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網遊] 伊塔之柱 作者:緋炎 (連載中)

 
x24685 2018-1-4 00:52:3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6 1697994
x24685 發表於 2019-7-6 21:41
第二百九十八章 截胡者?

  那場戰鬥之後,盲從者就好像忽然消失了一樣,在這秘密基地之中再看不到任何影蹤——無論是他們的守衛也好,還是那些血肉怪物也好,皆通通消失得無影無形。

  眾人沿著筆直的地下洞窟向前,沉浸在寂靜與黑暗之中,只餘腳下沙沙的腳步縈繞於耳畔,那彷彿一個古老的聲音,在潺潺低語。好在這只是一個關於神經過於緊繃的幻覺,仔細聽去,那其實是地表的風聲。

  雖然洞窟的地面微微傾斜向上,像是逐漸深入了邊緣陸脊的中心,但方鴴可以斷定,一側的石壁厚度最多不會超過二十尺,外面就是空海,而薄的地方,可能還沒有這個厚度。

  數米厚的岩石聽來已足夠牢固,但相比起伊斯塔尼亞陸緣岩石層深達幾千米的厚度,不過只是薄薄的一層雞蛋殼而已。黑暗之中,安洛瑟的徽記仍懸掛在他胸口,在微光下明晃晃的閃著光。塔塔小姐也安靜地坐在右肩上,翠綠的目光安靜如常,只偶爾會回頭看他、看自己的『妹妹』——正抓著姬塔兩束頭髮作威作福的方妮妮小姐一眼。

  走了一陣之後,其他人也終覺出些不對味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夜鶯小姐,她靠著牆走了兩步,向前面看了看,皺了一下好看的眉頭,才悄然後退,形同一道無聲的影子,滑了回來,立在眾人面前。

  方鴴看到愛麗莎的明亮的眼睛在黑暗裡閃閃發光,像是貓的眸子一樣,看向自己問道:「團長,是不是有點太安靜了?」

  從之前到現在,除了他們自己之外,她看到唯一活著的生物,是一只從灰色的土層上面爬過去的旅鼠。

  「是啊,」而方鴴還沒回答,烏小胖早就忍不住了,插了一句嘴:「那些傢伙會不會逃了,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的確也是,明明之前還打得有來有回的,好像突然就安靜下來了。」

  盧福之盾中有人也如此提了一嘴。

  在黑暗中,方鴴拿出通訊水晶,問了一句:「希爾薇德,你那邊怎麼樣?」

  通訊水晶之中沙沙干擾的聲音更明顯了,銀沙沙漠之中似乎在醞釀一場塵暴,愛爾娜告訴過他們,沙海中的塵暴對於以太的擾動最大,或者說,這種聲勢浩蕩的自然現象本身就是一種以太擾動的表現。

  貴族小姐看著沙海之上浮起的一層昏黃的天幕,天色猶如在黃昏之下、末日降臨之刻,但風暴的中心尚在數百里之外,它的邊緣就已經影響到了南方的坦斯尼爾港。

  她用一隻手蓋住自己飛舞的頭巾,聽著水晶內方鴴有些失真的聲音——那像個大孩子一樣——不由好笑:「沒有任何動靜。」

  在黑暗之中,希爾薇德的聲音像是被拉長了,斷斷續續。

  「……對了,艾德,可能起風暴了。」

  方鴴微微一愣:「你那邊沒事嗎?要是不安全的話,就和謝絲塔一起先返回坦斯尼爾好了。」

  「還遠著呢,風暴的中心應當在依斯坦,一時半會還波及不到坦斯尼爾,不過接下來幾週就不好說了。」

  「那就好。」

  「下面還順利嗎?」

  「勉強。」方鴴想了一下,也只能為眼下的局勢想到如此一個形容詞:「找到一些戰利品,但盲從者與我們只有兩次接觸之後就消失了。」

  「天藍應該會喜歡聽到這個消息,」希爾薇德笑了一下,想了一下又道:「地面上沒有看到有人,盲從者或者秘術士都是一樣,你可能要小心一些了,我的船長大人。」

  方鴴應了一句是,關上了水晶。

  一旁烏小胖聽得眼睛閃閃發光:「大佬,是你女朋友?」

  「怎麼?」

  「哇,聲音也太好聽了,」烏小胖眼中閃動著熊熊的八卦之火,誇張地答道:「羨慕。」

  方鴴一陣惡寒,下意識遠離了這傢伙幾步,沒想到這傢伙居然和愛麗莎一個愛好,他應當早一些覺察出來的——而且這麼失真的聲音究竟怎麼聽出好聽來的,自古以來舔狗不得好死。

  但小胖子對此顯然毫無自覺,仍壓低聲音悄悄道:「大佬真是高。」

  「什麼?」

  方鴴更是一頭霧水。

  烏小胖眼珠子一轉:「還有姬塔小姐。」

  話沒說完,屁股就挨了一腳。

  他回頭怒道:「誰踹我?」

  那盧福之盾的劍士忍無可忍:「我說你這死胖子,能不能分清場合。」

  一旁羅昊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感覺膝蓋中了一箭。

  不過對方也總算把話題拉了回來,紛紛發表起對眼下局面的看法,大部分意見是——走私商人可能集中兵力,打算在前面埋伏他們,給他們一個『驚喜』,所以接下來必須更小心一些。

  只有帕帕拉爾人對於這個問題的看法看來別具一格。他兩隻手揣在荷包裡,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對眾人表示:「不不不,我覺得不可能會這麼簡單。」

  「帕克,你有什麼看法?」洛羽問他。

  帕帕拉爾人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轉,答道:「各位,你們是不是忘了一個事實,我們團長是個惹事精,按照我的第六感——這件事情的發展應該是怎麼詭異怎麼來,反正是你們想不到的方向就對了。」

  「至於埋伏什麼的,」帕帕拉爾人大搖其頭,胖乎乎的腮幫子跟著一個勁地晃動:「也太容易猜了一些,我看不行。」

  方鴴大怒,當即公報私仇一巴掌把這傢伙拍了一個趔趄,沒好氣道:

  「說點有用的。」

  帕克抱頭怒道:「這難道不是有用的?」

  羅昊雙手壓在盾上,嗤笑一聲:「女人才有第六感。」

  但這話又引來了愛麗莎與姬塔的雙重敵視,夜鶯小姐當即針鋒相對:「羅胖子,怎麼?看不起女人?」

  羅昊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忙舉手投降。

  不過關於帕帕拉爾人究竟有沒有第六感這個問題,最終七海旅團內部幾人還是達成了一致——因為在箱子一本正經的提醒之下,他們才想起來帕帕拉爾人還有另一個身份來著。

  這樣羅昊與愛麗莎都得到了完美答案。

  只有帕克有點惱火,但吧唧著嘴一時間又沒想好該怎麼反駁。他總不能把自己穿過變性腰帶的事情拿出來說事吧,盧福之盾的人聽了不笑掉大牙才怪。

  我們的夜鶯之王先生一時間感到有點索然無味。

  沒多久,兩個隊伍來到了這條長長溶洞的盡頭,在那裡有一個寬廣的地下空間,黑暗的盡頭處,無聲矗立著一座緊閉的大門。

  看到這道門,眾人不由回過頭來將目光投向方鴴。他們先前猜測走私商人會合兵於一處,並在一個地方對他們設下埋伏,這扇大門後顯然很符合這個可能性,若沒猜錯,他們或許會面臨一場大戰。

  方鴴看了看那木門。

  除了厚重與高大,他一時也想不出其它更恰當的詞彙來形容這扇門——對開的大門彼此緊閉,其上樸素無華,敦實的木料表面已有些坑窪,門板上只箍了幾道生鏽的鐵箍,而門把手早已消失不見。

  假設門後潛藏著未知的危險與爪牙,但他其實還有另一個選擇——那就是等阿貝德引兵而至,那時盲從者背腹受敵,自然不攻自破。但方鴴心中總有一種不踏實,好像正如帕帕拉爾人之前所言一樣,一切都太順利了。

  順利得甚至有些不可思議。

  在城內表現得那麼狡詐的盲從者呢,上哪兒去了,他們在此之前所遇上的只有呆板愚昧的對手。

  還有秘術士們,也像是消失得無影無形一樣。

  他不由想起了自己之前所遇上的那幾隻發條妖精,它們的主人好像至今還沒露面,會不會與他們在下層洞窟之中,與那個杜克族獵人遭遇時發生的那個小插曲有關?

  方鴴如此思索了片刻之後,心中其實已經確定了答案。

  七海旅團的眾人已經很習慣他們團長思考的方式,羅昊見他神色,便主動站了出來:「我來開門吧。」

  「小心一些。」方鴴對他提醒了一句。

  羅昊點點頭:「我明白。」

  作為團裡唯一的鐵衛士,這種任務也確實只有他可以勝任——至於盧福之盾的人,眼下等級還沒他高。

  他走上前去,雙手按在大門之上,伏低身體低喝一聲,用力向前一推,大門顫顫巍巍發出一陣隆隆低鳴,應聲向後敞開一條縫隙來。羅昊再改變姿勢,用肩使力一側身向門上一撞。

  門轟然向後敞開一道口子。

  他馬上警覺地向後一滾,從地上撿起大盾架在前方,向門後一看,但門後黑洞洞一片,竟連一點光也沒有。

  「光焰術——」

  箱子打了個一響指。

  一道亮光劃入門後,一團光焰懸掛在半空中,向四面八方放射出灰濛濛的光芒,映出門後的場景。

  其實還沒等箱子施法,方鴴便已看清了門後的情形,那是一座大廳——有點像是一間巨大的階梯式教室,從大門往中心,由高向低縱向分佈,大廳的中心是一座講壇,往後是一排排石質座椅。

  但大廳中此刻空無一人——或者說空無一人也不竟然,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血腥氣。

  眾人經歷過之前那一場戰鬥,下意識對這種味道有些警惕,以為黑暗之中會再一次撲出成群結隊的血肉怪物,但愛麗莎卻回頭對他們說了一句:「沒有聲音。」

  「有屍體。」

  羅昊低聲說道。

  眾人一怔,這才看到大廳中有一層濛濛的光芒,但不是黑光,而是柔和的白光。

  方鴴心中一怔,趕忙向那個方向走了過去。白光從最後一排椅子下面散發出來,他走到那個地方一看,才發現地上撲面倒著一具屍體,屍體上散發的光芒,正是復活之前星輝散發的柔光。

  但盲從者死後並不是這個樣子的。

  方鴴看那屍體的裝束有些眼熟,走過去將對方翻轉過來一看,才發現原來屍體身上的長袍,是秘術士的裝束。

  「是秘術士。」

  愛麗莎也一眼認出了對方來。

  「他們居然進來了,而且看起來已經與盲……走私商人交上了手。」

  夜鶯小姐下意識想說『盲從者』,但忽然意識到烏小胖他們與這個任務並無關係,才改了口。這倒不是不信任,而是一種謹慎——貿然把不相干的人捲入,對於被捲入者、對於任務的委託人皆是一種不負責任。

  方鴴點了點頭,他站在最後方向大廳下方看去,大廳中已看不到盲從者的屍體,但仍血跡、散落的兵刃在這個方向仍舊可見,此外還有一些小物什,看起來是之前在戰鬥之中落下的。

  大廳下方還有兩個入口,一左一右兩扇小門,講壇附近又有為法術擊中的痕跡——而方鴴根據這些打鬥的痕跡,大致判斷出秘術士是從大廳右側的小門侵入,與盲從者發生交手,後者潰敗之後退入了左側的走道之內。

  而後方的大門至始至終都沒有開啟的痕跡,這也讓他意識到一個問題——

  若盲從者從頭到尾也沒從後方這大門離開,也就是在後面的洞窟之中與他們發生戰鬥的守衛可能一開始就駐守在那裡,所以才會聽到聲音下去探查,並與他們發生戰鬥。

  而那些血之僕原體,或許是他們搞錯了一件事——它們原本就是被『飼養』在那個地方的。

  方鴴忽然之間有些明白了他們先前的遭遇,若是盲從者先一步遭到了秘術士的襲擊的話,那麼很多東西就解釋得通了。

  他一邊拿出通訊水晶,打算通知一下天藍和阿貝德這邊的情況,畢竟秘術士也是伊斯塔尼亞官方的勢力之一,事先將這邊發生的事情與大公主那邊通個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干擾更進一步加重的原因,通訊水晶內只傳來沙沙的聲音,那邊似乎有人在說話,但也聽不清。

  他又通知了希爾薇德,情況也是一樣。

  方鴴想了一下,在社區上向天藍髮了一封私信——不過讓他有點意外的是,社區今天也緩慢異常,『網路延遲』這個東西,似乎是上百年之前的古老名詞了,沒想到讓他體驗了一把。

  沙漠風暴真有這麼大的威力?

  他不由有些疑惑。

  一邊嘗試著手頭各種聯絡工具,方鴴也一邊給了盧福之盾的眾人一分鐘時間去收集戰利品——同時也是線索。

  那些東西大多是一些白板裝備,有幾件有些價值的魔導器,但對於七海旅團來說裝備等級太低,所以方鴴乾脆大方地讓了出去。

  這些裝備於他們沒什麼收益,但對於烏小胖這個等級的人來說卻是一筆意外橫財。

  與人為善有時候也是與己為善,雖然他們簽訂了合併任務協議,但並不是什麼東西都要斤斤計較的。盧福之盾的眾人果然有些感激,先前烏小胖與那劍士管他叫大佬固然是真心實意,感念與當日的搭救之恩。

  但其他人未必受過方鴴的好處,之前不過是應和而已,但眼下又大不一樣。

  盧福之盾的人專門推舉出那神官妹子,來向七海旅團的眾人致了謝。

  不過方鴴對於這些繁文縟節倒也不在意。

  「大佬,繼續嗎?」

  烏小胖收好東西,看了看左側那入口,不由問了一句。

  其他人嘗到了甜頭,此刻也露出些躍躍欲試的表情。

  方鴴其實要的就是對方能在關鍵時刻能信任自己,眼下的局面有些複雜,他必須防範節外生枝的可能性。

  之前兩方人馬雖然也有一大筆收益,但那些『戰利品』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軍用構裝體什麼的,多半最後會上繳冒險團。

  雖然各冒險團內部的『積分制度』當然也是一種財富分配方式,可相對於人的心理來說,又哪裡比得上到手的實實在在的好處,這些小東西分到具體各人手上,無論是當事人還是旁人都會感到眼熱的。

  這種眼熱當下馬上會化為保持一致行動的動力。

  眼下方鴴自己這邊只有七個人,他還真需要盧福之盾的人幫忙。

  其實在盧福之盾的人打掃戰場時,方鴴就已經放出『黃蜂- I'去飛了一小圈,左側與右側那入口後面,都是錯綜複雜的地下通道,通向大大小小的宿舍、倉庫甚至是作坊一類的功能性建築。

  這是一個真正的『地下基地』,顯然之前大公主掃除的那一個,只是對方專門用來掩人耳目的東西罷了。

  這個走私港的真面目,正是這處位於這峽灣下方的秘密所在。

  對方烏小胖的問題,方鴴點了點頭——不過後面看起來秘術士與盲從者交手已經有一段時間,他所見的每一條通道都有打鬥的痕跡,可屍體大多早已消失不見,只留一地狼藉而已。

  對方眼下也不知到了什麼地方,通道內曲曲折折,這個地下基地面積非常之大,再用這樣的搜索模式顯然已經不太可行了。

  他這才開口把後面看到的情況描述了一遍。

  烏小胖一聽,便明白他的意思:「意思是我們分頭行動,先找到對方究竟到了什麼地方?」

  方鴴點了點頭:「秘術士看起來雖然在與這些走私商人交戰,但我們的任務是我們的任務,如果我們從頭到尾沒出什麼力的話,原住民可不會平白無故把功勞分給我們。」

  說是這麼說,但他真實擔心的其實是秘術士會吃『獨食』,他們費了一番力氣找到這個地方來,可不是為了幫坦斯尼爾清剿走私者,而是為了獲取關於流浪煉金術士的信息。

  要是沒有到達這個目的,這個任務就算不上成功。

  盧福之盾的人顯然十分認同這話,有人點點頭道:「的確如此,我們來這裡的首要目的畢竟還是完成任務。」

  達成了一致之後,眾人再兵分兩路——其實不止兩路,連七海旅團的七個人也各自分為兩頭,可以說是四路、甚至五路齊頭並進,散入這地下基地之中。

  由於沙暴將起的緣故,方鴴分發了一些魔法信使出去,在通訊水晶不可用的情況下,也只能用這樣原始的聯絡方式了。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眾人分頭行動沒多久,方鴴便從烏小胖那裡收到了一個好消息。

  他們運氣看來不錯,最先找到了線索,並發來魔法信使,告訴方鴴他們好像發現了秘術士的蹤跡。

  方鴴看了看紙條上畫出的簡易地圖——雖然有點靈魂畫風,不過他大概還是看懂了。

  那地方在北面。
x24685 發表於 2019-7-7 21:50
第二百九十九章 立場

  粗略將紙條上的信息記憶了一下,然後將之折起,方鴴馬上原路折返,按著圖上線路向北而行。

  北方分佈著曲曲折折的走廊,這些走廊沉浸於黑暗與寂靜之中,兩側是一些些大大小小的房間,大部分房間的門都敞開著,有些門口還有一片暗色的血跡,或是一道法術的焦痕洞穿了大門——室內也是一地狼藉,觸目可及東倒西歪的櫃子與床,與打鬥的痕跡。

  方鴴一邊走一邊仔細觀察這些細節,心中大約可以想像出秘術士挨個房間殺入,檢查裡面是否有盲從者餘孽,然後發生一場惡戰的場景。

  秘術士們似乎對這裡進行過仔仔細細的檢查,沒有放過每一間房間,甚至還有密室也是一樣。

  驀然間,一個念頭從方鴴心中一閃而過,令他不由自主停下腳步,再環視四周——入目所及之處的狹小房間,那裡是盲從者的起居住所,稍遠一些有一間禱告間,或一間講壇——但這些景像在這裡司空見慣,不過是一個邪教地下集會地的冰山一角。

  然而方鴴在意的並不是這些表象。

  秘術士們與盲從者有什麼宿仇麼?

  他並沒聽過這個說法,愛爾娜這些日子與他講了不少關於伊斯塔尼亞的風土,也講過秘術士。秘術士一脈最早出身於伊斯塔尼亞的宮廷術士,由於某些原因,他們曾經與佩內洛普王室的關係並不太好。

  方鴴心知肚明,這個原因大約要從魯伯特公主那個傳奇的祖父身上去找。

  不過由於佩內洛普王室的主要打擊對像是奴隸貿易與舊王公貴族,而秘術士們與這兩者皆無利害關係,他們雖然與昔日的王公們有一定往來但也並不依附於後者,對於奴隸貿易更持著可有可無的態度,所以經過兩代人的修復,而今雙方關係已相對融洽了一些。

  但也僅限於如此——

  秘術士們還犯不上去討好區區一個魯伯特公主,他們在這件事上也確實表現出了這種冷淡的態度。

  從坦斯尼爾工匠協會那裡瞭解到的信息來看,秘術士的行動是受星與月議會指示的,而非佩內洛普王室。雖然星與月議會在伊斯塔尼亞也有分部,但從阿貝德對此毫不知情來看,這一可能性應當可以排除。

  阿貝德是大公主的手下,而魯伯特公主在王室中的地位僅僅次於沙之王巴巴爾坦,照理來說,這方面不會有任何信息可以繞開她。

  除非對方沒說真話。

  但大公主出於什麼理由要說謊呢?

