來。

  伊斯塔尼亞風格的莊園坐落於港外一片綠洲之中,蔥蔥綠蔭掩映著一道長長白沙牆,遠處是一片湖泊,粼粼水光,沙欏樹修長的枝葉後,金色拱頂,若隱若現,映襯著天際一片灰白的沙丘。

  眾人沒想到在沙漠邊緣地區還有這麼一處風景宜人的所在,一時不由驚嘆不已。

  幾個身穿白色長袍的僕人走上前來,扶每一個人下去。方鴴經過仔細觀察,發現這些僕人每一個皆訓練有素,舉止有度,而且並非啞人,想來是那位公主殿下的近僕,果然是不同於其他地方所見的氣象。

  不過他不習慣有人服侍,便主動跳了下去。並順手將手中帶鞘短劍往身後一別,當劍鞘上白水晶與腰帶上凹槽一合,頓時感到整個人輕盈了不少。

  阿貝德揮退了僕人,便帶他們進入莊園。

  穿過一處樹蔭遮蓋的卵石小徑,眾人才進入一處庭院之中,弦鼓之音,遠遠地悠揚傳來。還沒走幾步,庭廊之內一群穿著輕紗的沙漠舞姬赤著腳,迎面走了過來,她們足踝上繫著銀絲與鈴鐺,行走之間叮噹作響。

  而沙漠女子熱情奔放,幾個少女還是十分大膽地看了他們一眼,便落下一地銀鈴般的笑聲遠去。

  再向前,悅耳的音聲愈發清晰。穿過一扇鏤空裝飾的伊斯塔尼亞風大門之後,眾人便轉入一座大廳之內,叮咚樂音才撲面而至,大廳內光線昏暗,地板由黑石鋪設,打磨得光可鑑人,一派堂皇氣象。

  廊柱之下襬設著一些鏤空的熏香爐,正瀰散著裊裊煙氣,讓大廳之中有些氤氳。而方鴴注意到暗處角落之內,正立有幾名衛士,各持彎刀,定睛一看,才發現皆是身披長袍的構裝體。

  看來這位公主殿下對於這些煉金術產物十分有好感,方鴴心想。

  而且對方的情人,也正是一位煉金術士。

  正想間,他就看到了立在前面的中年工匠,對方也看到了他們,便對眾人點頭微笑。方鴴正張口欲言,卻看到不遠處又有一人——四根直抵穹拱的漆黑石柱中央,鋪陳開一張厚厚的白色地毯,絲絲白裘之上,放著一隻絲綢軟墊——

  而其上,正端坐著一位少女。

  對方大約十八九歲的年紀,身著伊斯塔尼亞的傳統服裝,火紅的長裙滾著金邊,佩著面紗,耳鬢金飾輕晃,頸項處露出的肌膚,微染駝色。一雙淺褐色的眼睛,明亮異常,正認真地看著前方——

  而不遠處舞姬裊裊起舞,樂師將手中的五絃琴撥弄得飛快,咚咚作響,一旁藝人時而擊鼓,便傳出一段快節奏的節拍——此刻舞姬赤足點地,舞姿飛旋。

  女人身畔一左一右兩位侍女,一人為她托著一支水煙壺,另一人端著金絲茶杯。

  而少女這時注意到中年工匠的動作,才回過頭來。

  她看到方鴴與洛羽,眼中不由微微一亮:

  「是艾德先生麼?」

  於是不需要中年工匠再介紹,方鴴便明白這正是沙之王巴巴爾坦的長女——魯伯特-佩內洛普公主。

  他停了下來,禮貌回道:「大公主殿下。」

  方鴴有些訝然,沒想到那位傳聞中精明能幹的大公主,會是這麼一位少女的形象。不過伊斯塔尼亞人將她稱之為沙漠明珠,對方倒確實有這個資格,面容柔美,也只比貴族千金稍遜。

  「各位不必拘謹,」魯伯特公主則開口道,聲音柔軟:「你們救了阿菲法一次,這一次我是專程為了向各位道謝而來的。」

  她一邊說,一邊輕輕拍了拍手。

  樂音一停,舞姬們紛紛退下。

  角落中也不知從那裡走出一行僕人,手中各自拿著地毯、矮幾與軟墊,一一擺好,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不消一分鐘,便為他們每一個人安排好位置,僕人們又一言不發,低著頭走了出去。

  「各位,請坐,」魯伯特公主又伸出手,示意他們入坐:「上次阿貝德未盡到待客之道,我已經責備過他了。」

  方鴴看了看其他人,才盤腿坐了下去,那軟墊似乎填充的是駝絨,十分柔軟,猶如陷入雲團之內一樣。

  大夥兒見他入坐,也才紛紛坐下,希爾薇德就坐在他一旁,唐馨與艾小小則在另外一邊。

  此刻公主再一次拍手,又有僕人端著銀盤與茶水上來,並擺上各類沙漠之中的奇珍水果。帕克與天藍看得兩眼發光,兩人一左一右伸出手,但被艾緹拉一人一下打了回去。

  方鴴這才抬起頭,答道:「公主殿下,上次的事情其實與阿貝德先生無關。」

  魯伯特公主微微一笑:「今天不說這個,我們伊斯塔尼亞人有自己待客的傳統,尤其是尊貴的客人,各位不但救了我妹妹一次,更是幫了我與父王一個大忙,於情於理,今天的宴會也應當讓各位盡興才是。」

  「幫了一個大忙?」

  方鴴正要開口詢問。

  但公主殿下附耳對身畔的侍女說了一句什麼,但見後者退了下去。

  她才抬起頭來,對眾人說道:「各位知道,在伊斯塔尼亞,真正的美味珍饈是什麼麼?」
x24685 發表於 2019-6-2 16:33
第二百六十四章 星之露華

  魯伯特公主說罷,纖手拿起一隻金鈴鐺,同時回過頭,問身後的中年工匠道:「阿基里斯,我也給你安排了座位,你要休息一下嗎?」

  這是方鴴第一次知道中年工匠的名字,說來對方從未在他們面前自我介紹過,或是出於一種謙遜。阿基里斯微微一笑,用醇厚的嗓音答道:

  「不必了,請允許我站在你身邊,公主殿下。」

  魯伯特公主溫柔一笑,用含情脈脈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她再回頭,輕輕搖晃了一下手上的金鈴鐺,僕人們再一次魚貫而入,頭頂著銀盤,呈上了七八道菜。

  各式形制的烤肉,小羊羔與牛,幾種奇珍走禽,三條來自於考林—伊休里安不同地區的魚,其中包括一條銀鱒,一條鱘,與一條小尾鱸;烤至色澤金黃,表面再用銀刀切開,縱橫交錯,在焦火下滲出一層亮晶晶的油脂,飽滿均勻,松嫩的肉質蓬鬆開來,其上堆滿了不同種類的堅果、穀物與香料,尖兒上放了一束翠綠的松枝,色彩鮮明,令人垂涎欲滴。

  還有一道燉菜,黑瓷的盆內是大小均勻一致的肉塊,宛若琥珀,濃稠的肉湯中,加上胡椒、乳香、肉桂、姜、胡蘿蔔與洋蔥調味。再放入鷹嘴豆與紅花,澆之以苦橘、檸檬汁,灑上切碎的杏仁,放上一小叢薄荷葉。

