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網遊] 伊塔之柱 作者:緋炎 (連載中)

 
x24685 2018-1-4 00:52:3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6 1698009
x24685 發表於 2019-6-16 23:37
第二百七十八章 急轉直下

  造船廠與乾船塢相連的地方之外是一道峭壁,在艾塔黎亞,其實也沒有固定的干、浮船塢的稱謂,當地人將之稱之為『Uridar』,之所以如此稱呼不過是選召者們習慣使然罷了。

  乾船塢前方是船閘,船閘外與空海相連,而那道筆直挺立的峭壁就位於那個地方。方鴴發現,即便是同屬於考林—伊休里安空陸,在不同的區域,濱海的岩層也有很大差異。

  在北方常見的灰白色白堊岩構成的陡峭山崖與遍佈其上的黑森林在南方消失了,在這裡只有起伏的黃砂岩,與零星生長在峭壁之上的帶刺灌木,空海之上的風吹拂而過,灌木上的細葉簌簌作響。

  方鴴就坐在懸崖邊上,正看著遙遠的天際處,棉絮狀的浮雲孤島,與海天一線處的景色。在地球上,海天一線只是一個形容詞,而在這裡,你的確分不出海與空的境界線。

  這是一片透明的海,除了一團團雲山懸浮在這片『海面』之上,在雲島之間只能看到空海魚群游弋,或者遠遠的還有三個掛著三角帆的小白點,在天空之上行駛著,船尾拖著三道長長的尾痕——青色的。

  視線往下,可以看到峭壁垂直向下上千米,以至於岩層都出現了不同顏色的分層,靠地表的部分,還點綴著綠色的灌木,而再往下,岩石的色澤變深,光禿禿一片。

  遠處雲層下方是一片真正的海,湛藍如碧,在陽光下波光粼粼——但它太平靜了一些,猶如一面深藍色的水晶,那其實不是水面,而是平流層,在那裡沒有風元素,浮空艦一進入其中就會失去升力。

  但看起來很近,空海層其實高十公里,從空陸所處的中間層到無風層,也有近四千米,平流層厚度是空海層的一半,穿過平流層無風帶之後,便是淵海的入口。

  迄今為止,人們對所到的空海最深處,其實皆還沒真正進入淵海之中,那不過是辛薩斯時代一些留在淵海表層的遺蹟而已,包括希爾薇德所去過那座方尖塔所在的遺蹟,也是如此。

  思緒中傳來塔塔的聲音:「騎士先生。」

  方鴴這才回過神來,忙問道:「怎麼了?」

  「社區上發生了一些事情。」

  方鴴微微一怔的當口,妖精小姐已經將一頁光屏投射在他面前,而今她在處理這些事務上已經相當熟練。方鴴向那光屏看去,先是一行黑體字的標題,標註出是突發事件——往下是內容,他順著向下看去,不由再一愣:

  「南境又出事了?」

  文章的內容是說,BBK整合的新南境同盟再一次遇上了麻煩——在入駐白城時,他們的一支官員隊伍受了當地選召者自發性的抵抗,事實上就和上次在都倫發生的事件一模一樣。

  不過這一次問題要嚴重得多,據聞襲擊者殺了BBK的人之後,宣佈白城不在南境同盟的管轄範圍之內。

  方鴴一直對南境的事情保持著關注,早在幾個月前,都倫決議發生之後,南境各地原屬於南境同盟的大小公會,大多遵從葉華的命令,如同森林他們的公會一樣,各自解散。

  這些人當中,一部分和森林他們一樣,成為真正的自由冒險者,另尋前程。而另一部分人則還留在南境,表面上雖然失去了同盟成員的身份,但私下裡其中的多數人還保持著昔日的聯繫,並形成了一個潛在的聯盟。

  這些人其實才是絕大多數。

  方鴴對於這個暗地裡的聯盟也有所耳聞,事實上艾爾芬多議會在其中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南境同盟雖已解散,但艾爾芬多議會還在,議會是原住民為主的組織,超競技聯盟也無權對煉金術士們指手畫腳。

  議會通過暗地裡的手段,讓更多舊南境同盟的成員,拉入這個聯盟之中。相當於將原本四分五裂的同盟,重新整合了起來。這個方法有點類似於塔波利斯橡木騎士團的手法,雖然一個是有意的,一個是無意的。

  由於梵里克事件,超競技聯盟自顧不暇,BBK對於新南境同盟的整合一時間也停滯下來,直到最近才恢復。但失去的這幾個月寶貴的時間,卻讓這個暗地裡的聯盟發展壯大起來。

  方鴴知道這些事情,自然是通過自己的老師安德,安德-烏列爾在梵里克事件之後重新入主艾爾芬多議會,並替代了原本普德拉的位置。而在西林-絲碧卡伯爵出事之後,對方在議會之中的地位進一步拔高,作為議會諸多事務的決策者之一,他自然有資格知曉這些秘密,並告訴自己的學生。

  BBK可以說是舊南境同盟解散的罪魁禍首,雙方的利益截然相反,因此當然不會對彼此有什麼好感。事實上在其南下的過程當中,不止一次受到『暗聯盟』的阻擾。

  雙方的對立,可以說早已有之。

  而BBK擺明了是宰相一黨的合作者,艾爾芬多議會同樣也不願意讓其勢力進一步深入南境,因此暗中對於雙方的衝突,其實採取了聽之任之的態度。

  但白城發生的衝突,還是有些超乎了方鴴的想像。

  因為艾爾芬多議會雖然樂於看到兩者起衝突,但絕不會讓這衝突進一步激化到明面之上。所以上次在都倫,鳳凰老公爵雖然同樣不是宰相一方,但最終還是出手平息了動亂。

  所以說南境之所以平靜了這小半年,老公爵在其中可以說居功至偉,起了定海神針的作用。畢竟地區的安定,是與世代居住於此的這些原住民是息息相關的。

  貴族們與王室的對抗,也是懷著一種既合作又對抗的態度,考林—伊休里安並非是南北分裂,而只是一種政治上的博弈而已。

  但白城發生的狀況,顯然有一些超綱了。

  可令人疑惑的是,白城也並不比梵里克小多少,當地大大小小的貴族、守衛與駐軍也不是死人,那裡還有一個魔導士組織『白城秘衛』,怎麼會眼睜睜看著選召者封城自立。

  這番宣言,分明是『獨立宣言』——簡直就是在說,白城從此之後要裂土自治,不再在考林—伊休里安王國治下了。選召者幹出這麼石破天驚的事來也就算了,難道當地貴族也是如此想的?

  他心中滿是疑問,忍不住問道:「塔塔小姐,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塔塔輕輕搖了一下頭:「目前就這麼多消息,騎士先生。」

  她又道:「幾個小時之前,白城封鎖了通往梵里克、埃德爾要塞的幾條道路,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流出了,至少目前是這樣。」

  這番動作分明是在印證方鴴心中所想。

  他再坐不住,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從懸崖邊上起身,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遠處湛藍的天空,然後才走回船廠之中。他詢問了一下工人之後,找到了正立於一張藍圖前,監督工人們進度的貴族千金。

  那藍圖是他畫的諸多圖紙之中最後選定的一副,此刻正被釘在一張木板之上,希爾薇德用專注的目光看著上面的線條,時而看看工人們工作的情況。

  而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才回頭來,看到方鴴時,不由微微一笑,向自己的船長大人投來溫柔的目光。

  但方鴴直切主體道:「希爾薇德,白城出事了。」

  「嗯?」

  方鴴這才將之前的事情向艦務官小姐描述了一遍。

  希爾薇德顯然也是頭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情,她立刻和方鴴想到了同一個地方,思考了一下開口道:「船長大人,這種事情你應當立刻問問你老師的意見。有兩種可能性,一是舊同盟的選召者自己作了這個決定,那麼說明他們打算與議會分道揚鑣了。」

  「另一種可能性,」她停了一下:「這次行動是由議會一手策劃的,那麼說明關於南境局勢的判斷,議會已經發生了變化。」

  雖然遠在伊斯塔尼亞,但方鴴還是能從自己艦務官小姐這番分析之中,聽出南境局勢的急轉直下。

  他想了一下,才問道:「那種情況更好一些?」

  希爾薇德第一次輕輕搖了搖頭:「我個人認為第一種情況可能要稍好一些,但也有限。除非是一部分人獨走,但從白城的反應來看,這個可能性很小。」

  她抬起頭來,淺藍色的眸子閃過一絲憂慮:「要是公開決裂真成為既定事實,我們接下來或許真會看到一場戰爭。」

  「機率有多大?」

  「還說不好,但船長大人,你可能要作一些準備了。」

  方鴴不由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

  他們還在坦斯尼爾,這場戰爭短時間內或許與他們無關,但第三賽區若陷入動亂之中,他們無論如何也會受其影響。

  這事在外人看來或許只是懷著看熱鬧的心思,可當設身處地地身處其中之時,所感受到的又截然不同——最直觀的是,他深知是誰在期待著這樣一場動亂?

  拜龍教徒。

  他們在南境的謀劃,說不定正與此有關。

  方鴴心中不由感到一種深深的憂慮,他們一行人在對抗拜龍教徒上才剛剛取得了一點兒進展,可要是考林—伊休里安一旦陷入動盪之中,不但前面的努力前功盡棄。

  而說不定,拜龍教徒還會借此機會進一步捲土重來,重現昔日龍魔女事件之中的災難。

  那些人絕不會無的放矢——

  他深知這一點。

  可同時,方鴴又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頭一次感到在大勢面前,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過微弱了。考林—伊休里安南北對峙已有一年有餘,這個過程當中不僅僅是原住民,選召者之間也產生了極大的矛盾。

  甚至可以說,南方選召者在尋求這樣一場反抗弗洛爾之裔『入侵』的機會,等待已久,這絕不是他一個人憑藉一兩句話可以輕易改變的。

  更不用說這後面還涉及到更複雜的利益關係,選召者與選召者,選召者與原住民,原住民與原住民之間的糾葛,錯綜複雜,連星門港方面也無從平息王黨與南方貴族之間的對抗,又何況是一個他?

  他在梵里克,在多里芬甚至在芬里斯小有一些名氣,但說白不過是一時的熱點人物而已。在這件事情上,他的號召力說不定還不如蘇菲,可就算是一個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又能有什麼發言權?

  方鴴一時間不由有些沉默。

  這段時間來一切順風順水,讓他一度以為七海旅團算是初步走上了正軌,當然還比不上那些大公會,可至少也有了在這個世界安身立足的資本。

  尤其在擊敗流浪者之後,龍魔女的事情似乎也一暫告一段落,雖然他們並未真正擊敗對方,並徹底解決掉龍王利夫加德的問題。可對方也受傷不輕,需要相當長時間來恢復元氣,而時間,可以說是在他們這一邊的。

  可形勢一旦發生轉變,一切立刻急轉直下,讓他們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甚至,也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去糾正這一切。

  他過去寄希望於那位鳳凰公爵,希望對方可以一直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相信只要對方不倒下,那麼南境的局勢終究也不至於糜爛。而貴族們與新王的對抗,參照考林—伊休里安的歷史,終歸也不會長久地持續下去。

  至於雙方最後會通過何種方式妥協,倒不用他去操心——

  反正那時候他說不定早就離開了第一世界,帶著艦務官小姐去尋找她的父親去了。

  可沒想到,問題先出現在了選召者一方。

  希爾薇德看著他,長長的睫毛輕輕一眨,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輕聲開口道:「船長大人,當務之急,還是先向艾爾芬多議會,向你的老師確認一下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方鴴點了點頭。

  這確實他此刻心中的想法。

  不過七海旅團與艾爾芬多議會方面的聯絡的方式,也只有依靠一個林恩而已,偏偏這傢伙還是一個煉金術研究狂,三天兩頭通訊器不在線。因此雙方更多的時候,還是通過魔法信使傳遞信息。

  魔法信使則是一種魔導術造物,可以走以太界的通路,起到聯繫兩地的作用。固然不如傳訊水晶便捷,但也沒有傳訊水晶那麼多使用限制要求,只要在不禁魔的區域,就可以直接使用。

  事實上他們常常使用的魔法信鴿,就是其中一種。

  不過魔法信鴿經常會因為種種原因,而在途中遺失,在這種緊要的信息上,方鴴乾脆一次性放了三四隻信鴿出去,總有一隻最後會抵達。魔法信使在以太界的移動無視距離,但通常需要半周到一週時間才能抵達,抱著萬全的態度,他又向林恩那邊發了一個信息。

  以謹防萬一這傢伙忽然心血來潮,中途上線呢?說不定就能節約不少不必要的時間。

  一一做完這些事情之後,方鴴內心才漸漸安定下來。

  有些事情他們無法阻止,所能做的準備,就是儘量讓這些事情在發生之後,可以對他們的影響減到最小。七海旅團從創立至今,經歷了那麼多危難的情況,沒有理由過去他們過去可以戰勝的事情,今天就要止步不前了。

  相較芬里斯時的絕境,眼下的情況似乎也還沒到最壞的時候,拜龍教可以興風作浪,他們也可以從中阻止。

  仔細想來,眼下的局勢還是要比他們才剛剛開始介入拜龍教陰謀的時候好多了。

  想通了這一點,方鴴徹底平靜下來,雖然幾天之後社區上真真假假的消息開始變得滿天飛,但他也並不關心,只默默等著艾爾芬多議會那邊進一步的消息傳回。

  而也正是這個時候,魯伯特公主殿下那裡傳來了消息。

  佩內洛普王室遣人來告訴他們,王妃的母族那邊,有人同意了他們的請求,願意抽時間與他們見上一面。

  收到這個消息之後,方鴴才暫時將那些有的沒的事情丟到一邊,他心中明白,七海旅團在坦斯尼爾的閒暇時光,算是告一段落。接下來,他們又要重新投入到關於那位大公主殿下的委託之中去。

  ……

  坐在鄰窗邊的少女,正用一隻手支在木質的桌面上,手心托著香腮,有些出神地看著窗外街上的場景。

  猶如黑檀的長髮,猶如一條筆直的線,正從她臉頰邊垂下,分開如白瓷的肌膚,仿若分明的邊界。她輕輕眨了一下長長的睫毛,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像是蘊著一團亮澄澄的光。

  引得不少路人,側目旁視,向這個方向看來。

  這是一間並不大的路邊酒屋——在南境,這樣的地方數不勝數,但這兒要比它處稍顯特殊一些——因為它有一扇臨街的,在艾塔黎亞相當罕見的大幅鏤空窗戶,如同精靈的風格。

  木窗櫺外懸掛著翠色的藤蔓與葉片,遠處便是一道湖灣,樹木成林,稍近一些的地方有一條街道,兩邊點綴著一些有南方特色的木石建築。

  但這裡的風景稍好,視線穿過樹林之間,甚至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水,一道棧橋深入湖中,甚至還有棧橋上釣魚的人——有原住民,也有選召者。

  少女這才回過頭來,她穿著一件緊身的暗夜皮甲,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身形——除了胸有些平之外。她一隻手玩弄著指尖的銀匕首,看向木桌對面,開口道:

  「怎麼樣,這裡很漂亮吧?」

  而其正對面,則坐著一個頭髮似藍霜的精靈少女,對方穿著一條月白色的法師長袍,一手握著橡木魔導杖,正有點沒好氣地看著她。

  「我說,這樣有意思嗎?」

  「怎麼了?」

  「難道還要我誇你好看不成!」

  黑髮少女微微一笑:「也可以啊。」

  霜天氣得咬牙切齒:「洗手,你給我適可而止。」

  「好了好了,小霜霜,我們是出來辦正事的嘛,」黑髮少女看了看自己,眼眸彎彎地答道:「我這也是喬裝打扮啊,你看,周圍根本沒人認出我們來。」

  「你不化妝也沒人認得出你來。」

  「誒,我名氣有那麼差嗎,我怎麼也算是個明星選手吧?」

  霜天倒吸了一口氣,幽幽道:「難道不是因為你在公眾面前向來是這個樣子麼,你以為還有幾個人會認得你本來的樣子?」

  黑髮少女笑著露出雪白的小虎牙:「也不一定喔,我知道一個小傢伙,就見過我本來的樣子。哈哈,我唬得他一愣一愣的,你知道他有多可愛嗎?」

  藍霜色短髮的少女翻了一個白眼,決定再也不和這個神經病討論這種事情了。

  她嘆了一口氣,才換了一個話題道:「所以你打算從什麼地方開始調查?」

  「我們已經在開始調查了啊?」

  「洗—手,你—這—混—蛋!」

  「別別別,」黑髮少女連忙舉起手,她回過頭看了看周圍,似乎因為自己與對方的衝突,引起了四周不少好奇的目光——這小酒屋不大,但客人卻不少:「我說的是真的,你要不要聽聽我的分析?」

  霜天強忍著一魔導杖砸在對方臉上的衝動,冷冷地看著對方。

  「你不知道了吧,小霜霜——」

  「等等等等,我說正題,千萬別動手,」黑髮少女眼見著同伴要舉起魔導杖,連忙改口:「你知道流砂他最後出現在什麼地方嗎?」

  霜天再翻了一個白眼:「請不要和我說廢話,當然是在這個地方,不然我們來這裡幹什麼?」

  但黑髮少女搖了搖頭:「我不是說最後,而是在那之前。」

  「你—是—說—的—最—後。」

  藍霜色短髮的少女將手中的魔導杖幾乎握得吱吱作響,一隻偽龍魔寵也從她背包裡爬了出來,像是感受到自己主人的怒意一樣,向面前的黑髮少女張開翅膀,發出噝噝的聲音。

  「好吧好吧,算我說錯了,現在我改口,是在那之前。」

  霜天聞言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這才搖了搖頭。

  黑髮少女這才稍微認真地答道:「流砂他去過涅瓦德。」

  「涅瓦德?」霜天微微一怔道:「他去那地方幹什麼?」

  「其實我也去過那裡,還見過他。」

  「什麼?」

  「你別用那種目光看著我,」黑髮少女連忙解釋道:「這事和我無關,再說去那個地方的人也不止有我而已,奧丁,冥,九月還有銀色維斯蘭那傢伙,他們都在。」

  霜天聽著這些名字,忍不住露出驚訝的目光來。

  畢竟這些名字,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名字,每一個單獨放出來,皆是第三賽區名震一方的人物,但這些人,怎麼會聚集在一起?像是自己面前這個傢伙,算是一線選手當中比較清閒的,但那其實也只是外人的認知而已,而非是真清閒。

  對方其實總奔走在各個任務與消息之間,作為頂尖的選召者,幾乎很少有屬於個人的時間。這些人,能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聚在一起,那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但黑髮少女卻搖了搖頭:「沒你想像中那麼大事情,只是一個聚會而已,算是賣奧丁那傢伙一個面子。他讓我們去教導一個小傢伙,就是我之前和你說那個小傢伙,他可愛死了,動不動就會臉紅。對了,有機會我介紹給你認識一下——」

  「洗—手,」霜天瞪著對方:「你能不能不要對一個男人露出那樣的口氣,噁心死了,還有,說正經的,我對那些東西沒興趣。」

  雖然口中這麼說,但她心中其實還是對那個奧丁看重的新人略微產生了一些好奇,畢竟能讓這麼多大佬出手教導,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好了好了,」黑髮少女笑嘻嘻地,卻不以為意:「你不愛聽,我不說這個就是了,流砂也接受了奧丁的邀請,他在那裡待了半周多,然後就告辭我們離開了。」

  「他說有一個會面要處理,目的地就是白城,」她掃視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道:「我悄悄問了他要見什麼人,但他不肯說,不過我打聽出,會面的地點就在這間酒屋中。」

  「他會告訴你會面的地點?」霜天口氣十分懷疑。

  「當然不是免費的,」黑髮少女答道:「我是情報販子嘛,他怎麼也得賣我一個面子。」

  「就在這裡?」

  「確切的說,就是你坐的位置。」

  霜天嚇了一跳,差點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但她冷靜下來之後,又忍不住有點火冒三丈地看著對方:「洗手,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目標還不夠顯眼?」

  「怎麼?」黑髮少女十分不解:「我們是要調查對方的去向,畢竟對方到了白城之後就消失不見,總得有一個下落吧?公會那邊也沒有消息,委託人的委託我們總得完成,當然要從這個地方開始啊。」

  「所以說,你能不能挑一個不那麼顯眼的位置?」

  「這……我倒是沒想過。」

  霜天對於自己這個搭檔的性格也是有些無力,但好歹明白對方的業務水平還是數一數二的,這才嘆了一口氣道:「好吧,你有什麼發現嗎?」

  「倒是有一些。」

  「比如?」

  黑髮少女臉上露出十分神秘的色彩,並左右看了看。

  然後她從自己的位置上起身,靠近自己的好友,壓低聲音道:「霜天,你胸圍好像變小了?」

  『砰』一聲巨響,酒屋之中的所有客人都不由自主地回過頭,正好看到霜藍色短髮的少女,十分暴力地一魔導杖,將那個柔美的黑髮少女,從椅子上打翻在地的場景。

  對方還暴怒地回過頭看著他們,怒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嗎?」

  嚇得客人們紛紛回頭。

  少女這才把自己半死不活的同伴給拖了出去。

  然而兩人才離開之後沒多久,一個人便從自己位置上站了起來,結了賬,也匆匆走了出去。

  那是一個個子又瘦又高的精靈,但對方與普通精靈最大的不同時,腮邊各塗了一道靛藍色的斑紋——這是典型的海族,娜迦的後裔,一個現如今在艾塔黎亞已經十分罕見的族群。

  學者們甚至聲稱原生海族在巨人戰爭之後已不復存在,不過自從選召者湧入之後,這一族群才重新復活。因為選召者發現,在經過一定篩選之後,其實他們是可以選擇海族出身的。

  不過這一種族相對於其他族類來說,也沒什麼特別的優勢,因此一般也沒人去自找這個麻煩。

  那海族走出旅店之後,左右張望了一下,正好看到霜天拖著黑髮少女轉進了不遠處一條小巷之中。

  他看到這一幕,略作沉吟,便立刻拉了拉領子,也快步跟了上去。
x24685 發表於 2019-6-17 20:47
第二百七十九章 蝴蝶之翼

  那人追至小巷入口處,鬼鬼祟祟地探頭向裡面一看,卻發現小巷內空無一人,不由一愣,還以為自己跟丟了目標,急忙快步衝了進去。

  但就在他踏步而入那一瞬間,感到像是步入了一層粘稠的液體之中,空氣慢慢扭曲起來,向前拉伸。下一刻『啵』一聲輕響,只如同扯破了一層隔膜。

  周圍的景色形成一片黑與藍的色斑,隨著扯開的『隔膜』彼此匯聚起來,最後形成一左一右兩名少女,其中一個一手握著匕首,一手叉著腰際,歪著頭,另一個稍矮一頭,手持魔導杖,兩人正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你在找誰?」