  正思索間,驀然之間一聲巨響從前方傳來,那像是一件重物撞上了什麼,而後者碎裂開來發出的聲音。方鴴馬上抬起頭看向那個方向,那聲音很遠,但正是在正北方——他意識到什麼,於是暫且將心中疑惑按下,向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還沒等走近,前方又傳來一陣交戰的聲音,似有人在指揮,然後是一片低沉的唸咒之音。方鴴向前看去,那裡是一道牆,那隱隱約約戰鬥的聲音,則是從牆後傳來。

  是秘術士與盲從者在交手?

  雖還不確定這一點,但方鴴心中已估了個八九不離十,只是他還沒忘了自己戰鬥工匠的身份,在原地站定,先放出了一隻銀色的構裝蜂,並將手向那個方向一指,這小東西立刻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向那個方向飛了過去。

  方鴴拉下風鏡,視野之中先看到一道轉角,他馬上指揮自己的靈活構裝飛過轉角,前方驀然一亮——但並不是火光,而是法術的閃光。方鴴看到一束紫色的魔法飛彈,拖著長長的尾流,穿過一間大廳,飛向遠方。

  藉由那一閃即逝的光芒,他看清了大廳中交戰的雙方,一方身穿紫色長袍,是他認識的秘術士。另一方的裝束他從未見過,但肯定不是自己人,而出現在這裡的陌生人,多半只可能是盲從者了。

  那一閃即逝的光,便讓盲從者在方鴴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為這些人臉上分佈著縱橫交錯可怖的傷痕,這些血肉傷疤貫穿過他們的眼瞼,其中大部分瞎了一隻眼睛,還有一些雙眼全盲。

  也有正常人,但極少。

  盲從者們穿著灰布長袍,正面是蜘蛛與荊棘的花紋,正是笛卡的最愛。

  盲從者也是術士,雙方在大廳兩邊用法術交手,但兩邊皆帶了護衛,盲從者的護衛方鴴先前見過,也領教過,是那些穿著灰色斗篷的沙漠劍客。

  而秘術士們帶來的護衛,看起來是『揭示之眼』內部的守殿騎士,他們身披黃色長袍,手持長矛與薙刀戰鬥,艾塔黎亞許多組織都有自己培養的專屬守衛,大大小小的騎士團林立,裡面有些相當有特色,也向外吸收選召者加入。

  但更多的是封閉式的組織,『揭示之眼』的守殿騎士顯然是後者,事實上『揭示之眼』本身就不怎麼對選召者開放。

  不過這些守殿人除了戰鬥起來勇武無比,一往無前之外,也並未表現出什麼讓人眼前一亮的技藝,他們人數比對手更多,實力也相對強出一線,應此戰場上幾乎呈現出一面倒的態勢。

  第二束魔法飛彈穿過大廳時,方鴴看清了戰線正傾向於盲從者那一側。

  事實上秘術士們確也佔據了絕對的優勢——

  十多個盲從者困守著大廳的一角,面對的是至少三倍於他們的對手,不時有人護盾被擊碎發出的幽藍色光芒,在黑暗之中閃爍。有人倒下,發出痛苦的呻吟聲,方鴴甚至還看到一個人被紫色的火焰點燃,慘叫著化為一個火人,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倒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兒便了無聲息。

  秘術士們使用的是一類特殊的法術,他也看不太懂,這種散發出紫色光輝的以太有一部分氣系法術的性質,但也不全是。這些術士們偏居一隅,發展出迥異於其他術士的法術門類,這一點就像是當地的煉金術士一樣。

  而秘術士們的法術還要更神秘一些,就像是洛羽之前的那個法術,之前可是令他們驚嘆了相當一陣子。不過秘術士們自然不會輕易外傳法術,洛羽的法術是卡拉圖教導的,作為一個見多識廣的大魔導士,會一兩門秘術士的法術似乎也並不太令人意外?

  戰鬥很快進入了尾聲。

  方鴴想了一下,最終還是放棄了出手,秘術士們的優勢大到根本不需要外人插手,他這時出手更像是搶功而不是幫忙。

  雙方畢竟都是陌生人,方鴴還不想平白無故得罪這些人。

  只是他正要收回自己的靈活構裝,視野之中卻看到那些秘術士們這時一分為二,其中一支人馬前去打掃戰場,並檢查有沒裝死的漏網之魚,而一支人馬則停下來,轉向一邊,忽然向黑暗之中開口道:

  「是誰藏在那個地方?」

  改造過後的『黃蜂-  I'有更高級的音訊水晶,不僅僅可以發出聲音,也可以收集聲音了。

  所以方鴴聽到這句話,不由一怔。

  他下意識以為對方發現自己了。

  想想也是,方鴴才意識到自己正看著的這些秘術士,其本職是占星術士,作為預言系魔導法術的精通者,正是對於週遭環境感知變化最為敏銳之人。他們不需要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只消通過以太就可以感知出四周存在的窺探者。

  但方鴴正準備讓自己的構裝體現身,並斟酌著應當如何解釋自己並無惡意,可正是此刻,他忽然看到一行人從大廳一角走了出來。

  不是其他人,正是盧福之盾的一行人。

  烏小胖帶著頭,後面是其他三人。

  看到這一幕,方鴴不由楞了一下,他仔細向那些秘術士看去,才發現對方並沒有看向自己這個方向——原來對方一早發現的並不是自己,而是烏小胖一行人。他頓時小小地尷尬了一下,忍不住抹了一把汗,心想差點鬧了個烏龍。

  還好盧福之盾的人出現得及時。

  雖然這麼想有點缺德,不過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再說秘術士又不是盲從者,也不會真對烏小胖一行人怎麼樣。

  方鴴這才冷靜下來,決定再看看再說,雖然秘術士與他們應當算是一邊的,可這些術士對外外表一貫十分神秘,正好看看對方的態度是如何的。七海旅團內部早已一致禁止了他參與談判,但他也不是全然不懂得談判的技巧,總之掌握更多的信息,才會有利於接下來的交涉。

  他在坦斯尼爾工匠協會和這些人打過一次交道,而眼下要看的是對方在這件事上持有什麼態度。

  方鴴一邊看向烏小胖身後的三人,這當然也不是盧福之盾的全部人手,看起來對方與他一樣,也沒有匯合正在一起。但這也正常,受外面塵暴的影響,通訊系統無法使用,匯合起來也比之前麻煩許多。

  他就是從烏小胖那裡得了信息才趕過來的,結果兩邊還沒有碰頭,就遇上了這一檔子事情。看起來烏小胖一行人所發現的一行秘術士,正是眼下這些人,只是他們偷偷摸摸在一旁觀戰,卻沒想到早已為對方所發現。

  這時那個先前開口的秘術士,才向烏小胖一行人質問,他們是什麼人,來自什麼地方?

  大約是察覺了對方選召者的身份,否則的話,方鴴很懷疑秘術士們會不會把盧福之盾的人也當作盲從者一起幹掉了。

  畫面之中的烏小胖顯得有點緊張,但還是結結巴巴說明了來意,接下來雙方一問一答,都是一些沒什麼營養的對答。

  只是秘術士們似乎有點懷疑烏小胖的話,聽完之後才開口道:

  「我給你們一定證明自己的機會,你們要證明自己真是受了冒險者公會的命令,請解除武器,到這邊來,給我們看看你們的任務文書。」

  這聽起來倒是慣有的流程,只是要解除武裝這個要求有點奇怪。

  因為方鴴覺得烏小胖一行人就是武裝到牙齒,大約也不是這些秘術士們的對手,對方也未免謹慎得有些過頭了一些。不過他也沒想太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行事風格,秘術士們作為施法者,有如此謹慎也不是什麼好奇怪的事情。

  烏小胖一行人顯然也是這麼想的,不管他們放不放下武器,在對方眼中都是案板上的魚肉,沒有任何區別。

  正如此,他們交頭接耳了一番,便紛紛放下武器,準備向那邊靠過去。

  方鴴想了一下,也準備現身——對方介入了這個任務,雙方總要打照面的,他有大公主殿下的手令護身,對方想來應當不會太過為難自己。雖然秘術士與佩內洛普王室的關係一般般,但雙方在伊斯塔尼亞低頭不見抬頭見,後者又是這一地區唯一的合法統治者,這點面子秘術士們想必還是會給的。

  但這個時候,他目光無意識掃向一旁,下一刻忽然定住了。

  他看到的是那些正在大廳一角打掃戰場的秘術士。

  方鴴目光微微一縮,再看向畫面中央,正在靠近的兩方——心念急轉之間,再顧不得什麼,當即通過自己的靈活構裝向大廳之中廣播聲音:「小胖,別過去,快跑!」

  這個聲音從大廳上方驟然響起——

  烏小胖等人一愣,下意識抬起頭,他們當然聽出,那是方鴴的聲音。

  只是他們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那個秘術士發出一聲低喊:「堵住門口,別讓他們跑了!」

  四人不由大吃一驚,抬頭向前一看,便看到那些身穿長袍的聖殿騎士,正手持長矛向自己一行人撲來。原來他們一開始正在門邊,但這會兒已經走了相當一段距離,要是對方真堵住門的話,他們連逃都沒處逃。

  但問題是。

  烏小胖還是沒理解,為什麼這些秘術士要抓自己?

  『在場』的五人當中,可能也只有方鴴知道為什麼。事實上他只說完那句話,立刻將手一招收回發條妖精,然後扯下風鏡,便準備向那個方向跑去。他之前在畫面之中看到的不是其他,而是那些打掃戰場的煉金術士,正一個個將那些還沒死透的盲從者從屍體堆中找出來,然後讓守衛騎士上前補上一矛。

  這一點已經非常奇怪了。

  照理來說不是留下活口更合理麼?要是秘術士與盲從者真有什麼深仇大恨的話,留下活口,正好才能從對方口中問出盲從者的秘密,並進一步順藤摸瓜,將對方埋得更深的組織連根拔起。

  這樣就算不至於一舉掃除盲從者,但也能讓這些邪教徒元氣大傷。

  歷史上抓住這些邪教徒的機會就不多,抓活口的機會就更少,眼下有這麼好的機會,『揭示之眼』的秘術士們沒有理由不採用。

  但這都算了,畢竟有可能秘術士認為這樣多此一舉,因為黑暗信徒向來狂熱,就算抓到活口也有可能一無所獲。或者這是前者的行事風格,他們真與盲從者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仇恨深到了甚至不願意為了抓舌頭而留活口,力求斬盡殺絕。

  這兩個理由固然離奇,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真正讓方鴴意識到有問題的,是他看到一個秘術士拿出了一個銀色的盒子,並將那個盒子置於盲從者的屍體上方,讓從盲從者屍體上散發出的黑光,紛紛被吸收進入那盒子之內。只片刻功夫,盲從者的屍體就完全分解,消失不見。

  看到這一幕,方鴴才意識到為什麼之前他們會沒發現任何一具盲從者的屍體,雖然明明秘術士的屍體都還沒星輝散盡而消失,但盲從者的屍體除了留下一些小物件之外,幾乎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來如此——

  方鴴死死盯著那盒子,要是那盒子真如他想像之中的作用的話,那應當也是一種可以奪人星輝的物件。

  而類似的東西,在他心中可沒什麼好印象,星輝在艾塔黎亞是一種相當高位的存在,而有類似能力的物件,多半與神器有關。但他從來沒聽說過歐力眾神的信徒之中,有人會有這樣的神器。

  這顯然是一件邪物。

  而且這種邪物,每每與黑暗眾聖扯上關係。

  他幾乎是立刻意識到烏小胖他們可能有麻煩,當然,認真說來他與盧福之盾的眾人也沒什麼關係,甚至上次是他救了對方一次,也不欠對方什麼。他也知道,自己眼下最明智的選擇,是馬上離開這個地方,並將看到的東西,牢牢記在心中。

  然後在事後,想辦法告訴告訴公主殿下今天發生的一切。

  畢竟秘術士們和盲從者可不是一個等級的對手,不從人數上來說,單從之前對方表現出的戰鬥力,幾乎就是兩個層次的存在。

  他可以對付普通盲從者,可不意味著他也可以對付秘術士,尤其是這些秘術士之中肯定有領頭的大術士存在。

  但方鴴幾乎是下意識想到,自己要是這麼離開的話,烏小胖他們多半玩完了。而且對方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至少也有他一半的責任,所以他就算不打算一頭衝進去救人,可也得想辦法為對方營造一個逃走的機會。

  懷著這樣的想法,方鴴扯開風鏡便向那個方向跑去。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才走出一步,前方便是一道黑影擋在了自己面前。
x24685 發表於 2019-7-8 21:56
第三百章 風起

  方鴴一回頭就看到了那道黑影,而對方也在同一時間發現了他,兩人顯然都同時吃了一驚。

  而方鴴再定睛一看,對方紫色的長袍,壓得低低的風帽,手持法杖,不是『揭示之眼』的秘術士是什麼人,不過這人個子有點矮,看起來不像是個成年人。

  與此相對的,那個秘術士看到身邊忽然冒出一個人來同樣顯然有點慌張,甚至有點不知所措地舉起手中的魔導杖指向他,張開嘴巴,但半天沒唸出一句咒文來。

  方鴴這時才反應過來,不由暗罵了一聲,戰鬥工匠果然還是不適合一個人在外面晃,控制發條妖精的時候,太容易忽視身邊週遭的情況了。

  不過他看到那秘術士舉起魔導杖,於是本能反應一樣舉起右手,並向對方發射出火箭飛拳。兩人發現彼此時相隔太近,秘術士當場被一拳擊中小腹,並像是煮熟的蝦子一樣彎下腰。

  方鴴沒想到自己一擊奏效,楞了一下才上前去一把將對方推開,然後越過對方向前跑去。

  那秘術士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上,倒地之時還發出一聲悶哼,而方鴴聽了那聲音不由微微一怔——是個女人?話說回來,之前手上回應來瘦弱的手感,似乎也說明了這一點。

  不過他來不及想太多,烏小胖他們隨時會有麻煩,只是不確定地回頭看了一眼,然後便邁步向前衝了出去。自己已經暴露,被發現只是時間問題,眼下必須得抓緊時間逃出這個地方,最好是能與阿貝德帶來的衛隊匯合。

  而不管這些秘術士是哪一邊的,總不敢光明正大在伊斯塔尼亞統治力量面前造次。

  他三步並作兩步越過那裡的轉角,視野中一片幽暗,不過憑藉著龍王之血提供的暗視能力,以及之前控制發條妖精飛過一次這條路線的記憶,還是順利地跑到了目的地。

  那裡並不是之前那房間的入口,而是一堵封死的牆壁。

  不過這也正是他選好的地方,想也不想,便拿出火巨靈,用力向前一擲,圓滾滾的發條妖精骨碌碌飛了出去。

  幾秒鐘之後,黑暗之中亮光一閃,爆風撲面而至。

  不過方鴴提前回頭,然後才是一聲巨響,地面重重一跳,一片夾雜著沙礫與石子的勁風撲來。他雖然站得足夠遠,而且拉起煉金術士大衣的風帽,但石子還是撲撲打在帽子之上,隔著一層布料打得人生痛。

  方鴴來不及顧及這個,再回頭一看,火巨靈爆炸的威力果然驚人,那裡的牆壁已經消失不見——至少是其中一部分已消失不見——此刻牆上出現了一個大洞,洞口內外煙塵瀰漫。

  但透過瀰漫的煙塵,方鴴還是可以隱約看到背後的烏小胖一行人,其中有人被爆炸震得坐在地上,剩下的人也震驚地看著這個方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方鴴看到這一幕缺鬆了一口氣,對方的位置剛剛好——太近則會被爆炸範圍波及,太遠又不利於救援。他其實也只是估算了一個方向,至於能不能成全看運氣,但現在看來,運氣其實還不錯?

  講壇上的一行秘術士顯然也吃了一驚,只有那個領頭的人反應了過來,大喊了一聲:「攔住他們!」

  可惜守衛們早先都衝向了門口,這會兒回頭也來不及。而這也正是方鴴之所以不選擇從大門突圍的原因,他一步衝了進去,向烏小胖等人揮了揮手,喊了一聲:「快出來!」

  烏小胖三人一愣,隨即大喜過望,本來他們都以為自己鐵定要被抓了,但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大佬不愧是大佬,這神兵天降的樣子,讓烏小胖差點沒感動得哭出來,站著的人也趕忙手忙腳亂地拉起自己的同伴,向這邊衝了過來。

  三人衝到方鴴身邊,烏小胖情緒顯得有點激動,大呼小叫道:「大佬你來得太及時了,你又救了我們一次,真是太帥了,我要是妹子的話說不定會忍不住愛上大佬!」

  作為一個冒險者,烏小胖也算是完成過各種大大小小的任務——但正如前文所言,大部分人都不會拿自己的星輝開玩笑,眼下這一出在方鴴看來只是一個小波折,但在三人看來已經是冒險生涯以來最緊張與刺激的一次遭遇。

  想想看,被一群高自己十多級的原住民包圍,要抓捕自己是一種什麼感覺。烏小胖上一次遇上這樣的麻煩,還是在血薊堡,但那裡也只有一個死靈巫師而已,眼下卻是足足一個團。

  說起來上次也是與方鴴有關,當然對方一時之間也沒想這麼多。

  方鴴聽了這傢伙的話,忍不住一陣惡寒,再看了看後者的身材,強忍住一腳將對方踹回去的衝動,乾巴巴地答道:

  「廢話少說。」

  剩下兩人都是竊笑,雖然身處於危險之中,但選召者畢竟還是有這樣的特質,險象環生對於他們來說有時候不是害怕,而是刺激。

  或許在他們看來,死亡也並不如想像之中的致命;只是方鴴沒告訴他們,在這裡死亡,可能還真比想像中還要致命,他又記起那銀白色的盒子來。

  此時守衛正向這個方向衝過來,但他們畢竟不如秘術士等級高,最多不過二十級出頭的樣子,又是力量型的重甲武士,長袍下面穿著鎖子甲,手持長柄武器,因此速度在方鴴看來也只有一般般而已。

  方鴴想也不想,便向那個方向丟出兩枚火巨靈,在猛烈的爆炸之中,那位聖殿騎士立刻東倒西歪。

  後面三人有點好奇方鴴丟了什麼導致如此猛烈的爆炸,想要回頭看,但只聽到方鴴嚴肅的聲音:「別回頭,快走。」

  於是烏小胖趕忙再回頭,與其他兩人便老老實實手腳並用爬出了洞口。

  方鴴這時低頭一滾,與半空中飛來的一束紫色光彈錯身而過,那光彈擊中地面,立刻揚起一片塵埃。他又聽到秘術士們吟唱的聲音,頭皮有點發麻,再一看烏小胖等人已經離開,於是趕忙轉身就走。

  但他才轉身,身後卻傳來一個聲音:「閣下是誰,我是不是在那裡見過你?」

  那是領頭的術士的聲音。

  方鴴一愣,雙方隔著瀰漫的煙塵,不可能看到對方的樣子。但他明白,那個秘術士的頭領應該是認出了他的聲音,畢竟在不久之前,雙方才在坦斯尼爾工匠協會打過一次交道。

  不過這時候他可不會傻到留下來和對方解釋,只閉上嘴巴,從洞口鑽了出去。

  洞外烏小胖三人正在那裡等他,方鴴對他們打了一個手勢——洛羽的法術持續一個小時時間,而他們自進來這個地方到現在,顯然還沒經過那麼長,法術效果雖然減弱了不少,但也還在:「分頭跑。」

  「任務結束了,我們出去集合,路上幫忙通知其他人,我來引開這些秘術士。」

  作為一個『老練』的冒險者,烏小胖見狀也不問為什麼,掉頭就向另一個方向跑去,三人很快消失在霧氣之中。

  方鴴則留了下來,『揭示之眼』的守殿騎士被他阻攔了一下,那些秘術士想必不會以身涉險靠過來,因此他還有些時間。他想了一下,拿出一台鏡像者,找了一個位置設置在那個地方,然後再模擬出一個人影。