  還有幾道甜點,是浸了蜂蜜的奶製品,駝奶、羊奶或者發酵製品,放在一層厚厚的碎冰上,氣霧裊裊。幾張乾麵餅,發脆的麵包,炸至金黃的穀物。

  還有一種饟,是本地的主食,名為『沙瓦拉』,小麥麵卷中裹著火雞肉、牛肉與伊斯塔尼亞扁魚肉,數種不同種類的堅果,蔬菜,醬汁與鷹嘴豆泥。

  再切開一半蘑菇,烤至焦黃,放在盤中一側,以作點綴,也是當地習俗。伊斯塔尼亞並不生長蘑菇,所有的菌類皆是通過浮空艦從考林空運,也只會出現在王室的筵席之上。

  還有酒,伊斯塔尼亞是以酒聞名的,金色宛若朝陽一般燦爛夢幻的,是本地產的琴酒,青色如雲海天空的顏色的,是一類月光酒。

  還有醉紅色的、朦朧如華的葡萄美酒,則是伊斯塔尼亞的代名詞,它清爽的口感與地球上的同名的同類也別然不同。

  據說有許多來自地球的饕餮酒客,專程來到這裡,就是為了一品這傳說中的美酒。

  但大大小小的銀盤晶杯,卻皆拱衛著中央一隻巨大的寶石金盃,變幻的陽光穿過柵格窗戶,正讓奢華的金盃耀出奪目的光芒。

  那內裡盛著的水光,只猶若流淌的金液,散發著泊泊的光彩,宛轉迴旋。

  方鴴第一眼目光便為那寶石金盃所吸引,但魯伯特公主並不為此作介紹,也彷彿忘了自己先前的話一般。

  她只是令僕人一道一道為他們擺上餐盤,並用輕柔緩徐的口氣,一一為他們介紹這些伊斯塔尼亞珍饈的來歷。

  但凡是最普通的菜色,卻也來歷不凡——

  小羊羔是佩內洛普王家園林之內專門飼養的,是她專程讓僕人從卡什姆帶來。

  牛肉來自於阿爾汗勒,那裡盛產如紅寶石一樣瑰麗的血牛肉,據說帶有一種醇甜甘美的味道——它不僅僅是在伊斯塔尼亞,在考林—伊休里安也是王家的『座上賓』。

  價格更是不菲——

  魚與奇珍走禽皆是通過浮空艦從各地空運而至——銀鱒來自於艾爾帕欣,幾乎在千里之外,小尾鱸與鱘魚則分別來自於伊班與寶杖海岸。

  魯伯特公主用輕描淡寫地口氣告訴他們。

  食材宰殺之前,要求務必保持鮮活,否則就要棄之不用。說十不存一或許誇張了一些,但以艾塔黎亞的保存條件,兩三尾之中能有一尾能在長途跋涉之後符合要求也是萬幸。

  小尾鱸與鱘魚也就罷了,銀鱒在伊斯塔尼亞可是天價。

  方鴴暗暗心驚,心想這太奢靡了一些。

  「請用。」

  魯伯特公主面前並無任何食物,她只抬起雙手來,柔聲對眾人說道。

  低沉的語調,聲音沙沙的,像是可以滲入人心中。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感到有些拘謹,尤其是一想到這一餐可能要吃掉上千枚伊斯塔尼亞雙面錨徽金幣——那近乎等值於六位數的裡塞爾。

  只有貴族千金、艾小小與天藍尚能保持鎮定。

  另外還有一個帕帕拉爾人與箱子。

  前者口水早流了一地,兩眼放光地拿起刀叉——不管是什麼肉,只管往嘴裡塞,不消一會兒腮幫子就像是倉鼠一樣鼓了起來。

  這小胖子還一邊咀嚼著一邊大手大腳地拿起一隻水果,『嘩』一聲咬了一口,吃相之不雅,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連艾緹拉都皺了一下眉頭。

  而箱子又是另一個極端,這傢伙居然拿著刀子在撥弄盤子裡的堅果,將它骨碌碌從東頭趕到西頭,又重新再來一遍。

  興致勃勃,好像那是什麼令人新奇的物事一樣。

  好在此間的主人倒絲毫也不介意,而是露出一縷滿意的目光來,彷彿客人的滿足感,就是她作為主人的榮譽一樣。

  方鴴有些心事,對每樣菜都是淺嘗則止。

  他最中意的,反而那是那道燉菜——當琥珀色的肉塊輕輕咬開,混合著肉汁的芬芳便飽滿均勻地在口中綻放開來,猶如一道融化的熱流,甘甜與鮮美,皆直淌入內心深處。

  他眉頭舒展開來,不禁露出驚訝的目光。

  魯伯特公主像是察覺到這個細節,開口道:「這是砂龍的肉,艾德先生。」

  噗嗤一聲,艾小小差點把口中的肉塊噴出來,湯汁從鼻子裡嗆了出來,咳了個半死。唐馨趕忙放下刀叉,用手拍了拍她的背。

  她沒好氣道:「你作死啊?」

  「不、不是。」艾小小流淚著說。

  方鴴看了看盤中的肉塊,才問:「是人們常說的巨沙蟲嗎?」

  魯伯特公主點點頭:「這是它中腹部分的肉,也是最肉質最豐腴肥美的一部分,近年來沙龍越來越少為獵人們捕獲,這種肉在市面上也愈發珍貴起來。」

  叮噹一聲,天藍手中刀叉也落在盤子上,臉色由白轉青:「沙、沙蟲?」

  「砂龍是脊索動物,沙蟲只是我們對它的一種稱謂而已,其實叫做巨型沙蛇更合理一些,生物學家甚至給了它一個新的門類,沙羅曼蛇亞目,」姬塔答道:「所以它和我們平時吃的牛羊肉其實沒太大區別。」

  「這位小姐真是見聞淵博。」魯伯特公主稱讚道。

  天藍臉色這才好了一些。

  而帕克擦著嘴巴問:「你們法國人不是連蝸牛也吃嗎?」

  「那是他們,不是我!」天藍怒道。

  ……

  餐桌上的小小插曲很快過去。

  品嚐了每一道菜與餐後甜點之後,僕人們再送上茶飲,每個人都心滿意足。

  連號稱一個人能吃四份食物是帕帕拉爾人的種族天賦的某人,也拍著肚皮,聲稱再多吃不下一丁點東西。

  但大貓人、艾緹拉放下刀叉,與方鴴互視了一眼,希爾薇德也顯得十分安靜。顯然,幾人皆明白,這場宴會才剛剛開了個頭。

  方鴴不由看向筵席中央。之前僕人們為他們上了每一道菜,唯獨沒有動中央那寶石金盃。聯想到之前魯伯特公主所說的話,那杯中之物應當與之有一些關係才對。

  果然,魯伯特公主待他們用完餐之後,再拍了拍手,又有僕人上來為他們撤下盤子。

  所有殘羹冷炙一一撤下之後,大廳中便只剩下那隻熠熠生輝的金盃,這樣一來,不止是方鴴、艾緹拉與大貓人,其他人的目光也不由為之吸引了過去。

  魯伯特公主柔聲說道:「我之前說伊斯塔尼亞最為美味珍饈之物,便是這杯中之物。」

  眾人中雖有人已經想到,但包括方鴴在內,卻還是不由有些意外。

  帕帕拉爾人更是埋怨道:「最美味珍饈之物,不是應當作為正菜嗎?現在我們都快吃撐了,再美味珍饈之物也吃不下一丁點了。」

  「吃撐的只有你而已,帕克。」天藍打擊他道。

  「總而言之,主人不是應當盡到提醒之責嗎?」

  魯伯特公主微微一笑:「一般來說是這樣,但這杯中之物卻是非同尋常的非凡之物,通常最美味珍饈當然要放在正菜上,但這杯中之物放在此時卻剛剛好。」

  「怎麼?可我肚子都快撐破了。」帕克說。

  「請帕克先生稍安勿躁,品嚐之後便知。」

  她一邊說,一邊示意僕人上前。

  僕人小心翼翼捧起金盃,另已有一位僕人已在方鴴面前擺好一支小了一號的金盞,前者攜金盃至他面前,讓杯口稍稍傾斜。

  一線金液,映著閃爍的午後陽光,如同融金一般,淙淙匯入他杯中,直至全滿,點滴未灑。

  「艾德先生請品嚐。」

  魯伯特公主的聲音略有一些空靈。

  方鴴端起杯子,猶豫了一下,先輕輕抿了一口。但就像是有一種無形的魔力一樣,促使他托起杯底,一飲而盡。而他甚至還沒反應過來,一縷冰冷的清泉便順著他喉嚨滑入。

  酒液入喉之後,舌尖上才綻開一道膨脹的感覺,就好像吞入的是一整個宇宙,要將他嘴巴都撐開來。但他卻張不開嘴,那感覺頂著他的上顎,似乎穿透了皮膚,直衝入天靈蓋之中。

  然後一道酥麻的感覺,沿著神經向下,彷彿讓方鴴整個身子都顫慄起來,皮膚上只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他整個人一時間都暈乎乎的,不知發生了什麼,猶如在雲端,無數念頭紛迭而至,而有轉瞬沉寂下去。

  等他搖晃了一下腦袋,猛然驚醒過來,才發現席間每一個人皆是同樣的神色,正愕然地看著他。希爾薇德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酒杯。

  而帕克正愕然地摸著自己的小肚子——先前腹中的飽脹感,在飲下這杯酒之後,好像又重新空了下去。

  雖然沒有飢餓感,但卻給人一種泰然的感覺。

  渾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方鴴舉著酒杯,忍不住問道:「這是……」

  但他忽然之間停了下來,因為目光落在自己的龍騎士系統之上,上面多了一行細小的提示文字。

  天藍、洛羽、姬塔、艾小小還有唐馨,愛麗莎與羅昊,連箱子也忍不住訝然地『咦』了一聲。每一個在場的選召者,皆得到了這樣一個提示:

  生命力獲得小幅增長。

  方鴴幾乎立馬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星輝,果然增加了一些,雖然不多,還不足一次復活的量。但他不會記錯,自己上次使用精靈之戒後,生命力降低了一半,只夠一次半復活,差了足足有半次的星輝。

  但此刻,那半次星輝往前面走了一大截,幾乎已接近於兩次復活了,雖然還差那麼一點兒。

  他不由抬起頭,愕然地看向那位大公主。

  這可不只是美味珍饈。

  這是一份大禮。

  在艾塔黎亞,但凡相關於可以增加星輝的物質,皆是各大公會爭奪的核心資源。因為它不僅僅可以提升一個選召者職業生命,更重要的是,最純粹的星輝在返回地球之後,往往都會給予非常豐厚的高維信息回報。

  在第二世界那些頂級賽事的獎品,幾乎全部與星輝有關。

  可他們不過搭救了阿菲法一次而已,對方上次已經表示過一次感謝了,為什麼這次還要奉上如此大禮?而且方鴴可以肯定,之前那次被打斷的筵席上,這位大公主殿下肯定沒有打算拿出這麼珍貴的物事來。

  那麼是什麼導致了這樣的變化呢?是他們在『沙之旅舍』與那流浪煉金術士的戰鬥麼?可那又與佩內洛普王室有什麼關係?

