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窮鬼的上下兩千年 作者:非玩家角色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7 22:21
第一百九十章:觀大局而為

  李牧軍中,一個人騎著馬看著外面的陰天,眉頭深鎖。正是趙王派於北境通令之人。

  昨日下雨,李牧居然命軍隊駐紮營帳,休整了一日。

  平日行軍也只是比尋常對的行軍速度快上一些。

  如今邯鄲十萬火急,這李牧如此行軍到底是意欲何為?

  他難道不知道現在是趙國存亡之際了嗎,如此行事,到底是抱著什麼心思。

  想到這歎了口氣。

  「先生,在歎什麼?」

  一個不輕不重的聲音從他的背後響起,那人回過了頭,卻見到李牧正騎著馬站在自己的身後。

  面色有些難看地行了一個禮:「李將軍,如今天已經放晴,還是盡快讓軍陣馳援邯鄲為好。」

  誰知李牧卻是平靜著擺了擺手。

  「先生莫急,待軍卒吃完早用,休整片刻我自會下令行軍。」

  還吃早飯!

  站在李牧身邊的人臉色愈加難看,如今趙國深陷水火之中,這李牧倒好······

  「呵。」氣極反笑那人冷笑了一聲:「李將軍,你到底是何居心?」

  李牧看了他一眼,神色沒有什麼波動,淡淡地說道:「援救趙王。」

  那人一愣。

  「那你,那你,如此行事,到底是為何?」

  說著鄭重地說道。

  「趙王如今安危為定,邯鄲之側就是秦軍,趙國安危全繫於你北境之軍。你如今卻是如此怠慢軍陣,你是想等邯鄲破了再去收場不成!」

  「先生。」李牧笑出了聲,打斷了那人的話,搖了搖頭:「先生是把李牧視為什麼人了。」

  「牧且問你,如今秦軍開始圍攻邯鄲了沒有?」

  那人被問住了,他如今身在邯鄲數百里之遠,怎麼會知曉這些事情。

  但是看著李牧是想要解釋的模樣,強沉下氣來,搖了搖頭:「我,不知。」

  「定是不會攻的。」

  李牧不緊不慢地說道,看上去很是自信。

  「為何?」那人更不明白了。

  「邯鄲之中雖只有十萬軍,皆為從王之眾,是我趙軍精銳。秦國雖有三十萬軍,但是想要短時間內破城,定是不可能。」

  說著,李牧看向眼下的軍陣:「如今邯鄲之外還有吾等十萬之軍。若是此時秦軍攻城,圍攻邯鄲,我等從後方包抄,戰況如何?」

  那人眼前一亮:「秦軍分圍邯鄲四側,我軍突至,內外夾擊,戰況大利。」

  「所以短時間內,秦軍是不會攻城的。為了後方安穩,他們定是要先將我軍擊破,才能放手圍攻邯鄲。」

  「所以暫時,邯鄲無憂。」

  李牧說著,帶著那人走在營帳之間繼續說道:「先生也說我軍繫著趙國安危,那我軍就定是不能被破了。

  「是。」聽李牧解釋了著些許那人也不再是那般咄咄逼人了,而是安靜地聽著。

  「我軍從北境而來,若是千里奔襲,待至邯鄲,我軍是如何情況?」李牧問道,一邊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一塊乾糧,咬了一口。