  藍髮的少女平靜地問道。

  海族男人心思如電閃,右手向下一沉,按向腰間懸掛的短劍,下一刻一道銀光,射向一側黑髮少女。他心知魔導士多半有被動生效的護盾,作為偷襲的目標並不明智——但手中一重,他抬頭一看,那黑髮少女竟不知什麼時候伸出雙手,交錯合十,架住明晃晃的刀刃——她手上戴著只及手掌一半的黑色皮手套,有些俏皮地露出白生生的手心,與皮革上一個銅色的帶刃齒輪徽記。

  那黑髮少女也正向他看來,嘴角微微一勾。

  男人心中大駭,用力將手中刀刃一轉,但那少女彷彿猜出他動作似的,黑漆漆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靈動的色彩。她向上兩步,兩腳蹬牆,身子像是陀螺一樣飛轉起來,那一剎那男人只感到手上一道巨力傳來,竟不由自主被旋轉的力道帶了過去。

  少女像是燕子一樣在半空一折,伸出一條腿,一記旋踢向他壓下。那如同一道黑色的鞭影,重重壓在男人後頸處,打得他差點趴下去。但男人怒吼一聲,身形向下一沉只單膝跪地,並一手鬆開匕首,才從黑髮少女控制之下脫開身來。

  「咦,皮好厚啊。」

  少女在半空中還有空感嘆一聲。

  男人咬著牙,另一隻手掏出一隻手弩返身向黑髮的少女扣動扳機。

  只可惜黑髮少女一記鞭腿掃在他身上之後,整個人便像是一陣霧氣一樣化開,弩矢只穿過她身體,如同洞穿了一道影子一樣,向著小巷外飛了出去。而黑髮少女所化的霧氣,如梭狀向前流動而去,穿過男人身體兩側,在他身後重新聚攏,剎那之間匯聚成形。

  下一刻,黑髮少女便俏生生地立在那裡,趁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從其身後一記手刀敲在對方後腦上,後者頓時兩眼一翻,倒了下去。

  洗手這才看向一旁的藍髮少女,伸出小手向對方屈了屈:「小霜霜,要擊掌嗎?」

  霜天翻了一個白眼:「麻煩節省時間,趕快檢查一下這傢伙是誰。」

  但洗手伸出的手輕輕一晃,不知什麼時候便多出了一把銀匕首躺在她手心中,那匕首套著黑沉沉的刀鞘,鞘上有一個十分獨特的蝴蝶狀的銀雕飾。她握著那刀鞘晃了晃,笑著答道:「早就檢查好咯,等這時候再搜身的話,這匕首說不定會消失,但盜竊技能就不一樣了。」

  縱使與對方搭檔也不是頭一次了,霜天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有些驚訝:「你又是什麼時候動的手?」

  「當然是不久之前咯,」洗手笑嘻嘻地露出雪白的小尖牙:「在夜鶯之中我不是戰鬥力最高的那個,可要比手上技巧,十王來了我也不一定會輸。」

  「是是是,偷雞摸狗的事情你最在行,」霜天沒好氣道:「不過我覺得你說錯了一件事,在夜鶯之中你不一定是手上功夫最厲害的那一個,但化妝易容是肯定無人能出其右了。」

  黑髮少女聽了哈哈一笑,不但不以為恥,反而十分自得。

  霜天也懶得和她說,只道:「這匕首什麼來歷,你認識那個蝴蝶嗎?」

  洗手瞥了一眼手中的匕首,搖了搖頭:「沒見過,不過這個徽記有點特殊,應當算是個線索,總而言之先留著吧。」

  兩人正交談間,小巷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霜天手持魔導杖,有點意外地回過頭去,正看到遠處一群穿著黑紅兩色相間戰袍的選召者,正從外面大道之上經過。

  在這些人身後,還有一行高頭大馬的騎士。

  那些騎士身披紅色長袍,或戴著帶著有一對暗金色翅膀的全罩式頭盔,而金屬面甲上細細的縫隙中也看不清神色,只讓人感到一種壓抑感。血色的長袖之下露出銀色的金屬甲冑,鐵護手緊握長戟,長戟上是一枚火焰十字狀徽記。

  霜天有點意外地看著這些人,忍不住自言自語地問了一句:「這些人是在幹什麼?」

  「那些穿著黑紅色戰袍的是舊南境同盟的人,」洗手在一旁答道:「不是全部,不過也為數不少,他們最近在這裡鬧得很厲害,你應該有所耳聞吧?」

  「我當然知道,」霜天翻了個白眼:「我問的是那些騎士,以前可從沒見過這些人。」

  洗手攤了攤手:「總之不是艾爾芬多議會的人。」

  正在這時,這支隊伍忽然折向湖岸棧橋的方向——在那個地方,一個身穿黑色長袍,手持法杖的中年人正從一艘停泊在湖灣之中的帆船上走下來。

  對方戴著一張血紅的面具,也看不清其本來面目。他看了看喧鬧的眾人,舉起手來,示意安靜,然後才開口道:「各位,想必你們已經聽說了。王室也好,宰相一方也好,弗洛爾之裔也好,還有BBK的人也好,皆拒絕了我們的提議——」

  洗手遠遠看著那人,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尖。

  「你見過他?」霜天問道。

  少女搖了搖頭。

  而中年人這時舉起一隻拳頭,高聲說道:「不過我們從來也沒祈求過他人的同情,南境同盟本來與這些北方佬井水不犯河水,如果說是有誰先挑起這場紛爭——」

  他略微停了一下,才再開口道:「那麼,錯誤也不在我們一方。」

  「而我聽說——」

  「塔波利斯橡木騎士團已經解散。」

  「考林—伊休里安東部經濟共同體,也岌岌可危。」

  中年人高喊道:「各位,在艾塔黎亞,在星門的歷史之上,自由公會,自由選召者的聯盟從未有如今天這一刻這麼接近危難的邊緣,難道是因為我們做錯了什麼嗎?」

  「沒有——」

  他搖頭:「一切不過是大公會咄咄逼人,超競技聯盟無所作為,甚至與之同流合污。」

  「但可惜,星門並不是某些人的星門,」中年人舉起手中的魔導杖:「他們要讓我們不作抵抗,便放下刀劍,就此投降?」

  黑衣中年人張大嘴巴,像是從胸腔之中發出一聲怒吼來:「你們答應嗎?」

  「不答應!」

  「打答應!」

  怒吼聲響徹雲霄,一時間引得附近原住民紛紛側目。

  霜天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好一副煽動人心的口才,我總覺得在什麼地方見過這些人。」

  「嗯?」

  她回過頭,問道:「你應該知道,我才從奧述回來吧?」

  黑髮少女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喔,和那個有什麼關係嗎?」

  霜天答道:「奧述眼下的局勢可比考林—伊休里安差多了,皇帝菲利特七世與『梟鷹』公爵積怨愈深,菲利特七世已將大軍開至奧美特一帶,雙方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而一些新興的選召者公會非但沒有嘗試彌合這關係,反而乘機劃分出兩大陣營,藉由當下的混亂發展壯大,這些人與過去依《星門宣言》而行事的選召者,已大為不同了。」

  洗手輕輕點了點頭,答道:「我倒也聽說過這件事,不過都是一些新興公會吧?」

  霜天靜靜地答道:「雖是新興勢力,但發展得卻極為迅速,他們不久之前和『Gray  Field'在艾塔黎亞的下屬分會打過一仗,各有勝負。北美超競技聯盟已經正式承認他們一線公會的地位了,聽說今年能拿到一些前往第二世界的門票。」

  「灰之王FOX可真丟臉啊,」黑髮少女輕輕哼了一聲:「自己的分會,連後起之秀也打不過了。不過也就是在第一賽區了,憑那些公會的發跡方式,在國內是不可能復現的。」

  霜天回過頭來,開口道:「看看外面這些人,你真認為不可能嗎?」

  「那不一樣,」洗手並不那麼在意地答道:「其實他們也沒說錯,這是BBK自己作的孽,他不逼迫南境同盟走到今天這一步,會有這麼多事情嗎?我聽說星門港正在調查超競技聯盟,之後有他們好受的。」

  霜天看著她,反問:「你真那麼以為嗎,看著吧。」

  洗手有點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

  對於方鴴來說,見面安排在那之後的一週。

  他們乘坐大公主安排的飛空艇花了兩天時間抵達巴爾戈,再乘坐馱獸向沙漠之中行了大半天,才抵達一處綠洲之中的宮殿。雙方會面的地方,便安排在這個地方,根據阿貝德的說法,這裡只是大公主殿下的其中一處私人產業,甚至與佩內洛普王室都沒什麼關係。

  事實上坦斯尼爾城外的那處莊園,也是差不多的情況,這不由讓方鴴對這位公主殿下的商業能力,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眾所周知,伊斯塔尼亞的商業氛圍相當濃厚,有金錢與財富流動之地,羅曼女士所眷之國之美譽——這些遠道而來的伊斯塔尼亞商人在考林—伊休里安極負盛名。商業行為在這片沙漠之國早已成為一個傳統,因此沙之王巴巴爾坦培養自己子女的方式在外人看來便也不足為奇——他交給自己的子女們一筆啟動資金,讓他們各自去打理自己的產業與積蓄。

  當然王室成員手下多半會有一個專門的團隊,因此到還不至於會因為經營不善而淪落到破產的地步。不過像是這位大公主在這麼在短短時間內便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自然也與其自身能力與眼光獨到息息相關。

  由於七海旅人號還在坦斯尼爾建造,因此這一次方鴴並沒帶來七海旅團的所有人,連艦務官小姐也留在造船廠中繼續主持建造工作,與之有關的天藍、洛羽與姬塔皆未成行。

  只有箱子、帕克、羅昊與唐德寥寥幾『人』與他隨行,希爾薇德則讓謝絲塔與他一起,路上照顧一行人與他們的『船長大人』的飲食起居。

  女僕小姐雖然仍舊對他沒個好臉色,但也任勞任怨。

  除了板著臉的謝絲塔,以及對此不屑一顧的唐德之外,一行人感嘆了一下這座沙漠中宮殿的富麗堂皇,其中方鴴不止一次阻止帕帕拉爾人向宮殿之中藏品伸出魔爪。

  這小矮子似乎眼睛都快看花了,宮殿之中那些珠寶內飾與金銀工藝品,差點讓帕克一路走一路流口水。

  而沒多久,他們便見到了這一行他們真正要見的人。

  不過方鴴也沒想到,對方會是一個看起來面目有些嚴肅的老太太。

  這位女士其實看不太出具體的年紀,只從外貌來看便給人以養尊處優的感覺,從面容看不過四十歲出頭的年紀,但卻有著一頭花白的銀髮,頭上披著一道帶水晶墜飾的花紋頭巾,一直垂到身後。

  她帶著紫色水晶墜飾的耳環,皮膚保養得極好,白皙細膩,完全不像是這個年紀應有的樣子,眼角只略微有些魚尾紋,額頭上也只有一兩道皺紋。她是在伊斯塔尼亞少見的那種人種與膚色,若非面部輪廓,倒更像是考林—伊休里安人。

  但她的目光,卻給人老邁與滄桑的感覺,那淺紫色的瞳孔之中所帶著的一抹老成的色彩,像是飽歷過風霜與苦楚,見慣了人情世故,有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豐富閱歷與洞察力。

  方鴴看到這雙眼睛的一剎那,便感到對方的年紀,應當比其顯現出來的外在,要更大一些,甚至更大得多。

  魯伯特公主也在這兒。

  她應當是早到一步,此刻正獨自一人坐在老婦人身邊,並用曼妙的聲音向他們介紹道:

  「各位,這是法麗德-阿爾朱汗-拉齊茲女士,帕麗特王妃的生母,也是我的外祖母。她聽說了你們的事情,因此想要見你們一面。」

  方鴴早料到對方既然來自於王妃的母族,定然身份非凡,但沒想到竟然會是公主殿下的外祖母,不由微微吃了一驚。

  而那位老太太仔細看了他們一眼,但她似乎不會說考林—伊休里安的通用語,而是轉頭低聲對公主殿下說了一句什麼,然後向後者打了一個手勢。

  魯伯特公主點點頭,這才回過頭道:「關於我母親的事情,當年的悲劇而今已然歷歷在目,我外祖母不願意多談,希望各位能夠諒解一位老人在這件事上所受的傷害。不過我的外祖母有一件東西,希望可以讓我代為轉交給你們暫為保存,而且說不定各位可以從中得到一些線索。」

  方鴴點了點頭,他本來想問問那位王妃在前半段人生當中的一些經歷,尤其是她嫁入佩內洛普王室之前的一些事情,但仔細想想,很多問題都涉及王室隱私,而伊斯塔尼亞是一個相當保守的國度,與地球上,與考林—伊休里安皆有很大不同。

  有些問題,的確也不太好開口去問。

  當然,若調查走到了死胡同,他該開口還是會開口,不過現在既然對方願意主動提供線索,他也樂於先看看那東西究竟是什麼。

  魯伯特公主讓僕人搬來一張矮幾,矮幾上放著一隻小盒子,盒子像是綢面的,上面鑲滿了各色珠寶。帕克聽說對方要把這個盒子交給他們保管,差點激動得跑了過去——要不是方鴴用腳一拌,讓這傢伙一個跟頭栽倒在地的話。

  他才有點歉然地抬頭看了公主殿下與那位老婦人一眼,魯伯特公主只有點好笑地點了點頭。

  她拿起盒子,呈到那位老太太面前,婦人伸出手,有些顫顫巍巍地打開那盒子,而方鴴這才看到,裡面竟是薄薄一本筆記。

  他眼中微微一亮,有日記這類文字記錄的話,那裡面蘊含的信息太可豐富了。這對於完全沒有頭緒的他們來說,簡直像是雪中送炭一樣,不過也讓他感到有些疑惑的是——若這是那位王妃留下的文字記錄,佩內洛普王室會一點沒從中得到什麼麼?

  公主雙手捧出那筆記,才對他們說道:「這是我母親生前留下的一本筆記,但我們皆看不出裡面寫了什麼東西,我們以前也將裡面的『文字』拆分出來一部分,找了一些選召者辨認,可他們也沒見過類似的文字。」

  方鴴一愣,想了一下道:「你們認為王妃留下的筆記,用的是選召者的文字?」

  「王室也有不少學者,」公主殿下答道:「他們幾乎精通艾塔黎亞的每一種語言,甚至包括懂得十分罕見的木族語,德魯伊與妖精語的學者,我們也從銀之塔請來過一些,但他們皆不認識上面的文字。」

  方鴴又道:「可選召者其實有很多國家,大部分國家的文字與語言也不盡一樣,如果你們是在考林—伊休里安的選召者之中選人的話,對方不一定認識每一種文字。」

  「我們自然也考慮過這一點,」公主殿下又道:「我們挑選的人並不止有考林—伊休里安的選召者,還有一些其他地區的選召者,包括一些你們的學者,但他們都不認識上面的文字。」

  她停了一下,又道:「當然,我也不是認為艾德先生就一定認識,只是這筆記上還有一些奇怪的圖案,之前有人與我們說過,那些圖案可能有煉金術有關。雖然我問過伊斯塔尼亞幾乎每一位煉金術大師,他們皆認不出那些圖案的來歷來,但我想,這至少給為你們提供一些線索與思路。」

  方鴴沒想到這事情竟會這麼離奇。

  堂堂一位王妃,居然私底下用幾乎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文字記下了一本筆記,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反常的事情。一般人記日記,當然也會考慮到保護隱私,但很少會有人如此大費周章,除非她本身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其實這一點本身,就已經算是一種線索了。

  至少這位王妃看來不是平平無奇,和一個普通人沒什麼那樣,那樣的話才叫人頭痛呢,證明他們之前的推測可能出現了失誤。而眼下,這本筆記的出現,說明這位王妃身上是隱藏著不為人知的一面的,這就與他和希爾薇德的推理不謀而合了。

  他也不開口,只等著公主殿下給他看那筆記之中究竟是什麼東西。

  果然,大公主屏退了下人之後,便向他打開那筆記。

  而方鴴在看到那筆記之上的字跡的第一眼,便愣住了。

  「這是什麼鬼畫符?」帕克才正從地上爬起來,看著那彎彎曲曲的文字,便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回過頭去,問其他人道:「你們認識嗎,這是漢字?但我記得好像不是這個樣子的。」

  箱子與羅昊皆搖了搖頭。

  不過羅昊見多識廣,他在社區上充當鍵盤大師,自然涉獵極廣,眯了一下眼睛道:「這似乎是某種速記符號,但與國際通用速記符號有很大的不同,若這是那王妃加入了個人習慣的速記筆記的話,那解讀起來可就麻煩了。」

  「畢竟王妃已經——」

  羅昊說到這裡,下意識一停,忽然意識到在當事人的女兒與生母面前,說這樣的話似乎有些不禮貌。

  但好在公主殿下與那老婦人似乎並不計較這個,她只看向羅昊,答道:「其實我們找來的你們當中的一些學者,也和我們說過類似的話,不過他們也沒研究出其中的固有規律。」

  「這是自然,」羅昊答道:「我聽說艾塔黎亞原本沒有速記這個說法,而地球上當代的速記皆是在已有語言之中加入一些固有規則之後形成的,如果瞭解相關的語言學,倒是可以通過語言本身的規則,反過來推斷出速記符號的固有規則。」

  「但這裡面有一個麻煩之處,因為王妃本人並不是地球人,她使用的語言可能是艾塔黎亞的某種語言,並用地球上的速記規則衍射出自己的一套速記規則。除非我們知道公主殿下你母親本人究竟用的哪一種規則,以及哪一類艾塔黎亞本地語言,才有可能推斷一二。」

  「然而這個範圍也太大了,據我所知艾塔黎亞的常用語言至少也有好幾十種,語法也各不相同,除非是她本人在此,外人要想限定範圍實在是太過渺茫了一些。」

  公主殿下聞言輕輕嘆了一口氣,她顯然也不是第一次聽這個說法了。

  不過她很快從這種失態之中恢復過來,輕聲道:「除非了這些文字之外,我母親還在這本筆記之中留下了一些奇怪的圖案與記號,其中大部分比較抽象,但也有幾幅我們看得懂的。」

  「艾德先生?」

  魯伯特公主似乎這才注意到,方鴴一直心不在焉地站在那裡,似乎完全沒有在意她之前與羅昊的那番對話。

  她微微一怔,似乎忽然之間想到什麼,眼中不由閃過一道亮光:「艾德先生,你認得上面的文字?」

  方鴴一愣,這才回過神來,他看了看那通篇的『天書』,趕忙搖了搖頭。不過他雖然的確認不得上面的文字,但卻猛然之間記起,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這樣奇特的速記符號。

  那是一種隱隱約約的感覺。

  就在剛才那一刻,他好像是忽然之間想起了一件關於過去的小事來:

  在地球上,自己的舅舅唐笙是一個知名的暢銷書作家,和所有文字工作者一樣,對方也有一間屬於自己的小書房,而在其工作的時候,對方就會一個人關在那間幽靜的書房當中,有時候會寫作一下午,有時候則是幾個小時。

  在方鴴記憶當中,自己進過那書房的次數並不少,因為舅舅似乎樂於看到他讀書的樣子——雖然他進入其中不過是另有目的。他現在只記得那書房之中有許多高大的書架,上面堆滿了各式各樣他並不認識的大部頭。

  而除了這些書架之外,在書房的一側還有一間小小的儲物間。

  在那儲物間內,也是裝滿了一箱一箱的舊書,據說那些書有一些是舅舅唐笙早年收集的,還有一些出版商寄來的成套的他自己的書,以及一些古籍,與許多有意思的藏品。

  事實上這間儲物間,才是他真正常常出入那書房的目的——因為那儲物間幾乎是他和唐馨小時,兩個人最大的藏寶庫之一。他至今仍記得自己的舅舅又一套來自於非洲的木雕,他是相當喜歡那些木質工藝品。

  他此刻記起的那件事情,也正與這些木雕有關。方鴴記起有一次自己與唐馨躲貓貓時,就藏在那組木雕後面,而就在那個地方,他看到了一個過去從來沒有注意過的沾滿了灰塵的包裹。

  那包裹裡面就有這樣一本小冊子——想到這裡時,他心中的記憶愈發清晰——他分明記得,那小冊子正與公主殿下手中這本筆記冊子一模一樣,他當時也翻看過那冊子的內容。

  裡面皆是一些他看也看不懂,如同天書一樣的符號,他當時還好奇那是哪個國家的文字,不過正如所有那個年紀的小孩一樣,沒過多久他便將這件事情拋諸腦後。而直到此刻,他重新從公主殿下手上看到這本冊子之上的文字為止。

  方鴴幾乎像是木塑一樣立在原地,心中滿是驚訝。

  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記錯了,還是說,王妃手上的這本筆記,其實本來就是來自於地球上的東西?

  眾所周知,艾塔黎亞的一切物質,皆無法帶出星門,一旦回到星門之外,選召者在艾塔黎亞的一切經歷,皆會化為高維信息儲存起來,並移交給星門各國。

  但的確有一些人,將地球上的一些典籍,轉錄或翻譯到艾塔黎亞。

  事實上這樣的事情在學界和通俗小說界十分常見,考林—伊休里安人尤其熱衷於地球上某個時代的騎士小說,他記得希爾薇德手上就有幾本這樣的書,其中便包括了大名鼎鼎的反騎士小說《唐-吉坷德》。

  他第一反應是,難道這本筆記其實也是一本這樣的書?

  但將它轉錄到艾塔黎亞的人,怎麼會完全沒有翻譯過它呢,就這麼原封不動地轉錄過來,這誰看得懂?

  而且巴巴爾坦的王妃,手中怎麼會有這麼一本冊子?