  他不由又想起對方之前的話:「感謝各位,幫了我與父王一個大忙。」

  這個大忙是什麼?

  魯伯特公主看著眾人愕然的目光,才微笑著解答道:「各位應當感覺出來了,這『金酒』的作用。它其實是『星露』,只誕生於伊斯塔尼亞沙漠深處一片幻之綠洲之中的聖物,十年來產量也不過只有這麼一杯,這是佩內洛普王室儲備的五分之一。

  星露相傳是生命女神米萊拉的淚水。當然事實上沒有那麼神奇與非凡的來歷,但它的確包含著濃郁的生命之力,並能增長星輝。」

  方鴴聞言不由張了張嘴,這可是欠下了一個天大的人情啊。

  但魯伯特公主好像再一次察覺了他的想法。

  她用一種宛轉的聲音,善解人意地答道:「各位不必有所顧慮,這一杯『金酒』,單純只是為了表達感謝而已。

  不同的事物,對於不同的人價值是不一樣的。你們或許覺得沒做什麼,但其實已給予了我與父王足夠的回報,與之相比,這杯『金酒』也不算什麼。」

  方鴴放下酒杯。

  「公主殿下,」他問道:「能詳細告訴我們前因後果麼?」

  魯伯特公主點了點頭。

  「艾德先生,你應該已經猜到了,這件事正與你們幾天之前在『沙之旅舍』交過手的那個流浪煉金術士有關。

  十九年前,我母后生下我,三年後,阿菲法也來到這世上。但在她還未滿歲之時,母親在一次外出時遭到一群歹徒襲擊,因故身亡。」

  「對不起,公主殿下,聽到這樣的事情我也很難過。」方鴴問道:「但我想請問一下,難道您母親的亡故難道與那個流浪煉金術士有關?」

  「可能不一定是他,但背後肯定是有所關聯的人。」

  魯伯特公主十分篤定地答道:」事實上當時在伊斯塔尼亞,也發生過與今天同樣的事情。一些流浪煉金術士攻擊了巴爾戈工匠協會,並奪走了幾台偽龍騎士構裝。」

  而在那之後沒多久,就發生了我母親的事情。在那之前有人目擊,有流浪煉金術士經過那一地區。」

  方鴴聞言皺了一下眉頭,魯伯特公主應當沒理由無緣無故說這些一戳就破的謊言,沙之王的妻子因故過世,在當時一定是天大的事件。

  當時相關的情況,一查就會水落石出。

  可如果這位公主殿下沒說謊,為什麼當日軍方完全沒和他提過這相關的事情?

  他正沉吟間,一旁姬塔忽然小聲問道:「公主殿下,歷史上記載您的母親似乎只有這一次死亡記錄,對嗎?」

  魯伯特公主輕輕頷首:「是的,因為我母親,是為人奪去星輝之後,悲慘的死去的。至今為止,我與我父王還沒查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奪去星輝!?」

  方鴴一下抬起頭來。

  他心中聞言悚然而驚,差點從自己位置上一下站起來。

  一旁姬塔也忍不住低低地『啊』了一聲。

  因為這個名詞他們實在太熟悉不過了,一個念頭不由自主在方鴴心中閃過,難道十九年前王妃的遇襲事件的幕後黑手,竟也是某個流浪者?

  可伊斯塔尼亞從來也沒與龍之魔女扯上過關係,對方的企圖又是什麼?

  「艾德先生,」魯伯特公主這才開口道:「聽說你們最近在招募工人,打算建造一艘浮空艦,對嗎?」

  方鴴再看向這位大公主殿下。對方能根據這一點,推斷出他們準備建造一艘屬於自己的浮空艦,到也不足為奇。

  但對方這時候提這個,應當是打算表明意圖了。

  果然,少女繼續說下去道:「我聽阿貝德說,你們從考林王室那裡惹上了一些麻煩,我也聽說過那位宰相的一些事,想必不會是什麼小麻煩吧?

  你們應當是打算很快要離開坦斯尼爾,對嗎?但我能不能主動委託你們幫我做一件事,如果各位願意的話,或許未必需要離開這個地方。

  同時我還可以幫你們找來最優秀的工人與工匠,並簽署一紙文件,將坦斯尼爾的王室船塢空一個出來,讓你們使用。

  半年或是一年,皆由你們自己選擇——」

  方鴴聽了當即心動:「把王室的船塢借給我們使用?」

  帶人道迷霧峽灣去重新搭建一個船塢,要耗費的時間與精力當然遠甚於使用現成的。更重要的是,船塢也具有很大的功能性——佩內洛普王家自用的船塢,比起他們臨時搭建的船塢,當然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

  但方鴴也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位精明能幹的大公主殿下,當然不會白給他們這些好處。

  他冷靜了一下,才沉聲問道:「公主殿下,是要讓我們幫你追尋那流浪煉金術士的下落麼?」

  可沒想到的是,魯伯特公主卻搖了搖頭。

  「我知道,艾德先生也只是見過那流浪煉金術士一面而已,而且對方相當危險,艾德先生雖天縱其才,但眼下也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我不會為難艾德先生去尋找這些人。我只是有另一個忙,需要一些與伊斯塔尼亞利益不相關的外人介入,而艾德先生經過阿基里斯與我妹妹阿菲法的考察,應當是最合適的人選。

  而且這件事,也應當很符合艾德先生自己的意願。」

  方鴴聽得心中好奇,沒想到這位大公主殿下話鋒一轉,竟然繞開了流浪煉金術士的話題。他楞了一下,才問道:「那麼請問,是什麼事情?」

  「是關於奴隸。」
x24685 發表於 2019-6-3 21:10
第二百六十五章 沙盜、空盜與走私犯

  「奴隸貿易?」方鴴意外地問道。

  魯伯特公主語氣十分平靜:「確切的說,我想讓艾德先生幫我調查一起與奴隸走私有關的案件。」

  方鴴脫口而出:「為什麼是我們?」

  他想像中他們不過是一群路過此地的過客,與這位公主殿下不算是敵人,但也說不得多親近。充其量就是在解救她妹妹脫離危險的事情上搭了一把手,無意中幫過她一個忙。

  難道這位公主殿下身邊沒有自己信得過的人,連這種事情也要委託陌生的冒險者出手,這無論如何也是說不過去的。

  但魯伯特公主不慌不忙,答道:

  「因為我信得過各位。」

  「信得過?」

  魯伯特公主看著他的眼睛,眸子裡流露出非凡的從容來:

  「一方面是艾德先生責備阿菲法那番話,讓我知道您不會與這些人同流合污。但更重要的是,各位與伊斯坦尼亞沒有任何關聯。」

  方鴴聽得一頭霧水,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和奴隸走私案件又有何關係?」

  對方並沒有直接回答他。

  這時魯伯特公主回過身去,從侍女手上接過一把帶鞘的馬刀,磨損的刀鞘上佈滿劃痕,一頭鑲嵌著一枚赤水晶。對方一邊用手輕輕撫摸著這把刀,目光柔和,佈滿追憶之色,說道:

  「我給你們講講佩內洛普王室與奴隸商人之間的歷史吧。」

  方鴴茫然地點了點頭。

  這位大公主殿下這才徐徐說起:

  「我祖父那一代,考林王國與你們簽訂了《星門宣言》,作為考林—伊休里安同盟成員,我們與矮人,艾文奎因精靈當時也在契約上簽了字。隨後不久,伊斯塔尼亞便全面禁絕了奴隸貿易。而這也正是我祖父、父王與我正在做的這些事情的起源——」

  「公主殿下是說禁絕奴隸貿易,打擊奴隸商販與走私者嗎?」方鴴問道。

  魯伯特公主欣賞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問道:「你是不是好奇,為什麼佩內洛普王室一家三代非要與伊斯塔尼亞貴族們過不去,即便與所有人決裂,搞得沙漠之國內一分為二,勢同水火,也要推行這些無意義的事情?」

  方鴴想了一下,答道:「我認為這不算無意義的事情。」

  魯伯特公主輕輕一笑:「對你們來說也許如此,但對我們來說就是無意義的事情。銀沙沙海之上的沙礫,就像是一隻巨大沙漏之中的沙子,永遠也不會有枯竭那一天。因此伊斯塔尼亞的千年,時光也是緩慢地向前,這個古老的王國上上下下早已習慣了一成不變的生活,所以貴族們才會質疑,我祖父,我父王,為什麼非要將這個平靜的國度攪得天翻地覆?」

  她眼中閃爍著明亮且堅定的光芒:「其實不止是貴族,平民有時候也不站在我們一邊。說來有些好笑,有些人並不是在這場動亂之中受到了多大波及,只是過去在他們之下的人而今與他們平起平坐,讓他們心生忿怨。」

  大廳中一時竟有些安靜。在坐的要嘛是過於成熟,要嘛是涉世未深,天藍、艾小小聽到這樣的說法眼中皆亮晶晶的,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方鴴想說什麼,但一時間又說不出來。他可以理解這樣的情緒,但又感到失望,這世間有些事便是不盡如人意,無法總是如人所願。他想了一下,最後安慰了這位大公主一句:

  「你們今天做的這些事情,但總有一天人們會記住你們的。」

  魯伯特公主卻笑了笑,但不是接受他安慰的笑,而是對於方鴴窘迫感到有一些意思的笑意。她明亮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絲歉意的光芒,才笑著答道:

  「對不起,艾德先生,你可能誤會了什麼。我並沒有期待這樣的事情,坐在統治者的地位上的人,是沒有資格標榜自己的道德的,因為那是慷他人之慨。而旁人將我祖父、父王與我稱之為佩內洛普的一家三代的叛逆者,但你知道為什麼我祖父,父王與我為什麼要作此選擇麼?」

  這個回答令方鴴有些意外,他楞了一下之後,不由搖了搖頭。

  「《星門宣言》簽訂之後,考林貴族們推崇你們的文明,和你們展示的那些新奇的圖景,但其實我的家族才是那個條款真正的受益者。」公主殿下一隻手輕撫著馬刀,一邊徐徐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但她知道方鴴不會理解,才又補充道:「禁絕奴隸貿易的政策果然在伊斯塔尼亞國內掀起了軒然大波,幾位親王與地方上的貴族幾乎不約而同反對,王室內部也產生了分歧。當時的沙之王舉棋不定,進退兩難。只有我祖父堅定地站在你們一邊,因為他知道當伊斯塔尼亞內部分裂的聲音塵囂之上時,機會就會到來。」

  席間,希爾薇德露出有意思的目光來。

  「果然,考林—伊休里安不會坐視伊斯塔尼亞再一次陷入動盪之中,得到了考林王室背後幫助的我的祖父,不久之後順利成章地成為了前代沙之王的王位繼承者。所以時至今日還有很多人不明白我祖父、父王與我為什麼要一意孤行,但其實只不過是因為我們出身立場如此。」

  魯伯特公主說到這裡才一停:「當然,也不僅僅如此。在見到了足夠多的悲劇之後,我也識到奴隸貿易背後的斑斑血淚,而今,我與父王已經寬恕了他們過去的罪過。可即便如此,仍有許多人在私底下藐視王國的法令,這是絕不能容忍的。」

  她看向方鴴:「艾德先生,我向你說這些,一來是表明態度,禁絕奴隸貿易的事情是由你們提出的,在這一點上我是你們天然的盟友。二來,是為了阿菲法年幼不懂事的言論致歉,但她本質上心地十分善良,甚至比我這個當姐姐的更單純與天真一些。」

  方鴴聽了沉默半晌,才問:「但這仍未說明這與我們有什麼關係?」

  《星門宣言》是由各國政府所簽訂,寫入其中禁止奴隸貿易的條款,也應由星門港方面所介入——在這個商業化逐漸深入艾塔黎亞每一個角落的時代,人們正變得只關心自己的利益,因此這樣的說法逐漸有相當的市場。

  但方鴴倒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他試圖弄明白,為什麼這位大公主殿下會需要借助於他們的身份。

  魯伯特公主聞言只微微彎了一下眼角,禮貌地輕輕一笑道:

  「請稍待片刻,讓我為各位展示一些東西。」

  說罷,她招手讓一位女士來到身邊,並將一個匣子交到後者手上,再令其送到方鴴面前。

  方鴴打量了這匣子一番,黑漆漆的木匣子不過二尺長短,木頭像是經歷了相當長時光的侵蝕,漆面顯得十分斑駁,本身做工也十分粗糙,並不像是自己之前所見的這位公主殿下所用的王室器物那麼精美。

  在魯伯特公主眼神示意下,他才打開匣子,發現裡面整整齊齊裝著幾頁羊皮紙。但其中只有一兩張還算完好,其他大多已經破損了,乾巴巴的,彷彿隨時會碎裂折斷。

  羊皮紙上寫著一些彎彎曲曲的文字與符號,他第一眼看過去心中便生出一些親切的熟悉感,但再仔細一看,又發現自己又並不認識上面的文字符號,只感到猶讀天書。

  這些文字與符號大多已經斑駁,羊皮紙邊角的地方甚至生了黴,更是看不清楚。而第一頁的文字後面,有幾張羊皮紙上更是純粹的圖案,有點像是某種法陣,但與煉金術絕然不同。

  方鴴檢查了一番,才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這位公主殿下。

  「這是淵海手書,當然,不是原本,而是後人的手抄文本。」魯伯特公主彷彿早料到他的神情,開口答道。

  方鴴聞言,嚇得差點把手中的匣子丟出去。

  自從千門之廳後,他專門去瞭解過『七號禁令』,『七號禁令』規定了選召者不得與艾塔黎亞的邪教徒、邪教組織有任何程度的往來。

  也不允許收集邪物,召喚邪神,與暗界(黑暗眾聖)有任何溝通,或是進行任何與活物有關的燔祭儀式。

  其中在邪物一欄中,淵海長卷與其手抄本便位列其上,並且高居第三的位置。

  還好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來源於淵海長卷之上的古代煉金術,並不在禁之列。否則他從千門之廳離開,只怕更不敢與軍方會面了。

  「公主殿下為什麼給我這些?」

  「因為這是罪證。」魯伯特公主不疾不徐地答道。

  「罪證?」

  魯伯特公主將手輕輕按在馬刀之上:

  「不久之前,我的衛士們在巴爾戈救下一個逃走的奴隸,當時對方身上,便攜帶著這個匣子。但這當然不是他的東西,而是他從一夥奴隸販子手上盜來的——

  我才得知有人在坦斯尼爾進行走私活動。對方還告訴我說,這些奴隸商人正停留在坦斯尼爾,不久之前他們與一群神秘人在那裡接過頭,並從對方手上接收了一批這樣的匣子。我讓他描述過那些接頭者的樣貌,巧合的是,我恰好認識其中一人。」

  大廳中氤氳的煙氣,正徐徐瀰散開來,帶著一絲淡淡的熏香。魯伯特公主恰到好處地停頓了片刻:

  「大約一年之前,一夥沙盜襲擊了位於銀沙沙海之中的幻之園……」

  她話鋒一轉,講起一件時間線更久遠一些的事。

  幻之園是佩內洛普王室的園林,其中正種植著可以釀造『金酒』原液的星之花,而那裡還保守著佩內洛普王室的一些秘密,向來是王室最為機密之地。

  由於流沙的原因,幻之園在銀沙沙海之中的位置年年變動,其中的規律,也只有佩內洛普王室知曉。

  因此整個伊斯塔尼亞,也不過只有鳳毛麟角的人知曉其在沙漠之中的真實所在。

  「……所以我一直認為幻之園遭到襲擊,並不是一個巧合。而是王廷之中,有人背叛了我與父王,這個人甚至還有可能是我們的親近之人。」

  魯伯特公主語氣忽然低沉了不少,並帶著一絲靜然的氣息:

  「而當時的襲擊者,其中領頭之人,名叫馬哈扎爾-伊什夫,正是這片沙漠之上最臭名昭著的大盜。而他,也出現在這次與那些奴隸商人們的接頭之中。而待我帶人趕回坦斯尼爾之時,那些奴隸商人果然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方鴴聽完,心中總算才明白了這位公主殿下的意思。

  這位伊斯塔尼的大公主顯然懷疑王室內有人與這位馬哈扎爾-伊什夫勾結,因此才會出現幻之園被襲擊的事件。而這個所謂的『奴隸貿易』案件,也因為這位沙盜頭子的出現,變得不那麼簡單起來。其背後說不定也有王室中人牽扯其中。

  所以,她才會尋求來自於伊斯塔尼亞之外的人的幫助。

  而對方之前的那番話,也便不難理解。他們一行人既是與伊斯塔尼亞毫無關係的外來者,一方面又表現出對於奴隸貿易的敵視,正是這位公主殿下心目中的最佳人選。

  這個任務其實並不簡單。但這位大公主開出的條件也同樣豐厚——可以使用王室船塢來建造七海旅人號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可遇不可求。

  只是他還有一些細節性的問題,方鴴正欲開口詢問,然而對方卻搶先一步答道:

  「此外,艾德先生知道那個奴隸的身份嗎?」

  方鴴一怔,這種事情他怎麼會知道?