  那人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兒,才沉沉地說道:「軍伍疲乏,難有戰力。」

  「秦軍在側,我們難入邯鄲,請問先生我們那時的局勢如何,如何與秦軍交戰?」

  那人沉默了下來,不再說話。

  「昨日那場雨若是堅持行軍,軍中定有受病折損之人。」

  「如今行軍之速,不出三日就可抵達邯鄲,還未過了秦軍的耐心。所以我們也不必急,在行軍路中,無端的折損了軍力,才是不智。」

  「如此。」那人點了點頭,神色也平靜了下來:「在下,受教了。先前不敬還望王將軍勿怪。」

  李牧笑著擺了擺手:「先生勿要自擾,但又國事是好,先生只是憂急無顧了其他而已。」

  「如今秦軍征戰在外,正是連勝,鬥志高昂之時,我們拖上一會兒也無大礙。而且他們征戰在外,定是不可久戰。穩固陣腳,秦軍自會不攻自破。」

  輕笑著說完,李牧手裡的乾糧也吃完,舔了舔手指,看向身旁的人:「先生要不要吃上一些,我們軍中的行糧還是極好的。」

  「哈哈,那就多謝將軍了。」

  ————————————————————

  李牧軍抵達邯鄲是第三日,這些天是沒有再下過雨。

  因為秦軍在側,以至並沒有直接進入邯鄲,而是在邯鄲北側駐紮營壘築壘固守不出。

  一時間,邯鄲,秦軍,北境之軍卻是成了三角之勢,對於趙軍來說形勢陡然好轉。

  而對於秦軍來說卻是變得頗為棘手。

  想要進攻任何一方另一方就會來援,即使秦軍足有三十萬兵力一時間竟然也只能和這兩支趙軍僵持不下。

  趙軍固守不出,拖了兩日,恆乾的臉色也變得有些憂慮。

  秦軍在外,如今要同時支撐韓國和趙國的戰事卻是國中吃緊,此戰是不能久戰的。

  趙軍固守不出,能做到的該是只能將一軍引出來截殺了。

  日光正盛,入冬的寒意也沒有那麼重了,正好是正午時分。

  顧楠掀開了營帳的簾字,卻見恆乾和王翦已經坐在了其中。

  訕笑了一下:「抱歉,我是來晚了。」

  心下也是鬱悶,每次有這種議事。明明她已經都是提前些許到場了,為什麼還是最後一個才到的。

  「無事。」恆乾笑著擺了擺手,等到顧楠坐下面色才認真了起來。

  開門見山地說道。

  「二位對那北境之軍如何看?」

  王翦的臉色也不太輕鬆很顯然他也沒有想到會演變成這樣的局勢。

  本想趁李牧軍趕至身疲力竭之際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誰料李牧軍根本不是疲軍,完全就是戰力全盛,而且其軍中有一支騎軍其擅長騎射游擊。

  王翦軍和他們試探了相互一番就退了回來,很簡單,沒有把握。在邯鄲之外的平原,趙軍騎射游擊的戰術實在是太過麻煩了。

  「此軍如今在邯鄲之外駐營是想和邯鄲守軍成相互守望之勢,我軍想攻一方都會有所掣肘,只能做策將他們引出交戰。」

  「是啊······」恆乾的手撐著桌子,眼神不定。

  李牧此人傳聞用兵慎重,想要將他引出是不容易的。

  「恆將軍。」顧楠坐在一旁:「我有一策或可一試。」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8 19:08
第一百九十一章:說這種話往往就是轉折點了

  「駕!」

  「後隊,跟上!」

  戰馬聲嘶,不算快,但是沉悶的踩踏聲驚擾了沉寂的平原,煙塵飛濺,瀰漫在長原的盡頭,讓那天空看起來都有些微黃。

  聲音漸近,是一片兵戈直立,刀矛如林。

  士卒扛著長戈走在前頭,壓了壓自己的頭盔,將自己的眼睛抬起來,看著前路。

  看著什麼是沒人知道,只知道那盔下的眼神無有退意,只向著前路看去。

  戰馬之上騎兵緊扯著戰馬的韁繩,馬蹄在泥土上踩過,將沙土翻開。

  成列的戰車車輪滾動,帶著顛簸,碾動的聲音在軍陣之間迴響。

  恆乾騎在一匹戰馬之上,身上的衣甲披掛得整齊,腰間挎著一柄長劍,身後的披風輕輕翻動,摸著自己的鬍鬚。

  回頭看了一眼,那是他們來的方向,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行兵之策,既已作出定奪,就不得再有顧慮。

  ————————————————————

  李牧坐在自己的軍帳之中,兩手支在身前,桌案上擺著他的佩劍。他半合著眼睛,看著桌案上的長劍,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他已經老了,能在這戰陣之中征戰的時間也不多了。

  秦軍在趙國之側虎視久矣,以秦國虎狼之心,不講趙國吞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這一戰,他要的可不是固守,等秦軍糧草輜重枯慮無可奈何地退去。