  方鴴心中幾乎是當即產生了一個想法,自己得想辦法問問自己的舅舅,看看對方能不能記起自己的藏書之中,有這麼一本書來。不過在沒確定自己究竟是不是記憶出了偏差的情況下,他並未開口,只是將這個想法按在了心中。

  但大公主也不是傻子。

  她明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問道:「艾德先生想到了什麼嗎?」

  方鴴點了點頭,信口鬍茬道:「關於速記,我也有一些瞭解,所以看到這些符號,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點聯想。」

  「艾德先生有什麼收穫嗎?」

  方鴴搖搖頭。

  大公主再看了他一眼,也不強求,這才將那冊子翻到其中一頁——看起來對方也是不知多少次翻看過這本冊子之中的內容,對於冊子爛熟於胸,輕巧一揭頁,便翻到了自己想找的地方。

  那裡夾著一頁折頁,公主殿下小心翼翼地將它展開來,方鴴才看清裡面所畫的圖案。

  那圖案差不多是用素描的手法繪製的,相當寫實,裡面是一隻展翼欲飛的蝴蝶,但並非實物,因為繪製之人技巧相當出色,甚至用明暗部惟妙惟肖地繪出了蝴蝶的反光——那應當是金屬一類的材質。

  而蝴蝶的正中央,還鑲嵌著一枚寶石。

  看到這只蝴蝶。

  不要說方鴴,連羅昊也露出訝然的目光:「這蝴蝶……?」

  他下意識看向一旁的方鴴。

  公主殿下看著兩人,那老婦人顯然呀看出他們的異常,她回過頭去,向魯伯特公主打了一個手勢。公主點點頭,才開口向方鴴兩人問道:「艾德先生,羅昊先生,你們是不是認出了什麼?」

  方鴴也不答話,正巧那天他們幹掉那兩個王室密探之後,所得到的那把短劍,還一直帶在他身上。

  他想了一下,便自己從大衣裡拿出那短劍,然後遞了過去。

  魯伯特公主的目光在落在短劍刀鞘上的一剎那,便變得銳利起來。她看了那精緻的銀蝴蝶一眼,當即抬起頭向方鴴問道:「艾德先生,這把短劍是怎麼來的?」

  方鴴不疾不徐地答道:

  「公主殿下還記得我們見面那天的情形麼?」

  魯伯特公主眼中閃過一道微光,幾乎是立刻顯露出過人的聰慧來,答道:「我聽說那天你們與人起了衝突,難道這短劍……?」她當然知道與方鴴起衝突的人是誰,不過出於政治的敏感性,她並未直接指出這一點。

  方鴴只微微點了點頭。

  公主殿下一下沉默下來。

  她不由輕輕用手撫摸了一下刀鞘上的那隻銀蝴蝶。
x24685 發表於 2019-6-19 08:51
第二百八十章 筆記

  在昏黃的光線之下,方鴴的目光落在那本筆記之上。

  它不過兩掌長短,不足十五公分寬,頁數很少,只有薄薄一本——書頁微有點髮捲,但保存得很完好,邊緣也看不到什麼缺口。方鴴『嘩』一聲用手翻開扉頁,只見下一頁內容留白,紙質略有些焦黃的色澤。

  他用手摩挲,表面凹凸不平,手感有一些粗糙,一如在這一地區隨處可見的莎草紙——但若這是屬於一位王妃的日記,它似乎太簡陋了一些,與對方的出身地位有些格格不入。

  方鴴注意到一個細節,在商業風氣濃厚的伊斯塔尼亞,這裡的王公與貴族大多出身豪富,他們在生活中自然而然追求一種奢靡之氣。

  伊斯塔尼亞的王室並不差錢,在日常生活當中,無論是大公主殿下、還是其祖母法麗德女士,兩人手邊所用每一器皿,不分大小,無不雅緻而精巧,用料頂級,做工一定細緻無比。

  連對方交給自己的,用來盛放這筆記小冊子的盒子,也是以綢緞為面,表面珠光寶氣,一看便知出自於能工巧匠之手。

  王室日常傳遞的文書,是記錄在名貴的絲綢之上,至於貴族們稍遜一級,但也會用來自於北方雪白的漿紙——而很少會用上莎草紙文書,因為這是平民所用粗陋之物。

  還是說正如他所想。

  這是一本藏書?

  當王妃為什麼要收藏這麼一本書在身邊呢?

  從大公主告訴他們的信息來看,這是王妃殿下生前為數不多的遺物之一,從其被小心珍藏起來的態度來看,應當不是什麼無關緊要之物。否則王妃的親族也不是傻子,這十年來耗費如此多人力物力,在調查與之相關的線索之上。

  他不由再一次看向那筆記。

  目光落在那焦黃的紙頁上,留白的這一頁中央,只用娟秀的筆跡寫著一行小字。

  那彎彎曲曲的文字,他自然還是看不懂,只隱約能感到是出自於一位女性之手,可也並不能一定推斷出是那位王妃的筆跡。

  塔塔對此也沒什麼頭緒,妖精小姐懂得艾塔黎亞的許多語言,可對於速記一無所知,也不可能現學。

  「這墨水的成分可以分析嗎?」方鴴問道。

  塔塔跪坐在一旁,用小手從每一個字上撫摸過,抬起頭看向他,輕輕搖了搖頭。

  但片刻,她又輕聲開口道:「不過這墨水中有一種特殊的氣味,雖然歷經這麼長時間,卻還是隱約縈繞在書頁之間。那是巴伐蘭螢光龍舌蘭的氣味,奧述人用這種花含魔力的鱗葉來萃取固色劑之中一類特色的酸,這樣的工藝為當地煉金術士把持,差不多有三個多世紀的歷史。」

  方鴴忽然聽到一陣啪嗒啪嗒的聲音。

  他下意識回過頭去。

  不遠處,妮妮光著小腳丫,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墨水,正得意地從書桌上經過,在白樺木的桌面上,留下一連串黑黑的小腳印。

  方鴴瞪著眼睛看著這一幕:

  「方—妮—妮,你在幹什麼?!」

  「帕帕,抱!」

  這小丫頭片子伸出雙手來索抱,似乎熱愛上了這樣的惡作劇。

  方鴴只好把她拎過來,放在掌心中,右手用一張帕子仔細擦乾淨了她腳上的墨汁,然後再找到那瓶打開了的墨水,擰緊了蓋子,整個過程當中只有小丫頭的聲音在一個勁兒地咯咯直笑。

  方鴴瞪了她一眼。

  妮妮不以為意,只乖乖地坐在自己姐姐身邊,晃悠著白生生的腳丫子。

  但方鴴將墨水瓶放回去的時候,忽然想到什麼——他將墨水瓶轉回來,讓有商標那一邊面對自己——近半個多世紀的星門歷史,艾塔黎亞從地球人身上學會了很多東西,這商標法正是其中之一。

  這瓶墨水上的商標,同樣來自於奧述帝國——煉金術士與魔導士使用的墨水,不是普通的墨水,對於抗褪色、保存時限與高魔力濃度上有相當高的需求。

  這樣的墨水,考林—伊休里安的一些地方雖也能提供,但最好的品質,還是來自於奧述帝國。

  奧述帝國提供的墨水當中,最重要的一種材料,就是巴伐蘭螢光龍舌蘭的鱗葉。這種植物只生長在巴伐蘭南方一片狹長的山谷之中,王國曾試過讓選召者偷出花種,但引種並不成功。

  現在巴伐蘭螢光龍舌蘭已經是兩國之間貿易的一類重要戰略物資,而用它製作的高品質魔力藥水,也同樣屬於奧述帝國的管控物資之列。

  這種東西的來源及其有限,佩內洛普王室富可敵國可以通過各種渠道買到一些,但包括考林—伊休里安工匠總會在內,巴伐蘭螢光龍舌蘭為原料的墨水也屬於限供物資。

  倘若這本筆記不是出自於王妃手筆,那它的抄寫之人,也應當不會是籍籍無名之輩。

  要嘛同樣來自於佩內洛普王室,或者是工匠總會的上層人物,或者是來自於考林—伊休里安王室,或者上層貴族。

  當然這個範圍仍舊很大,而且未必一定對,但至少也是一個思路。而且方鴴心中在想到考林—伊休里安王室時,不由自主想到了那個他們擊殺的王室密探,心中隱隱一動。

  他沉吟了片刻,手無意識地向後翻頁。

  『嘩』一聲響,附頁的後一頁,已是筆記的正文——這頁的一半,繪製了一個複雜的法陣,但具體是魔導陣、煉金陣還是元素陣,方鴴也看不明白,似乎有些煉金術的東西在裡面,但仔細看去內裡又是一個分叉的樹形圖。

  倒像是什麼東西的總綱——

  而考慮到它出現在第一頁,這個可能性倒是不小。

  下面便是正文,一整篇塗滿了鬼畫符一樣的文字。但方鴴看著這曲曲繞繞的文字,心中的熟悉感又一次升了起來——一模一樣,這與他在舅舅書房之中看過那冊筆記一模一樣。

  他越是看得仔細,心中這樣的熟悉感便愈發強烈——

  只是舅舅書房之中那冊筆記,外表比這普通多了,只是一冊在地球上很常見的帶革封的筆記本,裡面的內容也是用普通的鋼筆的藍黑墨水寫成的,他記得清楚。

  而且第一頁上,也沒那行註釋的小字,也無任何圖案,直接便是正文。

  可正文的內容,尤其是第一句話,讓他有一種強烈的似曾相識感。唯一讓他感到有一些無法確定的是,是那差不多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他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記住了當時所見的一切。

  他默默看了一陣,才向後翻去。

  但由於看不懂,只能走馬觀花似的翻著頁。

  一陣『嘩嘩』響動之後,他在其中一頁上停了下來。

  他停在的那一頁上,焦黃的紙張是是一整頁插圖——正如大公主所說,這本筆記上還有許多插圖,但也不是每一幅他都看得明白——大多數抽象的圖案,根本讓人摸不著頭腦。

  但這一幅例外。

  粗糙的紙張上,用簡明的筆墨勾勒出一系列曲曲折折風化的海岸線,這顯然是一幅地圖,其上還繪製出山川森林,與一條分叉的河流;一側是羅盤與空海,並標註了大致方位、速記地名與一些無規律的數字。

  數字使用的是艾塔黎亞本地的一種記名法,正如阿拉伯數字一樣,這種記數方法也在各大陸之間廣為流傳。

  因此數字雖然方鴴看得懂,卻無法以此進一步縮小這筆記抄寫者的出身來歷。

  他用這幅地圖細細對比過伊斯塔尼亞、聖休安、埃爾德隆、寶杖海岸與塔倫,甚至是阿蘇卡的每一道海岸線,但皆找不到一處與之對應的所在。除此之外,他也沒放過奧述、羅塔奧、巨樹之丘與古達索克,甚至仔細對比了第一大陸橋的形狀,也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呼應。

  事實上,這地圖當然不是他的獨門發現。

  沙之王巴巴爾坦與王妃的親族這十年來早已花費過遠多於他的精力,來打探這地圖之上所蘊含的一切消息,也一樣是一無所獲,又何況他?七海旅團掌握的這點兒資源,豈能與伊斯塔尼亞王室相提並論?因此方鴴也沒把太多功夫,放在這張地圖上,只對比了幾遍之後,便放在了一旁。

  他只多看了幾眼那幾組數字。

  看來也不太像是空海坐標,還是所對方也有意打亂了數字的順序,用了密碼的方式來記錄坐標?

  艾塔黎亞的空海坐標並非地球人的發明,早在努美林時代,精靈們便用測星儀測準了這個世界的魔力與坐標分佈,人類不過是依照地球上經緯度的習慣,改良了這個坐標記錄的方法而已。

  而關於這套坐標系統的來歷,古已有之。

  他看了一陣之後,確認自己也看不明白,於是搖了搖頭,繼續向下翻去。

  第二幅圖案,是一副人物圖案。

  但說是人物,也有些不太一樣,那圖案的畫風,在艾塔黎亞是典型的宗教畫——嚴肅、冷漠的人物造像位於畫的中央,立於一座巨大的內龕之下,四周是星辰日月,與一些帶有宗教暗示的事物,比如帶羽翼的神使,與惡魔,分別各佔據畫面的一半。

  此外還有白骨,玫瑰與荊棘,獅鷲與獨角獸等圖像,這些意像在宗教畫中十分常見,但又顯得有些雜亂。

  他對於艾塔黎亞的宗教所知不多,已經將此畫發過去讓自己表妹鑑定過,對方又找來了艾緹拉,經過一番討論之後,那邊得出了結論——這畫最大的問題是,缺乏真正意義上的宗教表徵。

  簡單的說,歐力眾神每一位皆有自己具有象徵意義之物,比如艾梅雅的橡樹葉,崇山之主的鐵砧,瑪爾蘭的白盾,與歐力的太陽徽記。

  精靈小姐告訴他:「如果不畫上神祇的象徵物,這幅畫可能隱喻的是另一類存在——黑暗眾聖。」

  方鴴默默看著畫面中央那人物造像。

  那是一位人類少女,看起來既不黑暗與不詭異,只是身後似乎有一層氤氳的黑霧,從中生長出一些帶刺的荊棘出來。方鴴再仔細看了看,才發現少女緊閉著眼睛。

  不過這莫名其妙的畫,在沒有註解的情況下,他實在也看不明白。唐馨答應他去查閱相關的資料,但還需要時間。

  他繼續向下翻去。

  最後一幅他看得懂的圖案,自然正是他們曾在王室密探身上找到的,飾於其隨身攜帶的短劍之上的銀色蝴蝶狀浮雕。

  這也是三幅插畫之中,他唯一掌握著線索的一幅,他不由拿出那把短劍,在燈光下又細細檢查了一遍。可這又代表著什麼呢?當時的兩個王室密探身上,也只有一人身上有這樣的短劍,而另一個人佩戴的短劍不過普普通通。

  方鴴也無法確定,這短劍究竟是考林—伊休里安王室密探的身份標識,還是一種信物?但那位王妃殿下為什麼要在筆記中記載這樣一個圖案呢——它代表著什麼?

  想及此,他也不由皺起眉頭來。

  沙之王巴巴爾坦的王妃十多年前的那場遇襲,據他所知與流浪術士有關,與奴隸商人有關,甚至有可能與弗洛爾之裔有關,現在似乎又與考林—伊休里安王室扯上了關係。

  而且沙之王巴巴爾坦的父親,上一代沙之王,按公主殿下的說法,應當算是考林—伊休里安王室在伊斯塔尼亞的利益代言人,對方沒有理由對佩內洛普王室出手才對。

  這千頭萬緒的線索,一時間讓方鴴心中有種一團亂麻的感覺。

  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氣,心想自己怎麼總是捲入這種沒頭沒尾的事件中來,上一次讓他感到頭緒萬千的委託,還是關於龍之魔女的事件。

  而今尼可波拉斯之事,可以說總算是水落石出,卻沒想到才沒多久,又在伊斯塔尼亞捲入一個同樣複雜的事件漩渦之中。不過好在這件事是他自己選擇的,雖然一時間有些迷惑,但心中還算鎮定。

  翻完這本冊子。

  方鴴心中也初步確定了一些想法。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才拿起自己的通訊水晶,向蘇長風的號碼發了一個信息過去。

  只片刻,那邊便有人回復了,但倒不是蘇長風,而是他手下一個隊員。那年輕人也不是頭一次與方鴴打交道,於是笑著問了一句:「艾德,這麼晚了還沒睡,有什麼事麼?」

  方鴴也認識這個年輕人,名叫章程,蘇長風和他說過,要是自己不在的話,可以完全信任對方。

  於是他開口便道:「章哥,我有點事要找我舅舅和舅媽,你能幫我聯繫一下那邊麼?」

  那年輕人微微楞了一下。

  唐笙與張柔目前暫住在橫風港,由於是在軍事基地之內,兩人的對外聯絡自然也是受限制的。

  當然,這個限制也不絕對,畢竟兩人還是享有人身自由的公民——只是私人通訊器暫時上交了而已,想要聯絡上方鴴與唐馨,必須要使用公用的通訊器。

  雖然隨時隨地皆可以申請,但十分麻煩,所以一般情況下,兩邊一週才會聯繫一次。張柔女士對於方鴴顯然十分不放心,每次聯絡都會說教一大堆,導致方鴴不在必要的情況下是絕對不會主動出現在兩人面前的。

  章程還是頭一次看到,對方提出這個要求。

  不過他也不多問,只點了點頭——方鴴沒有軍方公用通訊器地址,只能被動等橫風港那邊來聯繫,所以才會向他提出這個要求。

  大約一刻鐘之後,方鴴才看到自己的通訊水晶亮了起來。

  他打開水晶,便看到了舅舅的臉,出現在了光頁另一邊——他左右看了看,卻不想唐笙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開口道:「別看了,你舅媽她沒來。」

  方鴴不由大大鬆了一口氣,他知道一般情況下,舅媽張柔是肯定會來的,對方沒出現,多半是自己舅舅的功勞。他忍不住在心中給自己老舅點了一個贊。

  「小鴴,」唐笙這才開口道:「你突然找我,應當是有正事吧?」

  方鴴點點頭。

  他開口問道:「舅舅,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搬家之前,原先那老屋裡面,你書房之中那個藏書室嗎?」

  唐笙一怔,立刻點了點頭。

  方鴴又問:「舅舅,我記得那藏書室裡面有很多有些年頭的古舊藏書,我們搬家之後,有將那些書帶走嗎?」

  唐笙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感到一絲疑惑,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答道:「當時處理了一部分,不過大部分都還留在那裡,怎麼了?」

  「那……」方鴴想了一下:「舅舅,你還記不記得裡面具體有些什麼藏書,比如其中某一本的話?」

  老實說,方鴴自己都覺得自己這個問題有夠蠢的,那藏書室內的書沒有上千也有幾百,除了舅舅自己的書之外,剩下的至少也佔總量的四分之三。又有幾個人可以在這麼多藏書之中記得清楚,自己究竟收藏了一些什麼書,根本用說指定其中一本?

  或者要是這本書是比較重要的,或者收藏著特別珍視的,可能還能記得清楚,但要是其他,多半便沒什麼記憶了。

  不過他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自己手頭正好有這抄本,給自己舅舅看一下的話,說不定會有助於對方記起那本筆記來。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那麼做,卻有些意外地看著舅舅皺起眉頭來。

  「小鴴,」唐笙問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

  方鴴不由微微一怔,本來他滿以為以自己舅舅的性格,多半會啞然一笑,然後搖頭說你要找哪一本,我回頭去給你找找看。但卻沒想到,對方的反應是出乎預料的認真。

  而唐笙似乎也感到自己有些失態,連忙解釋道:「……主要是那些藏書都是早年間的收藏,這件事也有些太過久遠了一些,你怎麼會突然想起問這個?」

  方鴴也沒想太多,這才回過神來答道:「是這樣的,舅舅,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我來問過你一本筆記的事情。只是我最近在艾塔黎亞,發現了一本有些相似的東西……」

  唐笙聽到這個問題,忍不住出了一下神。
x24685 發表於 2019-6-20 10:04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三次通訊

  唐笙很快回過神來,答道:「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有些印象。」

  方鴴驚喜道:「舅舅,那你還記得那本筆記是怎麼來的嗎?」

  「唔,」畫面中,唐笙的眉毛收攏來,聚在一起。他低下頭,思索了片刻才道:「沒記錯的話,是一個友人送給我的,」他又抬起頭,看著方鴴的眼睛問:「小鴴,能和我詳細說說前因後果嗎?」

  方鴴點了點頭——舅舅一家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待他有若己出,他毫不猶疑地把自己怎麼和大公主見面,對方如何請求他參與十年前襲擊事件的調查,還有七海旅人號的建造相關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也就是說,」唐笙答道:「由於你們是那個什麼流浪煉金術士唯一的目擊證人,再加上與伊斯塔尼亞王室與貴族毫無關係,又與血鯊空盜、邪教徒互為對手,所以那公主殿下,才會將你們引以為奧援?」

  舅舅的思路一如既往的清晰,方鴴總覺得唐馨就是繼承了對方的這一特質,還兼具了舅媽張柔的精明與敏銳,他再點了點頭,並補充道:「是魯伯特公主,她是沙之王巴巴爾坦的女兒,巴巴爾坦是伊斯塔尼亞的王。」

  唐笙聽得有些好奇:「可我沒記錯的話,伊斯塔尼亞只是考林—伊休里安的一個地區吧,怎麼地區還有自己的國王嗎?」

  「因為考林—伊休里安是一個同盟王國,」方鴴向自己的舅舅解釋了一番:「其實分為考林和伊休里安王國,其中伊休里安是矮人國度,首都在埃爾德隆的鑄聖廳。但除了考林和伊休里安之外,同盟王國其實還包括了其他一些國度與地區,比如艾文奎因精靈,伊斯塔尼亞沙之國、寶杖海岸和諾格尼絲海外領,還有巨人島等等……不同的地區還保持著自己的傳統政治制度,比如艾文奎因精靈有精靈王,伊斯塔尼亞有沙之王,諸如此類……」

  唐笙聽得有趣:「沒想到你來這裡還沒多久,但對這個世界還蠻瞭解,看來學了不少東西。」

  方鴴自鳴得意道:「舅舅,其實我還沒來這個世界之前,就已經知道這些了,唐馨她也知道不少。」

  唐笙道:「這你們可從來沒告訴過我們。」

  方鴴嘿嘿一笑,撓撓頭道:「怕你和舅媽揍我嘛。」

  唐笙聽了也莞爾,調侃道:「這話你可千萬別讓你舅媽聽去了。」

  嚇得方鴴趕忙左右看了看,好像無處不在、無所不知的張柔女士隨時會順著以太路來到自己身邊,然後一巴掌拍下來,把他從方鴴打成一隻奄奄一息的死鴿子。

  但解釋清楚了之後,方鴴也言歸正傳,問道:「那舅舅,那筆記上的文字你認得嗎?」

  「不清楚,」唐笙答道:「我那朋友喜歡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不過那筆記其實我沒看過幾次。」

  「這樣啊。」方鴴有點失望,不過想來也在情理之中,要是自己舅舅懂得那筆記上的文字,他才會覺得奇怪呢。

  他想了一下,又問:「那你還能不能聯絡上,那個送你筆記的人?」

  唐笙也沉吟片刻,然後答道:「說來我和他有些年沒見了,不過有些朋友應該還知道他的下落,要是回地球上的話,應該能聯繫上對方。但這需要時間,就是不知道你等不等得急。」

  方鴴搖了搖頭道:「舅舅,我不急。」公主殿下十年都等了,不至於急於這一時,蘇長風告訴他們星門修復就在最近,一兩個月時間,魯伯特公主應該還等得下來。

  他回過頭再看了看桌上的那冊筆記,看來關於這筆記,暫時也就只能回收這麼些線索了,在舅舅或者公主那邊的調查有進一步進展之前,這條線暫時又斷了。

  唐笙這時又問道:「小鴴,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了,」方鴴連忙搖頭,又問候了一句:「你和舅媽最近還好嗎。」