  不過這位公主殿下顯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拿他尋開心,也就是說那奴隸的身份他一定清楚。他不由默默思考了一下——首先對方肯定不會是選召者,只有可能是原住民。而原住民當中,考林人與其他地方的住民也不太可能成為奴隸,別忘了這可是一個可以復活的世界,何況奴隸販子再膽大妄為,也沒必要去得罪比伊斯塔尼亞更龐然大物的考林王國。

  所以排除了這兩個可能性之後,也只剩下伊斯塔尼亞本地人而已。但他認識的伊斯塔尼亞本地人並不多,大多也不可能淪為奴隸。

  唯一一個與之有關係的,也只有帕沙而已。一想到帕沙,方鴴心中靈光一現。

  他抬起頭道:「難道是血鯊空盜掠走的人?」

  血鯊空盜雖在依督斯完全失敗,一部分人也為弗洛爾之裔解救出來。但他們在其他地區擄走的人口,有一些還並未送抵依督斯——在聽聞發掘工作失敗之後,這些人便半道神秘失蹤了。

  如果說唯一與自己有關係的,大約就是這件事了。

  魯伯特公主聽了他的回答,眼中不由流露出激讚的光芒來:

  「艾德先生看來不僅僅是在煉金術上有造詣,頭腦也清醒至極,這樣一來,我就更有信心了。」

  她又點了點頭:

  「的確如此,這些奴隸應當正來自於血鯊空盜手上,不過至於那些奴隸商人與血鯊空盜究竟有何聯繫,尚還不明確。只不過,我還打聽到另一件事情——」

  「願聞其詳。」方鴴沉聲說道。

  不得不說,這件事若與血鯊空盜扯上了關係,那他們就一定不能坐視不見了。

  依督斯一戰中,流浪者重傷逃逸,羅林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唯一與這兩者有所聯繫、他們又還能找得到的,大約就只剩下這些血鯊空盜了。固然這些人知曉流浪者下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此刻流浪者應當是最虛弱之時,因此無論機會多小,都不容輕易放過。

  此外血鯊空盜也一定與拜龍教有所聯繫,無論出於是他們自身的原因,還是軍方的委託也好,他都不會忽略任何與拜龍教相關的信息。

  其實他本能是感到這件事背後可能有拜龍教的影子,在那奴隸提到沙盜與奴隸商人接頭時,轉交了一批淵海長卷的手抄本時,他心中便已有這樣的預感。

  魯伯特公主思索了一下,才說道:「我不知道這件事與艾德先生有沒有關係,不過那些人似乎提到過,他們似乎在手稿之中尋找關於什麼『方尖碑』的線索。」

  方鴴本來正低頭思索,但聽到這裡,心中不由『咯噔』一聲。

  前不久唐德與卡拉圖,才與他討論過關於精靈聖物的事情。而其中,指向聖盃的方尖碑,便是一個重要線索。

  卻沒想到這轉眼之間才過了幾週,他便又撞上了這樣的事情。

  他當即抬起頭來,對魯伯特公主說道:「我有一個要求。」

  「請說。」

  「我要見見那個逃走的奴隸。」

  ……

  離開莊園之時。

  眾人還討論著關於那個大名鼎鼎的沙盜『馬哈扎爾-伊什夫』的事情。其實這人本身也不是什麼無名之輩,早在這之前,他們對其人便有所耳聞。

  畢竟是伊斯塔尼亞最有名的幾位大盜之一,在銀沙沙海之中縱橫十餘載,怎麼也不會籍籍無名。

  正如所有傳奇的匪徒一樣,對方手下也聚集著一夥兒窮凶極惡之徒,在沙海之上來去如風,甚至有幾次從王室近衛手上逃脫的經歷。

  讓他們去對付這樣一位傳奇人物,自然不大可能。但好在,他們的任務也只是去調查那些奴隸商人的去向而已。

  不過重新登上『卑爾戈』之時。

  希爾薇德冷不丁回過頭來,笑著問他:「船長大人,你相信那位公主只是讓我們去調查奴隸商人們的下落嗎?」

  方鴴聞言,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

  那位大公主不像是這麼單純的一個人,她的目的真只是簡簡單單調查一次奴隸貿易案件嗎?那對方為什麼要有意無意提起關於流浪煉金術士的事情?

  還有一年之前的幻之園襲擊事件,無一不說明這個任務並不簡單。

  不過他既然答應下來,當然也有自己的考慮。
x24685 發表於 2019-6-4 20:32
第二百六十六章 閱讀

  沙漠中的月色很亮,讓旅店的房間籠罩在一片清輝之中。

  方鴴有些心不在焉地放下羽毛筆,插入墨水瓶中。

  他抬起頭,又低頭,嘆了一口氣——雙手合上日記本,並將它立起來,插入一堆書籍當中。那些厚厚封皮的大書,有些脊上用金線描邊的文字寫著《以太論》、《伊斯塔尼亞地理志》、《努美林煉金術考》一類的名字。

  方鴴看著窗外的月色,腦子裡思緒紛雜,關於白晝裡一些念頭止不住浮上心間。

  他向後一退,滑開椅子,伸手打開抽屜——抽屜中是一疊猶如枯葉般的羊皮紙,上面彎彎曲曲的符號,像在月光反射著螢光。

  他看了一眼,又默默合上抽屜。那些正是淵海長卷的手抄文本,而抄寫它們的學者的生年,甚至遠早於他們這個時代,因此這手抄文本本身也算是文物。

  本來這些東西他不應該帶在他身上。

  但鬼使神差地,方鴴自己也不知是出自於一種什麼心態,當時從莊園之中告辭時,向那位大公主殿下請求將它們留了下來。

  對方倒也沒拒絕。

  或許是因為調查那起奴隸貿易事件,它們也是關鍵線索。方鴴自己也是這麼想的,他之所以這麼做,或許是因為這些文獻並與拜龍教有著或多或少的聯繫。說不定背後,還關係到那位流浪者——

  但下一刻,他又明白過來,這些不過都是藉口。

  他只是單純想要留下這些文獻而已,像是冥冥中有一個聲音讓他這麼做一樣。這個念頭一旦生出,就再也止不住。

  這讓他心中愈發不安,懷疑自己是不是像上次龍王利夫加德一樣,為一股神秘的力量所控制,作出了並非自己本意的決定?

  他猶豫再三,終於作出決定,伸手在自己上衣口袋摸索了一下,從那裡拿出一枚護符來。那護符寬約三指,長也相仿,外形是一彎銀色的月牙,上面雕著一朵精靈鳶尾花。

  他將原本的夜梟胸針從左胸大衣之上取下來,再換上這枚護符,然後定了一下神。彷彿是找到了什麼心理安慰一樣,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這枚名為『安洛瑟之壁』的、涅瓦德的主人送給他的護符,其實他在梵里克一戰之後便已滿足了佩戴要求。只是因為捨不得夜梟護符的計算力加成,所以才一直沒有換上。

  而這枚護符實際上是三十八級的精靈奇物,足可以防範四十五級以下水準的精神攻擊,用來抵抗龍王利夫加德的心靈誘導可能還差了一些,但想來用以阻隔一件無主之物無形散發出的精神影響應當是夠了。

  至少他是這麼想的。

  可惜事與願違。

  可方鴴帶上胸針之後,卻發現這根本無濟於事。他仍舊無法阻擋心中紛沓而至的念頭,只一閉上眼睛,白晝所見過的淵海長卷之上的文字,便悉數浮現在他腦海之中。

  甚至那些彎彎曲曲陌生的文字,讓他不禁生出一個強烈而執著的念頭——自己真的見過那些文字。

  但方鴴馬上回過神來。

  自己不可能見過這些東西。

  他眼球在眼皮底下顫動著,像是看到了什麼詭異的景像一樣。

  下一刻,方鴴才重新不安地睜開眼睛,低下頭,卻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又候再一次拉開了抽屜。

  而抽屜之中,那些文卷仍舊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個地方,一動也不動。

  嚇得方鴴趕忙『啪』一聲關上了抽屜。

  他一頭冷汗地抬起頭來,看向窗外。從旅店這個方向,可以看到外面臨河的街道,月光將河面映得一片雪亮。

  遠遠一個少女頭頂著水罐走了過來,停在河邊。她彎下腰,先將墊子放在岸上,然後捲起裙襬,赤腳踩入河水之中。

  對方放下手中的罐子,開始裝水。

  看到這一幕,方鴴彷彿才從自己心中幻境裡回過神來。他兩隻手撐在桌面上,吸了一口氣,終於忍不住低喊了一聲:

  「塔塔小姐。」

  「騎士先生?」

  「帕帕。」

  塔塔安靜的聲音,與妮妮奶聲奶氣地回答,同時響起。

  妖精小姐的聲音的確有一種可以安定人心的力量,讓方鴴稍稍心安下來。他背靠著椅子,用手撐著桌面,靜了一會兒才問:

  「塔塔小姐,剛才你有感到什麼嗎?」

  塔塔從他面前浮現出身形,微微扇了一下妖精羽翼,其一雙眼底透著光的翠綠色的眸子,正看著他答道:

  「你的心很亂,騎士先生。」

  「我知道,」方鴴收回一隻手,按了按腦門,聲音有些虛弱地問:「你之前有聽到什麼聲音嗎,就像……就像利夫加德那個時候一樣?」

  塔塔緩緩搖了搖頭:

  「沒有,騎士先生。但我只感到你似乎很焦慮,而且你心中的焦慮,皆是出自你自己的想法。」

  「自己的想法……」方鴴搖搖頭:「你能感到我在想什麼嗎,塔塔小姐?」

  塔塔思考了一下,才答道:「你思緒很亂,似乎在尋找某一個片段的記憶,並與之對照。你想要搞清楚,自己是在什麼地方看過這些文字。」

  這正是此刻方鴴心中的想法。

  但妖精小姐的話非但沒讓他理清思路,反而更加混亂了。

  他焦慮地答道:

  「可問題是,我明明從沒見過這些文字,可心中卻止不住有這個想法。從離開魯伯特公主的莊園起,一直到現在,這個念頭就沒有停止過。」

  「或許你應當正視它。」塔塔答道。

  「正視?」

  「因為事實證明了,逃避也沒有意義。」

  說完這句話,塔塔便閉上嘴巴,並未再多言。

  因為方鴴心中的想法,也是她心中的想法,無濟於事的安慰只是憑空添亂而已。

  果然,她這樣的態度反而使方鴴稍稍鎮定了一些,靜了一下心又問道:

  「那麼塔塔小姐,你瞭解淵海長卷嗎?」

  妖精小姐點了點頭。

  方鴴不由意外地看著她:「塔塔小姐,你真瞭解?」

  塔塔再次開口,聲音十分安靜,彷彿僅僅只是在敘述一段歷史:

  「這些古代文字來自於上古某個時代,我知道一些人研究過它們,但從淵海之下發掘來的石板並不多,人們對於淵海長卷所知也斷斷續續。」

  「石板?」

  「淵海長卷是記錄在石板上的,騎士先生,後世所見的文獻,皆是手抄或拓印文本罷了。」

  方鴴這才恍然,除了努美林時代精靈們留下的文獻之外,所有的淵海文書皆是來自於淵海之下的發現。紙質文獻自然無法存留,能存留下的也只有石板而已。

  與妖精小姐交談之間,他發現自己似乎沒那麼不安了。

  加之此刻,妮妮也顯現出身形,並纏著他要陪她玩。

  方鴴用手點了點自己的小女兒——方妮妮的腦門,逗得後者咯咯直笑。聽著這單純的笑聲,他心中焦慮稍去。

  他定下心來,又回過頭認真問塔塔道:

  「那麼塔塔小姐,關於淵海長卷研究者,有什麼……古怪的傳聞嗎?」

  塔塔想了一下,說:「的確,有一些它的研究者變得瘋瘋癲癲。」

  妖精小姐顯然是不會寬慰人那種。讓方鴴忍不住『咕咚』一聲吞了一口唾沫:

  「瘋瘋癲癲?」

  好在塔塔小姐還算關心自己的騎士大人心理健康,答了一句:「不用擔心,這樣的例子十分少見。而大多數人無法讀懂這些文字的含義,對於石板的解讀流於表面。倒是有蜥人對此深有研究,它們有一門獨門的占星術可以通過對比星象來解讀這些石板上的內容。

  但也並非全部。越是古老的石板,越是無法閱讀。而且那是蜥人們古老而神聖的秘密,向來不會外傳。另外努美林精靈也曾經解讀出一部分石板的內容,並演化成了古代煉金術。」

  方鴴聽了,默然片刻。

  他和蜥人關係不錯,那位塔達蜥人的大師正是眾星的守護一脈,尤擅長於閱讀石板。

  只可惜對方此刻並不在這個地方,知道這一點也派不上用場。

  他又問:「這些文字本身沒有異常嗎?」

  「只是很普通的古代文字而已,騎士先生。」

  「那麼它們真是淵海長卷?」

  妖精小姐輕輕點了點頭。

  「我在銀之塔時,曾經見過。」

  方鴴對於自己的妖精小姐是絕對信任的。

  他聞言總算微微鬆了一口氣,又想了一下,才重新緩緩打開抽屜。塔塔小姐說得不無道理,逃避也不是辦法,他總不能一直維持這個狀態下去。

  既然不是精神攻擊,他倒要看看這些古代文字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而塔塔安靜地看著這一幕,也沒有反對。

  方鴴這時從抽屜之中取出第一頁——也是最完整的一頁淵海長卷的手抄文本——他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張發乾的羊皮紙,並將目光投在上面。

  說來有些奇怪,第一眼他便感到月光好像變得更加明亮起來。

  這時窗外的伊斯塔尼亞少女,已經在河邊打完了水。

  對方放下裙襬,從河中走了上來。並再一次彎腰撿起放在河邊的墊子,放在頭頂上,再將陶罐放在其上,一隻手扶著罐子,在月光下向來時的方向走了回去。

  方鴴遠遠地看著這一幕。

  但他同時也看著手中的文卷,一時好像無法集中注意力,可那些彎彎曲曲的文字卻彷彿自己活了過來,一個一個跳入他的視線之中。

  他明明完全沒看懂上面的文字,但心中卻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這些文字並不完全。而且好像天生的本能一樣,他下意識將手揣進兜裡,摸索了一陣,從那裡掏出一枚考林—伊休里安的銀幣來。

  這枚銀幣面值十三里塞爾,一面刻著代表著煉金術的銜尾蛇的標誌,與艾塔黎亞煉金術中金元素的符號。

  另一面刻有羅曼女士的側臉頭像——下方是一隻天平的浮雕——那是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女,面貌並不嚴肅。非信徒稱她為歡笑的少女,也由此而來。

  方鴴舉起銀幣,將一面對著月光,一團銀色的光芒落在羊皮紙上,那些扭曲的文字之間漆黑的部分,竟亮起一個又一個細小的文字來。

  看著這些文字,他好像理所當然一般,雖然完全看不懂,但手中的銀幣由左向右,將羊皮紙上隱藏的文字一一照了出來。

  方鴴不由自主開口,念出一個奇特的音符。,

  但下一刻,他才終於打了一個激靈,從這種神秘的狀態之中回過神來。『叮噹』一聲,銀幣也脫手落在地上。

  方鴴猛然將羊皮文獻丟在桌子上,才反應過來自己之前幹了什麼事。

  他額頭映著月光,面色微微有些蒼白,上面滲出一層細細的汗珠。

  他後退一步,忍不住從自己椅子上站了起來,並低聲問道:「塔塔小姐,剛才……?」

  「剛才我沒有提醒你,騎士先生,」塔塔卻顯得十分鎮定,答道:「因為我認為對你有所幫助。」

  「有所……幫助?」方鴴有些迷迷糊糊的樣子,方才的事情對於他來說就好像做了一個短暫的夢一樣。

  塔塔這時又說:

  「我感到你在閱讀那些文字,並從中學到了一些東西。」

  方鴴一愣,反問道:「我學到了一些東西——?」

  他忽然閉上嘴,一邊打開了自己的龍騎士系統。上面的確寥寥有幾行提示,主要是說他通過閱讀,獲得了一些認知經驗。

  經驗不多,有幾百點,一共跳了五六次。不過通過閱讀未知的文獻,以獲得認知經驗,這並不是什麼非同尋常的操作。

  只是系統的提示非常含混不清,與平常大相逕庭。而且塔塔小姐說他學到了一些東西,應當不是在說這個。

  方鴴仔細檢查了一遍,才瞪大眼睛發現,自己所有基於智力評價之下的計算、邏輯與記憶等等屬性,皆分別增長了三點。

  他記得很清楚,尤其是自己的計算屬性是戰鬥工匠的主屬性,自從離開依督斯之後,基礎值應當是228點,之後再沒提升過等級,應當保持不變才對。

  但此刻,明明白白是231點。

  通過閱讀可以增長屬性,這可太聳人聽聞了。而且提升的不僅僅是計算力,而是智力評價之下的全屬性,也就是說提升的是主智力屬性。

  至少在艾塔黎亞,他還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方鴴生怕是自己搞錯了,想起之前自己換過了夜梟胸針,於是再重新佩戴上那枚胸針,但結果仍是不變。

  他有點不敢置信地摘下胸針,愣了好一會兒,才問塔塔道:

  「塔塔小姐,你有聽過這樣的事情嗎?」

  妖精小姐緩慢地搖了搖頭。

  只有妮妮不明就裡,仰著頭看著兩人。

  但方鴴此刻沒心思去關心這小丫頭,他只一張一張抽出那些殘破的淵海長卷,然後一一讀了下去。而在閱讀第二張與第三張時,他皆進入了那種神秘的狀態。

  等回過神來之後,智力屬性便有不同程度的提升,但並不固定。第二次是2點,第三次則只有1點。

  也就是說,三次閱讀他一共增長了6點計算力,看起來不多,但一個煉金術士的一生,計算力的增長幾乎是固定的。尤其是相對於基礎計算力來說,算上裝備,算上技能,也就那麼多。而世人所謂的隱秘任務,也只是學到一些平日裡難得一見的『增加計算力,或者降低構裝體計算力需求』的特殊技能而已。

  也就是說如果他還能學到那些技能的話,等於平空比別人多了6點基礎計算力。而且這還是他只閱讀了兩頁淵海長卷的結果。

  方鴴強忍著心中的疑惑與興奮,並繼續往下讀去。但當他讀到第四張文卷時,卻感到一陣倦意席捲而來,忍不住眼皮子直打架。

  他長長打了一個呵欠,然後趕忙搖了搖頭,重新清醒過來。

  當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並再一次看向手中羊皮文獻,而這一次,卻再也沒了之前那種奇妙的感覺。