  至於形象,當然不能用自己的樣子,他想了一下,就用之前見過那個個子矮矮的秘術士好了。

  設置好鏡像者,也不過幾秒鐘時間而已,他將構裝體往地上一放,然後馬上向著烏小胖一行人離開相反的方向逃去。他的目的是返回之前那個類似於階梯教室一樣的大廳,由於是分頭進來探查,所以他所有的馬雷斯騎士都留在那個地方。

  有了十二台馬雷斯騎士,他有信心與這些秘術士一戰,至少攔住對方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方鴴沒想到自己才走出去一步,一側瀰漫的煙塵之中忽然傳來一個冷測測的聲音:

  「那個法術是誰教你的?」

  這聲音是如此之近,發聲之人彷彿就站在他身後,嚇得方鴴差點魂飛魄散,回頭看去,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己身邊竟立著一個秘術士——他認出對方是秘術士,是因為對方身上穿著一條同樣的紫色長袍。

  但那長袍又有些特殊,普通的秘術士的長袍是紫色底色,胸口有一個銀色的眼睛的圖案,而這個人身上的長袍不僅僅又上述的特徵,還佈滿了大大小小銀色的星辰,彷彿是深邃閃爍的夜空一樣。

  對方也沒和其他人一樣帶著風帽,而是將帽子取了下來,露出一顆與烏小胖一樣光禿禿的腦袋——當然沒那麼胖,甚至還很削瘦,皮膚黝黑,五官很深,一雙淡綠的眼睛正嚴肅地看著他。

  但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對方額頭、下巴與脖子上的紋身,那紫色的紋身,像是閃電的雲紋一樣,佈滿了那裡的每一寸皮膚,在黑暗中還散發著淡淡的微光,看起來便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

  方鴴沒見過這樣的秘術士,但本能感到對方有些不好惹,下意識後退一步。

  他心知這人絕對不簡單,因此心裡面想的都是先發制人,突然襲擊的策略,表面不動聲色,甚至開口反問道:「你說什麼法術?」

  對方正要開口,但忽然臉色一變,因為看到方鴴面前藍光一閃,一具體態優雅的銀色劍士像是穿過了一道傳送門一樣,修長的臂劍,正一劍向他刺來。

  秘術士輕哼一聲,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能天使的劍便刺在了一面銀色的護盾之上,那護盾不過閃爍了一下,便讓方鴴控制之下的這一擊無功而返。

  而方鴴正大吃一驚,系統提示他這一劍造成了全額的傷害,但對方的護盾上的光網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一下,這護盾得多厚?他這才有一腳踢到了正鐵板上的感覺,然後便看到對方舉起右手向自己一指:「窒息。」

  方鴴只感到自己胸口好像被猛然一擊,肺葉之中的空氣剎那之間被擠了出去,他張大嘴巴,好像身處於一片真空之中,任他怎麼呼吸,也吸不進半點空氣。他一時間只覺眼冒金星,心中卻立刻明白了對方使用的是什麼法術。

  真言術,預言系法術之中最深奧的一類。

  方鴴眼前發黑,心裡面也發苦,心想自己怎麼老是遇上這樣的變態級角色,從那個護盾來看,對方的等級起碼也得往四十級以上走。

  他其實是這才明白過來自己遇上了什麼人。

  社區上說『揭示之眼』只有三個守殿人有四十級以上,而這三個守殿術士,其實也就是『揭示之眼』實際上的領導者,自己居然『運氣』這麼好,一上來就遇上了其中一個。但他正因為窒息而頭暈腦脹,只恨不得立刻昏迷過去那麼難受。

  可忽然之間,他好像是在腦海之中聽到一聲輕響,彷彿什麼東西被掙開來發出的聲音。下一刻,方鴴忽然感到充滿了灰塵味道的空氣,湧入了自己的肺部,他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第一次感到這陳朽發霉的空氣味道,也這麼沁人心扉。

  由於缺氧,他腦子還沒恢復清醒,仍舊昏昏沉沉的,只聽到那守殿人在一旁嘀咕了一聲:「黑暗力量?」

  方鴴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之所以掙脫那個法術,不是什麼神秘力量,而是黑暗祭禮。因為那窒息術差點要了他小命,而黑暗祭禮正好是幫助他抵抗一次足以致命的傷害,因此光海的力量從以太網之中湧出,剎那之間衝破了對方的法術控制。

  守殿人四十多級的等級固然不低,但和黑暗祭禮相比顯然無法相提並論,畢竟這東西可是對抗過黑暗神祇與托拉戈托斯的。

  方鴴反應過來之後,再興不起突襲對手的心,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趕快離開這個地方,離那個危險人物越遠越好。

  也不知道是還沒反應過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當他爬起來就向前跌跌撞撞地衝去的時候,那守殿人一時之間竟然沒阻攔他,而是看著他走遠。方鴴心中十分疑惑,他本來都準備好了好幾個手段來反擊,卻沒想到一個也沒用上。

  但疑惑歸疑惑,腳下也是片刻也不停,發瘋一樣向前衝去。

  自由就在眼前。

  但沒想到前面空無一人的走廊,方鴴卻忽然之間好像是撞上了一堵透明的牆一樣,整個人一頭撞了上去,連臉都在空氣牆上擠壓變了形,然後猛然之間反彈了回去,重重摔在地上。

  不過他自己當然沒感受到這麼豐富的細節,事實上在撞上去的那一剎那,他就當場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在暈過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似乎倒不是說這裡為什麼有一道牆?

  而是想到,自己的十二台馬雷斯騎士還留在那階梯教室一樣的大廳之中。

  這波血虧。

  ……

  愛爾娜放下手中的水晶。

  那是一枚傳訊水晶,但與通常的傳訊水晶有些不同,它被放在一個銅質的基座上,懸浮在半空中,通體透明,又隱隱散發著七彩的光芒。一共十二枚小了一圈的水晶,則分三層環繞在這枚主水晶周圍,保持著自轉,並以每一分鐘一輪為公轉週期,緩緩圍繞主水晶旋轉著。

  若是方鴴在這個地方,說不定能認出這枚水晶來。這是坦斯尼爾工匠協會的主傳訊水晶,這種水晶大約在七十年之前被設計與製作出來,用以長距離傳訊,事實上在奧述與考林—伊休里安,幾乎每一個工匠總會與分會都會有這樣一枚水晶。

  它的設計可以把文字、語音與圖像信息化為以太,躍遷至上百里之外,再通過那裡的中繼站同樣的水晶進行連續躍遷,直至抵達目的地。

  事實上坦斯尼爾工匠協會內的每一個傳訊水晶,都是與這主水晶相連的,那些功能較弱的普通傳訊水晶,若沒有主水晶支持,也只能在幾百米的範圍內傳訊罷了。便攜式傳訊水晶的距離更近,通常只有一百米左右,還會受到各種干擾。

  也只有選召者和龍騎士的星輝物質,才能將信息無視距離與空間傳輸。

  不過即便如此,傳訊水晶也是這個世紀以來,煉金術最偉大的發明。

  「還是不行嗎?」

  愛爾娜問一旁的兩名煉金術士。

  三人所在的位置,是一間狹小的房間,看起來有點像是一座鐘塔的內部。但這裡顯然不是在坦斯尼爾工匠協會內,因為主傳訊水晶在設計要求上,要求儘量遠離其他可以產生以太擾動的魔導器,因此一般是放在工匠協會一里範圍之內的某處地方。

  這個地方,在坦斯尼爾就是工匠協會相對的厄里斯塔,這座方尖塔狀的建築,是除工匠協會、雲中燈塔之外坦斯尼爾第三高的建築。

  兩個煉金術士一齊搖了搖頭。

  「其他頻道呢?」愛爾娜又問。

  「所有頻道全部被干擾了,會長,」煉金術士答道:「我從沒見過這麼強的干擾。」

  愛爾娜側過頭,目光透過塔樓的孔窗看了出去,坦斯尼爾的天際昏昏沉沉一片,強烈的風暴捲起的沙礫高達幾千米,形成一道灰黃色的幕牆,雖然才是正午之後沒多久,但天色已經暗得如同黃昏。

  「伊斯塔尼亞好久沒經歷過這樣的沙塵暴了,」愛爾娜答道:「但是即便是沙塵暴,也不可能將通訊干擾到這個地步,你們繼續守在這個地方,我用魔法信使去問問工匠總會那邊,看看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兩個煉金術士互相看了一眼,這才點了點頭。
x24685 發表於 2019-7-10 04:04
第三百零一章 地下監獄

  許多聲音匯成了一道洪流捲入黃炳坤的腦海之中,讓他重新記起了關於過去的許多事情。那像是許多片段,共同匯入一條浩浩湯湯的長河,那河中沉沉浮浮,混合著數不清的人的面孔,形色各一,不同的服色,口音,樣貌。如同電影的斷片,在記憶深處閃現,又消逝,他們共同說著不同的話語,身處於不同的時間與場景之中,一些他能記起,但另一些形同陌路。

  最後一道雪白的燈光刺入他眼中,讓他瞳孔微微收縮,那光又一點點收斂了,顯露出背後影影憧憧的影子,影子彼此交疊在一起,形成三個立在他面前的人,其中一個手上拿著光源,模糊的視野,在這個過程之中逐漸清晰起來。

  「叫什麼名字?」

  「黃……炳坤。」

  「你上次不是這麼說的。」

  「不,我是叫這個名字。」

  「真的?」

  黃炳坤感覺自己的思維像是一座古老的擺鐘,生澀而緩慢地運轉著,鏽蝕的發條時而會卡住,彷彿進入一個空白的區間,出現了斷點。

  他像是一具行屍走肉,花費了漫長的時間,才思考出那個再簡單不過問題的答案。下一刻猶如一座僵硬的石雕,正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

  「是……」

  「你還記得一年前幹過的那件事嗎?」

  「……」

  「記得嗎?」

  「記得。」

  「是什麼事?」

  「……」

  「……按照約定,我將一個人帶到了這個地方。」

  「什麼約定?」

  「……就是這個約定。」

  「這個地方?」

  「……是,星門港。」

  「為什麼?」

  「為了錢……」

  「多少?」

  「十……二十七萬。」

  記憶的輪盤定格在一張臉上,一個大男孩,可見的單純,家境很好,舉止得體,雖然有些好笑,但並不讓人討厭。

  接著是另一個人,但後者記憶有些混亂了,重重的影子正歸於一片混沌之中。

  面前的人的聲音正變得嚴厲起來,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

  「黃炳坤,你再仔細想想,是多少?」

  「是二十七萬。」

  那個人臉上流露出一絲輕蔑的笑。

  他拿出一個小小的東西,按下一個按鈕,那個東西立刻發出聲音來:

  「是多少?」

  「……十七萬。」

  又或者另一個聲音,另一個數字。

  「黃炳坤,」那個人冷笑:「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打算對我們說實話了。你知道你的下場是什麼麼?再這麼下去,你有什麼問題就到軍事法庭上去申訴好了。」

  黃炳坤木然地坐在那裡。

  幾個不同的數字在腦海之中上下翻騰著。

  有時候是十七,有時候是二十七,又或者變為另一個數字,耳邊嚴厲的呵斥,也變成嚶嚶嗡嗡的雜響,似乎真正逐漸遠去,但又縈繞於腦海之中,匯聚成成百上千個聲音。這聲音讓他不由記起了自己的年輕時代,一列經過自己家鄉的長長的列車,在鐵軌之上所發出的,隆隆的嗚咽……

  在那個時代那樣的列車早已成為了古董,只剩下僅有的幾條還在運行的路線,或為了成本或者別的什麼因素,大多已成為了觀光客的選擇。

  但那聲音令他回憶起了遙遠的過去,宛若童年的孩提時代,父母所在的老家,魂牽夢繞,他覺得自己回家了,真想好好的睡上一覺。

  但馬上有人將他搖醒過來。

  「黃炳坤,」那人再問道:「你認識他的父母嗎?」

  「……」

  「……不認識。」

  「真的不認識?」

  那種思考的遲鈍感又回來了。

  過了好長時間,他才緩慢地搖了搖頭。

  問話的軍官從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來,但並不是因為問答結束了,而是因為四周暗了下來——空間站內的燈光熄滅了,切換成了一種暗紅色的色調。警報器內發出嗚嗚的蜂鳴聲,下一刻,一個單調的合成音在眾人頭頂響起:

  「緊急情況,通知各部門人員注意,立刻到A-4區域集合。」

  「重複播放一遍,緊急情況,通知各部門人員注意,立刻到A-4區域集合。」

  後面的閘門發出一聲長長的充氣聲,有人從那邊走了過來:「緊急情況,各位,上級讓我們立刻過去一趟。」

  軍官拉起黑風衣的領子,回頭問道:

  「怎麼回事?」

  「第一次測試開始了——」

  「人到了?」

  閃爍的紅光映在來者臉上,後者點了點頭。

  聽到這句話,軍官沉默下來,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趴了下去的黃炳坤,輕輕點了一下頭。「本來已經問出一些東西了。」他嘀咕了一句,但也沒多說什麼,馬上讓其他人收拾走人。

  「所有人檢查留下的東西,依次退出。」

  「我最後一個離開。」

  「這個房間內不能留下任何工具。」

  「帶來的東西必須登記,少了誰的就向誰追究問責。」

  軍人與工作人員魚貫而出。

  軍官最後環視四週一眼,才拉下開關,閘門緩緩合上,他快步走了出去——身份卡只在他一個人身上,唯一外部打開的辦法也已鎖死,一切都確保萬無一失。

  ……

  與另一個世界的通訊已經中斷了三十六個小時。

  軍官面前立著的,正是一身正裝的大使先生。廖大使正一頁頁翻看著手上的電子文檔,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詢問著關於這一事件的進展。

  「問得怎麼樣了?」

  「問出了一些東西,但在關鍵問題上,對方總是有反覆。」

  「弄清楚來歷了?」

  兩人身處於一個大廳之中,這裡顯然不止有他們這點人,大廳八個方向的通道之內,正源源不斷有人進入——大部分是軍人,也有各國駐星門港的工作人員。人們正仰著頭,透過A-4區域的合金骨架與玻璃穹頂,看著外面閃爍變化的巨環——

  但軍官目不旁視,繼續回答先前那個問題:

  「那邊傳回的資料看,父母都是選召者。」

  「有檔案?」

  「有一些,不多,是自由選召者,沒什麼名氣,普普通通。」

  「進入和離開星門的時間確定了麼?」

  「進入的時間比較久遠,離開是十三年前,七月十一號。」

  「兩人一齊?」

  「一齊。」

  「那之後沒多久就發生空難了。」

  軍官點了點頭。

  廖大使又問:「兩人之前應當也返回過幾次地球?」

  「是的,第一次是在目標出生之前,那一次待的時間最長,一年零四個月,是在這一家醫院,院方留下了檔案記錄。之後又有兩次,但都很短,在那之後方先生一直寄養在舅舅與舅媽家中,一直到他前往艾塔黎亞之前為止。」

  「他父母確實給他留下了一筆錢?」

  「是,還有一套房產,但現金不多。」

  「那個人與之有聯繫嗎?」

  軍官搖了搖頭:「至少目前還沒有任何線索表明,雙方之間有聯繫。」

  「但一個在星門港工作的技術軍官,是不可能為了十多萬就鋌而走險的,他有什麼不良嗜好嗎?」

  廖大使問完這個問題,不由輕輕搖了一下頭,意識到自己急中生錯,能被星門港選上的,怎麼可能有什麼不良嗜好。

  早些年的審核更加嚴格,現在雖然還不至於上查三代,但也絕不會是濫竽充數。

  兩人正交談之間,忽然頭頂上傳來一聲低沉的嗚咽聲。

  那像是巨大的金屬結構,所彎折發出的共鳴,只猶如一頭巨獸,在深海之中所發出的號叫——

  令人的靈魂都顫慄起來。

  廖大使與軍官同時抬起頭,看著代表著星門的那道圓環,忽然之間分解開來,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它的每一個組成部分,在陽光下閃爍著銀白的光輝,猶如失去了動力一樣,漫無目的地在宇宙空間之中遊蕩著。

  但那只是表象而已——

  長達數千米的外環背面,是數不清的小型飛船在將之緩緩推動,推入預定的軌道之上。

  星環中央變幻迷離的光芒,在這時忽然發出一陣強烈的閃光。

  強閃令整個大廳發出一陣陣低沉的驚呼。

  所有人都忍不住回過頭,閉上眼睛。

  而下一刻,等他們再看向那個方向時——這個懸掛於地球上方的星環,在近一個世紀的運作之後,那扇打開的星門,終於消失不見。彷彿化為一片閃爍的銀輝,正一點點從半空中降下來,覆蓋在A-4區域的巨大拱頂之上。

  一號星環的歷史結束了。

  廖大使久久看著那個方向,他們這一代人,都是陪伴著這個巨大的星環成長的,見證過它興衰與落幕,因此此刻心中才會有一種淡淡的感慨。

  「星門進入第二階段了。」

  良久,他回過頭,對軍官提了一句。

  軍官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然後才點了點頭。

  廖天華其實這個時候更想和自己的老朋友談一談,可惜蘇長風此刻正在艾塔黎亞,兩個世界中斷聯繫已經有一天半的時間,這是自星門港計畫啟動以來,兩邊唯一一次超過十二小時失聯。

  社區仍在管控狀態。

  不過核心網路那邊應該已經失控了。

  有人可能已經猜到了二期工程已經啟動了,但少有人卻明白這裡面的真正原因。

  他長嘆了一口氣,才道:

  「從此之後我們就再無退路——」

  「不過其實從我們選擇踏出這一步那一天開始,我們注定不得不繼續向前。」

  ……

  方鴴甦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身處於一片漆黑的環境之中。

  他腦子裡其實還有點渾渾噩噩的,彷彿才作了一個漫長的夢,只是夢中的一切,一時有點記憶不起來,似乎是關於一場突襲,一場戰鬥,他還記得一些令人自己感到興奮的場景,好像發了一筆意外的橫財與與之類似的場景。

  但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清醒了,才意識到自己記起的並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的一切。

  方鴴砸吧砸吧了嘴,有點不是滋味。

  那種好不容易才發了一筆橫財,但一夜夢醒發現不過是一場美夢的感覺,實在是令人感到有點苦澀,何況這還算不上是一場美夢,噩夢還差不多。

  他舉起手來,叮噹作響,手上回應來的沉重感告訴他自己正被銬在什麼東西上,腳上也是一樣。方鴴這才抬起頭來看向四周,龍王之心給予他的力量幫了大忙,讓他在黑暗之中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

  這裡顯然是一處牢獄。

  不遠處就是手臂粗細的鐵欄杆,一根接著一根,緊密地排佈著,將他與外面的空間隔開來。

  非但如此,他手上與腳上都帶著重重的鐐銬,鐵鏈一與頭的石壁相連——他下意識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回應來的感覺讓他心頭髮涼,對方顯然把他的操控手套收走了,還有煉金術士的外套也是一樣。

  別在外套上的信息化水晶,自然也一同不見。

  大有大大小小的發條妖精與一些藥劑,材料。

  方鴴心中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應該如何逃出這個地方,而是這次虧大了。要是自己一身裝備收不回來的話,方鴴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就差點兩眼一黑又暈過去。

  他看了看銬在自己手上的鐐銬,顯然並不是金屬的,但這並不能讓他感到安心,反而是內心一陣冰涼,這東西讓他想到了一種材質——錨石。對方顯然不可能用錨石來做鐐銬,但想必應該是差不多功能的產物。

  否則只需要用最隨處可見的鐵鏈就可以了,用不著多此一舉。

  而若真是如此的話,這意味著他就算是自殺,也未必逃得出這個地方。

  想及此,方鴴抬頭看了看外面。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是雲中燈塔的地下嗎?」

  「揭示之眼的總部?」

  他先讓自己冷靜下來,地牢之中一片安靜,黑暗之中似乎傳來一種低沉起伏的聲音——聽了一陣之後,方鴴才確定那聲音的源頭。

  是風的聲音。

  外面呼嘯的狂風沖刷著石壁,偶爾還有石子撞擊在牆壁上的碎響,這至少說明,即便是在地下,那他距離地表應當也相當近。

  而方鴴正側耳傾聽之時,忽然聽到前方一陣叮叮噹噹鎖鏈打開的聲音,然後是一聲吱呀的開門聲。

  似乎有人走了進來。
x24685 發表於 2019-7-11 06:07
第三百零二章 你也是阿菲法?