  「一切都好,艾塔黎亞的風景很美,這裡的空氣也挺好,」唐笙笑了起來:「你舅媽她也喜歡上這個地方了,還說以後休假要常來這邊,不過她其實主要是為了常來看你,你應該會在這裡留一段時間吧?」

  方鴴聽了鼻子忍不住一酸,看著自己的舅舅差點掉下淚來,連忙點點頭掩飾自己的失態:「嗯。」

  「那你可要注意安全,」唐笙叮囑道:「小鴴,其實我支持你和唐馨去追尋自己的理想,雖然過程可能不會一帆風順,但年輕人總要經歷一些挫折才能成長起來。不過你也不要埋怨你舅媽,她也只是關心你們,改採取的方法不同而已。」

  方鴴再點點頭:「我知道,舅舅。」

  唐笙又道:「另外,重信諾並不等於魯莽,關於那個公主殿下給你們的任務,你一定要明白什麼是力所能及範圍之內——小鴴,我相信你在做正確的事情,然而正確的事情也有很多種途徑去達到。」

  「關鍵是要學會運用智慧,去保全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而我聽說這裡也不僅僅只是一個『遊戲』,並不存在絕對的安全,在關鍵時刻,千萬不要一意孤行,一定要多想想那些在你身後的人。」

  方鴴聽了,認真地點點頭:「我明白,我會保護唐馨,還有我自己的。」

  唐笙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兩人在交流了一會兒之後,唐笙見天色已晚,如在地球上一樣叮囑他要早點睡覺,然後便與他告辭關閉了通訊器。

  方鴴不禁撓了撓頭,他在地球上和唐馨作息十分規律,每天定時睡覺,準時起床。自從一個人出去住之後,就像是脫了韁的野馬一樣,時常日夜顛倒,不過年輕人嘛,總是有這樣的本錢的。

  何況在艾塔黎亞冒險,不說值夜的事情,要想每天都準時睡覺,幾乎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說來表妹在這方面可是典型的他人眼中的楷模,俗稱別人家的孩子——但到了這邊,也逐漸和他學壞了,他還不知道等回到地球上,讓舅媽發現這件事之後應該怎麼交代呢。

  關閉了通訊器,他不禁打了一個呵欠,眼皮也忍不住有些打架——他們從坦斯尼爾一路舟車勞頓趕到這個地方,路上還沒怎麼休息過,見了公主有研究了半天筆記,早已十分困頓。

  他合上筆記,小心將它收起來,也準備早些就寢。回到房間之中,羅昊、帕克與箱子三個倒還精神得很,三人在床上鬥地主,這古老的紙牌娛樂,從一個多世紀以前一直流傳至今——而由於紙牌仿製十分容易,也在考林—伊休里安傳播開來。

  「一對二!」

  「要不起。」

  「炸了!」

  帕克從床上一蹦三丈高,將手中牌往鋪上一甩。

  氣得羅昊反手就是一巴掌拍過去,把這小矮子打得跟滾地葫蘆似的,怒道:「箱子才他媽是地主,你是不是臥底,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搞錯了,搞錯了!」帕克連忙討饒。

  三人看到方鴴推門而出,才問他要不要參與——對這打牌三人組,方鴴十分無語,事實上也不知道這紙牌遊戲如何在七海旅團內部流傳開來的,最近箱子、洛羽和帕帕拉爾人連原先十分熱衷的鬥獸棋也不玩了。

  這一路過來,就看這三人打牌了。但他搖了搖頭,也只表示自己實在困得不行了。

  而羅昊兀自不解氣,抖著身上的肉怒道:「老大,要不你來頂替一下這混球,我懷疑這帕帕拉爾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帕克連忙擺手:「絕對不是絕對不是。」

  方鴴看了看兩人,道:「那你就讓他賠錢好了。」

  羅昊眼珠子一轉,覺得這個提議,於是也不管帕克在那裡發出殺豬一樣的尖叫,硬是將後者按在床上,扒了他的錢袋出來付了錢。

  方鴴見三人鬧得不亦樂乎,不由搖了搖頭,才向自己的床鋪走去。其實公主殿下當然不至於為他們四人安排一間房間,不過出門在外,眾人還是帶著基本的警惕,才選擇住在一起。

  他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回想了一下這一天的經歷與細節——正準備闔眼,但忽然之間,胸口的通訊水晶微微一震。

  方鴴一愣,低頭一看,才發現黑沉沉的水晶紅光一閃一閃。這麼晚了竟有人找他,會是誰呢?他用手一撥,打開龍騎士的系統光頁,才發現通訊一欄一個熟悉的號碼在閃爍——

  「絲卡佩小姐?」方鴴微微一怔,連忙點開那個號碼。

  光頁一閃,畫面那邊出現了絲卡佩的臉。

  看到對方,方鴴心中不由自主想起了不久之前,那個老學者和他說過的那番話。關於十多年之前拜恩之戰中,發現淵海長卷的那支名為『黎明之星』的隊伍,究竟是否與他後來所認識的黎明之星,是否有關係?

  而在拜恩之戰中,黎明之星究竟又經歷了什麼?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問出這個問題,絲卡佩就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

  「這麼晚了還沒睡?」

  這都什麼跟什麼?方鴴一陣無語,要是他睡了的話,還會有人來接聽這個通訊嗎?這絲卡佩小姐問的都是些什麼無厘頭的問題?

  絲卡佩好像看出他的疑惑,這才說道:「我也就是一試而已,要是你不在的話,我本來打算明天再聯絡過來的。」

  她一邊說,一邊又神秘地左右看了看:「不會是正巧打攪到了你和你的那位艦務官小姐吧?」

  方鴴翻了個白眼:「希爾薇德她又不在這邊。」

  「是嗎?」絲卡佩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可我聽說你和希爾薇德同居了,愛麗莎告訴我的。」

  方鴴一個頭兩個大,怎麼夜鶯小姐不但在隊內散播流言,還傳到絲卡佩那裡去了。而且這個傳言,根本就不符實好不好?

  絲卡佩這才收斂了神色,開口道:「好吧,言歸正傳,小笨蛋,其實我找你有正事。」

  「嗯?」方鴴微微一怔。

  「你們還在伊斯塔尼亞對吧?」

  方鴴點點頭。

  「那還好,」絲卡佩口氣嚴肅了些許:「最近星門可能會有大事發生,你們最好是注意一下安全,另外別輕易去那些容易引起麻煩的地方。」

  她停了停:「我聽說最近伊斯塔尼亞還算平靜,你們留在那裡挺好的,但注意彼此之間別分開太遠,最好是保持聯繫。」

  她語速頗快地說完了這段話,語氣略有些急促。

  但這沒頭沒腦的一番話,卻讓方鴴有些一頭霧水,他忍不住撥弄了一下光頁,還以為是同聲傳譯系統出了什麼問題,但上面的一切信息皆顯示正常。

  他這才問道:「什麼意思?」

  「不好解釋,」絲卡佩答道:「我這次沒有走星門港的公共通訊頻道,而是找了一條私人線路聯繫你,保密性沒那麼高……不過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總而言之,你記好我的話。」

  「之後我可能會有很長時間不會聯絡,不過不用擔心,這邊沒什麼大事……」絲卡佩組織了一下語言:「等到穩定下來,我和魁洛德會主動聯繫你,但這段時間,你要小心保護好自己。」

  方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什麼穩定下來?」

  絲卡佩卻不答他:「等到時候你就明白了,記住我的話了嗎,小笨蛋?」

  方鴴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單從字面意思上來說,絲卡佩小姐的話倒沒什麼好難懂的。

  但他張了張嘴,正打算問問對方,關於十三年前淵海長卷的一些事情,那個黎明之星,究竟是不是他所知的黎明之星。但他才剛準備開口,那邊已經毫無徵兆地『啪』一聲關閉了視頻。

  以至於方鴴張開的嘴巴,好半天合不攏來。

  過去他所見的絲卡佩小姐,雖然雷厲風行,但可不是這個急急匆匆的樣子。他總覺得對方的神情,似乎遇上了什麼麻煩,心中不禁有些擔憂,對方為什麼莫名其妙要用私人路線與他聯絡呢?

  難道說黎明之星在官面上惹了什麼麻煩?

  他知道對方還留在星門港,要真是被星門港盯上的話,恐怕連藏身的地方也不多。

  方鴴心中猶豫再三,也無法確認自己是不是應當向蘇長風詢問一下這件事,雖然黎明之星目前歸屬於俄羅斯國家星門署管轄,但星門畢竟屬於聯合國共管區,這件事情軍方應當不會一點消息也沒有吧。

  但方鴴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來,畢竟他也不確認絲卡佩究竟是惹上了哪一方麻煩,自己貿然行事,會不會反而讓對方身陷險境。絲卡佩小姐讓他不要擔心,是不是暗示他不要輕舉妄動,靜待事情解決?

  潛意識裡,他當然是無條件信任絲卡佩,不過從內心感情來說,他還是禁不住會擔心。於是又看了一眼蘇菲的通訊號碼,見對方的頭像還暗著,應當不在——不過他想了一下,心下有了決算,決定先詢問一下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對方應當不會出賣他。

  有了成算,他稍稍安定了一些,也不急於一時,放下通訊水晶——雖然經歷了這麼一出,腦子裡有些亂哄哄的,但睏意上來,還是忍不住準備沉沉睡去。

  可又正是這個時候,通訊水晶居然再一次震動起來。

  方鴴微微吃了一驚,以為絲卡佩小姐又發來信息,連忙點開光頁一看——但這一次,那邊的頭像卻是暗著的,就像當時的『R'一樣,顯示出一個男人的剪影,與一個『問號』在剪影之上。

  然後從那剪影后,傳來一段音訊信息。

  「艾德先生,還記得我嗎?」

  方鴴微微一怔,因為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顯然不是絲卡佩小姐。他不由向對方ID看去,才發現那頭像上的ID處寫著『Shana'五個英文字母,

  他頓時記起對方來,雖然因為『餘量』技巧的測試,他一直沒能通關,因此上一次聯繫這些人,差不多已經是大半年之前的事情。但對於這個送給他『多重並行』與『餘量』技巧兩個訓練軟件的神秘人,他還是記得十分清楚的。

  不過說起來,兩人一直用社區上的私信聯繫,這還是頭一次對方主動找上他,而且用語音給他發信息。

  他稍微驚訝一下之後,馬上鎮定下來,問道:「有什麼事嗎?」

  Shana輕笑了一下,問道:「艾德先生的『題目』解答得如何了?」

  「有一些進展,」方鴴想了一下,如實答道:「不過後面的部分有點太難了,暫時還沒什麼頭緒。」

  「沒關係,」那個聲音道:「『餘量』在戰鬥工匠的世界之中也是十分前沿的領域,艾德先生不必急於一時。」

  方鴴微微一怔,雖然早有所預料,但對方真正這麼說時,他還是不小地吃了一驚。看來那些人,果然知道他們給他的東西究竟意味著什麼。

  但這麼重要的知識,對方為什麼會如此輕易提供給他呢?

  他有些不確定地答道:「謝謝。」

  而同時,方鴴也隱約感覺到,這個Shana和他說話的方式,與過去有些不同,總讓他感覺,兩者似乎不是一個人。

  「不客氣,不過這一次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小忙,」Shana答道:「因為手邊暫時找不到合適的人,所以只能找上艾德先生了。當然,也絕不會讓你白白幫忙,我們會給你等同於市價的報酬的。」

  方鴴不動聲色,只微微一皺眉頭,對方從差不多一年前開始與他接觸,至今未知其目的。

  還是說,現在對方終於要暴露出其真實意圖了?

  他又問:「是什麼忙?」

  「一個小忙,」Shana強調:「你能幫我們送一些東西,到一個指定的地方麼?」

  「什麼東西?」方鴴立刻問,他心中幾乎是自然而然想起了關於聽雨者的事情,對方也是幫一個神秘人,護送一些東西到芬里斯島。

  雖然事後一切線索,皆指向聽雨者的僱主可能是托拉戈托斯,或者流浪者之間的一個,但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方鴴心中十分警惕這個問題,幾乎下意識想到了這件事。

  可沒想到,Shana卻道:「艾德先生是煉金術士吧,能不能幫我製作一百二十套『德雷克』I、II與三III型套裝與『AA'型魔導爐,然後送抵寒水港。」

  「什麼港?」方鴴大吃一驚——怎麼又是寒水港,自己還與寶杖海岸扯不開關係了還是怎麼的?『R'也讓他去寒水港,而今這個素未謀面的『Shana'也讓他送東西去寒水港。

  而且『德雷克』套裝與『AA'型魔導爐,其實就是選召者的新手套裝,I型是力量型,II型是敏捷型,III型是智力型,此外還有一個IV型工匠專用型。

  對方要這麼多新手裝,是打算在寒水港建立一個新公會麼?

  「寒水港。」Shana確認了一遍。

  方鴴不由沉吟了一下,老實說,這個人雖然神秘無比,目的也不明確,但對方確確實實給了他很大幫助——無論是『多重並行』也好,還是『餘量』技巧也好。

  對於他而言,這確實也只是一個小忙,一百二十套新手套裝與AA型魔導爐,材料很簡單,也用不了多少錢,而且對方還說會有符合市價的報酬。加上他本身也要前往寒水港,這聽起來好像是舉手之勞。

  因此他想了一下,也沒拒絕,只問:「具體比例呢,還有什麼時間。」

  Shana答道:「四個月之內,比例這裡有一張清單。」

  說罷,對方通過私信發了一張清單過來。

  方鴴掃了一眼,也沒發現什麼異常。而四個月時間,建造七海旅人號應當已經綽綽有餘了,雖然他們目前還肩負著公主殿下的任務,那調查十年前的襲擊案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那些流浪煉金術士,也未必一定留在伊斯塔尼亞,因此公主殿下並沒限定他們一定要留在這個地方。事實上若有這樣的條件,他當時也不會同意。

  因此他想了一下,才緩緩點了點頭。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我可以考慮。」

  「沒關係,」那邊答道:「我等你答覆,Shana先生。」

  方鴴看著暗下去的通訊水晶,才不由輕輕吐了一口氣。

  這天晚上,這連接而來的幾次通訊,總讓他有一些微妙的預感,好像什麼事情都撞到了一起一樣,再結合絲卡佩小姐那番話,彷彿讓他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x24685 發表於 2019-6-20 23:15
第二百八十二章 博物學傳承

  姬塔小心地抬起雙手來,前方邊角包了一層金屬飾花的魔導書,正隨之緩緩漂浮起來。

  她天鵝絨袍袖像是一層垂下的紫色帷幔,裹在細細的手臂上,與正努力豎直了的小手相比,寬大得有些好笑。

  不過學士小姐神色嚴謹,動作一絲不苟,額頭上亮晶晶的,掛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魔導書的一面四角鑲嵌了翡翠、瑪瑙、藍寶石與黃水晶,分別象徵著風、火、水、土四種元素,四枚寶石的中央有一個小小的銅畫框,畫框裡用銅飾的花瓣妝點著一面少女的側身像,少女修長的脖子上佩戴著一枚螢石——光以太的象徵。

  倘若你仔細去看的話,這浮雕的畫像,與此任元素之書的所有者——姬塔極為相似;這本書的上一位主人是個來自銀之塔的大學士,早先浮雕的形象也還是個戴單片眼鏡的中年貴族。

  姬塔捲著舌頭發出一個細小的音節,「Róz——」,『嗒』一聲輕響,魔導書上的白金鎖扣彈開來,書頁自動打開,露出空白的書頁。

  她口中念念有詞吟誦出一小段咒語:「Fmień al meiowi.(火焰與劍)」

  一把燃燒著熊熊烈焰的長劍出現在魔導書之上。

  姬塔右手向前一引,那火焰之劍立刻帶著呼呼風聲斬向不遠處的木樁。

  正站在木樁不遠處的卡拉圖手持自己的大魔導士法杖,伸手一握,穩穩握住長劍。長劍上火焰立刻四散開來,下一刻,連長劍本身也消失不見,只餘下在空氣中飛散燃盡的金色星火。

  姬塔回過頭去,咬了一下下嘴唇看著對方。

  卡拉圖輕輕搖了搖頭:「龍語已經掌握得很熟練了,但魔導書的力量不是這麼用的,姬塔。」

  「卡拉圖先生,」姬塔細聲細氣地問道:「我錯在什麼地方?」

  卡拉圖收起魔導杖,走了過來,看著她與一旁的洛羽、天藍:「我先和你們說說關於博物學者這個職業。」

  天藍聽得直打呵欠,姬塔仰著頭看著後者,和洛羽一齊輕輕點了點頭。

  「這門古老職業的歷史,和煉金術一樣可以追溯努美林時代,灰精靈(努美林)中就有許多傑出的大學士,不過魔導書也是從那個時代代代相傳下來,既不增多,也不減少,有人甚至認為它們和淵海長卷一樣古老,也同樣神秘。」

  「不過關於這些我們不多提,灰精靈對於魔導書研究很多,今天我們瞭解的關於博物學者這一職業的知識,也大半來自那個時代的遺產。和煉金術不同的是,它幾乎沒什麼發展,前人的認知放在現在也是一個個真理。」

  「與等級無關,博物學者有四個等階,講述者,閱讀者,記錄者與創造者,你應該聽過吧,姬塔?」

  卡拉圖淺灰色的目光看了過來。

  姬塔再點了點頭。

  卡拉圖答道:「描述前人所記錄在魔導書之中的魔力事物,並用以太與元素將其展現在人們面前,宏大的具象會展現出如同奇蹟一般的效果,雖然只有短暫片刻——但卻若有真實存在一般。」

  「這是博物學者最基礎的能力,不能達到這一步,也無法稱之為博物學者。」

  「而要達到這一水準,並不困難——」卡拉圖說著,看了昏昏欲睡的天藍一眼,改口道:「……相對並不困難,只要掌握了龍語,就能入門。一般來說,有成為魔導士與元素使潛質的人,也可以成為博物學者。只是博物學者、元素使與魔導士對於人的天賦要求各不相同,能成為博物學者,不代表可以成為一個好的博物學者。」

  天藍感到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頭霧水地道:「你們說你們的,看我幹什麼啊?」

  卡拉圖答道:「因為一般人當中,有能成為魔導士、元素使天賦的,一百人當中也不過只有幾個而已。」

  這法國小姑娘臉一黑,感到這位大魔導士話裡有話。

  「然後呢?」姬塔又問。

  「講述只是最簡單的第一步,『閱讀』則需要更深一步去理解文字背後的含義,講述可以展現出那些具體的『魔力事物』,比如一把利劍,一張長弓,一個法術,火焰,寒冰或者狂風,甚至是一頭怪獸,一位英雄,一個場景。」

  「但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如何讓這些東西進一步昇華,去展現文字背後的隱喻,與記錄者更深一層的意圖。」

  「只有達到了這一步,才算是『閱讀者』。」

  「至於記錄者,已經掌握了可以自由在魔導書之中記錄『魔力事物』的方法,到了這一步你就不僅僅是一個使用者,才算得上是它真正的主人。一般來說,我見過最有天賦的,會在突破聖者壁障之前達到這一境界。」

  「『聖者壁障』?」

  天藍又嘀咕著問了一句。

  不過這一次用不著卡拉圖來回答他,洛羽直接與她解釋,在艾塔黎亞,五十級就已經是一個人物的上限等級。在那之後,在第一世界已注定無法繼續提升等級。

  需要到第二世界去突破聖者壁障,用通過成為龍騎士、空騎士或者第三類方法來進入聖者域。

  至於聖者域之後的等級,又是另一回事。

  卡拉圖繼續描述道:「到達了『記錄者』這一步之後,其實距離最後一步『創造者』已經一步之遙,因為記錄憑空想像的事物,也算是一種『記錄』。不過事實上,真正能捅破這一層窗戶紙的人,少之又少,歷史上也不過寥寥數人而已。」

  卡拉圖再一次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這個乖巧的『學生』:

  「至於創造者之後的領域,我也不太清楚,畢竟我並非博物學者,而這個職業又過於神秘。或許等到有一天若你能走到那一步,才能得到答案。」

  姬塔聽得出了神,眼睛裡仿若有一團亮光:「卡拉圖先生,我能到那一步嗎?」

  「或許不行,」卡拉圖直白地答道:「能走到這一步的人,不僅僅需要天賦,更需要一定的運氣。不過如果不試一下的話,又有幾個人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所以你不需要去考慮自己的上限在什麼地方,只要沿著這條路走到最後就可以了。」

  這番話聽來頗有哲理,姬塔與洛羽皆點了點頭。

  只有天藍對此不屑一顧,總覺得這位大魔導士說話神神叨叨的。

  卡拉圖停了停,這才繼續說道:「聽完這些,現在你們應當對於博物學者已經有了一定瞭解,大約明白這個職業的力量究竟源自於何。那麼姬塔,現在你明白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了嗎?」

  姬塔想了一下,似懂非懂地頷首應是:「大約有了一點想法,老師。」她頭一次用上了這個尊稱。

  卡拉圖不置可否地問道:「那你說說看。」

  「我現在應當還處於『講述者』這個階段,對嗎,老師?」姬塔小聲答道:「在我這個階段,展現魔導書的力量,在於用儘可能簡短的咒文,去描述所要展現事物的特徵。」

  卡拉圖輕輕點了一下頭,有些讚許地道:「但你所展現的魔力事物,並不是憑空產生的,以太魔力永遠是恆定的,你展現了怎樣的力量,就要支付多少魔力與物質。然而魔導書與召喚法術最大的不同在於,你所展現的東西並不用是實體存在的,召喚師不能召喚半頭獅子,半匹馬或者班半頭龍,但魔導書所展現的力量則可以。」

  「這就給了博物學者無與倫比的力量——」

  「另一點是,」卡拉圖繼續答道:「在『講述者』階段——事實上在成為『創造者』之前,博物學者所展示的『事物』,都必須遵照一般規則,打個比方——

  倘若你召喚了一頭龍,那麼在這個『事物』持續時間內,它就是一頭真正的龍,不僅僅具有巨龍的一切力量與特徵,也同樣具備巨龍的弱點。你不能只選擇一方面,而忽略另一方面。」