  方鴴楞了一下,心中的疑惑一閃而過。

  不過他馬上反應了過來:看來閱讀這些文字也並不是沒有代價的,需要消耗精神力。凡人以水晶與精神力操控以太,他作為煉金術士,自然明白這一點。

  方鴴這才默默放下手卷。

  心中既是不安,但又有些激動。

  激動的自然是從淵海長卷之中,發現了一片嶄新的天地。

  但激動之後,不安的心情不免又泛上心頭,

  首先手中這些東西是淵海長卷,是第七號禁令明文規定不應當接觸的東西,他此刻拿著這些東西,本身就是違反了規定。

  雖然七號禁令並不是《星門宣言》上最早規定的條款,但那也是拜恩之戰後,超競技聯盟和星門港共同首肯簽訂的補充條款。

  要是被人發現他與這些東西有關係的話,多半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而且更讓他疑惑的是,在自己之前——尤其是在七號禁令簽訂之前,應當也有許多選召者閱讀過淵海長卷。

  可為什麼他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

  他不由在心中比對起自己究竟有什麼特殊之處。而唯一可以說上特殊的,一方面是自己擁有黑暗巨龍的力量,一方面則只剩下蒼之輝這個可能性了。

  可惜的是,他用自己手背靠近羊皮文卷,其上的印記並無絲毫反應。

  妮妮那邊,龍之金曈的力量也沒有絲毫的波動。

  方鴴試了半天,也沒試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拿起最後一張圖紙時,他忍不住愣了愣。最後那張圖紙,也就是他在佩內洛普王室大公主那兒見過那張,只畫有秘法花紋,而沒有任何文字的羊皮紙圖案。

  他當時便感到這畫上的圖案,可能是某種法陣,但與他印象當中的煉金術法陣,沒有任何關聯。

  而此時他用銀幣映著月色一照,將圖紙上空白部分的花紋映出來,並記在腦海之中後。

  一個念頭不由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這是一個配方。

  他是煉金術士,自然也學過魔藥學派的相關知識。艾爾芬多議會普德拉所精通的魔藥學派,只是煉金術的一分支,但在最早,它與現今流行的魔導學派其實一開始就來自於兩門完全不同的知識。

  魔藥學是來自於努美林精靈魔藥學的傳承,與精靈鍛造術,附魔術共稱為努美林精靈的三大技藝。

  當然精靈們的魔藥學與現今有很大不同,今天的魔藥學是為煉金術服務的,其產物也是魔力試劑。

  而在努美林時代,精靈們主要利用這門技藝來調配各類法力藥劑,魔力增幅藥水,甚至是具有各種神奇效果的魔藥。

  方鴴此刻便隱隱感到,這圖紙上的配方,似乎與努美林精靈的魔藥學有某種聯繫,但甚至還更加久遠一些。

  但這配方究竟是什麼呢?

  它是否也與計算力有關?
x24685 發表於 2019-6-6 06:02
第二百六十七章 材料配方

  那天夜裡發生的一切,轉眼已是幾天之前的事情。

  方鴴之後又抽空讀完了第四與第五頁手抄文卷,並各自獲得了1點計算力的增益。而在跑遍了坦斯尼爾的圖書館之後,他對於最後那一頁圖紙上所蘊含信息的理解也有了進一步的收穫。

  在一些古代文獻中他找到了一些與文捲上相似的文字與圖案,前人學者對此作出了註解,在進行比對之後,他從中讀出了幾類材料的名字:

  黑山羊血一升,預見噩夢的眼球,月長石粉末,女巫之爪與四十九粒麥穗。

  在列出清單之後,方鴴看著一長串名單也是一頭霧水,心中感到難怪『七號禁令』將淵海長卷列為禁書,這配方根本就是黑女巫的魔藥。

  但在詢問過愛爾娜女士之後,他才明白是自己搞錯了,這些材料術語當中有許多原來是專屬於魔藥學的名詞。

  而他不是出身於魔藥學派,自然不得而知。

  在進行資料查詢與詢問塔塔小姐之後,方鴴才總算弄明白這是一些什麼東西:

  黑山羊並不是簡單指黑色的山羊。

  而是過去山民相信惡魔會乘夜色與山羊**,並在月圓之夜誕下有惡魔血統的幼崽。在矇昧的時代,世人認為這一天誕生的黑山羊幼崽具有不潔之力,會給人們帶來災禍,因此往往會統一在出生之刻將之溺死。

  不過後來證明這一天誕生的黑山羊幼崽血與奶中所蘊含的魔力,其實不過是因為以太潮汐漲落所至。加之後來總會有女巫與煉金術士在鄉野間收購這些血中蘊含魔力的動物,日經年長,竟成為一門生意。

  黑山羊血在煉金術材料市場上並不罕見,不過具體真偽卻需要有經驗的眼光去判斷,因為以次充好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第二種材料預見噩夢的眼球聽來古怪,其實不過是夢魘的眼睛而已,這東西的確算得上是珍貴,但也不會比銀熾之林的眼球罕見到哪裡去。

  月長石粉末不用解釋,而女巫之爪是專指一種魔力渡鴉的爪子,這種渡鴉在其他地區幾乎難得一見,但在寶杖海岸比比皆是。

  最後的一種材料——四十九粒麥穗,在無意間通過艾緹拉小姐之口瞭解之後,方鴴才知道這才是這張清單之上最難得的材料。

  四十九粒麥穗是指一個麥穗上結有四十九個麥粒,一個不多,一個不少。這在地球上的高產小麥當中,可能並不罕見,但在艾塔黎亞,小麥與大麥一個穗子通常只有不到三十粒麥粒的情況下,要想培育出四十九粒的麥穗,不通過魔法的力量,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而且方鴴從沒聽說過這種材料,當代的魔藥學也絕不會用到這麼古怪的素材,所以連想要從市場上購買,基本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只能一面悄悄在社區之上發佈求助信息,一面再另想辦法自己培育。

  不過要培育魔法植物,則需要一個專門的魔力苗圃,這一點是目前灰岩先生背上那個簡易苗圃所達不到的。

  所以結果繞了一圈,一切又重新回到七海旅人號的建造之上。

  大公主殿下已很快就將自己的話兌現,真給他們騰出一座空船塢。

  那船塢位於坦斯尼爾西面,靠近碼頭區的位置,從他們所在的旅店出發,乘坐馬車一刻鐘之內就可以抵達。

  船塢並不大,長寬不過六十乘以四十米,一半是高大的工棚,一半是露天的干船塢,只能算是一座小型船塢,但用來建造『七海旅人』號已是綽綽有餘。

  由於是王室專用的船塢,內裡的陳設自然是奢華至極。

  船塢中鋪設著用蓋伊水晶製作的浮空龍骨底座,這種新式龍骨墩從發明至今也還沒有超過三年時間,連整個考林—伊休里安境內也還沒普及開來,方鴴沒想到竟能在這裡見到。

  浮空龍骨底座最大的好處在於對建造之中的浮空艦的龍骨與船肋結構,提供額外的結構強度,最高可以提高百分之二十。

  而眾所周知,龍骨強度決定著一艘浮空艦整體的結構強度,這就好像一艘船的生命值一樣,龍骨結構強度越高,生命值相應越厚。

  它對於一艘浮空艦的提升,是毋庸置疑的。

  此外還有各種大型起重與牽引的魔導設備,自動化程度相當之高,雖然沒有這些豪華的設備,也可以建造一艘浮空艦。

  但設備決定了一艘船在建造時的組裝精度,組裝精度對於一件魔導器的重要性,自然毋須多言。

  所謂的浮空艦,也不過是一件超大型的魔導器而已。

  方鴴與希爾薇德檢查了一番船塢,便感到十分滿意。

  尤其是艦務官小姐,眼中亮晶晶的,她三年來的奔波,彷彿終於在這一刻有了答案。她一隻手輕輕牽著方鴴的手,並有些用力,以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至於表現得太過失態。

  方鴴像是察覺到貴族千金心中激盪的感情,回過頭來看著她。

  希爾薇德也回過頭,看著他微微一笑。

  「謝謝,船長大人。」

  「不用那麼說,」方鴴回答道:「這是我的夢想。」

  「是我們的夢想。」

  「嗯,」方鴴點點頭:「我們的。」

  接下來的幾天,希爾薇德、卡拉圖與天藍幾人忙著去坦斯尼爾商會談關於魔法橡木採購的事情。前面說過,魔法橡木與黑木在艾塔黎亞各國皆屬於管制物質,原本他們是打算付出幾倍的代價。

  只是由於大公主的首肯,這件事就變得容易了許多,在商討之中坦斯尼爾商會也對他們極為客氣,只用市場價就賣給了他們一批品質極優的魔法橡木。

  只不過交割還需要時間,而且還有一系列商業契約需要簽訂,眾人這些天幾乎是忙得腳不沾地。

  這件事讓方鴴感到欠了魯伯特公主不小的人情。

  好在他們只需要將公主殿下委託的事情辦好就可以了。

  只不過他提到要見那位逃跑的奴隸,對方此刻還在巴爾戈,公主殿下已派人前去護送,起碼還有幾日才能抵達坦斯尼爾。

  於是這幾天他倒空閒下來。

  當然空閒是相對而言的,一方面雖然採購與他無關,但他畢竟是船長,自然也不可能完全高高掛起。另一方面他沒離開坦斯尼爾,自然也要兌現之前對於愛爾娜女士的承諾,幫助後者研究妖精使的事情。