  黑暗中傳來的聲音讓方鴴停了下來,看向那個方向——深邃幽寂之中並列著兩排地牢,但龍王之心賦予的暗視能力還沒回復到在依督斯時的水平,讓他也無法看清對面的牢獄之中究竟有沒有關著什麼人——是自己一個人被抓了,還是還有其他人也在這個地方?烏小胖他們逃走了嗎?

  除了那開門的聲音之外,地牢之中倒是靜悄悄一片。但他也分不清楚,是不是其他人還在昏迷之中沒有醒過來的緣故,地牢的右手側,通向一道向上的樓梯,方鴴看到那裡一扇門打開之後,一個矮個子的黑影從那裡走了下來。

  如果不是對方身上的長袍,還有小心翼翼的步伐,他幾乎要以為那是帕帕拉爾人。那個矮小的黑影走下樓梯,逕自來到他所在這間監牢的大門前,一雙小手上托著一隻木托盤,上面放著一塊黑乎乎的麵包,一隻木杯子,一隻木盤。

  黑影在方鴴所處的監牢面前立了片刻,然後半跪下來,依次將木盤,麵包與盛水的木杯放在方鴴面前,再慢吞吞收起木托盤,便起身準備離開。但方鴴在黑暗之中注視著這個矮矮的身影,越看越是熟悉。

  「我們見過,對嗎?」

  那黑影微微一怔,透過兜帽下面的陰影看著這個方向,顯得嚇了一跳的樣子。

  但過了一陣,其又輕輕點了一下頭。

  方鴴感到有點意思,對方竟然不否認這一點。

  「我想請問一下,你們抓我來這裡幹什麼,秘術士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嗎?」

  黑影猶豫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但馬上,對方似乎感到自己不應該應該說這麼多,又有點慌慌張張地後退一步,並趕忙轉身向後走去。

  但方鴴再一次叫住他:「等等,在沙之旅舍遇襲的那一天,我們肯定見過面,我有一個隊友撞倒了你,我記得你的樣子。」

  那黑影像是中了定身術一樣,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猶豫了一下,才緩緩揭下兜帽,露出一張蹙著眉頭的小臉來,正是當日方鴴所見過那個秘術士少女。只見對方正有些害怕地看著他,猶豫著開口道:「對不起,艾德先生,他們只是暫時把你關在這個地方,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她的聲音輕極了,幾乎像是幽靈一樣,虛無縹緲。

  並且還越說越小聲,還低下了頭。

  方鴴還從沒見過這麼怕生的女孩子,就算姬塔,表現也比對方好得多了。

  不過對方的怕生,反而讓他冷靜下來,輕輕晃動了一下手上的鐐銬,叮噹作響,開口問道:

  「所以你認識我?」

  「我、我在坦斯尼爾工匠協會遠遠見過你,」少女吞吞吐吐地答道:「還、還在社區上見過你的視頻,對不起……」

  方鴴意外道:「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是他們讓我這麼做的。」

  「他們讓你——?」

  少女使勁搖了搖頭,但閉口不答。

  但方鴴忽然記了起來什麼,開口問道:「我們不久之前,是不是遇上過?」兩人當時都嚇了一大跳,對方還結結實實吃了自己一拳,還被推倒在地上,可不算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這讓他稍微有一些不好意思,不過雙方當時是對手的關係,就算再來一次,他其實還是會這麼做的,而不會顧及對方是不是一個女孩。而且他也明白了對方這番話的意思,最後那個出現的秘術士,應當也是對方引來的。

  所以這也算扯平了?

  「你是選召者?」方鴴記起對方之前的說法,雖然原住民也可以通過龍騎士系統連上社區,只要又輝光物通訊器就可以了,但明顯面前這少女無論從什麼方面看都不是龍騎士。

  但讓方鴴沒想到的是。

  少女輕輕搖了一下頭。

  「瞪瞪,你是原住民?」

  「嗯——」

  方鴴奇了,一時之間連自己的處境都忘記了,忍不住問道:「那你怎麼可以連上社區?」

  少女小聲答道:「我有一個輝光物質通訊器,是艾本尼大人送我的禮物。」

  「艾本尼大人?」方鴴反應很快,立刻意識到這個名字是誰:「是守殿人嗎?」

  少女再一次點頭。

  方鴴沉默片刻,大約明白這個所謂的艾本尼大人,就是把自己送到這個地方的罪魁禍首。

  他又開口道:「但輝光物質不是關鍵……」

  少女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她想了一會兒,似乎才明白過來什麼:「我、我大約能看到一些你們才能看到的東西,艾本尼大人說這是一種天賦,通過那個輝光物通訊器,我就可以和你們聯繫了……當然了,現在不行了。」

  她語氣又低落了下去。

  「因為塵暴的影響嗎?」

  少女點點頭:「大約。」

  方鴴心中卻翻起了驚濤駭浪,他完全聽明白了對方話語之中,所謂『我大約能看到一些你們才能看到的東西』是指什麼,那就是系統,一般原住民所見不到的東西。往往只有等到他們成為了龍騎士之後,才會具有相應的能力。

  這與玩家通過與星門或輝光物同調,所獲得能力極端類似,但又有本質的不同。

  而且他從沒聽說過,有人天生就擁有這樣的能力的。

  除非——

  這個少女可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之下,接觸過自然龍魂。

  所以對方的情況可能和自己有一些類似,自己是提前獲得了人工龍魂的力量,還沒前往第二世界,但其實就擁有了龍騎士系統與一部分龍騎士的特質。

  而這個少女則更進一步,自然龍魂的天生擁有者。

  為什麼是自然龍魂?因為人工龍魂需要載體,而載體水晶具有元素秉性,不到一定等級,人類是不可能承載水晶之中所蘊含的強大元素魔力的,按通俗的說法,只會因為承載力量超過人類的極限而瞬間暴斃。

  他是一個特例,因為他擁有的人工龍魂的載體來自於無屬性的零式水晶,這就與人類所具有的元素適性沒有任何關係,所承載的以太力量再多,也不會讓他因為受元素侵蝕而亡。

  而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自然龍魂了。

  自然龍魂的載體水晶是自然界最特殊的物質,它是否選擇一個主人,往往不是看其承載的主體是否足夠強大,而是來自於一種神秘莫測、學者與煉金術士至今還沒有研究清楚其特性的——『相性』。

  只要『相性』相合,那怕是嬰兒,也能獲得自然龍魂的認可。

  只不過自然的龍魂的力量一開始不會立即顯現出來,也不會讓一個人驟然成為空騎士,它會成為一種潛在的力量,潛伏在一個人身體之中,隨著其『主人』的成長而成長,直到後者成為它真正的主宰者為止。

  當然,自然界的天然龍魂是如此的稀少,在第一世界還存在的天然龍魂方鴴幾近沒聽說過,而就算是在第二世界,往往也只有大勢力才能擁有這些珍稀之物,所以也不大可能將寶貴的天然龍魂用在『嬰兒』身上。

  畢竟只有強者才能真正發揮空騎士的實力,而不是投資在一個可能要有數十年漫長成長期,還不一定成功的人身上。

  就算是奧述帝國,也沒奢侈到這個程度。

  方鴴有點驚訝地看著面前的少女,心想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機緣巧合,才能有這樣的幸運。當然,或許也不僅僅是一種幸運,他忽然有些理解了當日秘術士們對這個少女的重視態度是從何而來,心中也不由為帕克默哀了幾秒鐘。

  不說少女原住民的身份,就算是這一層關係,後者想要與之有進一步的接觸,似乎也是天方夜譚。

  不過秘術士們居然讓對方來這個地方?

  方鴴看了看自己手上腳上的鐐銬,還是說那個什麼艾本尼大人根本就看不起他,覺得他在這個狀態下根本沒有任何危險性?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輕視了,方鴴一時間不由有點惱火,但惱火歸惱火,他心中還保持著起碼的冷靜。

  這樣的冷靜,讓他又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性。

  「對了,」方鴴隨意問道:「我還沒請教你的名字。」

  「我、我叫阿菲法,」少女聲若蚊吶地答道:「艾德先生。」

  「阿菲法?」方鴴微微一怔,心想難道這在伊斯塔尼亞是一個常用名,怎麼這位還和魯伯特公主的妹妹同名來著?

  他看了對方一眼,問道:「阿菲法小姐,你是專程來給我送餐的?」

  名為阿菲法的少女嚇了一跳,完全沒料到自己會被看穿,她有點慌張地移開目光,點了點頭。

  「為什麼呢?」

  「我、我在社區上看過艾德先生的戰鬥……」少女紅著臉答道。

  方鴴仔細地看著對方,一時間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但他終於看懂了那個神情——心中一時間不由有點微妙的感覺——意思是自己還有粉絲了,而且還是原住民粉絲。不過聯想到對方的身份,這也未免太巧合了一些。

  他停了一下,才問道:「阿菲法小姐,我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阿菲法顯得有點慌張:「對、對不起,艾德先生,艾本尼大人說了,我不能放你出去。」

  她語氣十分為難的樣子。

  但方鴴搖了搖頭,他還沒指望自己可以這麼走出去,就算阿菲法真願意幫他,外面那些秘術士能聽從她一個小女孩吩咐?這世界還沒這麼奇幻。

  「不是這樣,」他答道:「我能不能問一下,當時在走私商人的港口之中,那之後發生了什麼,是只有我一個人被關押在這個地方,還是有其他人?我的那些同伴們,也在這裡嗎?」

  阿菲法聽了,這才鬆了一口氣,有點不好意思地答道:「對不起,艾德先生,不止是你,你的同伴們也被關押在這個地方。」

  方鴴聽了這個回答心下一沉,不過他其實也早有所預料,下意識問道:「所有人都被抓了嗎?」

  阿菲法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艾德先生的同伴,究竟有多少人。」

  方鴴這才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他思索了一下,才又問:「那你能給我描述一下,究竟有哪些人嗎?」

  阿菲法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顯然這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為難的問題,因為方鴴已經被關押在這個地方,就算他知道有哪些人被關押在這個地方,也無濟於事。何況不能幫上方鴴的忙,已經讓她十分愧疚了。

  然後少女便一一將被關押在這裡的每一個人的形象,仔細描述了一遍。

  方鴴很容易就分辨出了洛羽和烏小胖兩個人,畢竟隊伍之中的元素使只有這麼獨一個。而那個胖乎乎的近衛騎士,除了烏小胖他實在也想不出其他人,秘術士們總不至於把鐵衛士和近衛騎士搞混淆。

  他沒想到烏小胖他們最終還是沒逃出去,不過仔細一想也很合理,連他都沒逃出去,烏小胖他們三個又怎麼逃得出去。

  接下來是姬塔,姬塔是和洛羽一起被抓住的,而隊伍之中一共有三個女性,除了愛麗莎之外還就是盧福之盾那個神官少女,夜鶯小姐似乎逃過一劫,但那個神官小姐卻是又一次被抓住了。

  方鴴不由感嘆盧福之盾還真是多災多難。

  不過讓他感到為難的是,按阿菲法的說法,所有人都是被分開關押的,不僅僅是分開的監牢,而且還是位於不同的地牢之中。他這才明白,為什麼自己所在這個地方安安靜靜,空無一人,原本本來也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姬、姬塔小姐沒有被關起來,」阿菲法又說道:「大人們為她在城堡之中準備了一個單獨的房間。」

  方鴴有點意外,為什麼秘術士們對於姬塔還單獨網開一面,特別照顧。不過聽了阿菲法的說法,他才明白過來,博物學者出身於銀之塔,而秘術士、星月議會、銀之塔其實是一個體系之下的不同分支,共屬於考林—伊休里安的施術者聯盟。

  而博物學者在這個聯盟之中地位超然,對方對姬塔另眼相看也是可以理解的。

  相比起來只是一個『普通元素使』的洛羽,就沒那麼好運氣了。

  這讓方鴴不由再一次感嘆,這還真是一個赤裸裸的等級社會啊。

  不過秘術士們對於姬塔的照顧顯然也是有限的,或者換一個比較直白一點的說法,就是軟禁而已。而且這其實給他的營救工作增加了難度,就算他能逃出這個地方,從不同的地牢之中救出其他人,再要去和博物學者小姐會和,顯然會是一個大問題。

  不管是什麼地方,所謂的地牢,肯定和賓客所住的區域不太可能在同一個地方的。而且地牢這種地方雖然肯定有守衛甚至是守殿騎士看守的,但比起核心區域,那些地方出入的秘術士,才是最大的麻煩。

  方鴴一時間不由有點頭痛。

  而阿菲法的話,這時又讓他想起另一個問題:

  「城堡?」方鴴問道:「這裡不是雲中燈塔嗎?」

  但對於這個問題,少女只看著他,使勁搖了搖頭,也不開口。

  看起來這是一個不能回答的問題。

  不過阿菲法顯然不清楚,自己這個搖頭,其實已經透露出了很多信息。方鴴不由輕嘆,看起來秘術士們不讓她來這個地方也是有道理的,雖然不知道這位阿菲法小姐在『揭示之眼』究竟是什麼地位,但顯然有點單純得可怕。

  雲中燈塔肯定是不能用城堡來稱呼的,那座高大的燈塔主體結構上也沒有任何可以稱得上是城堡或者要塞的地方,就是一座單單純純的燈塔而已。

  而城堡——

  雖然伊斯塔尼亞的城堡與考林王國的城堡有很大的不同,但在這片沙海之中,還真不是沒有城堡這種事物存在。只不過,方鴴可以確信,至少在坦斯尼爾,是絕對沒有可以稱得上『城堡』的建築群存在的。

  港口的城牆部分似乎有一處稱得上要塞,但那地方他陪同愛爾娜女士去過一次,裡面與這裡顯然有很大的不同,而且也沒什麼地牢等設施。

  對方這麼說,讓他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已經不在坦斯尼爾了。

  他已經看過了自己系統的時間,自己差不多昏迷了一天半,也就是三十多個小時。

  這三十多個小時,走陸路路線的話,肯定不足以對方將自己一行人帶離坦斯尼爾。而且當時他已經通知了阿貝德,讓那位公主殿下的主管帶著王室的近衛,正在前往那處走私商人秘密港口的途中。

  沙漠之中視野開闊,他們若是從地表離開的話,很有可能會撞上公主殿下的衛隊。

  而也就是說,他們只有可能是走海路離開的。

  意思是秘術士們在那峽灣之中藏了一條船?

  還是說他們找到了走私商人們的船?

  走海路的話,坦斯尼爾的北邊與南邊都有港口可以停靠,向南是巴爾戈,向北則是一座名為貝因港口——巴爾戈是大公主殿下的領地,方鴴本能地認為這裡的可能性更小,那麼剩下的貝因港,嫌疑就很大了。

  而且他沒記錯的話,這個地方正好是一座要塞城市,歸屬於努爾曼伯爵管轄,後者名義上是效忠於王室的軍事總管,負責貝因北方的防務工作——當然,也僅僅是名義上而已。

  伊斯塔尼亞的封建制度還停留在相當原始的階段,別忘了這裡才剛剛廢除了奴隸制度不到三十年,就像是強制提升了文明的等級,然而方方面面的制度其實都還相當落後與古老。

  沙之王巴巴爾坦的勢力,與地方上王公貴族的勢力,在伊斯塔尼亞始終保持著互相牽制,互相制衡的關係。這一點其實連考林—伊休里安王國尚還無法避免,南北對峙至今如火如荼地上演,更不用說這片更加古老的土地上。

  確認了這一點之後,方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阿菲法,他其實有心試探一下對方——以這少女的單純程度,他只要忽然問出『貝因』這個地名,肯定能從對方臉上得到一些什麼信息。

  但考慮了一下之後,方鴴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一來是沒有這個必要,二來是不屑於利用他人對自己的善意。

  他現在其實是只有一個疑問,既然秘術士們已經認出了他的身份,那他們或多或少應該清楚自己在為大公主辦事的事情。而聯想到對方在清剿盲從者信徒時的表現,讓他不得不懷疑,秘術士們究竟在這一事件之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因為這個想法讓他感到有些不寒而慄。

  如果秘術士們的身份真如他所想,在這件事當中扮演了雙面間諜的角色的話,那麼對他們下達這個命令的星與月議會,又代表著怎樣的身份?

  前者還可以說是伊斯塔尼亞一個地方性的組織。

  而星與月議會的地位,在考林—伊休里安的施法者之中,幾乎等同於工匠總會在煉金術士之中的地位一樣。

  如果星與月議會內部有什麼問題的話……

  方鴴只是想想這個可能性,也不由感到頭皮發麻,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撞了邪,怎麼老與這些不得了的大事件聯繫在一起。要是星與月議會內部真已經被盲從者滲透的話,這幾乎是不下於龍魔女事件的天大醜聞。

  他當然首要做的第一件事,當然是想辦法通知大公主殿下,讓她警惕秘術士的動向,並想辦法聯繫人來救自己離開這個地方。

  但問題是,好巧不巧的,外面喧囂的沙塵暴,顯然斷絕了這種可能性。

  不說通訊在這樣的情況下已經中斷,就算不中斷,在這樣的天候下顯然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人來救自己出去。

  方鴴不由想到了卡拉圖和唐德,要是這兩個大佬在這裡就好了,『揭示之眼』的三個守殿人就算再加一倍,也不是這兩個人聯手的對手。當然他也知道自己只是想想而已,卡拉圖和唐德離開去幫他收集γ水晶的素材,已經有半個月之久,一時半會顯然回不來。

  就算回來了,也不知道他在這個地方。

  他現在可以指望的,大約只有沒有落網的箱子、帕克和愛麗莎,還有希爾薇德她們沒有和自己一起進入走私商人的港口之中,這位貴族小姐還在外面的話,他應該是有得救的機會的。

  當然,方鴴也不會就這麼幹等著救援抵達,他一邊思索,一邊腦子裡也轉動著自己應當如何離開這裡的辦法,眼下的當務之急,當然還是獲取足夠多的信息。想及此,他才看向一旁的阿菲法,再問道:

  「阿菲法小姐,我想請問一下,秘術士們準備怎麼對付我們?」

  少女聽了這個問題,輕輕搖了搖頭:

  「艾德先生,請放心,艾本尼大人不會傷害你們。不過你們會被關在這個地方一段時間,等到沙塵暴過去之後,或許就可以離開了……」她停了一下,大約又有些不忍心:「請忍耐一下,我會說服大人儘早放各位離開的。」

  方鴴愣了愣。

  他仔細看了對方,才確認阿菲法說這句話是認真的,雖然不確定秘術士們有沒有對她說謊,不過這至少說明了一個可能性。

  難道說他想錯了?

  秘術士們並沒有和黑暗信徒同流合污?