  他要的是大破秦軍,讓秦軍不敢再犯趙國的邊境。

  這才是他身為趙軍上將,該做之事。

  秦軍。李牧的眼睛裡閃爍著決然的神色,我趙國,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輩。

  一個士兵走了進來半跪在地上。

  「將軍,前斥來報。」

  「讓他進來。」李牧的聲音平緩,似乎對著此時來的消息並無驚訝。

  「是。」

  士兵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秦軍遠戰,定是希望速戰速決,如今戰況卻是分為三合之勢,趙軍固守,秦軍要破邯鄲極為困難。

  所以定時會想辦法將他們引出營壘交戰。

  不出差錯,如今的秦軍也是時候該有動作了。

  ······

  很快,一個驍騎模樣的人進入了帳中。

  「將軍。」驍騎行了一個軍禮。

  「有何戰報?」李牧沒有去看驍騎,而是將自己的手放在了桌案上那長劍的劍柄之上。

  如果不出意外,是可以行軍了。

  驍騎走上前,躬身在李牧身前:「秦軍十餘萬軍從本陣遷出向著肥地去了。」

  李牧一直垂著的眼睛抬起了一些,聲音的語氣稍微加重了一些:「十餘萬?」

  秦軍兵力三十萬,如果十餘萬前去了肥下,剩下的兵力會在何處。

  本陣之中又會有幾多兵力?

  李牧沉默了一下,取出了一張獸皮,那是一幅簡圖。

  他看著簡圖斟酌了一下,在圖上圈了幾個地點,遞給了身前的驍騎:「去這幾個地方探查一下,看一下是否有秦軍兵力,兵力幾何?」

  「是!」驍騎接過獸皮躬身退下。

  ······

  三日前。

  「首先。」顧楠看著恆乾,指著桌案上的地圖:「恆將軍,可率軍北上攻取肥地。」

  「攻取肥地?」王翦皺著眉頭似乎是在思量:「以如此方式引李牧軍出兵支援嗎,以李牧之能可會出軍?」

  「不。」顧楠搖了搖頭:「他肯定不會出軍支援。」

  ······

  夜半時分,日暮西垂,就好似一張黑色的幕布在天側緩緩拉開,漸漸遮蔽了陽光。

  一個將領模樣的人走進了李牧的營帳,神色有些慌張。

  他是邯鄲在李牧軍駐紮之後就遣來的副將,名是趙蔥。

  「李將軍。」

  趙蔥看到李牧安然自若地坐在營帳裡喝水,神色更加急切了幾分。

  「李將軍我聽聞秦軍出兵攻於肥地,不知是否是真的?」

  李牧看了趙蔥一眼將手中的水放下,氣定神閒地說道。

  「沒錯。」

  「那李將軍為何不出兵支援?」趙蔥疑惑地問道,眉頭深鎖。

  「肥地處於邯鄲之北若是也被秦軍攻陷,邯鄲就真成了孤城了一座了。」

  「不急。」李牧抬了一下手,看向旁邊的一個坐榻,笑了一下。

  「還請趙將軍坐下,陪本將等上一會兒如何?」

  趙蔥看著李牧的模樣,不明白他在想什麼,但李牧終歸為一軍統帥,還是坐下了來。

  大概是又過了半個時辰,天色已經全黑,趙蔥有點坐不住了。

  一個驍騎卻是快步走了進來,喘著氣,看來是奔襲了很久而來。

  上前對著李牧抱手道:「將軍,已經探明。」

  李牧看著驍騎將喝完了的杯子推到一邊,悠然地問道:「如何?」

  驍騎走上前將李牧給他的獸皮遞上:「將軍所圈三處,二處皆有秦軍埋伏。山林中,人影頗多,不敢靠近,但是粗看之下,加在一眾,約莫還有十餘萬人。」

  李牧接過獸皮,三處圈,其中兩處被劃上了標記。

  這兩處成對角之勢,位於趙軍馳援肥下的必經之路上。

  李牧微微一笑,將獸皮遞給了一旁的趙蔥。

  趙蔥看著這兩處位子,眼神一緊,身後留下一絲冷汗。

  如果這兩處真有秦軍十餘萬,趙軍馳援肥下,定會受到這兩處軍部的埋伏。

  到時候原本進攻肥下的秦軍再殺個回頭,趙軍危矣。

  「將軍。」趙蔥看向李牧:「這,如何是好?」

  肥地不能丟,若是真讓邯鄲變成孤城,孤立無援,那就真的守不下去了。

  李牧將桌案上的長劍提了起來,慢慢站起了身來。對於趙蔥的問題,他搖了搖頭。

  不懂軍陣,不曉局勢,不通變達。

  這般的人也能成為副將輔統一軍,我趙國之中,真的無將可用了不成?