  「所以,」他停了一下,著重說道:「你的『Fmień al meiowi.』(火焰與劍)咒文——龍焰固然可以焚燒一切,可我只需要用一個簡單的融金銷石術咒文,破壞掉劍的載體之後,附著其上的火焰法術也自然消解。」

  姬塔恍然大悟:「那我應該怎麼做呢,老師?」

  「就像這樣。」

  卡拉圖一伸手,手中同樣出現了一把火焰翻捲的長劍。

  他抬頭看向洛羽,開口道:「洛羽,對它用融金術。」

  洛羽點點頭,也從一旁拿起自己的元素使法杖,並依言施法。但片刻,他臉上露出驚訝的目光來:「等等,系統提示說,沒有偵測到金屬物質。」

  卡拉圖將手一揚,長劍在他手上忽然化作一道火焰長鞭,捲向那邊的木樁,『啪』一聲將之抽飛了出去。木樁表面燃起一團火苗,滾出去十多米遠之後,火焰才漸漸熄滅。

  除了天藍看得一頭霧水之外。

  姬塔與洛羽皆吃驚地看著這一幕。

  「那是……風元素的載體?」

  卡拉圖點了點頭。

  「用咒文增加一個描述語,以元素鑄劍身,」卡拉圖答道:「這是最簡單的辦法——凡人的長劍通常是金屬的,或者最多是石質的,皆在融金銷石法術攻擊列表之上。骨質與木質的材質則無法附著龍炎,但元素劍,則不在此列。」

  「元素咒文最好用默發施法的方式,」他繼續教導下去:「元素一共有五類,對方不可能有機會一一測試,當然最後,你還要判斷三個咒語與默發法術需要消耗多少以太魔力。」

  「這也是另一個誤區——正如之前我們所言,你所展現的魔力事物,並不是憑空產生的,你展現了怎樣的力量,就要支付多少魔力與物質。所以衡量自己的需求,與自己的能力,以達到平衡,才是關鍵。」

  卡拉圖最後用一句話作為總結:「無論是魔導術、元素法術還是魔導書的力量,十全十美的法術是不存在的,只有最適合的法術。」

  姬塔若有所思。

  而這時這位大魔導士抬起頭來,向造船廠外看了一眼,開口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裡,但龍語仍舊是一切的基礎,你們兩個仍可以在這個方向上進一步鞏固。」

  三人向那個方向回過頭去,才看到一行人正從那邊走過來。

  姬塔眼中微微一亮:「是團長他們!」

  方鴴帶著箱子、帕克與唐德幾人,正興沖沖在那個方向,向著這邊使勁揮了揮手:「姬塔,天藍,洛羽,卡拉圖先生,我們回來了!」

  ……

  事實上方鴴一行人並沒在大公主那裡呆太久,在拿到那本筆記之後,第二天他們便啟程離開了那個地方。

  只不過中間又返回了巴爾戈一躺,因為那裡有整個伊斯塔尼亞最大的煉金術市場,他們在那兒採購了一些必要的煉金術材料——這主要是由於在梵里克、依督斯兩次戰鬥之後,隨等級進一步提高,原本使用一式水晶β形態的魔導爐,最近這些日子以來方鴴愈發感到不敷使用起來。

  尤其在使用海妖構裝來實驗他發明的『構造煉金術』的時候,高魔力輸出量幾乎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把他現在這台魔導爐給榨乾。

  而每當遇到這種狀況時,他愈發迫切地感到:更換魔導爐的事情又一次迫在眉睫了。

  不過可惜,他更換魔導爐不像是其他人那麼容易,至多不過找人定做一台——更撿便宜一些的,是購買制式魔導爐,或者找人求購使用過的二手魔導爐。

  而他因為對於無屬性水晶的需求,每一次更換魔導爐,都需要先製備下一個等階的一式水晶。所以他採購的這些煉金術材料,其實不過是為了為一式水晶的第三形態——γ形態作準備。

  最重要的魔力溶劑,在梵里克就已經到手,雜七雜八的材料,巴爾戈的煉金術市場上也都能買到。

  剩下的一部分,他最近在愛爾娜女士那裡軟磨硬泡,也算是拿到了手。

  眼下所欠缺的,是幾件最重要的主材。

  其中最重要的是主水晶的材料。

  方鴴先將這幾天的行程,先和眾人說了一遍。而關於絲卡佩小姐之前提醒他的那檔子事情,他早在旅途之中就已經知會了希爾薇德和艾緹拉,暫時還沒告訴其他人,事實上精靈小姐為了以防萬一,這些天連船廠都加派了人手。

  不過他說到這裡,不由回頭看了看,只見船廠那邊似乎這些天以來也沒發生什麼異常的狀況。他再私底下問了其他人,包括姬塔與天藍,還有精靈小姐,眾人也表示一切如常。

  而至於絲卡佩小姐那邊,倒是正如對方所言,這幾天已經完全聯繫不上那邊,這讓他稍微有點擔心。

  而聽了他關於製作魔導爐的描述之後,卡拉圖略顯有些意外:

  「高品質的灰水晶?」

  他問道:「你要那東西來幹什麼?」

  「做一些東西,」方鴴也不隱瞞:「我之前在巴爾戈採購了一些煉金術材料,但還差幾件主材,灰水晶就是其中之一。」

  他停了停,問道:「我聽說一些元素生物身上會有灰水晶,不過伊斯塔尼亞這邊也很少會有這類生物,卡拉圖先生知道一些關於灰水晶其他的來源麼?」

  在艾塔黎亞,灰水晶是一種十分常見的,用以製備無屬性水晶的材料。

  灰水晶在考林—伊休里安,或者說在幾大空陸都並不罕見,但高品質的灰水晶,則是另一個概念。這東西倒不是說價值連城,偶爾市場上其實也會有出售,價格也還算可以接受。

  但只是一般人很少會專門去弄這個東西,它出現在各地煉金術市場上的機會並不太高。

  反正方鴴是逛了一圈,沒有見著。

  他只能寄希望於這位見多識廣的大魔導士,能幫自己想一點辦法了。

  沒想到卡拉圖想了一下之後,答道:「我還真知道什麼地方有這種東西,事實上那地方就在伊斯塔尼亞。」

  「真的?」方鴴有點驚喜地說。

  但對方停了一下,忽然看著他道:「艾德,我聽『老酒鬼』說你這段日子在愛爾娜女士那裡學了不少東西,還沒時間去作梳理吧?」

  方鴴微微一怔,不太明白對方為什麼會說起這個。這位大魔導士這段日子以來,一直以旁觀者的身份跟著他們,除了教導姬塔與洛羽之外,其實很少插手七海旅團的事務。

  至少這麼一反常態的提問,還是頭一次。

  『老酒鬼』是那個卡拉圖找來,幫忙建造『七海旅人』號的矮人工匠的綽號,而三人一齊討論造船的時候,他其實不僅僅只是在愛爾娜女士那裡探討了不少東西。

  也從這個老矮人工匠那裡學了不少經驗。

  但這些東西其實也不全是學來的,更多的是關於他自己那個構想的一些想法——自從拿到海妖構裝,並『山寨』了努美林精靈的煉金術之後,他心中一下多了許多點子。

  只是十五級的魔導爐輸出實在太低,很多想法他一時還沒辦法實現而已。

  想到這裡,方鴴還是點了點頭。

  卡拉圖也輕輕頷首,並道:「艾德,最近艾塔黎亞的確不太安穩,可能很快會發生一些變故,除了造船之外,你們也的確需要提升一下自身實力。這樣吧,你先留在造船廠這邊,公主那邊的任務也可以先停一段時間。」

  「至於灰水晶,」對方想了想,才道:「那需要在沙漠之中狩獵一個大傢伙,我和唐德會想辦法給你們帶回來。而這段時間,你們每個人將這些日子所學的東西,好好總結一下。」

  方鴴聽到這裡,不由愣住了。

  對方這個說法,怎麼感覺聽來有些耳熟,這不正是絲卡佩小姐的說法麼?

  事實上他並沒把這件事告訴唐德與卡拉圖——事實上除了艦務官小姐和艾緹拉、大貓人之外,其他人應當都還不知道才對。

  「卡拉圖先生?」但方鴴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對方和唐德說過,不會插手七海旅團的事務,只是暫時在一旁保護他們而已。在此之前,兩人顯然說話算話,但此刻忽然作此決定,讓他不由意識到什麼。

  他沉默片刻之後,才問道:「你們……要離開了?」

  卡拉圖看著他,輕輕點了點頭:「算了下時間,這個分身應當也只能支撐這麼長時間,到時候我會讓唐德把東西給你們帶回來。」

  說完,他停了下來,淺灰色的目光中閃過鄭重其事的光芒:「艾德,我就只能陪伴你們走這麼長一段路了。這邊的事情就拜託你們了,記住,一定要小心保護自己,我在第二世界等你們。」

  方鴴張了張嘴巴。

  一旁姬塔卻顯得有些慌亂,忍不住問道:「老師,你真要離開了?」

  卡拉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博物學者小姐的肩膀。

  而他再看向方鴴之時,後者才同樣認真地點了點頭,開口答道:

  「我明白了,卡拉圖先生。」

  卡拉圖少有地一笑:「那就好。」
x24685 發表於 2019-6-21 21:28
第二百八十三章 蜂群的誕生

  打孔針、取針器,下一件是……螺絲刀。方鴴手在木桌上一堆零件中摸索著,從中找出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左手手套內正躺著一只才製作了一半的發條妖精,銅質的外殼尚未合上,裡面的齒輪與擒縱機構正暴露在空氣中。

  如果仔細看去,會發現這只發條妖精比普通的妖精複雜了不少,在通常『傳訊型』(II)型發條妖精安裝通訊水晶的地方,是一個複雜的機械結構——一套轉膛裝置,內裡可以容納七毫米直徑的鉛彈,一共六發,與與與之相連的大約兩寸長的帶膛線的鐵管。

  這是方鴴自己根據阿奎特的圖紙製作的發條妖精,當然,是直接在II型發條妖精上改進的,一些細節還未打磨過,顯得十分粗糙。這個發條妖精一個主要問題是超重,轉膛結構與子彈加在一起重量超過二百二十克,是普通II型發條妖精可承載負重的近百分之一百三十。

  雖然通常而言,靈活構裝的動力都會留有餘量,所以這只戰鬥妖精也還飛得起來,只是機動性、速度與可操縱性都大副下降而已。

  他正用螺絲刀細心地將左右兩邊的螺絲旋了下來,放到一旁的小盒子之中,在旁人眼中工匠的工作是天馬行空,但內行看來,首重細緻與認真。

  方鴴再用取針器拆下一枚耳針,長出了一口氣,並反手將針別在自己煉金術士長袍厚厚的領子上——在那枚閃耀的金色十字星之下——視線往上,一組有多枚鏡片組合而成的放大鏡組,遮住了少年有些清秀的半張臉。

  他撥開一隻放大鏡筒,以防止它遮住系統界面。

  他抬起頭,再看了一眼界面上的屬性。

  基本屬性與普通發條妖精相差不大,只是總重量接近一塔(塔裡亞)磅,五百五十克的樣子,在這個等級的靈巧構裝中,也說不得輕了。

  在設計之初,看過阿奎特的設計圖他就明白——戰鬥妖精的首要問題是減重;但這個六膛轉輪結構他在自己當下的工藝水平下幾乎已經作到了極致,要想進一步減重,除非在威力上妥協,否則需要在材料與工藝上進一步進步才行。

  但攻擊力只有23-31,這主要是子彈的殺傷力,和所有火器一樣,在有效射程內有百分之五十的穿甲屬性。不過這套簡易射擊裝置的有效射程事實上非常近,只有不到二十尺。

  方鴴自己使用的時候,基本皆是抵近射擊的。

  這個威力已經很小了,再小就是個玩具,失去了作為兵器的意義。材料關係到成本,工藝關係到等級與技能,而這些都不是短時間內可以提升的東西。

  何況就算再進一步減重,二百二十克已經很輕了,繼續下行的空間也不大。

  簡單的說,這只由II型發條妖精改造的戰鬥妖精,已經沒進一步提升的潛力,他意識到自己到了需要專門為戰鬥妖精設計一個專用平台的時候了。

  這些日子以來,南境的局勢、絲卡佩小姐的警告,還有那位大魔導士臨走之前留下的一番話,皆隱約讓他意識到了一些什麼。

  而隨著公主殿下的任務再一次失去線索,浮空艦也有條不紊地建造著,再加上灰水晶的事情也有了人代勞——這些日子,眾人倒是罕有地空閒下來。

  但每個人都沒閒著。

  眾人忙著把之前得來的認知經驗,轉化成知識與技能,與真正的戰鬥力。

  方鴴自然也不例外。

  有了構造海妖之後,他現在可以在戰鬥之中大量生成『灰白』這種廉價的發條妖精替代品來戰鬥,這意味著原本發條妖精的苦力擔當發生了轉移,它的製造成本也可以不像是原先那麼敏感了。

  『灰白』構裝可以看作一種簡易的發條妖精,但沒有視覺聯線能力,也無法安裝爆炸水晶——這是因為方鴴還無法實現爆炸水晶複雜的元素構造,以及還有起爆裝置、穩定裝置與閉環裝置一系列問題亟待解決——也無通訊能力。

  所以升級之後的發條妖精,還是需要繼續兼具這三類能力。

  偵察者、聯絡者、攻擊者與必要時發起自殺性襲擊。

  他想了一下,決定把發條妖精分為三類。

  第一類是灰白,替代原本發條妖精『丟人』的工作。

  第二類是火巨靈,主要工作是發起自殺性襲擊,他對於這類發條妖精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足夠廉價——為此他拆除了一切不必要部件,甚至包括散熱構件,視覺與聲音傳輸通通不需要,連平衡系統也可以妥協。

  它事實上只有四個必要部分,核心水晶,動力,閉環裝置,爆炸水晶。

  重新設計之後的火巨靈效果奇佳,不但價格只有原本的三分之一,而且減重之後,機動性、速度與可操控性還進一步提升了。現在方鴴才可以將之稱為,自殺專用機。

  第三類,則是戰鬥妖精。

  它不但要承擔起原本發條妖精偵查、通訊的工作,並且為了應付接下來可能面對的挑戰,可能還要進一步再加強,並同時增強其『戰鬥』的那一部分能力。

  這對工藝設計提出了相當高的要求,以方鴴原本的丟人能力原本自然是作不到的——但有了前面的分類鋪墊之後,現在他至少有了一個優勢,那就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不計成本。

  這樣一來,又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繼續向下看去。

  閃避值1500,這個等級的飛行構裝,閃避值都不算低,但後面用醒目的紅字標識出(-50)的字樣;是指因為超重的原因,閃避值承受了一半的罰值。

  與之類似的還有機動性(-25),靈巧評價(-30),除了飛行構裝沒有平衡屬性之外,其他但凡與敏捷相關的屬性,全部有減值。

  II型發條妖精用的通用翠鳥二式主核心水晶,具有翠鳥工坊設計的核心水晶的典型特徵——大魔力容量,低魔力輸出,長超載時間,低超載增幅。200M的魔力容量在這個量級的水晶中可以說是傲視群雄,但每塔裡亞刻輸出(帶寬)只有二十分之一,只有通常十分之一的一半。

  與羅塔奧引以為傲的『獅』族水晶更是無法相提並論——

  超載負荷三成半,是指超載時核心輸出提高百分之三十五,翠鳥水晶的控溫作得極端出色,也是這一系水晶的一大特色——在超載狀態下,升溫需要長達近一分鐘時間才會到臨界溫度。

  一分鐘超載,可以也是翠鳥系的特點,雖然有很多人戲稱百分之三十五提升的超載不溫不火,根本算不上是超載。但這改變不了還是有很多青睞這一點,從而選擇這一系的水晶。

  方鴴就是翠鳥工坊的忠實信徒,用習慣了長時間超載的手感之後,誰會回得去那扣扣巴巴計算著超載時間過日子的狀態?

  主核心水晶是一台靈活構裝的重中之重,無論是動力也好,視覺水晶也好,傳音水晶也好,轉膛與擊發結構也好,皆需要魔力輸出,優秀的主核心水晶,決定了一台靈活構裝的續航、爆發力與可操縱性多方面的因素。

  方鴴看著這只戰鬥妖精,大致在心中過了一遍自己對於這全新『平台』的需求——

  新的『平台』,他是按自己的下一代魔導爐——艾德γae型的大致水平,進行預設計的。

  命名為艾德βae型的魔導爐的魔力容量便達到了2400M,魔力輸出最高能到三分之一,而升級版本的γ型的性能參數,則起碼是這個水平的三倍有餘。

  也就是說就算省略小數點之後的部分,艾德γae型魔導爐也應該可以達到7200M的容量,與2000M以上的魔力輸出。

  所以,新『平台』的主核心水晶的性能水平,也可以提高三倍,尤其考慮到自己已將發條妖精未來分為三類,作為主力『戰鬥妖精』的性能水平,應當還可以進一步提高。

  新的『平台』應當至少需要比現在強百分之五十的偵查能力,才能應付二十級以上的戰場環境,最好還要具有一些特殊能力,以彌補煉金術士本身偵查技能的不足。

  這樣一來,原本的普通視覺水晶就要淘汰。

  他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夜視水晶,這是奧述人的發明——它可以強化黑暗條件下的視覺能力,並且在細節的分辨力上,有相當於十級偵查技能等級的加成。

  基本上在尋找藏身於遮蔽物之下的目標時,它的表現可以等同於一個七級左右的夜鶯。

  相對於專業的偵察者,這點兒提升自然是不夠看的,但配合工匠強大的戰場巡弋能力,也很夠用了。

  這其實就是IV型發條妖精『夜梟』所用的視覺水晶。

  另一個選擇,是捕捉水晶。

  這種水晶主要針對動態目標,在追蹤動態目標上提供相當於一個十五級斥候的察覺能力——當然這麼強大的能力,自然是從其他方面付出了代價來彌補的。

  一是捕捉者的視場特別窄,只有通常發條妖精的一半——大約從一百八十度收窄到九十度左右。當然窄視場可以通過多個發條妖精來彌補,這對於方鴴來說也算不上什麼大問題。

  但另一個問題是捕捉水晶對於魔力輸出的要求非常苛刻,僅僅是一個視覺水晶就需要25M每塔裡刻的魔力輸出,算上其他系統的話,魔力輸出至少要到50M才算夠。

  這已遠遠超出了原本10M每塔裡刻魔力輸出的三倍。

  縱使他原本便預設了一定餘量,但也不是這麼用的。

  所以方鴴考慮再三,最後還是選擇了夜梟水晶。

  然後是攻擊系統。

  這個倒是簡單,提升火器的殺傷——無非是改進子彈,附魔,或者更換威力更大的擊發水晶。

  方鴴選擇了最簡單粗暴的一種方式,直接為擊發裝置換了七式獅子手銃的擊發水晶,大威力的擊發水晶相當於為子彈增加了更多的『發射藥』,進而步提升子彈的出膛速度與動能殺傷。

  更換水晶之後,還要為子彈增重,將原本的小威力鉛彈,換成七式獅子手銃的制式子彈。

  攻擊力瞬間從原本的22-31,躍升至47-63,提升一倍有餘。

  可以說從原本只能對無甲、無防護目標進行殺傷的水平,提升至大約可以在其有效射程範圍(六十尺)內,擊穿數毫米鋼板的水平。

  當然,艾塔黎亞並非地球。

  在地球上,大部分人屬於無甲目標,但在艾塔黎亞,一個十四級左右重裝騎士(普通守衛的平均等級)的防護水平,相對於火器來說,大抵也接近於地球上的一級防彈插板的水準。

  這個水平的穿刺傷害,對這類目標幾乎沒太大作用,也只有靠數量取勝。

  但當然,升級之後的戰鬥系統,還是要比原本的『小水槍』好多了。何況魔法護盾這類防護手段,一般沒有傷害減免,攻擊力更高,在攻擊施法者這類目標時,擊穿魔力護盾也會更快一些。

  發條妖精的『機炮』放大之後,方鴴也捨棄了笨重但簡單的轉膛結構——轉而使用更複雜一些的彈倉式供彈結構。為了平衡,他把彈倉設計成一個環形,內置彈簧,圍繞填裝器一週——中間還可以塞入風冷式散熱片。

  這個系統比原本結構複雜了很多,但勝在輕巧,重量還比第一方案中的轉膛結構輕三分之一,最終整個『機炮』的重量只有不到三塔磅,接近一點五千克的樣子。

  而且容彈量也達到了十四發,提升了一倍有餘,唯一缺點就是供彈機偶爾會卡殼。

  不過放大之後的『機炮』,本身重量還是達到了原先那一套系統的幾倍有餘。

  這意味著平台本身的承重也要進行優化升級。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升級動力系統。

  於是利用水多了和面,面多了加水的設計思路,方鴴簡單粗暴地將發條妖精原本的兩對撲翼,升級成了四對,主核心水晶也從原本的翠鳥二式,升級了(灰)翠鳥αAE型。

  這種水晶其實原本不是給發條妖精這一量級的靈活構裝用的,它是用在更大一號的構裝,諸如殲滅者這一型飛行構裝之中的。正因此,為了可以容納下這個主核心水晶,水晶倉也擴大了一號。

  相對應的是,是更大的散熱系統,更複雜的陀螺平衡系統。

  總而言之,設計完成之後,新的『平台』看上去整個比之前大上了一號——原本巴掌大小的發條妖精,現在一隻手已拿不穩。但工匠的設計也絕不是等比例放大這麼簡單,考慮到風阻與結構強度的因素,方鴴最後還將這個『平台』的外形也重新設計了一次。