  一切都是誤會?
x24685 發表於 2019-7-11 19:57
第三百零三章 地牢之中的囚犯

  少女離開之後不久,地牢又重新安靜下來,靜悄悄的黑暗之中似乎只剩低沉而富有節奏的風聲,彷彿有一隻女妖,正在牆外盤旋怪嘯,週而復始。

  而這時一道光在黑暗之中生成,落於方鴴面前,最後化為妖精小姐的模樣。塔塔雙手放在膝頭上,並膝跪坐在他面前的稻草上,仰起頭,翠綠的眸子猶如夢境,正安靜地看著他,輕輕一眨。方鴴苦笑,撓了一下頭:「又連累你和我一起受苦了,塔塔小姐。我本來還以為自己已經變得成熟一點了,沒想到辦起事來還是冒冒失失的。絲卡佩小姐說的真是一點沒錯。」

  黑暗中,晃動的鐐銬叮噹作響。

  塔塔並不開口,只看著他,輕輕搖了一下頭,表示並不認同這樣的說法。

  「塔塔小姐有什麼辦法嗎?」方鴴問道:「這些鐐銬只怕是恆石製品,這裡不是守律人泰拉沃圖,就是災獄女士摩雅狄馬絲庇護之所,只怕復活也是沒什麼用處的。」

  何況他星輝所剩無幾,也儘可能不要浪費在這地方。

  塔塔垂下眼瞼,長而濃密的睫毛輕輕一顫,似在思考,她語氣輕輕地說道:「物質的總是歸屬於物質,離開載體與水晶,人工龍魂與這個世界的交互不多。但自然龍魂則不然,它們本身就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妮妮或許可以幫上您的忙,騎士先生。」

  「可妮妮的專屬構裝也在信息水晶之中,一併被那些人搜走了。」

  塔塔沒有答話,只靜靜地看著他,翠綠的眸子明亮異常,她相信自己的騎士可以想得到。

  方鴴一怔,忽然想到什麼:「塔塔小姐,你是說……?」

  讓妮妮去把自己的裝備給『偷』回來。

  他需要的東西其實不多,只要一隻操控手套,與自己的魔導爐與信息化水晶就可以了。

  而塔塔小姐就像是一位學者,文弱無力,讓她去把這些東西帶回來也不現實。可妮妮不一樣,這小丫頭從小就繼承了黑暗巨龍的一部分特質,不會施法,力大無窮——當然,相對於她這個體型來說。

  讓她去搬一台構裝體肯定不夠,但帶回魔導爐應當是勉強可行了。

  只是他有點擔憂起來。

  妮妮在他心中就像是自己一手孕育長大的女兒一樣,她才那麼一丁點大,單純天真,又欠缺保護自己能力,要送小丫頭去那麼危險的環境之中,去偷一件東西出來,總覺得是超出了小丫頭的能力範圍,而且還風險重重。

  塔塔輕輕點了一下頭。

  「妮妮沒有問題的,而作為新生的龍魂,她總有一天要成為騎士先生的幫手,騎士先生應當像看我一樣,平等的看待她。」她輕聲答道,平靜的聲音似在黑暗裡迴蕩,但其實只有兩人才能聽到。倘若有人進入這片黑暗的地牢中,只不過會聽到方鴴在自言自語而已。

  「事實上,作為自然龍魂,妮妮只會比我更加出色。龍魂的力量,騎士先生才只開發了一點點而已。」

  塔塔小姐的說法讓方鴴感到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

  「不用對不起,」塔塔只是理智地分析道:「龍騎士的世界距離騎士先生還太遙遠了,這是不可避免的,但隨著騎士先生的成長,這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事情,急於求成,並不可取。」

  「好吧。」方鴴點點頭。

  或許是聽到有人在談論自己。

  一道光芒一閃,妮妮出現在了自己姐姐身邊,她藏在塔塔柔弱的肩膀後面,捲著尾巴,睡眼惺忪的樣子,正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地方。

  她好像天生喜歡黑暗的環境,這黑暗乾燥的地牢,不但沒讓她不安,反而有些小高興。

  然後她來到方鴴身邊,爬上方鴴膝蓋,奶聲奶氣地向方鴴撒嬌:「帕帕——」她有點小得意,搖頭晃腦地向方鴴展示自己新學會的能力,張大嘴巴,並噴出了一道火苗來——那真是火苗,比火柴的火光還要微弱,在黑暗之中一閃即逝。

  但妮妮並不這麼認為,稚氣道:「帕帕,妮妮,強。」

  縱使在困境之中,方鴴也忍不住被逗樂了。

  「是的,妮妮,很強。」

  可把我們的方妮妮小姐高興壞了。

  方鴴看向一旁安靜的塔塔,妖精小姐只向他點了點頭。

  他這才回過頭來,對妮妮道:「妮妮。」

  小丫頭抬起頭來,明亮的金色眼珠子好奇地看著他。

  「現在需要你去幫忙做一件事情,妮妮可以做到嗎?」

  妮妮眼中一亮。

  就彷彿得到了糖果的小姑娘一樣,一臉小興奮的樣子,用力點了點頭。

  「妮妮,可以幫上帕帕的忙呢。」

  這是方鴴有史以來第二次聽到方妮妮完整地說出一句話來,上一次也是與自己有關,還是在蜘蛛森林之時,這可把他感動壞了,心中對自己家的小公主是既喜歡又憐惜。說真的,要不是眼下的環境,他真不希望這小丫頭去冒險。

  方鴴只把自己的操控手套與信息水晶的樣子,一起向後者描述了一下,小丫頭聽得似懂非懂的樣子。但方鴴也不著急,因為塔塔小姐會陪著她一起去,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放心。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東西究竟在什麼地方,但塔塔小姐可以信任,他相信她一定會有辦法,要是塔塔也沒有辦法了,那多半就是真拿不回來了。

  塔塔小姐總是可以按部就班,將一切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

  方鴴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習慣了無條件信任自己的龍魂小姐。

  妮妮悄無聲息地從地牢欄杆之間走了出去,以她小小的體型,那欄杆就像是一道道聳立於空曠大廳中石柱一樣,對她毫無任何阻礙。她走到外面,還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不遠處黑暗之中有一隻長耳灰鼠,正瞪著黑溜溜的眼睛看著這邊,警惕著這只忽然出現的『奇怪』的生物。

  妮妮張牙舞爪對它比劃了一下,發出『嗷』的聲音,把那可憐的小東西嚇得不輕,一蹬腿,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方鴴看著這一幕,忍不住與塔塔對視了一眼。塔塔小姐輕輕向他點了一下頭,然後像是一隻幽靈一樣,跟在妮妮後面飄了出去,方鴴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也只能寄希望於塔塔小姐了。

  兩人離開之後,方鴴也沒閒著,他在黑暗之中摸索了一陣子,手上的鐐銬叮叮噹噹作響——秘術士們似乎並未太過細緻檢查他身上的物什,只解除了武裝,帶走了信息化水晶與他的外套,但他在自己的襯衫口袋之中還是摸索到了一些物件。

  比如幾里塞爾的銀幣,一隻鉛筆,懷錶,幾枚水晶,還有一串鑰匙。但這些東西與當下都沒什麼作用,鑰匙是他船長室的,錢幣和水晶都派不上用場,他試著用鉛筆打開手上鐐銬的鎖,但筆折斷了鎖也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又把懷錶拆開,從裡面取出彈簧片,長短針,但撥弄了一陣子,還是徒勞無功。他開鎖的技巧太低了,換個高級夜鶯說不定有點辦法,可惜顯然對方也很清楚,要他真是夜鶯,身上決計不可能留下這些東西。

  方鴴嘆了一口氣,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在白費力氣之後,他放下手中的東西,靜坐了片刻,聽著外面低沉的風聲。他有點口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居然有些清甜,又胡亂吃了點麵包,那麵包又硬又澀,足讓人懷疑秘術士們是不是苦修士。

  不過阿菲法送來的東西,至少讓他恢復了點體力,思路清晰起來之後,心中也不再一團亂麻。

  他再想到了什麼,再裡裡外外找了一遍自己身上的東西,從褲兜夾層的口袋之中找出一枚黑沉沉的水晶來。看到這水晶,方鴴不由大喜過望——這是一枚備用的通訊水晶,由於上一次通訊水晶受損的經歷,讓他吃一塹長一智,專門備下了這麼一枚通訊水晶。

  沒想到秘術士們竟然沒帶走它,這下這東西可算派上用場了。

  他馬上打開通訊頻道,但好友一欄近乎全暗,這讓方鴴微微一怔。不過忽然聽到外面的風聲高亢起來,他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三天之前塵暴將起之時,通訊就一度受到了嚴重的干擾,何況現在?

  貝因在坦斯尼爾北方,更靠近希爾薇德所說風暴的中心。

  但方鴴也不氣餒,又打開社區,但社區一片空白,始終顯示在載入狀態。這下方鴴才心中一沉,沒想到這場塵暴居然對通訊有這麼大的影響,也難怪秘術士們對他的搜查止於表面,原來是有恃無恐。

  眼下唯一的通訊辦法,恐怕只有魔法信使——

  魔法信使走以太界,應當不會太受物質界影響。

  但秘術士們也不笨,當然不會給他留下這個漏洞,早就把他身上的信使護符搜走了。

  才剛剛升起的希望又宣告破滅,方鴴一時間也有點無奈。

  他看著那始終在載入狀態的社區,靜聽著牆外怒號的風聲,地牢內一片漆黑——彷彿是一處安靜的港灣,正處於狂風怒號的包夾之中,給人予一種外面正翻天覆地,而此處仍安靜如初的感覺。

  無論何時何地,選召者們總是通過社區、通過高維通訊互相聯繫在一起,因此在再絕望、再孤立無援的情況下,選召者們總是會比原住民表現得鎮定得多,臨死之前至少也要發一段視頻,大約說的就是這樣的情形。

  而此時此刻,方鴴心中卻升起了一種巨大的孤寂感,他這才明白,社區與聯絡軟件,在這個時代給予了人們多大的慰藉。

  空寂帶來的焦躁感正在蔓延,黑暗之中時間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塔塔小姐與妮妮始終沒有返回,心靈世界的聯絡也是一片空白,也不知是距離太遠,還是同樣受這場十年一遇的沙塵暴的影響。

  方鴴正逐漸有些不安起來,但忽然之間,他聽到了一個有些特殊的聲音——『咚』一聲輕響,從地牢黑暗的深處傳來。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他一大跳。

  要在平日,這決計不足以讓方鴴感到有什麼不安的,但眼下一來手邊沒有任何工具與武器——操控手套不在身邊,失去了控制靈活構裝的能力,戰鬥工匠也不過與普通人沒什麼區別——二來與外界完全失聯之後,巨大的孤寂感同樣加深了在這樣環境之下的不安預感。

  因此他幾乎是繃直了身體向那個方向看去,差點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但腳上傳來的沉重感,才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可動範圍似乎並不大。

  方鴴有些緊張地看著那邊,但隔著幾座監牢,他根本看不到那背後黑暗之中有著什麼。只過了一會兒,他才聽到一陣低沉的『呵呵』聲從那個方向傳來,這聲音在呼號的風聲之中顯得格外清晰,令人毛骨悚然。

  像是野獸在低聲咆哮,又像是一個人在垂死哮喘。

  而更令他不安的是,自己先前竟然一直沒有發現那裡有東西,塔塔小姐似乎也忽略了這一點。

  方鴴終於忍不住心中不安,向那個方向低問了一聲:「誰在哪裡?」

  他覺得真要是有一頭怪物隱藏在暗處,自己至少死也得死個明白,但潛意識裡,方鴴心中另一個聲音告訴自己這是無稽之談,秘術士們的要塞之中怎麼會藏著一頭可怖的怪物?

  但那個聲音兀自響著,並沒有人回答他的話。

  那聲音持續了大約有幾分鐘時間,才漸漸低沉了下去,讓黑暗之中又重歸於沉寂。

  方鴴正感到事情變得有點詭異而不安,而正是此刻,心中一個溫柔的聲音忽然傳來:「騎士先生。」

  那是塔塔小姐的聲音,只像是一道射入黑暗之中的光,像是一隻溫柔的、足以撫慰人心的手,讓暗室之中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讓方鴴心中大定,甚至近乎於激動了,他急忙用一種迫切的語氣問道:

  「塔塔小姐,你們回來了?」

  他甚至都忘了問,對方有沒有達成目的,好像只要能回來,就足以令他心安了似的。

  片刻之後,他才看到黑暗之中亮起兩團光芒,一團化為一隻小小的妖精小姐,一團化為妮妮——而妮妮手上正舉著一件東西,那正是他的魔導爐——幾乎比小丫頭大了一倍,使得後者舉著魔導爐的樣子看起來有點滑稽可愛。

  塔塔小姐帶著冥女士送他的操控手套。妮妮則邀功似地將魔導爐拿到他旁邊來,用力將它豎起來,向下面一倒。

  當哐一聲,一枚水晶從裡面落了下來,正是他的信息化水晶。

  看到這些東西,方鴴心中一定,有些感激地看著塔塔:「謝謝你們,塔塔小姐。」

  「妮妮幫的忙更大。」塔塔小姐只平靜如初地答道。

  「妮妮幫的忙更大!」妮妮不高興了,鼓著腮幫子,眼睛眨巴眨巴的,眼淚花已經在眼眶裡面打轉了。

  方鴴摸摸這小丫頭的頭,心中欣慰極了,有一種女兒長大了的感覺:「妮妮,厲害了。」

  於是小丫頭馬上破涕為笑。

  方鴴把她們拿起來,一左一右放到自己肩膀上,其間塔塔又道:「孤王之傲其實也在那個地方,但它太重了,加上魔導爐本身重量也不低,出於效率考慮,我讓妮妮拿了這隻手套。至於其他東西,姬塔小姐告訴我們,應當在城堡上層某間房間中。」

  「你們找到姬塔了?」

  塔塔輕輕點了一下頭:

  「姬塔小姐說,她會盡快來找你,騎士先生。」塔塔安靜地答道:「但我讓她待在那裡,因為這樣對她、對於騎士先生來說騎士都更安穩一些。」

  方鴴腦海之中浮現出博物學者小姐有些緊張的樣子,不由點了點頭,毫無疑問,塔塔小姐的選擇才是正確的,對方有些關心則亂了。

  秘術士們把她軟禁起來,可不是為了給她更寬鬆的環境,想必那裡的監控比這裡更加嚴密。

  不過再嚴密的監控,似乎也防不住自己的龍魂小姐。

  方鴴這才明白過來塔塔小姐怎麼找到自己的東西的,這還真是一個絕妙的辦法,找一個活人比找一件東西容易多了,畢竟城堡的守衛總會談論到新來的『住客』,或者跟著城堡之中的僕人們,也總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的線索。

  但沒人會討論,秘術士們最近又收繳了一些什麼戰利品,也不會談起這些東西在什麼地方。畢竟秘術士們又不是強盜,只有強盜才會無緣無故炫耀自己的戰利品。

  方鴴不由再一次感嘆,妖精小姐果然一如既往地可靠。

  不過對於沒有帶回孤王之傲,他也不併不在意,只要先離開這個地方,總能再想辦法。

  他帶起手套,並將信息化水晶重新佩戴在胸前,並在自己的『女兒』與龍魂小姐的幫助之下,裝備好了魔導爐。但他正要啟動,黑暗之中卻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我勸你最好別那麼做,如果不想幾分鐘之後那些秘術士們蜂擁而至的話。」

  這個聲音滄桑無比,彷彿是來自於一個經歷過世間一切的老人,正用一種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視著這個方向,並與他們說出這句話來。

  方鴴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大吃一驚:

  「誰?」

  那個沙啞的聲音重重咳嗽了兩聲,然後才答道:「小心一點,年輕人,一絲魔力的氣息外露,也會引來那些鬣狗。」

  「鬣狗?」

  「嘿。」那個聲音低沉地一笑,便不再言語。

  方鴴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雖然不知對方是真是假,但這個人應該是和自己一樣被關在這個地方的,想必不會與『揭示之眼』的秘術士們同流合污。

  他這時也意識到,剛才那詭異可怖的聲音,或許正是此人發出來的——這讓他心中一時間疑竇重重,這人究竟是誰?為什麼會被關押在這個地方?而且剛才為什麼會忽然發出那樣的聲音?是生了什麼重病麼?

  他將手從魔導爐上放了下來,看向那個方向問道:「能說說為什麼麼?或許我可以想辦法帶你離開這個地方。」

  黑暗中一片沉寂。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方鴴都快要失去耐心之時,那邊才傳來幽幽的聲音:「其實關在這個地方不也挺好麼,年輕人,你聽聽外面的聲音,沙海之上的塵暴會摧毀一切,甚至掩埋文明。而這不過只是這個世界力量的冰山一角而已,一切終將毀滅,留在這裡說不定還能見到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面……」

  「這裡很安全。」

  方鴴聽著這些胡言亂語,不由懷疑對方是不是腦子被關出了什麼問題。

  不過這也讓他對對方被關在這裡多久產生了好奇:「那閣下在這裡呆了多久了?」

  「不太清楚了。」

  「最早的三年,我每一天都會計算時間,並將每一天刻在牆壁上。但在接下來三年中,我也逐漸失去了耐心,那之後我就逐漸忘記了時間,也不知道現在究竟過了多久了。」

  方鴴微微一怔,按對方的說法,他在這裡至少關押了六年以上。他不由懷疑起對方的身份,秘術士們為什麼要把這麼一個人一直關押在這個地方?

  而那人這時停了停,忽然開口道:「或許你可以和我說說外面的變化,我可能會清楚過了多久。」

  「比如,拜恩之戰應該已經結束了吧?」

  方鴴聽了這句話,一時間不由呆立原地。

  這句話的意思是,對方是在拜恩之戰時代就被關押進來的?

  那豈不是十多年前的事情?

  這個念頭一經生出,便在他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雖然考林—伊休里安不是沒有長期的徒刑——事實上王國的刑典很重,帶有一些舊時代典型的特徵,甚至動不動就會處以絞刑。但只有少數人會被關押在黑牢之中十數年之久,以這個時代地牢之中的環境,大多數人沒多久就會死於疾病與感染。

  而眼前這個人,不由讓方鴴想起了伊芙。
x24685 發表於 2019-7-12 21:56
第三百零四章 德蘭的魔力回收

  「拜恩之戰已經結束十四年了。」

  「原來已經過了那麼長時間了麼。」黑暗中地牢的另一頭傳來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聲。沉默了一陣之後,那個聲音又問道:「你叫艾德?」

  看來剛才在阿菲法進來時,對方就一直在偷聽他們說話,方鴴不由皺了一下眉頭,有點擔心對方看到了塔塔和妮妮,畢竟返回時,兩人都顯了形。但對方似乎並不需要等他回答,自言自語道:

  「和那個大煉金術士同名麼。」

  「也很正常……」

  「畢竟他留下的技術帶來了無限的可能性。」

  「但是沒用。」

  「是的,沒用。」

  他肯定地加了一句,像是自己在和自己交談。方鴴這才發現這人腦子似乎有點不太正常,不過任何人被關在這種地方這麼久,或多或少都會出一些問題。

  神秘兮兮地嘀咕了幾句之後,那人好像又反應了過來,這才開口問道:

  「你想離開這個地方?」

  方鴴看了一眼自己的魔導爐,不知道該不該信任這有點神經質的傢伙,不過他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對方說了謊,他浪費的不過是一點時間,但若對方說的是真的,秘術士一擁而入,那他打算怎麼解釋自己的魔導爐、操控手套與信息水晶?