  「趙將軍,我問你,秦軍三十萬,如今攻侵肥下十餘萬眾,埋伏所部十餘萬眾。」

  說著,他看向了趙蔥。

  「那秦本陣尚有幾何?」

  不過數萬。

  李牧走到了軍帳的門邊,長劍輕鳴抽出,劍身之上映射著營帳之中搖曳的火光。

  火光之中,李牧臉上的光影分明,臉上的皺紋顯得更加深邃。

  他過頭來,看向帳內的趙蔥。

  光將他的側臉照亮,也照亮了他的一隻眼睛。

  那隻眼睛眼神冰冷,泛著戰意,光未照到的半側臉頰陷於帳外的陰暗之中,嘴角微微地勾起。

  「肥下不會丟的,秦軍將敗!」

  說著老將的身影提著劍走出了營帳之外。

  「整頓軍備,攻秦本陣!」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8 19:09
第一百九十二章:如同白晝的夜晚

  「李牧不會出兵馳援肥地。」

  「所以王將軍。」顧楠看向王翦:「要麻煩你將本陣的輜重糧物遷轉,另命兩支萬人軍佈於此二地。」

  「此二地?」恆乾看著地圖上的兩處山林:「此二地是趙軍馳援肥下的必經之地,如果趙軍不會援助肥下在此布軍有何用?而且還只有萬人。」

  「支撐聲勢。」

  顧楠解釋道:「萬軍走十萬人陣型,外側三圈為人馬騎軍遮掩內部。」

  「內部由每人馬牽拉三個人高的柴草垛,草垛披上先前所滅的那支趙軍的衣甲。惹起煙塵,故作數萬人之眾。」

  王翦好像看出了顧楠的意圖:「你這是,要引李牧來攻侵本陣,可李牧若是不來豈不是枉費了這些佈置?」

  顧楠看著地圖說道。

  「若是李牧不來攻固守不出,王將軍盡可率軍攻下肥地,將邯鄲變為孤城一座。」

  「若是李牧真的馳援肥地,我可率軍從本陣出發,攻取李牧軍大營,取了他們的糧草。」

  「而王將軍可率領所部阻礙邯鄲的援軍。再由那路上的兩萬軍斷了這北境之軍的後路。將他們和邯鄲截開,無糧無援,前後夾擊,亦可將他們一舉擊破。」

  「若是李牧來攻侵本陣。」顧楠抬起了眼睛:「我部會駐守,給他們一份大禮。」

  不管李牧作何選擇,對於秦軍來說,都有益而無害。

  若是真正交鋒,顧楠不會是李牧的對手,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但是她的優勢就是她知曉李牧,而李牧不知曉她。她知道這場戰事原本的走向,和其餘的可能,而李牧不知道。