  事實上這些日子他正是船廠與煉金術士協會兩頭跑,倒是與坦斯尼爾煉金術士協會的工匠們熟絡起來。

  由於與會長女士戲劇性的關係,他在本地協會頗為有名,眾人紛紛笑稱,他是不是有心應聘會長女士的顧問。

  只有愛爾娜知道,他們正在建造浮空艦的事情。

  研究之餘,她私底下問起關於考林王室密探的事情,不過自從那天之後,對方就再沒來找過他們的麻煩。

  方鴴心想,宰相那幫人應該沒這麼大度,想來應當是大公主背後出了手。

  但大公主能讓王室的密探在伊斯塔尼亞消停,卻影響不了弗洛爾之裔與超競技聯盟的人,也不知什麼時候對方會再來這麼一手。

  現在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七海旅人』號可以早一點下水。

  離開考林—伊休里安之後,他們就可以沒那麼多顧慮了。

  不過想雖然是這麼想的,造船的進度卻是一點也快不起來,仍舊按部就班進行著。等待原材料只是一個方面,事實上他們在那之前還得先敲定圖紙。

  希爾薇德祖父留下的『七海旅人』號的設計圖是現成的。但他們的『七海旅人』號卻不是,雖一早就確定下形制,與浮空艦大致長寬大小,採用什麼帆類,這些皆已討論過無數次。

  但內部如何佈局,還有數不清的細節需要一一推定。

  方鴴自己心中倒是有一定的想法,但七海旅團畢竟是一個團隊,大夥兒也有各自的意見。天藍、愛麗莎與艾小小在船廠空空蕩蕩的工棚之中,嘰嘰喳喳討論著『七海旅人』號應當如何,像是有一千隻麻雀,正在船塢上空飛來飛去。

  帕克和羅昊也不時插言,前者只關心廚房和糧秣庫應當有多大,是不是有新式烤爐,能不能讓他在船上吃上豪華大餐。

  有沒有冰庫,可不可以保存生鮮與水果?有沒有酒窖,能夠讓他在旅行之中喝個酩酊大醉。

  羅胖子的意見倒要中肯一些,幾乎皆從實用性的方面考慮。

  他提出他們的團隊是以方鴴為核心的,而一個以煉金術士為核心的團隊,應當充分發揮這一點優勢。

  到了二十級之後,工匠開始脫離新手期。當開始使用魔力爐熔煉與構造材料之後,先前『手工藝作坊』那一套煉金術流程,自然便不再適用。

  從這個時期開始,煉金術變成了一門極為繁雜,並且門類極多的工作。僅僅是關於材料的處理,就有幾十個不同的類別區別。

  而萃取材料,又正是這個階段煉金術與工匠製作的重中之重。

  當代煉金術的材料無非分為幾類:

  礦物,動物產物,植物產物與魔力產物。

  聽來十分簡單,但處理的方式卻各有不同。

  就拿礦物材料來舉例。在二十級之前,煉金術士們幾乎皆是用現成材料——他們所使用銅、鐵、鋁、銀或金以及各類常見合金,都是早已熔煉好的金屬材料,毋須再經歷提取與淬煉這一步。

  但在二十級之後,煉金術生產之中往往要用到許多高級材料,這些高級材料通常十分珍稀,需要煉金術士自己去獲取。而獲取之後,還需要自己處理。

  處理這些材料,自然也不是放在手上打開工匠系統這麼簡單的事情,往往需要一整套流程與專用的工具。而越是高端與罕見的材料,更越是如此。

  比如妖精之鐵,需要在極端低溫之下獲取與鍛造成形,處理這類材料,就需要人為營造這類極端環境。

  早先,凡人提取這類材料,往往需要一個精通冰系魔法的元素使的幫助,要兩人合作協力才能完成。

  但在三百四十一年,奧述帝國的煉金術士便發明了『低溫室』;後來翠鳥工坊又進一步改良,並在此基礎上發明了『元素工坊』。

  才讓煉金術士可以獨立萃取與製作這類金屬。

  不過『低溫室』需要的一系列設備,放在船上的話,少說也要佔據兩個艙室的空間才行。

  當然方鴴眼下也用不到那麼高端的煉金術實驗室——但這只是一個舉例,艾塔黎亞具有各式各樣神奇的魔力動物與植物,還有各類礦物。

  要想處理這些東西,就必須有專門的場所與設備。羅昊的意思很簡單,就是『七海旅人』號上的艙室之中,要優先滿足於煉金術的需要。

  他的理由也十分充分:「能有船長這麼優秀的煉金術士,對於我們這個團隊來說是一件幸運的事情。因為煉金術士不僅僅是提升自己,也能轉而提升每一個人。這個道理,我想大家都應該懂得吧?」

  關於這一點,除了帕克略有不同意見之外,大部分人皆表示贊同。而帕帕拉爾人一直認為自己才是團隊之中的關鍵。

  按照他的說法,一位屠龍夜鶯應當得到尊重。

  但方鴴並沒有參與這樣的討論。

  在他的設想當中,『七海旅人』號長約二十一米,寬五米左右,除了底艙與上甲板之外,還有上下兩層艙室。

  如果不設火炮甲板,會比灰岩先生背上平台的空間大上許多。

  灰岩先生背上平台的艙室,七七八八也有十二個左右,而『七海旅人』號差不多應當是這個數目的一倍。

  再加上艉樓的艙室,只會更多。就算排除掉不必可少的生活起居、升力艙段、錨室、絞盤艙與地圖室等等核心艙室,剩下他可供安排的艙室至少也有十多個。

  要把所有東西都搬到船上,自然不可能,但精打細算一下,其實也不是不夠用。

  他看了一眼圍在桌邊的眾人——各種畫好的圖紙散落一地,天藍手中還揮舞著一張——心中其實明白,大家只是因為終於要有自己的船了,一時有些興奮而已。

  甚至連羅昊,洛羽也不能免俗。

  唯有箱子,正蹲在一旁與一隻海鳥說話——一人一鳥互相盯著對方,已經瞪了好半天了。

  方鴴這才收回視線。

  他面前是幾張攤開的光頁,上面密密麻麻顯示出社區的帖子,塔塔小姐正飛上飛下,幫他從中找出可用的信息。

  妮妮也假裝在幫忙,但這小丫頭其實根本就是在添亂而已。

  事實上她根本看不懂上面的意思,只是不斷用手將光頁向下拉,只覺得這樣非常好玩。

  方鴴關注的是社區之上的求購與出售的信息。

  社區這種天然的、無視天南地北距離關係的信息流通方式,選召者們自然不會無視其中所蘊含的商機。

  在超競技還未誕生之前,社區上便已經自發形成了各類交易市場,不僅僅是材料、裝備,甚至連信息也可以流通。

  方鴴自然是想從上面買到兩類東西。

  女巫之爪與四十九粒麥穗。

  女巫之爪還好,寶杖海岸特產,社區上關於這類材料出售的信息一堆一堆的,他隨便找到一個人,對方表示他只要願意出運費,可以用最低折扣發貨給他。

  方鴴知道社區之上的交易規則,當即與對方簽訂了合同。

  但四十九粒麥穗就沒那麼容易了。

  他問了好些人,唯一有一個巨樹之丘的德魯伊有這樣的東西。但對方一來不是第三賽區的選召者,二來路途遙遠,幾乎沒有確定的交貨方式。

  也只能作罷。

  他與塔塔小姐看了一陣,發現也沒什麼收穫。

  方鴴有點百無賴聊地往回翻,回到熱帖區,想藉機看看最近有沒什麼值得關注的消息。

  好像他自從離開南境之後,對於考林—伊休里安的消息關注便愈發少起來。

  梵里克一戰之後,南境又是一個什麼局勢,都倫那邊的情況有沒有發生什麼變,皆是不得而知。

  但一眼看去,一個帖子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發現竟然有人在討論自己。

  那帖子是關於梵里克一戰的。認真說,內容有些過時,還沒有更新他在依督斯經歷的事情——雖然他很懷疑,有幾個人知道他去過那個地方。

  不過方鴴本來想進去看看,大夥兒是如何評價他在梵里克那一戰的——作為少年嘛,自然也是有虛榮心的。

  他自己對於那一戰評價相當高,操控龍騎士,擊退了尼可波拉斯,這怎麼想也算得上是相當傳奇的經歷了吧。

  但方鴴沒想到自己點進帖子去一看,差點氣得七竅生煙。

  一個名叫GKD7124的ID,此刻正在主貼之下對自己大放厥詞:

  『依我看,這也就是一般。你們可別忘了,真正在與尼可波拉斯戰鬥的,並不是你們口中這位『屠龍煉金術士』,而是艾爾芬多議會的諸位大師們。』

  『沒有大師們的計算力協助,他能辦到操控龍騎士嗎?這根本就是取巧嘛,哪有你們說那麼厲害?』

  『更重要的是,你們所謂的屠龍煉金術士,真的屠龍了嗎?靠了那麼多人幫助,也不過把尼可波拉斯趕走而已,怎麼到了你們口中,就成了屠龍壯舉了?』

  『我說各位吹牛打草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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