  在這樣沙塵暴肆虐的天氣下,這點時間也算不上什麼,就算他救出了其他人,也得等沙塵暴平息之後,才能離開這個地方,並聯繫上大公主殿下。

  想及此,他冷靜下來,開口道:

  「是的。」

  「但秘術士們擅長窺探未來、洞悉秘密,他們在這座城堡之中佈下了嚴密的監視法術,密佈的節點會監測每一次魔力的異常流動,」那個聲音這時像是又恢復了神智,變得有條理起來:「只要你一啟動你的魔導爐,他們就會察覺,並蜂擁而至——」

  方鴴一愣,立刻感到對方所說大有問題,背景魔力擾動無處不在,魔導爐啟動時的魔力外漏還比不上自然界一次普普通通的魔力漲落,秘術士們憑藉什麼將背景魔力擾動產生的雜波與真正的法術區分開來?

  他低聲提出這個問題,黑暗之中那個聲音不禁嗤笑一聲:「當然不是這樣。難道沒人告訴你,背景魔力擾動是斑雜的多色魔力,而涇渭分明的單色元素魔力在這個背景之下就像是黑暗之中的燈塔一樣醒目,還是說你可以使用多色魔力?」

  「原來如此。」

  「明白了嗎,不過這其實不算什麼,要想避開他們的目光,我可以教你一個方法——等等,你在幹什麼?」那個聲音突兀地變得驚訝與高亢起來,驚叫了一聲。

  「沒什麼。」

  方鴴的聲音顯而易見的平靜,他『咔』一聲啟動了自己的魔導爐,一束銀火,在爐內亮起,宛若黑暗之中星光初燃,洶湧而出,點亮了四周。冷光映襯著少年的側臉,只有淺淺的一邊兒,但顯得鎮定如常,方鴴正抬起一隻手按著自己胸前的水晶,一道幽藍的光射向前方,從上至下形成一片網格,並編織出一台閃爍著白金光澤的構裝體,正是能天使。

  構裝劍士向前一步,精準無比地一劍斬斷他手上的鐐銬,『哐當』一聲,鐐銬帶著鐵鏈落在地上。方鴴揉了揉發酸的手腕,再依法炮製,打開了腳上的鐐銬。他這才直起身來,來到門邊,劍光一閃,鎖頭應聲而落——

  方鴴推門而出,用手撣了一下身上的灰塵,才抬起頭,笑了一下道:

  「多謝解惑。」

  「你——」

  斑駁的多色魔力充斥於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但在這些元素魔力之間,還填充著另一類數目更加龐大的同類。

  無屬性魔力。

  兩者無時無刻的魔力起落,如同潮漲潮落,共同構成了艾塔黎亞的背景魔力擾動。

  清楚了秘術士們監測魔力的手段,對於方鴴來說自然再沒半點可怕之處,他當然不會使用多色魔力——也沒有任何人可以,但他會使用無色魔力。在這個世界的眾多戰鬥工匠之中,大約也只有他唯一一個了。

  當然,這些話他不會告訴對方,只是推開門之後,方鴴也沒急著離開,而是踩著沙沙的步子走向地牢深處——黑暗之中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緩緩走到那扇牢門之前,看到了裡面的人,那個人留著一頭灰白的長髮,濃密的鬍鬚一直垂到地上,長長的眉毛下掩著一雙灰暗的眼睛,衣衫襤褸,一條厚重的鐵鏈將他鎖在地上,顯得佝僂困頓。

  但對方的年輕出乎他的預料,聽聲音他還以為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但仔細看去似乎並不如此,看起來像是只有四五十歲的樣子。石牆的鐵座上插著早已熄滅的光水晶,方鴴將之取下來,注入魔力之後,點亮了一束微光。

  突如其來的光芒讓那人下意識向後縮了一下,有點警惕地看著他。方鴴確認了自己的想法,這人最多只有四五十歲,從面容上完全可以出這一點,只是未老先衰,一頭頭髮已經完全灰白了,像是灰燼的色澤。

  那個人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像是等待著什麼,但他眼中篤定的神色逐漸變得疑惑起來,最後終於忍不住左右看了一眼——地牢中靜悄悄的。他張了一下嘴巴,不可思議地問道:「怎麼沒人過來,他們怎麼沒有發現你?」

  「難道你也會……」

  「不,」方鴴搖了搖頭:「我不會。」

  藉著水晶的光芒,他看到對方身後牆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些是記錄日期的,四條斜槓與一條橫穿其間的橫槓,這一部分排滿了幾乎半邊牆。而另一部分是潦草的小字,還有圖,方鴴有些好奇:

  「你是煉金術士?」

  從之前對方開口時,他其實就已經或多或少猜到了這一點,不是煉金術士,誰又會懂得隱藏起魔導爐的魔力擾動的技巧?不過魔導爐的魔力擾動來自於魔力外漏,古往今來還沒有一個人可以解決這一問題,這才讓他有些在意。

  那人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之色,正喃喃自語道:「那你是怎麼……?」

  「這不重要,」方鴴好奇地看著這個人:「你是誰?你為什麼會被關在這個地方?」

  那人動了動,聲音沙啞地答道:「這是我的秘密,不過如果你願意告訴我……」

  「不,」方鴴再一次打斷他,他明白對方想說什麼,但他不可能會告訴一個陌生人零式水晶的秘密:「我不會和你交換這個問題,但我可以和你交換另一些東西。」

  那人似乎放鬆了下來,用灰暗的目光看著他:「比如?」

  「我帶你離開,」方鴴答道:「你告訴我這裡是什麼地方,那些秘術士為什麼要抓你來這裡。」

  但那人搖了搖頭:「你搞錯了,我並不想離開這裡。」

  「為什麼?」方鴴愣了一下,忍不住懷疑這人是不是真的腦子有問題了,十數年如一日被關押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任何人恐怕做夢都想離開這個『地獄』,但對方居然開口說——『我不想離開這個地方』?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病?

  「不為什麼,」那人答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是什麼地方,但你必須拿一件東西來和我交換,至於我為什麼在這裡,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無關。」

  方鴴沉默了一下,愈發覺得這人奇怪,但奇怪歸奇怪,他還是問道:「那你想要什麼?」

  「沙漠之血。」

  「什麼?」

  那人眼睛裡都快放出光來:「那是一種酒,擁有你無法想像的魔力——我聽說你要去救你的同伴,在這裡不遠處有一個地窖,我猜他們就被關在那個地方。在那裡有一間暗室,這種酒就被放在那個暗室之中,它很好辨認,擁有如同鮮血一樣的顏色——」

  「去找找看,給我帶回來,我就告訴你這是什麼地方——」

  這個要求真是古怪極了。

  方鴴看了一眼牆上潦草的文字,密密麻麻,像是扭曲的符號一樣,他愈發感到這人恐怕是一個瘋子,但對方言談之間至少告訴了他一個消息,其他人被關押在什麼地方。雖然從對方的胡言亂語來看,他很懷疑這個信息的準確性。

  「你要酒來幹什麼?」

  「當然是品嚐它,」那人笑了:「你是不是傻?」

  方鴴一陣無語,這還真是一個好理由,當然,如果對方不是被關在這地牢之中的話。

  他甚至產生了一種懷疑,這人是不是正是因為是一個慣盜,才被關在這個地方。

  想及此,他搖了一下頭:「我太吃虧了,我本來就猜到這裡可能是貝因附近某一處地方,要想確認這一點也並不困難。這個問題其實本來就是附帶的,我不會用它來交換你的一個要求。」

  那人沉默了片刻,似乎認同了方鴴的話,忽然咧嘴一笑道:「那我再告訴你一個關於秘術士們的秘密?」

  「什麼秘密?」

  「比如他們真正為誰服務。」

  方鴴心中一動,秘術士們為什麼會帶他來貝因,這正是他奇怪的地方,從未聽說他們與此地的主人——努爾曼伯爵有什麼關係。不過他也擔心這人會不會是在胡言一氣,要是他把東西帶回來,對方只告訴他,秘術士們真正為星月議會服務。

  那他不得氣死?

  他想了一下,先搶先堵死這個可能性:「世人皆知,秘術士們效忠於星月議會。」

  那人一笑:「這只是表象而已,我恰巧聽到過一些東西。」

  方鴴目光微微一閃,但面上不動聲色,只默默看著對方的眼睛,像是要確認他是不是在撒謊一樣。

  但那人目光不躲不閃,看來十分坦然。

  方鴴這才答道:「成交。」

  只是找來一桶酒而已,這個任務本身也不算麻煩。

  不過他心中其實並不太相信對方真的只是為了品嚐美酒而已,這人行事看起來顛三倒四,但有時候又十分理智,給人的印象不全然是一個瘋子,倒不如說是有深層次的目的。

  不過有目的並不可怕,他也有自己的目的,只要雙方的利益暫時是在同一邊就可以了。至於那『沙漠之血』有什麼問題,他自然會親自檢查,不止是他,他身邊還有塔塔小姐,還有姬塔也是博物學者,總會找到一些線索。

  他看了看對方,又問道:「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那人搖了搖頭:「名字不重要,不過你可以叫我德蘭。」

  方鴴默默記下這個名字,打算找時間去查一下,歷史上有沒有關於這個名字的記載。要在浩如煙海的文獻之中查一個名字並不容易,不過限定在與秘術士相關的歷史上,再加上拜恩之戰至今這個時限。

  在這段時間與範圍內,說不定真會有一些發現。

  除非對用的是一個假名,這個可能性也不小。

  不過方鴴並不在意,他只是潛意識有點在意這個人的身份,覺得對方與秘術士之間可能有些更深層次的瓜葛——眼下他為秘術士所擒,而後面又牽扯出盲從者與流浪煉金術士一系列支線任務,他才會不得不關注這方面的細節。

  倘若真沒什麼發現,其實也無所謂。

  他轉身準備離開,但這時德蘭卻從後面叫住他,等方鴴轉過身去,他才小心翼翼從一疊稻草下面拿出一張『紙片』來:「先前我答應你要掩蓋魔力擾動的技巧,這是在我這個地方研究得心得,送給你了——」

  方鴴有點意外地看著對方。

  他確實有些在意這個技巧,因為這種技巧多半是個人研究所得,獨一無二的秘技。

  當然獨一無二的秘技也不一定有用,就像這門技巧他也未必用得上,他使用的是無屬性魔力,本來也不在大多數監測法術的效果範圍之內。

  不過這東西對其他人卻很有價值,尤其是獨一無二的技能,本身就具有奇貨可居的屬性。

  德蘭好像看出他的想法,一笑道:「但你必須向安吉那立誓,不可外傳。」

  「那這東西對我來說有什麼用?」方鴴一愣:「你也看到了,秘術士們的監測法術對我來說無效。」

  「那可不一定,」德蘭目光中帶著一絲神秘莫測的意味:「相信我,說不定將來它會幫上你大忙。」

  方鴴看著這個又重新變得神神叨叨起來的傢伙,老實說,這東西不能外傳的話,對他來說等同於雞肋。

  畢竟學習技能是需要花費經驗的,他當然不可能平白無故花費經驗去學習用不上的東西——他原本在意這門技巧,是想看看七海旅團之中其他人能不能用上。再不濟,也可以轉手賣出去,這類獨門技能,在市面上無一不是十分昂貴的。

  不過他想了一下,對方白送給他的東西,自己不拿的話未免太過矯情了一些,他就算用不上,也可以先帶著。正如德蘭所說,萬一有一天用上了呢?艾塔黎亞如此之大,無奇不有,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及此,他才從對方手上接過那張皺巴巴的『紙片』,並道了一聲謝。

  收起紙條之前,方鴴目光在上面掃了一眼,才發現這張『紙片』其實是一塊破布——或許是衣物上的一部分,而用來寫作的文字,大約也是某種植物染料。『紙片』裡面還裹著一根稻草,稻草的一端經過處理,還染著『墨水』的痕跡。

  他微微一怔,立刻意識到這張『紙片』其實是對方被關押在這裡之後,千方百計利用各種簡陋的手段,記錄下來的東西。

  無論這個自稱『德蘭』的煉金術士真實身份為何,行為有多古怪——而對方在被關押在這個地方,仍舊在艱苦的環境之下進行著與煉金術有關的研究,並用盡心血將這些東西記錄下來,還無私地贈送予他。

  方鴴看著德蘭有些灰暗但坦然的目光,忽然有些明悟——對方這是希望自己將這份心血繼承下去。

  看著對方衣衫襤褸、身形佝僂的樣子,他忽然有些不忍心,忍不住再低聲問了一句:

  「你真的不打算離開這個地方?」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至少有七八成把握帶你離開。」

  方鴴咬了一下牙,和對方交了一個底,雖然離開這個地方之後,也未必安全。除非他們能與大公主的人匯合,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想無論如何,也至少比留在這個地方好得多。

  但出乎他預料的是,那人毫無一絲猶豫,輕輕搖了一下頭:「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外面也未必是什麼好去處,不——應該說在什麼地方都差不多,我已經習慣了,你幫我把『沙漠之血』帶來就可以了。」

  方鴴看著對方,雖然心中有點奇怪,但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離開地牢之後,方鴴才重新拿出那張紙條看了看,由於使用的是無屬性魔力的原因,本來他對這門技能也沒多重視——只是由於已經向安吉那立誓,只能自己學習,不可外傳,所以抱著聊勝於無的心思,他才打算仔細看看這門技巧究竟是什麼屬性。

  在他想像當中,這門技巧應該是有關於遮蔽魔力擾動的,因為魔導爐——或者說所有魔導器啟動時,或多或少會有不可避免的魔力洩漏,就和一切魔力現象一樣,這種洩漏自然而然會造成週遭以太網路的擾動。

  要想遮蔽擾動說來新奇,但從以太運行的角度來看,其實也不是做不到。其實只需要在上面施加一個遮蔽法術,就可以輕易遮蔽魔力擾動,只不過問題出在遮蔽法術本身也會帶來擾動,所以必須要提前施加才行。

  方鴴原本有點好奇的是,對方是怎麼實時施行這一點的。

  但當他看到系統分析出的那『紙片』上的技能屬性時,才忍不住大吃了一驚。

  因為系統顯示出的技能名稱,根本不是什麼魔力遮蔽技巧,而是:

  『魔力回收——』
x24685 發表於 2019-7-13 21:22
第三百零五章 逃出

  那技能的描述也相當的簡單:

  『魔力回收【高級技能/知識/煉金術/以太】』

  『等級 F』

  『魔力逸散並非是永遠可以被允許的浪費,恰恰相反,它其實是一個精巧的錯誤——』

  『允許製造與使用任意(F/E/D)級以下魔力回收構件(插件)。』

  但方鴴看著這技能還是眼皮子一跳,哪怕是到了最後,他還是低估了這門技能的厲害程度——這是一門高級技能——而這好像還是他頭一次拿到高級技能。

  高級技能,是一位煉金術士可以在工匠總會的圖書館之中所學習到的知識的極限,而且往往沒這麼簡單,由於高級技能大部分是學派技能,因此它們存留於工匠總會公共圖書館之中的數目十分稀少。

  這些技能往往來自於歷史上某一學派的捐贈,但這樣的事情,縱觀考林—伊休里安的歷史也只發生過有限幾次。至於奧述那邊的情況方鴴不太清楚,但想來應該差不多。

  物以稀為貴,在工匠總會這個道理也同樣適用。因此要想學到這些技能,起碼也得是愛爾娜女士那個地位往上,或者為了工匠總會作出了同樣傑出的貢獻才可以,選召者煉金術士們為什麼為工匠總會打工?不就是為了這個原因麼。

  而要加入某一學派去學習相應的高級技能,其實也沒那麼容易,先不說一旦加入了學派,就終生不能背叛,也斷絕了再去學習其他學派技能的可能性,對於原住民來說可能無所謂,但許多選召者都無法接受這一點。

  而就算克服了這一點,還要面對第二個問題——這也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你又有什麼資格,能讓那些學派的大佬看上?

  當然,若是方鴴願意加入某一學派,比如他出身的卡普卡學派,或者艾爾芬多議會,恐怕相關的學派大佬都是樂意之至,甚至倒履相迎都有可能。不過有心於問鼎頂尖的選召者,往往也不會作這樣的選擇。

  總而言之,作為技能體系的中上層,任意一類高級技能想要學習都絕不容易。

  過去他所學習的等級最高的技能,大約應當是在千門之廳所學來的『古代煉金術』,這類技能在技能體系內標註為特殊的一類『核心技能』,和加固手套、鏡像指令類似於,不過後者是基礎技能的核心技能,而前者是中級技能的核心技能罷了。

  高級技能其實也有核心技能,核心技能在同一級技能之中地位稍高,但也高不過上一級技能。

  高級技能本身就已是十分罕見,更不用說這類無法在公開途徑學到的專有技能。而且還不僅僅如此,按照字面描述,這是一門知識——而非技巧,而在艾塔黎亞,系統對於技能描述具有統一標準,它們通常劃分為三個大類:

  技巧/技藝/戰鬥,這一類是拿來就可以用的,通常指可以直接使用的技能。而三個子類之中,前者多用在非戰鬥場合,譬如方鴴的『鏡像指令』,雖然也可以用在戰鬥之中,但並不一定限定在戰鬥的條件下。

  後者則多半出現在生產的場合,用來描述擁有繁多子技巧的、可以使用的手藝技能,但又往往並不使用在戰鬥之中的技巧,這一類皆屬於技藝範疇,譬如木工、鍛造甚至包括煉金術本身。

  最後便是直接使用在戰鬥之中的技能,譬如爆炸水晶,還有力量增強與迅捷爆發一系列戰場技能。

  第二大類,則簡單得多,就是天賦/血脈。指一切基於先天的或者後天獲得,但毋須學習,作用於血脈、種族本身的技能。這類技能的最大特點,就是『不需要經驗值』,往往是基於各種機緣巧合的條件之下獲得的能力。

  這其中,就包括了龍騎士的覺醒天賦。

  理論上來說,方鴴的龍王之心的能力,也算在其中。但在依督斯的大戰之後,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向萬能的系統上並未顯示出這個能力來,倒只保留了龍王詛咒的描述,讓方鴴也是有點抑鬱。

  最後一類,才是知識。

  這也是描述最為簡單的一類,唯有知識,再無其他子類。

  描述為知識的技能,其實只有兩種情況,基礎理論——或者分支基礎理論,從優先級上來說,知識這一類技能是除了天賦與血統之外的所有技能的爸爸,幾乎所有技能包括技藝,皆需要由基礎理論延伸出來。

  簡而言之,除了那些最為基礎的技巧之外——譬如奔跑、跳躍與攀爬,所有進階技巧皆需要相應的理論知識作為基石。比如力量增強與迅捷爆發,要使用這分屬於力量與敏捷系的兩大基礎技能,首先需要具備力量增強與迅捷爆發插件,而要從插件之上啟動技能,又還得掌握相關的插件基礎理論。

  而方鴴要使用鏡像指令,也需要靈活構裝基礎理論與後續一系列進階理論。

  所以艾塔黎亞的知識類技能,尤其是基礎理論型的知識類技能,往往代表著一系技能的起點。

  當然,他學習的盜賊勾爪技巧,因為太過基礎,一樣也不需要什麼高深的理論。但一旦涉及到進階技巧,一樣還得回頭去補課——夜鶯基礎戰術,便是由此而生。與之相關還有暗影之境,影網緒論一系列相關而又分屬於不同分支方向的夜鶯知識。

  所以艾塔黎亞的職業,往往越到高階,技能體系便越是形成一座座倒向的樹狀網路,無數根支的基礎技能,才能積累出一兩門真正頂尖的技能。那彷彿一座座伸向天空的尖塔——高塔的尖端,往往來自於下層基礎深厚的積累,這也是為什麼,許多兼職職業、多面手一類的角色,到了後期日益疲軟的原因。

  因為他們有限的經驗,分薄到了其他的方向,而本專業方向的『尖塔』,在地基未打牢靠的情況下,往往點不出尖塔的最尖端,即人們通常所說的『終極技能』。

  當然情況也不那麼特定,或許在冒險的過程之中,人們發現了遺失的知識,找到了在兩門專業之間搭建的『橋樑』,從而開闢出一條嶄新的道路,搭建起一座全新的高塔,這樣的例子也是比比皆是。

  可新職業的誕生,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從星門開啟至今,與戰鬥相關的,舊存的『尖塔』一共六百七十七座,戰鬥工匠方向的,大約佔據百分之三。而因為各種原因而遺失的,一共五十二座,其間新誕生的,不過二十一座而已。

  連三十分之一的比例都沒有。

  當然,即便如此,腦洞大開的選召者還是比比皆是。箱子的職業還算是在前人的道路之上創新,畢竟魔導劍士這一類的職業還是存在的,而洛羽那個元素使與戰鬥工匠的搭配,就是古往今來真沒有過了。

  不過這些事情都與他無關了。

  至少這門技能的分類仍舊是『煉金術』,因此倒也不涉及到什麼跨職、兼職領域,硬要分類的話,應當是屬於工匠大師一系的製造系基礎理論。

  不過後面的追加描述是以太,而非插件,說明這門技能是與煉金術士的基礎理論——以太理論有關的,而非插件理論,所以它進一步細分為水晶工匠的技能。

  當然這和方鴴關係不大,因為反正他現在是什麼工匠都涉獵一點,硬要說的話,水晶工匠還可以說是他在工匠大師領域的本職。當然,也僅僅是在工匠大師領域。因為他同時還是一個戰鬥工匠,一個構裝領主與半個至高者。

  說起自己的職業,方鴴也是忍不住要揉額頭的。

  他其實對自己的職業作過明確的規劃,但因為各種各樣機緣巧合的原因,不得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不然怎麼辦你今兒?還造不造船?還戰不戰鬥?