  她不是什麼良才,但是讀了十餘年兵法,行陣所戰。

  若是真的連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都不用不清楚,那就是真的是無用之人了。

  ————————————————————

  夜間的山林安靜得沒有半點聲音。

  直到有人將這份恬靜唐突地撞破。

  「咔嚓。」

  樹枝斷裂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驚得一隻山鼠慌忙逃竄。

  隨後發出了一片摸索的聲音。

  一隊士卒出現在了山林之中,手中的劍刃明晃,看服飾應該是趙軍的士兵。

  他們相互看了看搖了搖頭,像是示意著什麼。

  其中一個士兵點了點頭,舉起手對著空山吹出幾聲哨聲,像是鳥鳴一般。

  不久遠處傳來哨聲的回應。

  一隊士兵向著前處繼續走去。

  很快他們本來的位子上越來越多的趙軍士兵就著夜色穿行而過,走在山林之間。

  山林的一側邊緣傳來了哨聲。

  李牧身穿甲衣,騎在馬背上身後跟著一眾騎軍。

  聽到這哨聲李牧才催動馬匹,沿著大路向著秦軍的營壘走去。

  看著不遠處的山林之外的秦軍本陣,數不清的營帳在兩側的山林間的平地上遍佈,望看不到盡頭。

  秦軍本陣的營牆高聳,由被砍斷的樹木捆綁在一起立在地上。

  因為是在夜間有些難以看清裡面的模樣,但是營中甚是安靜。

  趙蔥跟在李牧的身旁臉上帶著興奮的神色在李牧身邊小聲地說道:「將軍,秦軍看來是毫無防備了。」

  「嗯。」李牧的眉頭微皺,他覺得有些不對,但他還是問道:「軍陣齊備沒有。」

  「已經齊備。」

  「將軍,下令攻營吧。」趙蔥在一旁說道。

  李牧輕輕地點了點頭,吐出了兩個字:「攻營。」

  兩個字落下,趙蔥將手中的火把點燃向著山間揮舞著。

  紛亂的聲音在夜中的山林裡響起。

  無數的士卒從山林之中穿行了出來,看上去足有數萬人。

  他們從自己的腰間抽出長劍,幾架長梯被搭上了營壘的營牆,密密麻麻地人影潛入了大營之中。

  李牧看著那進入營中的士卒,眉頭微皺。

  有些太安靜了,李牧的眉毛壓著,看向營壘的營牆之上,連一個哨戒都沒有?

  難道是我多心了?

  沒過多久,營門就被開了起來。

  一切都很順利。

  李牧牽了一下身下馬匹的韁繩,向著大營之中走去。

  身後的騎軍數千騎軍跟在他的身後,寂靜無聲,沒有他的命令沒有半點多餘的動作。

  李牧走進了大營之中,大部分的營帳之中都暗著,應該是已經無人或是正在休息。

  只有很遠處還有幾個營帳還亮著微微的火光,遠處還能看到似是火把的微亮。

  看了一眼四下,趙國的士卒卻是已經全部潛入了進來,幾人一隊分站在每個營帳的一側,等著命令。

  「降者不殺,帶走所有的輜重。」李牧看著四周的營帳。

  營帳的排列很奇怪,緊密地連在一起,相隔的間距都非常小。

  趙蔥揮動著手上的火把,轉了幾個圈。

  所有的士兵都動了起來,紛紛潛入了營帳之中,但是隨後又茫然地走了出來。

  「大人,帳中無人,裡面放著的是乾柴。」一個在李牧附近的士兵說道。

  「無人,乾柴?」李牧的一愣。

  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瞳孔收縮,看向一旁的山林,轉過了馬頭,大吼道:「撤!!」

  「撤出去!!」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一瞬間,山林之間亮起無數的火把,將這夜晚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明亮。

  站在軍營之中的趙國士卒幾乎睜不開眼睛,只看到那模糊的火光之中數不清的人影錯落出現在了山林的外側,將軍營團團地圍住。

  顧楠站在山林之間。

  腳下倒著幾具趙國士兵的屍體,皆是一劍封喉,身後的士兵手中舉著火把。

  看著營壘之中的趙軍,和連綿在一起的營帳。

  她的眼中映著那點點的火焰,抬起了手,又緩緩地落下。

  「拋!!」

  一片火把被拋出,火光似乎是撕開了這片夜幕。

  劃過弧線落入了營地之中。

  隨後就是無數的火把從兩側拋起,火焰帶著熾熱,化開了夜間的寒意。

  在趙軍驚恐的眼神之中,落了下來。

  第一個營帳被點燃隨後就是無數的營帳被點燃。

  火焰大盛,火勢席捲著天空,熱浪滔天。

  軍營之中傳來了無數的哀嚎聲,趙軍士卒中的人沾上了火焰,火焰燒灼在身上,發出後撕心裂肺的慘叫,求救地抓住了身邊的人。

  火焰燒灼著他的皮膚,使得他的面容異常恐怖。

  「救救我,救救我!」

  「你放開,放開!」一旁的人來不及躲開,火焰卻已經到了他的身上。

  火焰蔓延了開來,似是要將一切在火中有個終焉。

  火光之中,李牧的臉色很難看,兩眼盯著那個山上。

  顧楠似乎是感覺到了一個視線,默默地回過頭來,看向營中。

  那裡有一個將領身披黑甲將袍,騎在馬上,兩眼靜靜地看著自己。

  兩人對視了一眼,隨後視線被滾滾的濃煙遮蔽。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8 19:10
第一百九十三章:這幾日的雨,特別多啊