  完成之後的戰鬥妖精,事實上有點類似於他在千門之廳見過的『漆黑之星』,但他進一步拉長了妖精的外殼,使之從側面看去,更類似於一支銀白的飛梭的形狀。

  其銀色的光澤,則是方鴴為了進一步增加發條妖精對於風元素和以太魔力的親和力,在表面鍍了一層秘銀的緣故。

  當它飛行的時,伸出三對薄翅狀的羽翼,看起來就像是一隻銀色的妖精一樣。

  速度非但沒有比原本的發條妖精更慢,反而還快了三分之一,只是機動性下降了一個等級:從完美到優秀。

  這對於普通工匠來說,操作手感或許會有一個斷崖式的下跌,但對於方鴴來說,這根本不算是什麼麻煩——更複雜的東西他也一樣操控,無非是提供更多的計算力而已。

  他也不缺——

  方鴴其實一早就有這個想法。

  在千門之廳一戰之後,他就意識到發條妖精的球形外形,其實並不是飛行狀態下最優秀的氣動結構——事實上它除在狹窄空間的機動性上有一定優勢之外,相當中庸且低效。

  因為視覺水晶在前方的關係,事實上發條妖精在飛行時並不是人們想像之中那樣可以上下左右自由橫飛,而是總是一個方向面向前方,這樣一來,這個『球體外形』事實上也並未發揮人們想像之中的作用。

  千門之廳之中那些漆黑之星,正讓他意識到了這一點。

  放大之後的發條妖精,各方面參數皆在方鴴預料之內——其動力剛好可以承載起其自重,也不會再拖累機動、速度與可操控性。

  甚至增重與動力系統增強之後,飛行狀態下的射擊也更加穩定,不再會發生之前那樣左右橫向晃動的現象,在一定距離上精準總算不是靠排隊槍斃來彌補了。

  可以說得上是十全十美。

  他將自己關在自己的工作室內足足一週,一直到第八天的早上,這個新一代的『平台』才算是正式大功告成。

  當第一縷晨曦從地平線上升起,曦光穿過灰岩先生背上工作室的百葉窗,落在他的書桌上時,方鴴正有些小心翼翼地將這第一件試作品放在書桌上,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仔細端倪了片刻。

  這只發條妖精有著優雅的外形,銀白的流線型線條,從尖端一直延伸至其矛狀的尾部,中央略微收窄,就彷彿蜂腰一樣,銀色的羽狀撲翼,正從那個位置伸出。

  它映著晨光,散發著有若星辰一樣的光芒。

  方鴴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

  他推起佩戴在右眼上的放大鏡片,仔細看了一眼這新誕生的小傢伙的屬性:

  發條妖精【未命名,撲翼式構裝體】(C+級)

  基本屬性:

  護甲值:12

  耐久值:60

  護盾值:0

  閃避值:700

  格擋值:0

  攻擊方式:(射擊,穿刺傷害)

  攻擊力:47-63(命中-15,因為自重過輕)

  平衡:—

  超載加成:30%

  超載負荷:+6核心溫度/S

  核心水晶魔力:650M

  魔力輸出:32M

  工作溫度:低於120

  散熱系統:-10核心溫度/S

  力量評價:F--

  敏捷評價:B+

  防護評價:E-

  輔助評價:D

  夜視:切換視覺水晶能力,魔力輸出佔用增加5M,+5核心溫度/S

  穩定形態:開啟穩定裝置,提升射擊時命中水平一個等級。魔力輸出佔用增加15M,+15核心溫度/S

  計算力佔用  42

  穿過百葉窗的陽光,隨著入射角度的變化,正緩緩向上爬升——其中一道正猶如一頁薄薄的光頁,不偏不倚落在方鴴眼睛上,讓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才回過神來。

  雖然這並不是他創作的第一種靈活構裝,早在他正式獲得系統之後沒多久,他就製作過類似於『劍鴴』這樣帶有一定自己設計性質的構裝體。

  但那畢竟是當時情勢所逼之下的粗略改造而已,並算不得是一件真正意義上的『作品』。

  當然後來他也設計過妮妮的那隻臂爪——但那東西只是一個半成品,還未製作完畢。

  而要說真正意義上的,因自己需求而設計的全新型構裝,這應當還是頭一次。

  新的戰鬥妖精,幾乎從各方面來說,都完美地滿足他的要求。當然,在增加了許多高級部件之後,計算力佔用也提升到了42這個水平,不過這是可以接受的。

  在發條妖精分類之後,這類作為主力的戰鬥妖精,也不再需要像過去一樣,如同消耗品一般以量取勝了。

  就是價格在一再精簡之後,還是讓方鴴有些目眩,本身II型發條妖精市面上就要好幾萬里塞爾一個,就算自己製作,成本至少也要佔到百分之六十以上。

  而這種新型的戰鬥妖精,製作成本都到了原本II型發條妖精市價的一倍以上。

  他預計先製作十二個這樣的戰鬥妖精,做完之後基本積蓄直接進入破產階段。

  方鴴忍不住揉了揉額頭,心中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想一點輕鬆的東西,比如這個時候系統正提示他,打算給這個小東西取一個什麼樣的名字。他知道,工匠是講究傳統的。

  他的第一個自制構裝,一個類步行者構裝,命名為劍鴴。

  那麼未來他打算把自己所有地面構裝,皆用鳥類命名。

  而無屬性魔導爐,則是以他自己的ID名為名,艾德βae型,艾德γae型。

  用古代煉金術生成的臨時構裝,他命名為灰白,可見未來,這個系列基本是各種顏色係為主。

  而自己的第一個飛行構裝,方鴴想了一下,決定還是以昆蟲為名。因為它看起來就像是一隻銀色的黃蜂,可以想像,它展開攻擊的時候應當也像是一個龐大的蜂群。

  所以方鴴想了一下,決定將其命名為:

  「黃蜂。」

  「就叫你黃蜂一型好了。」

  他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名字。
x24685 發表於 2019-6-22 22:15
第二百八十四章 被凍結的財產

  接下來幾天,方鴴都在測試『黃蜂-  I』的可操縱性,第一次時帕拉爾人還在一旁大聲聒噪:「你是說這玩意兒叫『黃蜂』,但它明明是銀色的——」然後這個人便被方鴴黑著一張臉找了一個理由,關在了雜物間。

  不過他取名字雖然沒什麼天賦,但設計本身十分出色,『黃蜂-  I』飛行速度比一般發條妖精快百分之五十以上,靈巧不相上下,唯一的缺點是操控難度成倍提升,正如其顯示在面板上的計算力需求一樣。

  但或許也有作為設計者的原因,方鴴自己接受起來毫無阻礙,很快便能如臂使指操控,隨後幾天眾人皆能在平台上看到銀色的飛梭在各個房間內穿梭,如同一道道銀色的光流一樣。

  『黃蜂-  I'仍舊是發條妖精的衍生型號,但確確實實是一種過去沒有的東西,它其實是一類異體發條妖精,一型新的異體,但其實也沒什麼好值得奇怪的。煉金術士是工匠,也是作者,正如方鴴所瞭解的,這個世界上時時刻刻都有新的靈活構裝、異體甚至是門類誕生,但其中的大多數很快會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除非他真製作出了一款經典的型號,並為大眾所接受,並在歷史上留下一席之地的名字,才算得上是初入了大師的世界——正如他在坦斯尼爾工匠協會內見到那些藏品,歷史上留下它們的人,可不止有一件作品而已。

  方鴴也沒坐過一步登天的夢,但他還是得找一個時間,去坦斯尼爾工匠協會註冊自己的圖紙。

  他一個人出門,出了獸欄之後,打了一輛有軌馬車前往工匠協會大門前——穿過那道大門,便在一陣白光閃爍之中進入坦斯尼爾工匠協會第一層浮空大廳中。

  大廳的第一層鋪著厚厚的花紋地毯,延伸至一張拱形的櫃檯後面,這是工匠協會對外的辦事處,櫃檯後面有一個紮著一對小辮子,皮膚黝黑的少女,正雙手捧著一本厚厚的大書,鼻樑上架著一幅與之不相稱的眼鏡、對比著一本筆記,正在仔細閱讀。

  等方鴴走近,對方才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翠色的眸子看到他,流露出一絲驚訝的光芒來。她認出方鴴來——其實經過不久之前那番『光輝事蹟』之後,經過口口相傳,這裡也很少有人不認識這個把他們會長女士惹哭了的『人物』。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將手中書本一合,聲如銀鈴一般問道:

  「艾德先生又來了,還是來找愛爾娜會長的嗎?」

  方鴴在櫃檯前站定,搖了搖頭,答道:「我來辦一些事情,卡米拉。」

  卡米拉正是這個小姑娘的名字。

  卡米拉有點意外:「咦,艾德先生有什麼事嗎?」

  「我設計了一些小東西,想要錄入一下設計圖。」

  聽到這個,卡米拉倒不奇怪,煉金術士們總喜歡設計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東西,雖然大部分並無卵用。公會對於錄入也沒什麼門檻,聯入傳訊水晶之中在戈藍德總會的差分機查重之後,只要沒有重複設計,就可以收錄入庫。

  各地工匠協會每天記錄的圖紙,加起來恐怕都有上千張,不委婉地說——其中大部分都是廢紙,錄入之後基本無人再會問津——但難保不會有發光發熱的時候,歷史上也不是沒這樣的先例。

  「艾德先生有帶設計圖來嗎?」

  方鴴點了點頭,在這方面他也不是新手了。

  拿出圖紙,小姑娘自己先檢查了一遍。她當然不能決定什麼,只細細稱讚了一聲:「艾德先生圖紙畫得真好,除了愛爾娜女士之外,我還少見這麼一絲不苟合規的設計圖呢,就和書上說的標準一模一樣。」

  卡米拉一邊說,一邊打開抽屜,拿出幾支藥劑,口中念念有詞:「紫蕊花,石化蜥蜴的角粉,12號魔力溶液……12號,12號……真可惡,這些人又把標籤弄丟了……」她抬起頭來,一邊向方鴴遞來一個歉然的神色:

  「艾德先生,請稍等一下,我要找點東西。」

  方鴴之前誇得十分不好意思,這會兒只笑了笑點點頭。

  小姑娘一陣翻箱倒櫃,才終於找出一支備用的魔力溶液:「好了!」卡米拉一拍手,發出大功告成的聲音,再將一一這些東西用一個玻璃器皿調配在一起。

  煉金釜內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最後混合的溶液顯露出一抹透明的、迷人的紫色——

  她拿起溶液,小心地倒在方鴴那一疊圖紙上,同時一邊對方鴴解釋道:「艾德先生,這是魔力嗅導劑,它可以把魔力墨水『分辨』出來,然後我們再用水晶掃瞄,就可以把圖紙的信息轉化成魔力信息記錄在水晶之中了。」

  方鴴點了點頭,一邊有點好奇地看著這一幕。

  他其實早聽說過錄入圖紙這一套流程,但實際操作還是頭一次看到,因此並不感到枯燥,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卡米拉用溶液仔細地一點點浸透了圖紙之後,才打開一旁佈滿了銅質管線的機械的蓋子,那下面是一層黑沉沉的大理石板,上面還蝕刻出一個坦斯尼爾工匠協會的徽記,並描以金邊。

  她轉過身來,雙手提著圖紙的兩角向上一抬,馬上將其中一張圖紙從那疊設計圖之中拎起來——說來奇怪,濕漉漉的圖紙非但沒有粘合在一起,反而十分順利地分開來。

  卡米拉看到這一幕,解釋道:「艾德先生,嗅導劑之中的紫蕊花粉末的成分,有光滑表面的作用。」

  方鴴點了點頭。

  最早工匠們是用手工抄寫的方式錄入圖紙的,但手工抄寫低效還容易出錯,後來又逐漸改用機械抄寫,直至本世紀初,魔力嗅導劑與魔力信息錄入的方式才粉墨登場,並迅速取代了傳統技術。

  但一項鍊金術技術沒有一開始就是完美的,嗅導劑之中的成分,肯定也是經過了前人的總結,一點點添加進去的,才有了今天這麼方便的使用。

  其實任何技術,皆是如此——

  卡米拉將濕漉漉的圖紙在黑曜石上鋪好,然後在機械上插入一枚赤方解石,兩側的水晶馬上亮了起來,從中射出一條激光一樣的金線,在圖紙上一左一右緩緩向前延伸。方鴴看了一眼,在心中默默估量了一下速度,也知道錄入這些圖紙的過程十分漫長,恐怕沒一兩個小時完不成。

  卡米拉也吐了吐舌頭:「這老古董就是這麼麻煩,聽說最新型的機器,效率比這個高了兩三倍不止呢。」

  「可惜了,愛爾娜會長申請了幾次經費,也沒申請下來。」小姑娘嘀咕道:「我聽說其他工匠協會都是自負盈虧的,可為什麼我們公會這麼貧窮呢?」

  方鴴想到愛爾娜女士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

  在那卡米拉稱之為『分解儀』的古怪機械後面,櫃檯的方向上,放著一面圓形的金屬平台,大約如人臉大小,表面光滑如鏡,其上懸浮著一枚橘水晶。

  「艾德先生,」卡米拉指著那水晶說:「這就是信息水晶,它也兼具通訊水晶的功能,是與伊斯塔尼亞工匠總會的主水晶相連的喔——考林—伊休里安一共有七枚主水晶,它們彼此通過以太路與戈藍德的那一枚相連。」

  不過小姑娘皺了一下眉頭,用手拍了拍水晶道:「怪了,最近通訊老是會有一定延遲,是不是這東西也老化了?」

  方鴴對這『年久失修』的工匠協會一陣無語。

  不過說著無心,聽者有意,他聽到對方的話,忍不住問道:「最近通訊常常延遲嗎?」

  「嗯,」卡米拉點了點頭,一邊用手扶了一下眼鏡:「這東西從一兩個月前就開始出故障了,不過最近越來越頻繁了,估計是要壞了吧,如果信息水晶壞掉了的話,只能從伊斯塔尼亞工匠總會申請一枚了,這東西可沒多餘的備品呢。」

  方鴴聽說兩個月之前就有這樣的狀況了,才放下心來。

  一番操作,前前後後果然花了兩個多小時才搞定一切準備工作。

  伊斯塔尼亞工匠總會那邊很快傳回了來自於戈藍德總會的核查結果,並化作一張寥寥數行文字的通知,紙條『咯吱咯吱』從一台老掉牙的自動打字機之中吐出來。

  卡米拉『刷』一聲扯下那張紙條,看了一眼,喜上眉梢對他說道:「艾德先生,恭喜你錄入的圖紙進入考林—伊休里安煉金術總會的目錄了,由於這是你的第一個設計,按照慣例可以獲得雙倍積分——」

  「你的圖紙被三名大師共同評定為C+級,品質評價為優秀,實用度中下,結構複雜程度高,成本指標較高,操控難度——難。」

  她對著那張紙條照本宣科道:「設計圖的等級是十一級,基礎積分一百一十分,再乘以以上評價參數,是一百七十五分。」

  卡米拉抬起頭來,翠綠的眸子有些崇拜地看著他:「乘以二,是三百五十分……這是艾德先生的第一件作品,這個分數相當高了呢。」

  離開卡普卡之後,方鴴當了一段時間『野生煉金術士』,對於工匠協會這一套標準可以說並不熟悉。雖然之後在安德那裡惡補了一番基礎知識,但短短一週時間之內,對方也不可能和他說得面面俱到。

  他忍不住問道:「卡米拉,這個分數很高了嗎,一般來說是多少分呢?」

  卡米拉想了一下,點點頭道:「一般來說,大部分人的第一件作品能有五六十分已經算是及格了,一百七十五分相當誇張了。看起來負責審核的工匠大師,對於艾德先生的作品相當看好呢?」

  方鴴心中一動,問道:「卡米拉,能不能幫我查一下有沒有『戰鬥妖精』的設計圖。」

  卡米拉點了點頭,走過去又拍打了一番信息水晶,看得方鴴一頭大汗,生怕這小姑娘一巴掌把那水晶給徹底打壞了。

  不過看起來,這種修理方式也是異界通用的。

  很快,對方得出了結論:「有的,艾德先生——」然後她發出一聲驚嘆:「天哪,分數好高,一萬七千多分……」

  方鴴聽了,心中倒不驚訝,戰鬥妖精作為一個古老流派的復興之作,可以說是有開宗立派的意義——來自於工匠總會的審核者無一不是各個學派的大師級人物,當然不可能會不識貨,給出一萬多分的高分毫不奇怪。

  他想了一下又問:「卡米拉,你查查晶階式設計呢?這不是設計圖,是技術錄入,你查查那個列表。」

  設計圖與技術錄入,在工匠總會是兩個路子,像他設計的『黃蜂-  I'就是設計圖,而他發明的『構造海妖』重現努美林『創生術』的技藝,則是一門新的煉金術技術。

  當然了,『創生術』這個東西,建立在他對於暗元素的吸收之上,中間還可能關係到方妮妮與龍之金曈的一系列秘密,在沒搞清楚這一點之前,他是不會輕易將這門技術洩露出去的。

  與之類似的,還有零式水晶的技術。

  卡米拉依言而行,然後又是一聲驚嘆:「啊,我找到了……晶階式設計,古代技術,目錄T-104,上傳人,艾德……」

  她驚訝地回過頭來,張開的小口都合不攏:「艾德先生,這是你上傳的古代技術……艾德先生你還會古代技術……積分……積分……等等,一萬兩千二百分……!!」

  方鴴輕輕吸了一口氣。

  雖然早有預料,但聽到這個積分還是忍不住有一種突如其來的驚喜之感。

  當初阿奎特和梅裡芬兩人,督促他在艾爾帕欣工匠總會註冊的古代技術,也在這列表上面——而兩個老矮人雖然著實陰險了一些,但在煉金術上,人品十分過硬。這門技術的上傳人,果然寫的他的名字。

  而作為戰鬥妖精設計圖的前置技術,這門技藝為工匠大師們打一萬多分一定也不奇怪。

  不過這個分數上面有一次修改的痕跡,應當是最早工匠大師們並未給這麼高的分數——但隨著戰鬥妖精設計圖的出現,負責任的審核者記起這件事之後回頭又修改了評分的結果。

  方鴴第一次感到海恩-帆姆大師留給自己的遺產,的確是一份無比巨大的財富——不說無屬性水晶帶給他的一切,僅僅是其中這些邊角知識,也能在工匠總會之中兌換到一萬兩千積分。

  這本身就是一份實在的價值——

  通常而言,工匠總會的積分,與冒險者公會的積分差不多——可以用來兌換一些珍貴材料,知識與其他資源。選召者們大致給了這個積分一個比較直觀的估價,差不多乘以一百一十五,等價於同樣價值的裡塞爾。

  也就是說僅僅是『晶階式設計』,就價值近一百五十萬里塞爾。

  雖然看起來,也只相當於大公會頂尖成員的一把魔導兵器的價值。

  但轉念一想,也幾乎等同於七海旅團從建立以來,到今天為止的全部財富的兩倍還多——當然,七海旅人號除外。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問道:「我可以動用這些錢……不是,積分麼?」

  積分雖然不能直接換成錢,但通過工匠協會提供的一個內部市場,也可以交給別人。雖然有大約百分之十的折價,工匠協會還會再收百分之十的印花稅,但一百五十萬里塞爾的百分之八十也有一百二十萬,而且他也沒打算全部換出來,眼下正好可以救急。

  可卡米拉看了一眼,眉毛一沉道:「抱歉呢,艾德先生,不可以。」

  「怎麼?」

  「上面說你的監護者,導師對於這門技術給予的積分的取用,有一定要求。」

  方鴴大吃一驚:「安德老師?」

  「不是,」小姑娘把頭搖得好像撥浪鼓:「上面寫的是阿奎特-火花與梅裡芬-霜眉。」

  「這兩個該死的老混蛋!」

  方鴴氣得差點破口大罵,之前才對兩個老矮人建立的一絲一毫的好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怒道:「他們又要求什麼?」

  「首先要求你達到二十三級,」卡米拉被他嚇了一跳,小聲道:「然後要求你參與大陸聯賽……如果沒有的話,至少也要等到大陸聯賽結束之後……」

  「大陸聯賽一開就是一年半!」

  方鴴差點氣得吐血,二十三級還好說——他知道兩個老矮人是相當看好自己,擔心他拿著這些錢揮霍一空,耽誤了他在煉金術上的前途。而他本來也有二十二級,下一級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可大陸聯賽,可不是一時半會能結束的事情。首先在預選賽結束之後,僅僅是準備期就長達十一個月,之後還有七個月的巡迴賽時間,最後一個月在奧述首都進行決賽。

  整個時間,不多不少,剛好長達一年半。

  等一年半之後,黃花菜都涼了。

  他氣得咬牙切齒,但卻無可奈何,因為技術是人家幫忙上傳,而且那時候他的確還是學徒,這方面也在工匠總會的規則之下。

  沒有辦法,方鴴只能退而求其次,暫時不去想這筆巨款,只問道:

  「那好吧,我要把我錄入的圖紙公開出去,需要手續費嗎?」

  經過一萬兩千積分的衝擊之後,卡米拉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樣起來。

  小姑娘畢恭畢敬地搖了搖頭,答道:「不但不用,公會還有獎勵呢。」

  方鴴點了點頭。

  所謂把圖紙公開,就是所有人都可以取用的意思——當然,這不是免費的。

  工匠界注重分享知識,而非獨佔,這或許是對於當年努美林精靈傳授予人類知識的一種形式紀念——不過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今天自由流通的知識,也造就了煉金術的繁榮與發展,久而久之,人們意識到好處之後,相應規則也一一建立。

  在地球人到來之後,又引入了專利法的機制,讓這一套體系更加嚴密起來。

  一個優秀的設計圖,往往會給工匠帶來方方面面的好處,一個是設計圖的專利費用,在作者去世或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是一直可以享受的。

  可別小瞧這筆收益,它相當於設計圖成本的百分之三十五,也就是說其他人每製作一個成品,皆需要支付三成半的成本費用,專門給圖紙提供者。這個費用一直到圖紙提供者離開這個世界為止,然後才會轉為買斷制——

  這份契約之中,有安吉那與羅曼女士的雙重保證,一般人可不敢輕易違反。

  不過這裡產生了一個特殊的地方,由於選召者工匠往往離開這個世界特別早——作為生活職業者,一般也不會超過四十五歲,因此工匠總會尤其喜歡收錄選召者煉金術士的圖紙,甚至會降低一些標準。

  於是方鴴在卡米拉引導之下,填寫完表格之後,再由後者向信息水晶申請,一系列手續之後——方鴴總算拿到了自己這份設計圖的第一桶金。

  三枚伊斯塔尼亞金幣。

  大約相當於一千三百里塞爾。

  這是公會對於專利費用的預支,雖然大部分最終都收不回成本,不過公會也不會追討,差不多相當於對於設計者的一種鼓勵機制。

  卡米拉又在一旁說道:「我聽說現在有些人專門為了掙這點兒小錢,在一般的設計圖上稍作改進,這種圖紙根本一點意義沒有,單純只為了規避查重而已。現在工匠總會為了應對這種人,又進一步提升了審核力度……哼,到處都有這些耍小聰明的傢伙呢。」

  她看了方鴴一眼,忙補充道:「我可不是說艾德先生,艾德先生比那些人厲害多了。」

  方鴴哭笑不得。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的確哪裡都有這樣的人。

  兩人正閒聊之間,忽然一群人從外面進入了公會大廳,方鴴回頭一看,才發現那是一群穿著紫色長袍的秘術士。

  他微微一怔,才記起這些人來——他們前往沙之旅舍那天,似乎也遇上過這些人——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心想也不知道帕克那天所見那個小姑娘,在不在其中。

  但他晃眼看過去,才忽然想起,當日對方急匆匆趕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與流浪煉金術士有關?畢竟秘術士、死靈師,在伊斯塔尼亞地位很高,並不下於王室,公主殿下可能未必能從這些人身上得到什麼信息。

  他正思索之間,身後小姑娘又道:

  「又是那些秘術士。」

  「怎麼?」方鴴回過頭去:「他們最近出現過麼?」

  卡米拉看著那邊,輕輕點了點頭。
x24685 發表於 2019-6-23 21:13
第二百八十五章 套情報與搜索策略

  方鴴看著那個方向,魚貫進入大廳的術士們身穿紫色長袍,風帽上紋著『揭示之眼』的抽象圖案,和上次所見時一樣行色匆匆——這些人好像總是這個狀態,領頭之人個子很高,方鴴總覺得自己上次應該見過對方。

  他看了一陣,才回過頭來問道:「他們來這裡幹什麼?」

  卡米拉輕輕搖了搖頭:「不清楚,艾德先生。」

  「這些人上次來是什麼時候?」

  卡米拉關閉了蜂鳴作響的機器,再看了看那邊,口中答道:「大約是三天前吧,三天前他們也來過一次。」

  方鴴沉吟了片刻,又問:「會長在嗎?」

  「愛爾娜會長早些時候出去了,她還讓我告訴你,『休想再打公會裡一丁點東西的主意!』」小姑娘有些好笑地抿了抿嘴,看著他:「嘻嘻,這可是愛爾娜會長的原話,艾德先生——」

  方鴴一陣無言,他過去幾天為了設計『黃蜂-  i',是從愛爾娜女士那裡套了不少零件,可這有什麼辦法呢,貧窮又不是他的意願——但仔細想想,果然都是阿奎特和梅裡芬那兩個老傢伙的錯,要是他有一萬多積分,還會是這樣嗎?