  反正因為種種原因,現在他自己對於未來的職業安排也是一片混沌,非要說的話——走一步看一步吧。好在方鴴還有一點樂觀主義精神,覺得自己畢竟是工匠之中唯一的龍騎士,說不定真能找到一條出路也不一定。

  若換其他人在他這個處境,恐怕早自暴自棄,恨不得刪號重來了——如果可以的話。

  話說回來,言歸正傳,方鴴搖了搖頭收回這些胡思亂想的念頭,

  『魔力回收』不僅僅是知識,同時還是分類為高級技能的知識——而高級技能之中的基礎理論又有多少?由它延伸出的分支系技能又會有多厲害?

  方鴴一想到這一點也是有點不那麼淡定。

  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就搞到了這麼一個技能,難道自己臉真有這麼好?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上次艾梅雅女神神降之時和自己說過一些沒頭沒尾的話,雖然言語之中提到的是戰爭之主瑪爾蘭女士,但想來幸運之神與她關係也很好,是不是自己無意之中得了對方的眷顧?

  但他馬上搖了搖頭,丟開這些荒誕的想法。

  話雖是如此說,但德蘭只是研究出了這門理論而已,但理論並不會自己分支出後面的實際運用——而要想在這門基礎理論上進一步發展的話,還得靠他自己才行。

  但這件事顯然沒那麼簡單,因為他發現自己好像暫時連學習這門技能也做不到。

  因為學習高級技能的代價同樣也是不菲——

  方鴴掃了一眼自己手上這技能,先不說那六門中級技能、十二門基礎技能的前置他才學習了一半不到,還有一大堆計算力等基礎屬性要求他也遠達不到,光是『魔力回收』本身所需求的二十二萬認知經驗,他就不知道自己一時之間應該從那個鬼地方去弄出來。

  那一排排紅色未達成要求直方鴴看得一陣頭暈,說來幾分鐘之前他還對其一點也不在意,沒想到幾分鐘後會為了怎麼學習這門技能而頭痛,總而言之——真香。

  他嘆了一口氣,考慮到短時間內不可能拿出那麼多經驗,最後也只能將這張紙條收了回去,並貼身收好。

  出了地牢的門,外面自然有衛兵把守,不過這難不倒方鴴,畢竟這些普通士兵的等級也不高,更沒發現下面地牢竟會有人逃出來。他只控制能天使閃爍上去,用手肘一下一個,將衛兵敲暈之後再拖回來捆成一團。

  他看了時間,是夜裡十二點剛過,眼下外面塵暴肆虐的天氣,想來在這麼惡劣的天候下在外面活動的人不會太多,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有人發現這邊的情況。

  何況就算發現,那又如何?他出去救人,就沒指望不會驚動任何人。

  做好這一切,他才推開門走了出去,同時問一旁的塔塔道:

  「塔塔小姐,先前你們探查過這裡一次,知道他說的那個『地窖』在什麼地方嗎?」

  「不算地下的部分,這座城堡一共有六層,大致分為外圍、內庭和中央三個區域。我們眼下所在的應該是外圍第一層,姬塔小姐被幽禁的地方在城堡的三層,不過並不在這座建築之中,在靠近內庭的區域。」

  妖精小姐還是一如既往地可靠,不疾不徐,安靜地回答道:

  「之前的地牢算是這一層之下的地下部分,類似的地下部分,在外圍區域至少有三處。若是他所說的地窖是這三處之中的一處的話,我想我和妮妮應該可以帶騎士先生去那個地方。」

  妮妮也馬上奶聲奶氣地表態:

  「帶帕帕去那個地方。」

  方鴴揉一下眉心,好讓自己打起精神來。

  他心想秘術士們把姬塔幽禁在內庭區域,那個地方應當是城堡之中客人所待的地方,而中央區域應當就是主人與家眷的居住區了,那裡若是也有地下部分的話,有可能是密道,地下防禦設施等等。

  若是要把犯人關押在那個地方,恐怕得是相當重要的犯人才行,他想不出烏小胖一行人有什麼重要的,退一萬步說,方鴴有點膨脹地想——自己都被關在外圍,其他人憑什麼被關在中央區域?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烏小胖與其他人應當也被關在這個地方,若是秘術士們對施法者較為重視的話,充其量洛羽也會被關在內庭那邊。

  不過沒關係,先找到盧福之盾的眾人瞭解一下情況也是很重要的,並且還要給德蘭帶回去沙漠之血,並從對方口中得知那個關於秘術士們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想及此,他便對塔塔說道:「那我們先去最近的一處,路上有巡邏的衛兵嗎?」

  「衛兵不多,不過會有一些僕人。」塔塔答道。

  也不知是對自己的監測法術太過自信,還是對於外面呼嘯的沙塵暴太過自信,秘術士們似乎並未在這裡留下太多防衛力量。雖然認真說來,只要不是守殿騎士那個水平,一般的衛兵也對他構成不了什麼威脅,而在都倫這樣的大城市,普通衛兵的等級也不會超過十級,何況位於王國邊境地區的貝因。

  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總歸是一個好消息。

  三『人』緩緩穿過一條石製長廊,一牆之隔外狂風大作,塵暴在石牆之上刮出刺耳的沙沙聲——方鴴才發現這裡似乎是一座城堡外圍的要塞區——或者在某一段城牆的內部,甚至有風沙通過石牆的十字形孔窗湧進來,吹得長長的一段走廊上火把明暗不定。

  許多地方的火光早已熄滅,只留下一段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走道。

  方鴴看到這一幕,才明白過來為什麼自己在地牢之中也能聽到那麼清晰的風聲,原來這場沙塵暴原本就在他頭頂之上。

  他偶爾透過孔窗向外看去,但外面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天地之間混沌一片,漫天沙礫遮蔽了一切。他湊近孔窗,反而被吹了一臉的風沙,忍不住呸了兩聲,把嘴巴裡面的沙子吐了出來。

  妮妮也被吹了一個跟頭,不過她倒一點也不在意,咯咯直笑。

  正如塔塔所說,這段路上幾乎沒什麼人,偶爾才遠遠有一個僕從裝扮的人其他路口經過,也是行色匆匆的樣子。他只需要往黑暗之中一站,對方便完全注意不到這個方向。

  狂風吹熄了火把,非但沒給他帶來什麼阻礙,反而形成了一種保護,因為反正他在黑暗之中也一樣能視物。

  而很快,方鴴便找到了第一個地窖的入口處。

  那地方自然是有衛兵把守的。

  不過這次方鴴倒沒有如法炮製,而是先找了一個方向佈置好一台鏡像者,然後製造出一個幻影,把衛兵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那兩個衛兵倒也警覺,沒有一齊過來,不過等那個過來的衛兵走到轉角,方鴴早就讓鏡像者轉換了幻影,變成黛麗絲女士的樣子——那白貓狀的幻影沖對方喵喵叫了幾聲之後,一閃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而方鴴趁這個當口,放出一隻『黃蜂- I'型,悄悄從兩人頭頂上飛了過去,並進入了地牢之中。

  他藏身於一側,控制著發條妖精飛了下去,果然沒多久就看到了關押在下面的盧福之盾一行人。

  不過烏小胖並不在這裡,他倒是看到了那個劍士。

  他這才降下自己的靈活構裝,而對方看到這個造型獨特的發條妖精,顯然也認出了它的來歷,忍不住露出驚訝的目光來:

  「艾德大佬?」
x24685 發表於 2019-7-14 21:40
第三百零六章 方鴴的大冒險

  「是我,小聲些,別驚動了外面的衛兵!」

  方鴴低聲提醒了一句。

  他在牆角看了一眼衛兵的方向,見兩個衛兵返回之後,便立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收回視線,用手調節了一下鏡頭,將視野切換回地窖中,方鴴見盧福之盾的眾人正等待著自己的後文,才開口道:「別擔心,我來想辦法救你們出去,不過在那之前,我必須搞清楚一共有多少人被抓了?」

  那為首的劍士名叫ZXC,此刻正苦笑了一下,眼下這一幕似曾相識,但他寧願不要這種『緣分』:「那麻煩大佬了,我們的人都基本被抓了,小胖和我們關押在不同的地方。來這裡的路上我還看到了你們那邊的鐵衛士,另外洛羽先生與姬塔小姐也也抓住了,不過他們都不在這裡……」

  方鴴聽完沉吟了片刻,名單上多了一個羅昊,不過他覺得這應該並不是那少女有意隱瞞,畢竟羅昊也不是什麼關鍵人物,或許是她說漏了,或許是她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人被抓來了這裡。

  不過這給他提了一個醒,羅昊也落在秘術士手上的話,原本以為的夜鶯小姐、箱子與帕克也未必真的安全,還好自己多問了一句。

  懸浮在黑暗中一動不動的銀色發條妖精,此刻再一次帶著細微的蜂鳴聲問道:「你們沒有見過每一個人嗎?對了,秘術士們是怎麼來這個地方的,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你們還記得抵達這裡時見到的景像嗎?」

  ZXC答道:「我們來這裡的路上登上了一條船,我和你們中的鐵衛士、還有另外一個隊友一齊被關押在一間艙室中,那下層的艙室沒有舷窗,秘術士沒收了我們身上一切個人物件,讓我們無法知曉準確的時間。不過你們的人告訴我們,船大致在空海上航行了六個小時,隨後我們抵達了這個地方——當時塵暴已經刮了起來,我只依稀能分辨出我們三人進入了一座要塞之中,在進入城門之時,我們才和洛羽先生打了一個照面,姬塔小姐也在那裡。」

  方鴴心想果然是走的空路,他問了一下ZXC那船的外形,得知是一條飛空艇。飛空艇的速度比不上翼式空艦,六個小時差不多只能在空海上航行九十多公里,而考慮到向北是逆風與還要一頭紮入塵暴區之中,還要再打一個折。

  在地圖上,貝因與坦斯尼爾剛好相距七十公里。

  另外作為軍事區的貝因,正好也是一座要塞型的城市,這也與ZXC的描述相符合。

  不過秘術士居然沒收了其他人的個人物件,為什麼他身上還留著那些東西?是因為自己昏迷著的緣故,秘術士們覺得不用搜查得太過仔細嗎?想及此,他又問:「ZXC,你們登船之前有沒有見過其他人,能和我說說當時發生了什麼?」

  ZXC輕輕搖了一下頭。

  然後他才描述了一下當時的情形,他們本來分頭正在找人,然後便遭到了突然出現的秘術士們的攻擊。但秘術士們至少對他們差別對待,他們殺死了那些走私商人、守衛與盲從者信徒,但卻將他們生擒下來,然後蒙上眼睛,押著他們離開了那個地方。

  在這個過程當中他沒見過其他人,但憑藉直覺大致猜出他們是在走『回頭路』,因為他們登船的地方,應當正是來時那條長長的棧橋。當他們抵達那個地方時,那艘飛空艇就已經停泊在那裡等待他們了。

  「不過他們解開我們眼睛上的蒙布時,我看到了之前那幾個守衛的屍體,」ZXC低聲說道:「當時船上的水手正抓著其中一個大劍士的屍體的手和腳,將他從甲板上丟下去,奇怪的是,那些人怎麼會在船上?」

  方鴴記起那幾個與他們錯過的守衛,也不由怔了一下。

  若是秘術士攻擊了那幾個守衛,也沒必要專門把對方屍體帶到甲板上。

  而對方也應當不會輕易登上陌生的船,其實在那樣的情況下,看到有來歷未知的船靠港,他們就應當回去通報了。

  ZXC繼續說道:「……因此我懷疑那些守衛可能認識船上的人,但這樣一來的話,就說明秘術士們與那些走私商人有關係了。」

  發條妖精中,方鴴帶著合成音的語調問道:「所以你認為秘術士在殺人滅口?」

  但ZXC搖了搖頭:「可在艾塔黎亞有殺人滅口這樣的說法麼,那可不是一個兩個人。」

  他又顯得有點猶豫,道:「但若不這麼想,我實在也無法理解秘術士們為什麼要攻擊我們。」

  其實是有的,方鴴心想。

  不過還有一些疑點。

  比如秘術士們為什麼要滅盲從者的口?難道他們已經發現公主殿下在調查這些盲從者?

  那麼秘術士們真正擔心的是這些人落在公主殿下手中之後,會走漏什麼樣的訊息呢?會將幕後的他們暴露出來?

  但方鴴可沒忘了,秘術士們的手令來自於星與月議會,要是他們真與這些盲從者有瓜葛的話,星與月議會的是不是也是如此?倘若真是如此,那盲從者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長了,星與月議會在考林——伊休里安北境,但盲從者可不是拜龍教徒。

  而且秘術士們打算怎麼對付他們這些介入其中的選召者呢?殺了他們?但普通的方法對於選召者沒有作用,即便失去了星輝,他們也不過會回到星門。秘術士們應當不會不清楚『星門港』這和東西。

  還是說打算把他們一直囚禁在這裡?但這想來也不是一個辦法,消息早晚也會走漏出去,沙塵暴不會無休止地持續下去。

  方鴴一時間也有點無法理解,這些秘術士們究竟想幹什麼。

  不過他也大致掌握了自己想要的情報。

  於是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關於怎麼救你們出去,我已經有了一個計畫,不過還需要確定一些細節,以及其他人的所在。所以你們可能還要稍等一下,我先把這個東西留在這個地方,如果有什麼情況要聯繫我,就輕輕敲擊三下外殼。」

  「沒問題嗎?」

  ZXC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方鴴輕輕咳了一聲,又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記得輕一點,這玩意兒很貴的。」

  ZXC目光有點詭異地看著他——透過發條妖精的目水晶。

  「對了,」方鴴趕忙繞開這個話題:「還有一件事可能要你們幫一個忙。」

  「請說。」

  「這地窖下面有一間密室,你們試著找找它的位置,裡面陳放著一種叫做『沙漠之血』的酒,如果可以的話在我回來之前幫我把它找出來。」

  ZXC一愣:「酒?」

  「之前接了一個關於它的小任務。」

  ZXC再點了點頭,心中卻想對方果然和他們不一樣,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有閒情雅緻去探索隱藏任務。他們被關押的這個地方實際就是一個荒廢已久的地下酒窖,裡面沒有監牢的設施,雖然外面加了一道鎖,但地窖內還是可以自由行動的。

  方鴴這才打算離開。

  不過走之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略有一些好奇地提了一句:「對了,說起來先前你們在海上航行時,究竟是怎麼統計時間的?因為一開始不是說秘術士們把你們的一切個人物件都沒收上去了麼?」

  提到這件事,ZXC也有點感嘆。

  「你們的人想了一個辦法,把裝水的木杯子砸開一條縫作了一個簡易水漏,然後用默數心跳的方式來計算每一次滴水的時間。正常人的心跳差不多是九十次每分鐘,當然這樣的計時誤差會很大,但左右也不過半個小時,總比完全沒有時間概念好一些。

  ……這樣我們三人輪流監視,才大致得出這個時間,所以我才會說六到七個小時之間。」

  方鴴聽了不由訝然,的確這粗略計算的時間也幫上大忙了——坦斯尼爾一百里左右航程範圍內只有貝因一座城市,要是三人一上船就蒙頭大睡的話,那他現在才是頭大。

  畢竟有要塞特徵的城市,擴大到坦斯尼爾二十四甚至三十六小時這個航程範圍之內的話,還真不止有貝因一座而已。

  沒想到羅昊那胖子還有這一套。

  他這才拉起風鏡,看了不遠處兩個衛兵一眼,見對方仍舊對地窖下面正在發生的事情毫無察覺得樣子,這才放心地轉身離開。

  接下來方鴴在塔塔小姐——當然,還有方妮妮大人的指引之下,又一一找出另外兩處關押『犯人』的地下監牢的所在。這些地方自然也有衛兵看守,但守衛力量說不上嚴密,方鴴又故技重施,將發條妖精溜了進去。

  在裡面他總算找到了羅昊和烏小胖,當然還有那個神官小姐與其他人,但正如他所料,洛羽並沒有被關押在這個地方。而且從烏小胖那裡,他還得知了另一個消息,箱子也被抓了進來,並且很可能與洛羽關在一起。

  而找到了其他人之後,方鴴仍沒急著將所有人放出來,還是先讓眾人稍安勿躁——雖然他真要這麼做的話,也不是做不到——區區幾個普通衛兵,還攔不住他。

  不過這種找到一處,解救一處,然後帶著其他人繼續去營救剩下人的『監獄暴動式』的營救方式,顯然並不被他看好。他一早就計畫好,若自己想要製造混亂,倒是可以這麼做,但在敵我力量對比懸殊的情況之下,這顯然不是一個好想法。

  眼下最好的行動方針還是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突然發動,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救出儘可能多的人——然後按事先規劃好的路線,儘可能快地撤離。

  當然最理想的情況,還是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人察覺,那再好不過。

  不過想也明白,這可能性不大。

  找到其他人之後,方鴴放出發條妖精,開始確認這外圍區域的大致地形與守衛兵力分佈。

  由於使用無屬性魔力,這使得他在秘術士們的監視法術之下有近乎天然的優勢,可以肆無忌憚地發揮自己戰鬥工匠的特長——而秘術士們大約也想不到,這世界上還會有人可以動用多色或者無色魔力。

  大約是出於對自己法術自信的原因,在這種惡劣的天候之下,要塞的外圍區域並沒有多少兵力。當然,在各個通道交匯處,出入口,還是會有衛兵把守,但總體下來防守十分薄弱,方鴴通過發條妖精的觀察大致估算了一下,在這一片區域內的守衛數目不會超過三十人。

  而且都是普通水平。

  換句話說,就是十級出頭的普通士兵水準。

  在正面對敵的情況下,大約可以和盧福之盾的人打個旗鼓相當,但在七海旅團面前,基本等於形同虛設。

  調查清楚這一點之後,方鴴也並不急躁,而是摸進一間房間之中,偷了一本筆記簿出來,並通過自己的發條妖精,開始測繪簡單的地形圖。他這方面的手藝雖然比不上帕克與愛麗莎這樣的『專業人士』,但勝在發條妖精的視野之下,各條通道的方向顯得更加『直觀』,因此畫出來也不會有多大誤差。

  在地形圖上,三個地牢的位置大致呈品字形分佈,而他原本所關押的地方,則差不多在正中央的位置。方鴴還特意留意了一下這片區域的北方,那裡的城牆之上有一座要塞,易守難攻,要是他們的行動提前被發現,並引致攻擊的話,可以先退入那個地方據守一段時間。

  那座要塞連接向城堡之外,要是實在退無可退,還可以進入沙塵暴之中避難。外面雖然危險,但死了之後可以選擇野外的聖殿復活,至少也比留在這個地方好得多。

  方鴴一邊鬼鬼祟祟地在要塞之中穿行,一邊精打細算地規劃著自己營救計畫之中的每一個細節,雖然認真說來這對他這個『團長』來說還是開天闢地頭一遭,但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路。

  他讀過與看過那麼多經典的戰例,經驗與教訓總可以拿來生搬硬套的吧?