  李牧回過頭去大吼道:「所有人,撤出營壘!」

  「撤出營壘!」倖存的趙國士兵慌忙對著身後大喊,將行令通傳了下去。

  顧楠站在原處,下令道。

  「弓弩手,放箭。」

  「其餘人,守住營門,一個都不能放走!」

  身後的士兵揮動手中的火把,一瞬間喊殺聲起,將火焰驚得翻捲,終是讓這長夜,無了半點安寧。

  弓弩手解下了自己背上的長弓弩駕,箭簇如雨點一般的落入火焰之中。

  步卒士兵湧向營門,兩軍終是撞在了一起。

  趙軍身後被火焰逼迫,又有亂箭在營地的上空射來。

  一片恐慌,營門被秦軍堵住,一時間,幾乎成了一面倒的廝殺。

  營門不算小,但是最多每次也只能衝出數十人,只要有趙軍衝出營門就會被外面的秦軍亂劍加身。

  已成定局。

  ————————————————————

  四周很亂。

  李牧看著四散逃開的士兵。

  突然笑了一下。

  居然是被人算計了,看來我還真的是老了。

  扭頭看著四處扭曲的火焰。

  這就是老夫的葬身之所嗎?

  死於戰陣之中,對於一個將領來說,倒也是一個不錯的歸宿。

  但是還要等一下。

  李牧從自己腰間抽出了長劍。

  拍了拍身下的戰馬,他的戰馬並沒有被火光驚擾只是平靜地看了李牧一眼。

  李牧撥轉過馬頭。

  身後的數千騎軍靜靜的看著他。

  到了這時候,只有他們還沒有亂。

  沒有李牧的命令,他們不會做任何多餘的事情。

  戰馬不安地踩動著地面,卻依舊被他們死死地拉住。

  看著他們,李牧沉默了一下。

  「隨本將,衝破秦軍。」

  「讓他們看看,什麼叫做北境之軍!」

  李牧握著劍柄,走過他們的身側。

  「是!」

  數千人同時說道。

  跟在李牧的身後,向著那火光之中的營門走去,愈走愈快,最後催著戰馬衝了起來。

  熱風捲動著李牧的衣袍。

  且待老夫,最後,殺上一場痛快!

  ······

  顧楠站在黑哥的一邊,看著那翻騰的火焰和滾滾黑煙。

  長出了一口氣,如此的趙軍就算是李牧,想來也難以規整,形成戰力了。

  回過頭,手輕輕地搭上一旁黑哥的脖子。

  「結束了。」

  不知道是在和誰說,又或者是自言自語。

  「結束了。」

  看著那遠處的火焰肆虐,刀兵之聲紛雜不止。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輕笑了一下。

  「一起活著回去。」

  ······

  「嗒。」

  一聲輕響。

  或者說是一聲輕扣,就像是什麼從高空落下墜落在山林之間的葉子上。

  「嗒。」

  第二聲,一絲冰涼打在了顧楠的面甲上。

  讓她的眼神一愣。

  這幾日的雨,是特別多的,也來的很突然。

  「嗒嗒嗒嗒嗒······」

  連綿的雨聲想起,打濕了這片山間,也打濕了那火光之中的營地,火焰一止,熱浪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冷。