  不過會長女士這兩天會繞著他走,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方鴴抓了抓腮,但已經從卡米拉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術士們正走向二樓的樓梯,方鴴這才對卡米拉道:「那麻煩你了,卡米拉,我先過去那邊看看。」

  「艾德先生沒別的事情了嗎?」

  方鴴頷首:「卡米拉,你要一起過去看看嗎?」

  「我可算了,」卡米拉連忙搖頭:「我還要看書呢,」她拍了拍座位邊厚厚的大書。「另外艾德先生也得小心些,我聽說那些『揭秘者』自視甚高的,他們對外人可沒什麼好臉色。」

  方鴴有點意外地看著她,聽出這小姑娘的言外之意:「卡米拉,你和他們起過衝突嗎?」

  卡米拉搖搖頭道:「也算不上吧。」

  方鴴大約明白是怎麼回事,笑了一下:「沒關係,我去幫你出氣。」

  「誒?」卡米拉一怔,連忙叫住他:「等等,艾德先生,不用了。」

  可她後半句話還沒說完,便看到方鴴急匆匆向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卡米拉連忙低聲叫了一句,但方鴴也沒回頭,她一陣無語——忍不住看著那個方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心想艾德先生還真是和愛爾娜會長說的一模一樣——一點也不讓人省心。

  不過方鴴倒也不全是開玩笑而已、

  他問了那些問題之後,心中其實已經有了一個想法,打算上去套套情報。放在過去,套情報這種事情可不在他的操作範圍之內,但在大貓人與艾緹拉小姐耳熟目染之下,而今也算得上是個老油條了。

  他匆匆走上二樓的樓梯,坦斯尼爾工匠協會樓梯轉角處牆上掛著一副巨大的油畫,上面畫著一個穿著灰褐色大衣,戴著單片眼鏡,在嘴唇上留著一抹羊角胡的嚴肅中年男人。

  對方大衣領口上別著五枚白金十字星,以示其工匠大師的身份,此人正是伊斯塔尼亞工匠總會的創立者。

  方鴴剛好在那裡追上了那支術士隊伍的『尾巴』,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煉金術士大衣,然後立了立領子,才出聲叫住前面的人:「等等,各位。」

  術士們從後往前依次一停,紛紛回過身來。

  方鴴輕輕吸了一口氣,在心中過了一遍大貓人平日裡是如何套情報的,好讓自己稍顯得自然一些,並學著那位中年工匠的口氣開口問道:

  「各位,這裡是坦斯尼爾工匠協會,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嗎?」

  術士們回頭看去。

  這時那先前他認出的領頭之人分開其他人,走下樓梯,來到他面前,上上下下將方鴴打量了一番——方鴴也注意到,這個人兜帽下面的臉上,褐色的皮膚上佈滿了縱橫交錯的傷口,顯得有些可怖——他忍不住微微一怔。

  對方的眼睛中帶著一抹淡淡的淺紫色,但那並不是本地人特有的瞳色,聽說這是『揭秘者』的一大特徵,與他們深入以太網路的方式有關。

  但方鴴從這雙眼睛之中,還看到了深邃與警惕。

  那領頭者看了他半晌,才用沙啞、緊繃的聲音開口問道:「我們是不是見過?」

  方鴴神色如常地答道:「我記得各位三天前也來過一次。」

  那領頭人沉吟片刻,又有些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方鴴心中怦怦直跳,生怕對方記憶力太好,想起半大個月之前那檔子事情來。

  但還好沒有,對方又問:「那麼請問愛爾娜會長在嗎?」

  他顯然認錯了人,以為方鴴正是坦斯尼爾工匠協會的煉金術士,其實這也不怪他不謹慎——穿著一身煉金術士大衣,又主動上來找他們攀談,任誰都有可能認錯。

  誰叫方鴴臉皮太厚了呢。

  聽了這個問題,方鴴心中一定。

  但他明白自己可不能表現出來,而是故意怔了一下,方才答道:「真不巧,愛爾娜會長她出門了。」

  停了一下,他看了看那人神色,又繼續說道:「會長雖然不在,但有什麼事情,或許我也可以幫得上忙?」

  領頭的術士回頭去看了看其他人,他們是占星術士,但不是先知,也不是預言家,也無法預料到這樣巧合的錯過。他再一次轉過頭來,將目光落在方鴴臉上,緊繃著的嘴唇動了動,說出一句簡短的話來:

  「我們需要使用以太塔。」

  方鴴心中一動。

  看來這些人在搜索什麼東西。

  工匠協會的以太塔就是一個大號的魔力探測器,這東西在浮空艦上也有,選召者直觀地將之稱之為『雷達』,或者以太『聲吶陣列』——因為兩者的工作原理差不多,皆是通過回波來定位。

  只是『波』的性質略有不同而已。

  但搜索不同的目標,需要制定不同的掃瞄策略,因此要弄清楚對方是在搜索什麼,還得需要知道具體的搜索策略才行。

  不過方鴴保持著克制,明白自己不能問這個問題,而且就算問了對方也不會回答。好在他還有其他的方式拿到情報,只是在那之前還需要搞清楚另一件事。

  「以太塔?」方鴴問道:「各位有授權麼?」

  那人點了點頭,拿出一封信箋交給他——方鴴留意到信拆開過,看起來已經使用過一次,聯想到三天前這些人就來過工匠協會一次,因此很可能在那時候就出示過一次授權。

  他打開信封,粗略掃了一眼,發現是星與月之塔的授權,上面還有星月六芒星陣的印戳,這是考林—伊休里安大陸的術士聯盟,看起來是星與月議會的人委託這些秘術士在辦事。

  他心中略有些好奇,但也沒多問,只將信箋原封不動地遞了回去。

  「我明白了,要是會長在的話,應當也會同意的。」雖然他根本不是什麼坦斯尼爾工匠協會的煉金術士,但還是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道:「不過以太塔不歸我管轄,要不我幫各位問一下?」

  那術士面上並無太多表情,只微微點了一下頭。

  方鴴可以感受到對方態度的冷淡,心想也難怪卡米拉會那麼描述,這些人的確彷彿是有一種自然而然的高傲。好在他也不在意這個,說了要幫卡米拉出氣,就把這些人晾在這裡好了。

  於是他與術士們告辭之後,逕自來到二樓,在這裡值班的幾個煉金術士大都認識他,並友善地向他問候道:

  「愛爾娜會長不在,艾德。」

  「你來得可不巧。」

  但方鴴只向眾人點頭示意,答道:「我從卡米拉那裡聽說了這個了,不過外面來了一些『揭示之眼』的秘術士。」

  「他們啊,」值班的工匠露出恍然的神色:「幾天前就來過一次。」

  方鴴又道:「那些人好像要借用以太塔,各位知道除了愛爾娜會長之外,誰負責以太塔的日常事務嗎?」

  坐在沙發上的一個工匠,面前放了一副鬥獸棋盤,正自娛自樂地擺著棋子,聽了這個問題才抬頭答道:「一般來說,是老費薩爾在看照那個地方。」

  「在什麼地方能找到他呢?」

  「艾德,你還真是熱心。」

  方鴴一笑:「順手而為而已。」

  一個煉金術士指了指樓上:「老費薩爾在四樓他自己的辦公室內,從那邊的樓梯上可以上去。」

  方鴴連忙道謝。

  他穿過大廳,走上那裡的旋梯,旋梯通往工匠協會的上層,上層是一圈懸空的迴廊,周圍一圈都是不同的門牌號,有些門開著,有些門則緊閉。方鴴繼續向上,來到第四層,這裡空間更逼仄了一些,上樓之後四面只能看到四扇緊閉的門。

  方鴴看了一眼,找到了標註為『奧爾芬以太塔管理室』的那一扇,走過去敲了敲門。

  只片刻,裡面便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請進。」

  方鴴推門而入,便看到坐在對面辦公桌後,一頭銀髮梳理得一絲不苟的老人,穿著筆挺的煉金術士大衣,胸口還掛著幾枚榮譽勛章,帶著嚴肅的神情看著他,給人一種退役老將軍的感覺。

  對方先一步開口問道:「你是誰?」

  方鴴開門見山地答道:「費薩爾先生,我叫艾德。」

  老先生臉上嚴肅的神色一下子便消失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好奇地問:「原來你就是那個把會長害哭了的人?」

  方鴴聞言哭笑不得,心想自己在坦斯尼爾工匠協會可算是出了大名了,好像這上上下下就沒一個人不認識自己的。但無奈之下,他也只能點點頭,表示沒錯,正是在下。

  老先生用一種不解地口氣問道:「我看你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啊?」

  「這只是一個誤會而已,」方鴴大汗,連忙轉移話題道:「其實費薩爾先生,我有一些事情找你幫忙。」

  「說吧,」老人答道:「什麼事?」

  由於愛爾娜的吩咐,協會上上下下皆知道他們正在為公主殿下辦事,這位老先生自然也不例外。

  「是這樣,費薩爾先生,我想問一下,三天之前是不是有人用過以太塔?」

  老人楞了一下,才拿起老花鏡道:「那你等等,我需要查一下。」

  方鴴看對方樣子,不由好奇:「怎麼,難道使用以太塔的人很多嗎?」

  「那倒不是,」老先生一邊將老花鏡架在鼻樑上,一邊搖頭:「我沒記錯的話,這陣子也只有一撥人用過而已。」

  方鴴張大嘴巴,忽然覺得這件事有些不靠譜起來——他怔怔地問:「那這還需要查?」

  對方抬起頭,目光透過鏡框上面看了他一眼,頗為鄙夷地搖搖頭:「年輕人,還是太過毛毛躁躁,你懂什麼,這叫認真負責。我當然可以憑記憶告訴你答案,但你以為記憶靠得住麼?」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懂嗎?」老人一邊說感嘆:「不過要說記憶力,不是我吹,好多年輕人也比不上在下。」

  「不是,」方鴴滿頭大汗:「費薩爾先生,不是只要抽調出當天的掃瞄記錄就可以了嗎?」

  這東西也不算什麼機密。

  但老人一愣,拍著桌子惱羞成怒道:「記錄當然可靠,但難保不會出錯,你懂什麼,小子,你還要不要查?」

  方鴴馬上學乖了,連忙點頭:「dei,dei,dei,費薩爾先生說得都對,您老說了算。」

  老人這才眯起眼睛,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來。

  好在查資料也沒用多少時間,大約也是察覺出自己的想法不大靠譜,方鴴看這位老先生也只是裝模作樣在那裡翻了一下表格——他忍了好一陣子,也沒告訴對方:

  表格拿反了。

  好在他自認自己情商還是要比洛羽高一點的,若是後者在這裡,指不定已經被轟出去了。

  而方鴴拿到掃瞄圖紙之後一看——立刻發現自己看不懂,以太塔的掃瞄記錄並不是文字報告,而是一張分佈圖表,上上下下的坐標點,在沒有註解的情況下普通人根本看不懂。

  但老人顯然早料到這一點,得意道:「年輕人就是年輕人,現在明白了吧,你以為是圖表拿到手上就能看懂?你是以太分析專業嗎,水晶工匠?學過以太分佈理論嗎?」

  方鴴啞然,他還真是水晶工匠——不過具體看來,也不是每一個水晶工匠都看得懂這個圖表,魔導技術發展至今,正如同地球上的科技一樣,分門別類已經非常細緻了。

  像是努美林時代,艾德與他的學生海恩-帆姆這樣的全才,而今已經十分罕見,甚至可以說沒有。而且努美林精靈之所以可以有通才煉金術士,也和他們悠長的生命有關係。

  老人正頭頭是道地將他評頭論足了一番,最後得出結論:「所以年輕人就是毛毛躁躁,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先查一下了吧,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方鴴一陣無言,心想這位老先生把第三賽區的一些俗語學得還蠻溜的,不過看不看得懂圖表和之前查一下又有什麼關係,而且你根本就是連表格都拿反了好吧?

  根本就是心不在焉,沒有在查不是嗎?

  但他可不敢這麼說,大約也摸清楚了對方的套路,只恭恭敬敬地開口道:「請費薩爾先生幫我看一下。」

  老人虛榮心受到了極大的滿足,於是接過圖表,指了指上面的分佈數據對他說道:「這個其實很簡單,坐標上下左右四個區域指方位,數據分佈越高,說明魔力反應越密集——

  我們的世界遍佈以太魔力,因此即使是向空無一物的地方掃瞄,也會有雜波回饋。但真正的魔力生物,或者魔力物品的回波,會比雜波的回饋密集得多,比如這裡,還有這裡——」

  他用手在那頁圖標上點了幾處,方鴴看了一眼,發現那個方向正是當日他所看到那些秘術士前往的方向。

  他心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因為那個方向也正是他們事後調查顯示當日奴隸商人們離開的方向,他之前竟沒把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所以難道說,當日這些秘術士也是在追查那些奴隸商人。

  不,應當說是盲從者信徒。

  他想了一下,才又問道:「費薩爾先生,這個圖表的掃瞄策略是什麼?」

  這個問題讓老人不由高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你還知道這個,看來你也是懂行的嘛,我看看……」他一邊說一邊扶了扶眼鏡,然後嘀咕了一聲:「奇怪,這個策略我竟然還沒見過……」

  「高魔力回饋,低元素反應……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策略,」老人忽然恍然大悟:「我記起來了,原來如此,這份圖表是三天之前那些秘術士搞出來的,我就說這些門外漢,,根本不懂什麼魔力探查。」

  他有些激動地揮舞著手中的圖表:「看看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就說怎麼會有我看不懂的掃瞄策略……」

  但方鴴只在一旁不動聲色。

  老人沒看懂,他卻看明白了,要說這個掃瞄策略他過去或許也不懂,但經歷過之前的冒險經歷之後——現在不懂也懂了。這的確是一個比較少見的策略,因為一般人使用水晶塔,探查的基本是魔法物品、魔法生物或者浮空艦的位置。

  大部分以太魔力,皆是具有元素屬性的。

  但只有一類,需要低元素反應。

  或者說,需要正常五類元素之外的一類元素反應。

  暗元素。

  學者口中並不存在的第六元素。

  那些秘術士們,是在搜索『惡魔』。

  方鴴看了看激動的老人,心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後,反而不顯得如開始那麼急切,他只有出於好心地——提醒了對方一句:「那個,費薩爾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情。」

  「怎麼?」

  「你口中那些秘術士,他們正在下面。」

  「什麼!」

  「他們還敢來!」

  老人勃然大怒。
x24685 發表於 2019-6-24 22:06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夜鶯

  方鴴抓著牢固的繩梯爬上平台,便看到巴金斯一個人正依在船舷邊,看著遠處的沙地發呆。他向對方打了一個招呼,水手長只向他笑了一下,問:

  「回來了,船長?」

  方鴴抓著船舷翻了過去,輕巧落在甲板上,點了點頭:「去工匠協會辦了點事情,其他人呢?」

  「在下面。」

  方鴴往下面看了一眼,那個方向天井中葡萄架子上鋪了一層綠蔭,在沙漠烈日暴曬之下不但沒有失去生機,反而愈發翠綠動人,密密叢叢的葉片下,立著洛羽、天藍、箱子與姬塔幾人,四人正在與瑞德進行攻防演練。

  獅人聖騎士自稱二十級出頭,但在箱子幾人十來級時,他也就一個人打四個,等四人到了快二十級,他還是一個人打三個,輕輕鬆鬆。

  氣得天藍想要摔琴,怒道:「大貓人,你個騙子!」

  瑞德一笑,一邊放下權杖,一邊用爪子捻了捻鬍鬚上的金環道:「誇張了,天藍,其實是你們的戰鬥經驗還不夠豐富。」

  「我信你個鬼咧,」天藍氣道:「我的冷笑話對二十級以下的人物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效果命中,這哪裡有百分之五十,明明百分之十都不到,而且效果持續那麼短,騙子!」

  瑞德攤開手:「我也沒說自己只有二十級,不是嗎。」

  方鴴在上面聽了也不由好笑,他其實早看出大貓人等級不止於二十級,因為在與血鯊空盜一戰之中,至少他與羅林遇到過那個『空盜頭領』他是自認打不過的。

  而他自問自己戰鬥力不弱,同級對手也能輕鬆拿下,也就是說那個『空盜頭領』等級至少遠超二十級的。

  而大貓人面對這個『宿敵』不但不虛,還能戰而勝之,事實上要不是後來的變故,他說不定真在那場對決之中一償夙願,將自己的『宿敵』拿下了。方鴴只聽說對方似乎與大貓人的妹妹有關係,但關於這件事大貓人也從來不提。

  他比天藍幾人見多識廣一些,見過黎明之星冒險團的眾人,還有銀林之冠的秦執等人,因此大約能看得出來,大貓人的實際等級可能與絲卡佩小姐他們差不多,還不滿三十級——因為三十級之後職業變化很大,這一方面是很好辨認的。

  不過至少也很接近了——

  而作為原住民,對方的實際戰鬥力則還要更進一步。

  下面天藍仍是一副氣哼哼的樣子,嘟嘟囔囔道:

  「我才不管。」

  大貓人只微微一笑,也不反駁。

  方鴴收起繩梯,捲成一卷,然後走了下去。

  下到天井中,他才發現還有其他人在這裡——在灰岩先生背上這個平台前半部,天井的結構是左右各自通向其他人的起居室,一共四扇門,前方是平台上的鍋爐房/廚房與餐廳(會議室),醫務室也位於會議室一側,用一張布簾隔開三分之一的房間。

  而夜鶯小姐此刻正依在她與唐馨與艾小小的房間外面,手中握著一把刃面黑漆漆的匕首,目光專注地翻來覆去地看著。

  不過她顯然沒有失去警惕心,此刻耳朵微微一動,回過頭來,目光中看到方鴴,放下手中匕首,揚了一下眉尖道:「團長,回來了?」

  方鴴點了一下頭,他看了一眼對方手中的匕首,認出那不是魔導器,而是暗影兄弟會的信物。

  「還在想取捨的事情?」看著那匕首,他問。

  愛麗莎則輕輕點點頭。

  由於最近考林—伊休里安的局勢一日比一日更令人不安,因為拜龍教的關係,可以說七海旅團正處於這個漩渦之中,團隊之中的每一個人,在這樣的境況下或多或少感到一些緊張的氛圍也是在所難免。

  縱使心大如帕克,這些天下來偶爾也會練習一下自己的職業技巧。

  而其他人,除了互相之間參與對練更多之外,私下裡也會在團隊頻道之中討論一下自己未來該如何發展。

  愛麗莎自然也不例外。

  她其實不止一次說起過這個問題。

  她是走影舞者方向的夜鶯,但到了二十級,影舞者分化出兩條傳統路線——一是精通格鬥、下毒與暗殺能力的夜梟之刃,一是進一步強化魔法能力的秘法賊。

  在這裡有一條分水嶺。

  走夜梟之刃的影舞者,會學習狡詐戰術這個技能,再轉向致命突襲——這個與刺客同系的技能。

  而秘法賊,則會學習秘法血脈,走進階陰影法術這一條路線。

  這兩個技能有一個十分有意思的巧合,它們的前置要求正好一模一樣:皆是要求十九萬經驗投入在影舞路線上,至少七萬經驗投入到刺殺路線上,而這正是一個標準的影舞賊,在二十級所應當擁有的經驗值。

  因此才說,二十級,是影舞賊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其中狡詐戰術的作用,是讓影舞者在使用敏捷相關的技能時,將感知屬性的一半,算作力量屬性——雖然影舞者不會因此而變得更『強壯』,但在計算各類技能效果時,卻可以如常生效。

  就好比說刺客的致命突襲技能,需要一定力量屬性作為前置,這些又感知轉化的『虛假』屬性,在這個前置條件之中也視作生效。

  同時,致命突襲中在計算偷襲的倍數傷害時,力量屬性提供的傷害值,這些感知轉化的『虛假』屬性,如同樣如常享受加成——當然並不是感知讓影舞者變得更『強壯』,而是視作更精準地擊中了要害部位。