  甚至調查清楚外圍區域之後,方鴴也沒忙著去救人,而是繼續向著內庭深入。

  內庭與外圍區域的交界處是一扇拱門,那裡有巡邏的士兵,不過看守同樣說不上嚴密——方鴴大致猜出是為什麼——城堡分為三個區域,本地的軍事長官與其家眷居住的內城中央區域應當是防守最為嚴密的地方。

  而內庭,應當是秘術士居住的客房區域,相比起秘術士們的實力,外面的這些守衛的實力實在是不值一提,要他們來保護前者,基本等於多此一舉。而秘術士們還有自己的守殿騎士,因此防備外鬆內緊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這倒給了方鴴可趁之機。

  「塔塔小姐,」他偷偷從那裡的庭院之中溜過去之後,才低聲問道:「你先前找到的我的裝備,是在這邊的某個房間中嗎?」

  塔塔輕輕點了點頭。

  「帶我去那個地方。」方鴴立刻說道。

  妖精小姐看了看他,再輕輕頷首。

  內庭樣貌已與外面有了不小的差異,若外面沙塵呼嘯的要塞看起是一片肅殺的軍事區的話,這邊倒是有了一些生活的氣息。偶爾還能看到迴廊與庭院,裡面的露天長廊兩側還有一些樹木,但此刻皆遮蓋在漫天黃沙之下。

  風沙也給他的潛入帶來了便利,有幾次方鴴皆與巡邏的衛兵錯身而過,而對方完全沒有意識到還有外人的存在。

  但戰鬥工匠的能力在這裡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但露天的地方發條妖精根本放不出去,就算放出去了,遠程操縱也受到了極大的干擾。方鴴不得不小心翼翼,近乎是一寸一寸的前進,已避免自己為人發覺。

  而但凡有看到秘術士與守殿人的地方,保險起見他統統不靠近,只向著人少的地方繞路。

  走了幾圈下來,方鴴大致也發現了,這地方看來防守鬆懈,但實則要比外面嚴密多了。

  他只在一些外圍區域打轉,才避免了被發現的風險。

  不過有那麼幾次,他還是強行放出了發條妖精,大致確定了幾個可疑的位置,並在筆記簿上記錄下來。一共有七八處之多,要是箱子、洛羽他們被關押在這片區域的話,應該就是在這些他所標註出的位置了。

  得到了大致的情報之後,方鴴才在妖精小姐的帶領之下繼續向目的地前進。

  秘術士們對洛羽等人的看守大約還算嚴密,但對他們的裝備顯然就沒那麼在意了,塔塔帶他最後抵達的地方看起來是一座庫房的樣子,而那個地方甚至沒有人把守——只不過在門上加了一把鎖罷了。

  看到那把鎖,方鴴正想問塔塔小姐,她之前是怎麼進去的。

  而妮妮已經從他頭上蹦了下來,手腳並用,動作矯健地順著近乎於垂直的大門爬了上去,並來到那鎖頭之上。她伸出一隻小爪子在鎖孔之中掏了掏,然後『咔嚓』一聲,鎖頭應聲而開。

  方鴴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不是,妮妮的一身本事不是遺傳至黑暗巨龍的嗎?尼可波拉斯還會這個?

  但塔塔嘆了一口氣,幽聲告訴他:

  「帕克教她的。」

  「很好。」方鴴心想,那個帕帕拉爾人死定了。

  而他伸出手,正準備拉開那鎖頭,不過正是這個時候,兩個交談聲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x24685 發表於 2019-7-15 20:56
第三百零七章 另一筆橫財?

  方鴴聽到聲音,立刻放下手,閃身向一旁的陰影之中,警惕地向那個方向看去。不多時,他就看到兩個僕人裝束的原住民,施施然向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兩人一邊走一邊低聲交流著關於這場沙塵暴的事情。

  在銀沙沙漠之上的這個季節,塵暴並不罕見,但這麼暴烈的沙塵暴,至少已是十年未現。兩人低聲討論著這是不是死亡之神顯聖,並雙手交疊按在胸口,以沙漠之民特有的理解,閉著眼睛低頭禱告了幾句。

  方鴴有點緊張地看著兩人由遠及近地走來,生怕他們去檢查那倉庫的大門,畢竟上面的鎖被妮妮打開了,他還沒來得及回復原狀。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兩人在迴廊的另一邊一轉向,齊齊向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前一個人走到門邊,剛拿起鎖頭,便發出一聲訝異的聲音:「怪了。」

  後一個人立刻問道:「怎麼了?」

  前一個人立刻答道:「沒上鎖。」

  方鴴心頭一緊,剛準備現身將這個隱患處理掉。可偏偏正是這時,遠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一隊身穿長袍的沙漠守衛,手持長矛,正向這個方向巡邏過來。兩個僕人皆轉身看向那個方向,但出乎方鴴預料的,兩人並未示警,只是看了一眼那個方向又收回了視線。

  後一個人這才小聲問道:「是不是你剛才忘了鎖?」

  前一個人搖搖頭:「我記得是鎖了的……」

  後一個人嘆了口氣:「算了,小心一些,要是讓總管知道,我們又得挨罰。」

  前一人顯然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下次我會注意的。」

  兩人於是便默契地不再討論這件事,拆下鎖頭解開鐵鏈,然後『吱呀』一聲推門走了進去。方鴴在外面看著這一幕,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他沒想到自己會遇上這麼巧合的事情,還好這兩個僕人由於畏懼責罰警惕性不太高,要是是那些衛兵發現這一點,自己多半會暴露在這裡。

  他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要出手把兩人敲暈在裡面,然後再捆起來往倉庫裡面一藏,還是等他們自然離開。前一選擇自然要承擔風險,可他擔心兩人會發現裡面少了東西,一而再再而三地察覺異常,兩個僕人就是再遲鈍恐怕也不敢隱瞞下去了。

  但方鴴看向自己肩頭的塔塔,妖精小姐只輕輕搖了一下頭,示意他不必擔心。兩個僕人果然也沒發現什麼異常,他們似乎是在倉庫之中尋找什麼東西,裡面很快傳來一陣翻找的聲音,而過了一會兒,兩人低聲談論的話題,居然轉到了城堡之內的『秘術士』們身上。

  第一個人忽然嘆了一口氣,開口道:「這場沙塵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那些傢伙不會要停留到幾週之後吧?」

  後一個人顯得有點警惕,四下看了看,才壓低聲音提醒道:「小聲些,你也不怕被他們聽到?我聽說巫師們都有各種手段,可以知曉有什麼人在背後誹謗他們。」

  方鴴聽到這裡,才微微一怔,意識到兩人說的正是暫留於此的秘術士們。而聽到關鍵的信息,他不由立起耳朵,聽得仔細了一些,生怕漏過一點信息。而接下來,兩人斷斷續續的交談聲也從倉庫內傳來。

  「他們總不至於和我們這樣的小人物計較,我聽說他們和外面那些人不太一樣,只醉心於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對旁物皆漠不關心的,」第一個人雖然這麼說,但或多或少有些底氣不足,又加了一句:「我其實也不討厭他們,只是他們一直住在大人的城堡中,外面會有一些奇奇乖乖的傳聞吧?」

  「誰敢說出去?你忘了上次那傢伙的下場了嗎?」後一人危言聳聽道:「再說他們也不常來,每年也只有一二月之間才會來這裡一次,眼下這一次固然有些反常,但應該是因為這場沙塵暴的原因。」

  「這我當然知道,他們船還停留在城堡上呢。」第一個人答道。

  方鴴聽得心中一動,他沒想到秘術士們竟然沒把船開走,想來是因為這場沙塵暴的原因。因為潛意識裡認為貝因沒有大型空港,不適合停泊飛空艇,他之前都忘了問ZXC這件事情。

  不過對方的船還停留在貝因,是不是說明他們還可以通過走空路的方式逃離這個地方?只是這個念頭在方鴴心中一閃而過之後,他馬上便搖了搖頭摒棄了這個想法,在沙塵暴之中駕船離開,這實在是太瘋狂了一些。

  倉庫中,兩人還在繼續交談:

  「而且這次來的人也不多,昨天還離開了一批。」

  「離開了一批?」第一個人的聲音有點驚訝:「這個時候,你確定?」

  「當然,巫師們或許在這樣的天氣下也有自保的辦法,誰知道呢?我肯定不會看錯了,為首的那個人你知道是誰嗎,三年前我見過他一面。」

  「三年前,在什麼地方?」

  「當然是在城堡之中,上上次沙之祭典之時。」

  第一個人聲音有些驚訝,似乎想起了什麼:「三年前的上上次沙之祭典,那不是……?」

  「噓。」

  第二個人壓低聲音道:「明白就好,城主與他們都為了那位大人效力,進行一些小範圍合作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做為下人,我們只需要少聽少看,多做就可以了。」

  他語重心長道:「認真說來這些都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事情,你瞎操心這些事情幹什麼,對了,你妻子生了嗎?你還不如多想點辦法,怎麼從總管那裡討一些好處才是正經。」

  前一個人這才點了點頭。

  兩人便收起話頭,不再討論與之相關的話題,轉而聊起一些不著邊際的市井傳聞。方鴴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畢竟兩人討論的是真的的話,名義上此地的主人,這座軍事要塞的所有者——努爾曼伯爵理應效忠於沙之王巴巴爾坦,但因為一些人所共知的原因,這也僅僅是名義上而已。

  要說這位伯爵大人,貝因的一城之主真正效忠於誰,那應當是效忠於他自己才對。不過聽兩人交談,這位努爾曼伯爵似乎背後還服務於一位地位更高的大人物,不僅僅如此,甚至『揭示之眼』的秘術士也在為這位『大人』服務。

  這就更加荒誕了,眾所周知,秘術士們與佩內洛普王室井水不犯河水,兩者在坦斯尼爾地區的行事各不相干,從他們對大公主的態度就可見一斑。而要說伊斯塔尼亞這片沙漠之上還有另一個位高權重的人物,能讓這位伯爵大人與『揭示之眼』的秘術士們共同效忠。

  方鴴實在是想不出這麼一位人物。

  當然,不排除是『流浪者』那樣的人物的可能性,但這個世界上能有一個流浪者就已經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了,僅僅是一個考林—伊休里安就存在兩個這樣幕後黑手一樣的人物,方鴴覺得就是傳奇小說也不敢這麼寫。

  關鍵是,若真有這麼一位人物的話,他與『流浪者』互相知曉對方的存在嗎?

  他一時之間也判斷不出這個消息的真假,不過兩個僕人交談之中透露出的其他信息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看起來秘術士們並不是在這里長住,而是偶爾經過,但雙方之間應當保有默契。而這一次來的秘術士也並不多,從對方的描述來看,前一天還離開了一部分,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去幹什麼了,但這對他來說的確算是一個好消息。

  也不知道對方口中描述那『為首之人』是不是當時與他交手那個秘術士,方鴴猜那個人可能就是之前那少女口中的『艾本尼大人』,很可能是『揭示之眼』的三個守殿術士之一。而要是兩者真是指同一個人的話,那這對他來說就不是好消息那麼簡單了,而是天大的好消息。

  畢竟秘術士雖算是棘手的對手,但他還不是不能對付,至少不像與那個人交手時那麼『絕望』。

  方鴴默默將這些信息記在心中,藏身於陰影之中看著兩人走出倉庫,轉身關上門。第二個人這時問道:「上好鎖了麼?」第一個人點點頭,然後兩人才轉身離開。方鴴目送他們走遠,又等了一陣子,才從暗處現身,他又等了一陣子,確認兩者不會返回之後,便走到門邊。

  這一次倒不用妮妮親自爬上去,他用手掌托著這小傢伙,讓她開了鎖。然後方鴴再用手指點了點她的小腦袋,並低聲誇獎了一句,這可把我們的方妮妮小姐高興壞了,只發出吱吱嗚嗚的聲音,恨不得立刻再找來十把鎖,幫『帕帕』開上一整輪。

  方鴴將這小傢伙放在肩頭上,走進了倉庫,這是他在內庭的最後一站,前面的防守逐漸嚴密,雖然還沒找到剩下的人確切的位置,但他也不打算再深入,要是被發現,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至於姬塔那邊有塔塔小姐確認過,反倒成為最容易找到的目標,只是那邊靠近中央區,方鴴打算把博物學者小姐的救援放到計畫的最後一環。

  他目光在倉庫之中掃視,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煉金術士風衣,被人隨意丟棄在一邊,上面像是在沙塵暴之中滾了一圈,沾滿了灰塵。方鴴嘆了一口氣,暗道這些不識貨的傢伙,因為他看到自己的孤王之傲就掩蓋在風衣下面,作為傳奇級的操控手套,這東西可價值不菲。

  他拿起風衣,怕了拍抖落上面的灰塵,然後披在身上,再穿上孤王之傲,舒展了一下右手,這才有了種心中有底的感覺。他再看向四周,其他東西也大都雜七雜八地堆積在一起,看起來收納它們的人並不重視,只把這些東西當作雜物。也或者是先歸納在一起,再等專門的人來驗收。

  不過現在顯然驗收的人怕是看不到這些東西了。

  方鴴先把自己的裝備一一回收,確認沒有一件遺失之後,才長出了一口氣,這個冒險總算沒真讓他大出血。他這一身裝備也是通過多次冒險一點一點積累下來的,無論是魔導設備、插件甚至小到魔法徽記與戒指,丟了任意一件都會心痛半天。

  甚至包括身上這件煉金術士風衣,雖然是希爾薇德送他的,但也是價值好幾百里塞爾一件呢。

  但收起這些東西之後,方鴴發現真正的重頭戲——那些馬雷斯騎士統統不在這個地方,也或者秘術士們根本沒有打算把那些佔地方的大玩意從那裡搬出來,畢竟飛空艇也裝不下這麼多重型構裝體。

  他一想到自己曾經擁有的那十二台馬雷斯騎士,一時間竟生出一種黃粱一夢的感覺,本來有一大筆橫財擺在他面前,但沒想到轉頭一場空。

  出於洩憤的心理,方鴴決定從這倉庫之中帶走一些東西作為補償。他抬起頭,這才看到倉庫之中除了他與其他人的裝備堆積在一處之外,還真有許多其他的雜物——那些巨大的、積滿灰塵的架子一排一排一直排到倉庫的最裡面,四周堆積著大大小小的箱子與木桶,上面蓋了一層黑布,只是早已為沙礫染了一層別樣的顏色。

  他的目的其實是來帶走其他人的裝備,但當然不可能是全部,他也帶不走那麼多東西,主要是魔導爐,畢竟武器可以從守衛手上奪取。等其他人救出來之後,他們可以再合併一處來這個地方取回其他裝備,這正是他計畫之中的一步。

  方鴴召喚出兩台能天使,拿了七八台魔導爐用繩子懸在其身上,這已是他可以帶走的東西的極限——再多他就要考慮走動時會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音,引來衛兵的注意。

  拿起這些東西之後,方鴴又打開那些木箱與木桶的蓋子看了看,結果令他大失所望,裡面裝的都是一些處理過的植物塊莖、麵粉一類的東西,還有儲備的飲用水與油,也有一些制式的武器——即外面俗稱的白板貨色,就是算不帶走也彌補不了他損失的萬一。

  方鴴向著倉庫深處走了幾步,意識到不會再有什麼發現之後便有點失望地準備回頭,但正是這時候,他卻看到倉庫角落放著幾口箱子。那箱子並不是外面的板條箱,而是上了鎖的儲物箱,這種鎖當然難不倒方鴴——主要是難不倒妮妮。

  小丫頭正為難找不到自己可以表現的東西,看到這些鎖立刻興奮起來,甚至不需要方鴴吩咐,她便自己蹦下去,抓起那箱子上的大鎖。但塔塔跪坐在方鴴肩頭上,安靜地提醒了一句:「妮妮,小心魔法陷阱。」

  方鴴聽了這話嚇了一跳,正要提醒如果實在打不開就算了,區區一把鎖而已,而妮妮可是七海旅團的小公主,那怕傷到了一絲毫毛恐怕也要讓他心痛半天的。但方妮妮小姐一聽,放下鎖張開嘴巴露出雪白的小尖牙,咔嚓一聲一口就把鎖頭直接咬斷了。

  乾脆得像是在咬什麼糖果一樣。

  然後她才得意地回過頭來,揚起小下巴等方鴴表揚。

  那大鎖噹一聲落在地上,方鴴都差點看呆了,他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黑暗巨龍自身無法施法,但也禁絕法術效果——尤其是低級法術效果,當然安洛瑟那一級別的龍語魔法不算。不過,妮妮這牙口也未免太好了吧?

  方鴴忍不住看了看那有點可愛的小虎牙,他還一度覺得那東西挺『萌』來著。

  沒想到萌歸萌,殺傷力一樣的大。

  不過他還是摸了摸妮妮的小腦袋,然後才走過去打開箱子,這一打開,裡面洶湧而出的金光差點晃瞎了他的狗眼。方鴴倒吸一口冷氣,那箱子裡面居然是滿滿一箱子的金銀珠寶,堆積的金幣在他手中黯光水晶的光芒之下閃爍著耀眼的金光,如同一池金波,甚至讓他產生了水波蕩漾的錯覺。

  而那不過是交相輝映的黃金的光芒,在他眼中產生的視覺誤差而已。

  方鴴『啪』一聲合上箱子,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是產生了錯覺。然後他再打開一看,頓時兩眼一直——居然是真的,整整一箱黃金。不,或許還不止一箱而已,他抬頭看去,這倉庫的角落起碼又七八口這樣的箱子。

  要是每一口箱子皆是如此的話,這可是一筆不得了的財富。

  考林—伊休里安有統一流通的銀幣,一枚劍徽銀幣大約價值三十一點七里塞爾,而金幣的幣值顯然更高,雖然隨各地鑄幣的含金量不同而略有差異,但總歸差不多是銀幣的十倍往上。這麼滿滿一箱子金幣,少說也有數千枚,說不定上萬枚都有可能。

  那豈不是說,這一箱子金幣,至少就價值近百萬里塞爾?

  方鴴差點都捨不得把箱子合上。

  但他吸了一口氣,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把這些箱子帶走,不要說這些箱子,就是一口箱子他也搬不動。或許召喚出奧爾芬的雙子星可以做到的,但是在這地方召喚出那大傢伙,他覺得自己還沒活過。

  想了一下,他乾脆地從箱子裡面抓了兩大把金幣,一左一右塞滿了大衣口袋,然後才十分怨念地看了這箱子裡的東西一眼,依依不捨地將它關上。

  方鴴心想,一定要讓烏小胖想個辦法,把這些東西帶出去。那怕是一部分也好,誰叫秘術士給他造成了那麼大的損失,這就算是彌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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