  顧楠的眼神凝固在那,半響,才是動了一下。

  帶著茫然和不可思議。

  她仰起了頭,看向那片天空。

  視線之中變得模糊,雨水綿密的落下,在天中鋪開。

  雨絲在視線之中幾乎看不清楚,但是被那最後的火光透過了,泛著微光。

  雨水打落,如同傾覆,很快變成了傾盆大雨。

  將戰陣之中的每一個人衣衫浸濕,將火焰熄滅。

  所有人都仰頭看著天空,逸散的黑煙之中,趙軍劫後餘生,秦軍則是茫然。

  「呵,呵。」李牧提這劍,站在營門之處喘息著,衣甲染血,感覺著身上的冰涼。看向天上,雨水打在他的臉上。

  「呵呵呵呵。」李牧輕笑著,最後發出了一聲長嘯:「天不亡我趙國!!」

  他抬起了劍,策馬揚襟,對著那營門之外看不到頭的秦軍吼道:「殺!!」

  ······

  顧楠看著雨,很久,才喃喃著問道。

  「為什麼······」

  雨水將面甲打濕,透過面甲的細縫地落在她乾裂的唇間。

  顧楠的眼角似乎有什麼滑落,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什麼。

  她的聲音很輕。

  「你真要這世間之人死盡,才肯罷休不成?」

  她不理解。

  「殺!!!」

  耳畔的聲音聽的模糊。

  直到聽清了一旁的聲音。

  「將軍!」一個陷陣軍在顧楠的耳邊說道:「我們怎麼做?」

  顧楠低下了頭,從自己的背後將長矛取了下來,翻身上了黑哥的背上。

  面甲之下,眼睛抬起,盯著那混亂的營門。

  「殺,破那趙軍!」

  就是那蒼天不允,那又如何?

  營門之前,亂雨紛紛。

  李牧提著劍,牽著馬站在混亂的軍陣中,身後帶著數千驍騎。

  看著身前的秦軍之中,一騎白袍慢慢地提著一桿銀矛從軍陣之中走出來。

  面上覆蓋著的凶面駭人,身上的氣度更是殺伐戾氣四溢。

  身後跟著一支黑甲軍,皆帶凶獸之面,靜默不言,凶面之下的眼中儘是凶戾。

  只是走來就有一股煞氣撲面。

  李牧身後的數千驍騎的騎矛垂下,陣中泛起濃烈的寒意,戰矛之上似是有氣旋盤轉,捲開了矛身上的雨水。

  李牧看著眼前的白袍將,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年邁的身子挺直,眼中儘是戰意,蒼老渾厚的聲音吼道。

  「吾等,乃是趙國北境之軍。」

  「來陣通名!」

  顧楠手中的長矛一甩,雨水從她多的臉側滑落,將她的長髮沾濕,聲音發冷。

  「秦軍禁衛,陷陣死士。」

  「好!」

  李牧大笑了一聲,身後的那支驍騎之中似乎冒出了一股冬寒之意,使得這雨夜又冷了幾分,軍陣之上好似浮現了一抹寒光,長矛同立。

  「錚!!」黑甲陷陣之中,長劍出鞘,鋒鳴不止,解下了背上的巨盾,落在了地上濺起一片雨水。

  長劍橫於身側,盾架於前。

  黑哥看著李牧身下的戰馬打了一個響鼻,刀疤之下的眼睛更是凶了幾分。

  陷陣軍中一點血色湧動。

  「來!」李牧的身上戰袍翻捲。

  一滴雨水落下,落在了兩軍陣間,倒映著兩軍的寒鋒。

  顧楠的長矛一轉。

  「殺!」

  腳步馬蹄踏破了雨水,兩軍之間的那滴雨點中,兩軍一瞬間放大。

  最後衝在了一起。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9 19:43
第一百九十四章:跑不掉就不要跑了