  因為要感受影網,影舞者的副屬性必須是感知,但這自然與主敏副力的刺客系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塊去,但有了這個技能,這一層無形的壁障便得以打破。

  所以也有人說,夜梟之刃其實是一個偏向於刺客的影舞者。

  它的刺殺能力不一定比刺客更高,但相對於刺客更靈活,同時相對於影舞者堪憂的近戰能力,又不會顯得那麼羸弱,可以說介於兩者之間。

  這是一個在選召者之中相當受歡迎的職業,大部分影舞者,在二十級之後皆會走上這條路——或者有些選召者,一開始就是衝著這個職業而來的。想想看,戰鬥力不弱,又帥氣,職業名字還十分富有神秘感。

  人們之所以選擇這個職業,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秘法賊——或者說學名暗影夜鶯,則是另一個方向。

  或者說這個方向,才是真正的影舞者的傳統方向,進一步增強一個夜鶯在其暗影網路之上的造詣,主屬性也由原本的主敏捷,副感知,逐漸變化為敏捷與感知各自一半。

  影網使用者,正是說的這個職業。

  而這個職業的核心技能,則正是『秘法血脈』這個技能,其的作用其實與狡詐戰術類似,只是將敏捷轉化為感知而已。同時,進一步強化影舞者的天賦施法能力。

  學完這個技能之後,並進一步在暗影法術上研修,之後的影舞者,可以說是半個魔導士——影系魔導士。

  不過這個影,不是暗影的影,掌握的也不是並不存在的暗元素能力,而是陰影法術,一個風、地系法術網路的分支網路,和其他魔導術一樣,也歸屬於安吉那管轄。

  所以說和魔導士、煉金術士類似,暗影夜鶯可以說也是半個知識之神的信徒。

  而同為轉化屬性的能力,『狡詐戰術』與『秘法血脈』同樣受艾塔黎亞一個基本法則影響,那就是同樣的兩個轉化屬性的能力,互相之間嚴禁彼此重疊。

  也就是說一些特殊能力可以將體質轉化為力量,也可以把敏捷轉化為感知或者智力,但同時將體質轉化為智力與力量,或者同時將智力與力量同時轉化為體質,抑或將體質轉化為智力再轉化為力量,皆不允許。

  角色可以有兩個以上的轉化屬性的能力,但這兩個能力必須井水不犯河水,否則就會神秘失效,同時不會返還你學習所花費的認知經驗——因為時間不可退還。

  沒人知道這是為什麼,原住民認為這是眾神定下的法則,但選召者則從中找不出任何理由,只能相信這是艾塔黎亞的一個固有法則。

  而這一點,就決定了狡詐戰術與秘法血脈互不相容。

  這正是愛麗莎糾結的原因。

  還不用說『狡詐戰術』與『秘法血脈』本身作為核心技能,所需要的認知經驗是天量,在二十級前後,一般一個人也只能從中選擇一個來學習。

  夜鶯小姐看了看自己的匕首,小聲開口道:

  「夜梟之刃可以說是專職的斥候,而後者卻與我們團隊的眾多施法者有些衝突。」

  「我想了一下,我們隊伍似乎也不缺法術職業者,最先我能加入這個團隊,也不是因為大家缺乏一個合格的斥候嗎?所以我本意是進一步在戰鬥、暗殺方面投資,毒劑學他們需求不大,學一點來防身則可。」

  對方說得不無道理。

  但真要這麼簡單的話,方鴴明白這位夜鶯小姐也不會考慮這麼久。

  他等對方說完,才開口問道:「但是你更喜歡影舞者,對嗎?」

  愛麗莎一怔,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可是……」她猶豫了一下:「我們是不是應該以團隊為重……」

  但方鴴搖了搖頭,並不這麼認為。

  原因是他們團隊施法者雖多,但也有一個特殊的情況——那就是前排很少,認真說來,也只有大貓人與羅昊兩人而已,未來唐馨如果走戰鬥祭祀的方向的話,可能可以算得上半個。

  再加上半個遊俠,艾小小同學——但方鴴並不認為自己表妹這個同學,會在艾塔黎亞呆上太長時間,因此也沒在這方面多作考慮。

  而暗殺者雖然也是近戰方向,但並不是一個獨擋一面的前排,事實上是需要配合大劍士、長柄戰士、鬥士這樣的重裝攻擊型前排戰鬥的,但這三個職業團隊內可以說皆十分缺乏。

  不過他說完之後,也說道:

  「不過秘法賊——或者說其學名暗影夜鶯,正面戰鬥力不強,在一場交戰中十分依賴地形,這也是一個長期受人詬病的地方。其實如果你喜歡影舞者的話,還有另一個選擇。」

  愛麗莎愣了愣。

  她其實早就知道夜鶯在二十級之後,會有這樣一個選擇,畢竟她是科班出身。在聽雨者的青訓營時,當時他們的職業導師,便和他們說過這之後的職業規劃細節。

  後來加入聽雨者的旅團,孤白之野也不止一次和他們講解過應當作何職業選擇。

  但她從沒聽說過,還有第三條路。

  不過她沒聽說過,卻不代表方鴴不知道。

  老實說,關於艾塔黎亞的一些基礎知識,他也不是完全不瞭解——但要看哪一方面。若是與原住民相關的,還有一些比較普通、低端的知識,他可能真瞭解得不多。

  但偏偏是一些比較頂尖的,關於第二世界的,還有一些偏門知識,他卻知道得事無鉅細。這主要是與『R'對他的培訓方式有關,畢竟對方才懶得和他講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可以說言必提及十大那個級別,或者要不就是十王或者一線的頂尖選手,唯一一例外的是圈子裡面一些有意思的細節,因為這些細節往往來自於那些傳奇的選手身上。

  比如戰術大師所發明的超載戰術,大部分人可能認不出來,但方鴴一眼便能看出。

  這時也是同樣,他其實看到愛麗莎手中的暗影匕首,便想起了一件事來。

  這把匕首,是暗影兄弟會的信物——原本需要做一系列任務,博得暗影兄弟會信任之後,才能取得。這把匕首的主要作用,便是可以由兄弟會安排一名導師,選擇學習兄弟會的兩個傳承技能——

  狡詐戰術,與秘法血脈。

  不過自從選召者湧入之後,就與其他許多事情一樣,這東西便變了味道。一些人專門接近暗影兄弟會,獲得任務之後,再使用積分來換取這把匕首,再轉賣給其他人。

  專門幹這一行的人,多半是賞金獵人,他們將這個過程稱之為『刷聲望』——一種古老的網遊之中的行為。

  而由於一開始作這個生意的人不多,導致流落在外的暗影匕首價格十分高昂,不過還是會有許多大公會,不在意這點『小錢』,為了節省時間,選擇直接從黑市中購買。

  而久而久之,人們嘗到甜頭之後,『刷聲望』逐漸成為了一個完整龐大的產業鏈,並且不僅僅侷限於暗影兄弟會。

  不過把持暗影兄弟會的原住民們也不是傻子,所以乾脆放開了暗影匕首的限制,直接將這個原本兄弟會的古老『規則』,而今變成了一門生意,只要給錢,所有人都可以購買匕首。

  等同於對外出售技能。

  沒想這樣一來,不但兄弟會沒有如少數人所擔憂的那樣——因為特色技能流落在外而沒落。相反,它反而還發展壯大了,並成為考林—伊休里安首屈一指的盜賊兄弟會。

  這也是讓人哭笑不得,不知算不算是地球人帶來的改變之一。

  但愛麗莎手中的匕首,卻不是買來的——由於要建造七海旅人號,他們也沒這個資金,這東西是她真的去做任務獲得的,當然這個過程當中其他人也幫了不少忙。

  而方鴴正巧知道,通過古老『格言』,按兄弟會規矩辦事,獲得的匕首。一般外面買到的匕首,其實是有一些差別的,而且兄弟會也學乖了,這東西是無法轉讓的。

  當然,正如此,它也代表著會有一些特殊的好處。

  說起這件事,方鴴便不由自主想到了他還沒來艾塔黎亞之前,『R'和他說過的一件事情。

  關於這個故事的主人,說來也是一位傳奇的選手,並且對方同樣是一位十王,還是夜鶯十王。只是相當於他們這個年代來說,那是一個比較古早的故事了。

  他正要開口,卻看到一旁雜物間的門被推開來,然後希爾薇德與謝絲塔從中走了出來。

  貴族千金看到他時,不由一笑道:「回來了?不過我聽說船長大人之前在工匠協會那邊有些發現。」

  方鴴一怔,隨即點了點頭。

  他早在離開坦斯尼爾工匠協會返回這裡之前,就已經通知過其他人,關於自己在工匠協會發現的線索。但在通訊水晶中他也沒細說,只粗略地提了一下秘術士們搜尋的東西,可能與那些奴隸商人有關係而已。

  「其實我這里正好也有一些事情,可能與之有關,」希爾薇德答道,不過她看了看面前的兩人:「不過船長大人有什麼話要和愛麗莎小姐說麼?我這邊其實不太著急,可以等你們先聊完再說。」

  方鴴理所當然地答道:「啊,我正在和愛麗莎她談職業的事情——」

  「不必了,」愛麗莎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打斷道:「不是什麼重要事情,畢竟也不是立馬就可以學習相應的技能,還是眼下的事情更重要。」

  她一邊說,一邊有些好笑地向方鴴使了個眼色。

  那八卦的神色好像是在說,要是船長大人你真順著艦務官小姐的話說下去,那你可完蛋了。

  方鴴一頭霧水地看著兩人。
x24685 發表於 2019-6-26 10:02
第二百八十七章 淵海石板

  「所以說,究竟是什麼事情,希爾薇德?」

  方鴴看了看愛麗莎,再看看希爾薇德,好在他早習慣這位夜鶯小姐各種微妙的隱喻與小小的八卦。

  定了一下神之後,他決定還是自己接管談話為妙。這是他從多次血的教訓中得出的經驗——最好不要順著對方的思路走——否則指不定又會落入什麼語言陷阱之中。

  於是他回過頭,開門見山地問道。

  而對於他的明智,希爾薇德只微微笑了一下,答:「那位老先生要見見我們,確切的說,對方是想再見您一面,船長大人。」

  「什麼意思?」

  「是阿爾凡先生,船長大人,那個從奴隸商人手上逃出來的老學者。」

  方鴴怔了一下,才想起對方來。

  希爾薇德又道:「是阿基里斯先生代為傳來的消息。」

  方鴴心中瞭然,魯伯特公主還留在巴爾戈,應當沒有從法麗德女士那裡離開。

  「是在老地方嗎?」他問。

  「是在老地方。」希爾薇德點點頭。

  ……

  一行人從大公主的莊園之中走出來時,沙漠白晝直射的陽光,幾乎令眾人有些目眩。

  不過方鴴心中還尋思著之前聽到的那些東西,並沒有太在意這個,他只抬起頭看著遠處高聳的山丘,熱風捲著灰黃的沙子從山丘頂上打著旋兒飄向遠方,消失不見。

  那位阿爾凡老先生像是心血來潮,忽然和他們說了一通關於淵海長卷的東西,本來他還以為對方還有關於那些奴隸商人的線索,但沒想到並非如此。

  他仍記得不久之前老人在昏暗的光線下矍鑠的目光——對方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神色盯著他們,問:「你們想不想知道拜龍教徒為什麼對淵海長卷感興趣?」

  方鴴抿嘴沉吟了片刻,他不是沒想過這件事,不過淵海長卷之中有包羅萬象的知識——而其中只有一部分與古代煉金術有關,更多的則是掩蓋於迷霧之後令人感到未知不安的部分。

  因此由於掌握的信息太少,他實在也難以判斷。

  他只低聲糾正道:

  「那些是盲從者,阿爾凡先生。」

  「差不多,」阿爾凡並不在意這個:「其實無論是利夫加德也好、盲神笛卡也好,它們的信徒的秉性相差不大,它們尋找淵海長卷的下落,無非是為了找到精靈聖盃而已。」

  「精靈聖盃!?」

  「你不問精靈聖盃,看來你知道一些東西,」阿爾凡看著他,目光炯然:「一部分淵海長卷,是努美林精靈關於聖盃留給凡人們的線索。」

  「一部分?」

  「只有很少的一部分,」阿爾凡答道:「我們發現淵海長卷主要來源於兩個時代,一是較近的努美林時代,一是更久遠的辛薩斯時代,相傳最早、最古老的淵海文字皆來自於蛇人從黑色彗星之中得到的知識……」

  「是的,它正是來自於蛇人們所崇拜的創世之石——黑色彗星,這些古老的神話至今還在影響著古達索克的蜥人一脈。蛇人們仿寫了從黑色墜星之中得來的神秘文字,並由此建立了一個鼎盛的王朝。」

  「這就是辛薩斯時代的淵海長卷,禁忌知識的源頭。」

  「後來精靈又再一次對其進行仿寫,並用以記錄了古代煉金術的知識——」

  他一停,看著方鴴問道:「你知道古代煉金術嗎?」

  方鴴點點頭。

  「瞭解得還真不少,」老人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其實精靈們的煉金術同樣是從淵海長卷之中得來的,而古代煉金術與今天的煉金術其實實在是天壤之別……」

  方鴴微微一怔,不由記起自己在安洛瑟那裡學習的古代煉金術,心想或許這一部分知識正是出自其中。

  那頭雲龍也是這麼告訴他的,古代煉金術當中許多知識在今天屬于禁忌,只是後者告訴他知識並無正邪之分,他也深以為然,並用同樣的道理告訴過伊芙。

  因此他並未表態,只靜靜聽了下去。

  老人繼續說道:「但除了古代技藝之外,精靈們還將關於精靈聖盃的下落也記錄在其中。」

  「而這也是我們所討論的這一部分,這件事發生在王朝末期,留下的石板數量也相對較少。」

  方鴴忍不住問道:「也就是說,努美林精靈在淵海長卷之中,給後人留下了一張藏寶圖?」

  「用藏寶圖並不準確,」阿爾凡雪白的眉毛輕輕一揚,搖了一下頭:「真正的藏寶圖在七座方尖碑之上,你既然知道精靈聖盃,應當聽過那個歌謠吧?」

  『七座方尖碑下,埋藏著精靈聖盃努美林的秘密,十二星閃耀之地,永恆的生命,無盡的智慧。』

  方鴴點了點頭,他對於這首歌謠已經十分熟悉了。

  他甚至見過其中一座方尖碑,雖然只是匆匆一瞥。

  阿爾凡繼續說下去:「而那些石板,記錄的其實是方尖碑的位置。」

  聽完這句話,方鴴腦海之中猶如劃過一道雪亮的電光,他隱約之間感到自己捕捉到了一條至關重要的線索:

  卡拉圖早已告訴過他,精靈聖盃之中藏著光之以太本源的力量——即蒼之輝。而也正因此,那位『流浪者』一直以來在尋找著精靈聖物的下落。

  根據巫妖唐德的描述,其曾祖父『流浪者』馬里蘭的知識,應當是來自於安德洛與利夫加德。也就是說,這兩位黑暗神祇,應當也是十分清楚這一點的。

  而盲神笛卡,同樣也是一位黑暗神祇。

  所以若淵海長卷真與精靈聖盃與七座方尖塔有關的話,盲從者與沙盜馬哈扎爾的動機,似乎也就說得通了。

  他腦中轉動著這個念頭,問道:「沙盜馬哈扎爾襲擊幻之園,從那裡劫走的這些淵海長卷,是佩內洛普王室的財產?上面是關於七座方尖碑的下落嗎?」

  阿爾凡搖了搖頭:「這你得去問那位公主殿下,年輕人。我聽說你手上不是有一部分文書嗎,若不介意的話,或許可以拿來我幫你看一下。」

  方鴴心中一喜,他其實早有這個打算了,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而已。

  不過轉念一想,他又有些意外地問道:「對了,說起來那些文書不是老先生拿出來的嗎?」

  老人忍不住苦笑,嘆了一口氣道:「當時急於逃亡,也沒細看。而後來將文書交給公主殿下,只想到那些文書本身就是線索,但今天偶然間才想起,其中的內容或許也會對各位有一些幫助。」

  方鴴一想,倒是的確如此。

  事實上他也完全沒向這個方向去想過。

  「說起來關於這件事還有一件軼聞,」阿爾凡忽然又道:「還記得我上次告訴你關於『石板』的那個故事嗎?」

  「你是說黎明之星,阿爾凡先生?」方鴴豈止記得,而且記得十分清楚。

  「大約是叫這個名字,」阿爾凡答道:「不過這不重要,其實他們發掘的那一部分石板,正是與方尖碑有關。」

  方鴴聽了不由大吃一驚:「真的嗎?」

  老人點點頭:「否則今天怎麼會有這麼多關於方尖碑的傳聞,這一切應當都與十年前那場發掘有關。」

  「您的意思是說?」方鴴吞了一口唾沫:「黎明之星發掘出的那些石板,上面關於方尖碑的信息,最後散佚在外……而沒有在它的原主人手上?」

  老人再頷首:「差不多是這個意思,隨後那之後再沒怎麼聽說過那個名字,不過從最後的結果來看,應當是如此。」

  方鴴心中震撼無比,倘若絲卡佩小姐和魁洛德團長真經歷過這一切,實在是很難想像,這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他印象當中,對方與那方尖碑的傳聞可沒有一點關係,甚至連關於精靈聖盃的傳說,也是他在離開黎明之星後,從天藍那裡聽說的。是真的前後兩個黎明之星完全沒有關係,只是一個巧合,還是其中有什麼關節,讓絲卡佩小姐他們根本不願意重提過往所發生的一切?

  他心中狐疑至極,可惜正好一時半會聯繫不上那邊,否則他真恨不得找對方問個清楚。

  不過這個小小的插曲,對於大公主委託給他們的這個任務,其實幫助並不大。因為這依然還是無法揭示,這一切與十年前那場襲擊,又有什麼聯繫。

  就算真確認那些淵海長卷之中記載的內容,是關於努美林精靈留下的方尖碑的線索的話,其實也只是進一步確定了奴隸商人與沙盜馬哈扎爾的動機而已。

  可動機並不重要,他們的首要目標,還是找到那些奴隸商人們、與流浪煉金術士的下落。

  只是這個線索,對於他們自身的幫助卻很大。

  ……

  方鴴此刻頂著炎炎的烈日,心中思索的正是這樣一個問題。

  他想了一陣子,才回頭看向身邊的希爾薇德——貴族千金也正看著他,像是看穿他的想法一樣,笑著問道:「船長大人想問什麼?」

  「希爾薇德,關於方尖碑的事?」

  貴族千金輕輕頷首:「我知道,我猜阿爾凡先生說的是對的,我父親應該也看過那些石板。」

  「什麼?」

  雖然心中或多或少料到這個答案,但方鴴聞言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馬魏爵士也看過那些石板?」

  「我父親他是七年之前離開考林—伊休里安的,但船長大人還記得,我曾說過父親在離開之前給我留下一本手記嗎?」希爾薇德答道:「我正是從那本手記上得知,關於方尖碑,精靈聖物還有第三世界入口之間隱約的關係的。」

  「父親對於方尖碑的位置記載十分明確,其中至少有三座,我是知曉下落的,」希爾薇德仰起頭來看著他,眸子裡好像蘊著一灣湛藍的海水一樣,清澈見底:「古拉港外,包括淵海之下那一座,以及芬里斯地下那一座。」

  「還有一座在巨樹之丘,因為忙於調查我的冒險團成員失蹤的事情,一直耽擱在了考林—伊休里安,因此還沒去過那裡。」

  她停了一下,才繼續說道:「至於剩下四座,具體位置我也不得而知,父親只推測了其大致的所在。不過他在筆記上提到過,關於石板相關的信息,他是說自己是在一些古代典籍之上,找到關於方尖碑與精靈聖盃的線索的。」

  「而所謂的古代典籍,最古早的,也莫過於淵海長捲了……」

  方鴴默默點了點頭,心下這才明白,原來現在流傳於艾塔黎亞的關於方尖碑的信息,原來還有這樣的來歷。

  他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巧合,不過想必謀害了艾緹拉小姐弟弟的凶手,應當也與這些石板的信息有關,這麼一來,似乎一條明晰的線索已經擺在了他們面前。

  他們原本只能從瑣碎的信息之中,去逆推出幕後黑手可能存在的信息——比方說整件事背後與拜龍教的關係,與龍魔女事件的關係,與那位『流浪者』的關係。

  但自從他們發現『流浪者』並非是唯一有動機去這麼做的人之後,一時間整個事件似乎又變得千頭萬緒起來。

  可現在,似乎有另一種方法出現在他們面前。

  從馬魏爵士的經歷來看,十年前散佚的石板似乎經歷了許多人之手,但中間那些人不過只是經手者,那些人又真正明白這些石板的價值,哪些人又真正有希爾薇德父親這樣的行動力?

  最後一類人顯然並不多,但卻是嫌疑最大的一類。

  而且從希爾薇德描述來看,她父親應當只是得到過一部分石板,那麼剩下的石板現在究竟在誰手中,這就是一個重要的線索了。方鴴彷彿發現自己找到了一個全新的辦法,即通過十年前那些散佚石板的下落,來圈定目標。

  當然這同樣並不好辦。

  但按照他的想法,若這件事真和黎明之星有關係的話,那就十分有意思了。

  只可惜,他暫時聯繫不上絲卡佩小姐那邊,這也未免太碰巧了一點。

  希爾薇德在一旁看了看他,忽然問道:「那麼船長大人打算怎麼辦?」

  方鴴搖搖頭,既然聯繫不上絲卡佩小姐,當然暫時還是以公主殿下的任務為主。他想了一下答道:「雖然阿爾凡先生提供的這條線索對於這個任務幫助不大,但好歹也搞清楚那些沙盜與奴隸商人們的真實目的。剩下的,是搞清楚那些流浪煉金術士,在這裡面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還有整件事與那位王妃的關係。」

  「其實最簡單的辦法,還是找出那些奴隸商人的下落,」這時一同過來的愛麗莎開口道:「要是能活捉一兩個奴隸商人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倒也是,其實我正好有點線索。」

  方鴴看著這位夜鶯小姐,忽然想起關於對方的職業規劃,自己從之前開始好像還沒回答過。

  但他正要開口,這時三人的通訊水晶同時亮了起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x24685

LV:8 領主

追蹤
  • 30

    主題

  • 21316

    回文

  • 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