  雨水沾濕了葉間,混雜著一絲絲血紅從葉脈的紋理之中滾落,摔在地上。

  水滴撞在地上,被撞得粉碎,破碎的身子散成無數的珠點。

  同樣被撞得粉碎的還有水珠之中的那點血色。

  老將半俯在馬背上,衣甲破敗,將袍被扯碎,零散地批在肩上。半白的頭髮散開,手中的長劍斜架在一旁,劍鋒坑卷。

  他身下的馬也已經站立不穩,平日裡平滑的短毛間被污血染上了一層雜色。

  僅有數百餘騎兵,還跟在他的身後,有的手中的戰矛都已經折斷,當年縱橫邊疆的驍騎卻是已經再無有那時的半點風采。

  數百餘騎之後,是那趙軍殘兵,大約還有數萬人,突如其來的雨退去了火焰,讓這數萬人活了下來。

  天是亮了,一夜的廝殺將這焦黑破敗的營門之口堆上了數不清的屍首,有秦軍的也有趙軍的。

  李牧的胸口喘息著,是不是發出幾聲咳嗽。

  抬起眼睛,看不到頭的秦軍依舊堵在營門之前,沒有辦法突圍,趙軍會被盡數留在這裡。

  此軍敗了,趙國只餘邯鄲十萬之眾,就是真的完了。

  「咳咳,趙國······」李牧咳嗽了一聲,眼前的視線模糊,看著秦軍之前的那個白袍將。

  趙國,萬不能葬送在老夫手裡啊。

  蒼老的手有些顫抖,身後的數萬趙軍必須突圍,趁著秦軍大軍尚且在外,趕回邯鄲,尚有一線生機。

  會突圍出去的。

  這。

  李牧抬起了自己的長劍,卷刃殘破的劍鋒對著那喪袍之人。

  就算是老夫,最後的忠君之志吧!

  「北境之軍!」

  數百騎軍看著將軍的模樣,跟隨多年,自然知曉那將軍的意圖,縱馬提槍,人馬齊鳴。

  「隨我,將那秦陣衝開!」

  「是!」

  「斯!」

  馬聲的嘶鳴陣顫著旁人的耳膜,戰馬的速度在頃刻之間提升到了最快,踏過地上的屍體和血水。

  已經是強弩之末,但是這一次的衝鋒,卻是比任何一次都要有力。

  趙國的數萬殘軍不知所措地站在後面,沒有跟上來。

  只是恍惚地看著那隻數百騎軍帶著一往無前的氣魄,向著那千萬秦軍衝去,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他們的身上灼燒著。

  而那秦軍之前,正是那千餘陷陣,還有那陷陣之將。

  顧楠看著那衝來的老將,那支驍騎氣勢如虹。

  「守住。」

  她只是靜靜地說了兩個字,身後的陷陣軍的重盾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就是對她的回應。

  一夾黑哥的馬腹,黑哥向前衝去,身後的陷陣軍也衝了起來。

  李牧的長劍對著顧楠,笑著大喝了一聲。

  兩人撞在了一起。

  銀色的長矛抬起,對著那迎面而來的破敗長劍刺出。

  長劍發出了一聲悲鳴從中折斷,翻旋著落向一旁。

  而長矛再無阻礙,隨著聲輕響穿過了那老將的胸口,將他的身子帶飛。

  無了主人的馬跑了幾步,似乎也已經再沒有力氣。

  哀鳴了一聲,摔在地上,嘴角流出鮮血。想來剛才的一衝已經跑完了牠的所能。

  那數百騎軍同一時間大喝了一聲,並沒有因為將領的戰死有半點退卻,而是更加瘋狂地向著陷陣軍衝去。

  那數百餘騎的軍陣之中寒光如芒,似是有北風呼嘯。

  人馬沒有半點顧慮,似是把性命都搭在了這次衝鋒之中。

  他們是北境狼騎,生的時候縱橫邊疆,死的時候亦會是在這衝鋒裡。

  數百人撞進了數千陷陣之中。

  亂刃斬在他們的身上,他們也不管不顧,只顧著向前衝去,死死地攥著手中的長矛,催了再催身下的戰馬。

  像是一柄利劍,刺入了秦軍的人馬之中。

  直到最後一個人渾身浴血的和他的戰馬倒在地上,最終吐著血泡,乾笑著,長嘯了一聲。

  應當是這北境狼騎發出了最後一聲呼嚎。

  同時秦陣卻是硬生生的被撞開了一道裂口,亂了軍陣。

  李牧的身子掛在顧楠的長矛之上,鮮血從他的胸口湧出,順著長矛的矛身流下,滴下地上。

  「咳。」嘴中咳出一口鮮血,李牧抬起了頭笑看著眼前的凶面之人。

  「陷陣喪將?」

  顧楠看著他沒有說話,順著長矛滾落的血落在她的手裡,熱得發燙。

  「早有耳聞,和你一戰,也算是痛快!」

  「本將敗了。」他淡淡地說著,就像是放下了什麼,喘息著看著顧楠:「但是趙國不會敗的。」

  「這是場亂世,你也跑不掉。」

  一邊說著顫抖著抬起了手抓住了顧楠的長矛。

  仰起頭,雙目怒睜,對那蒼空大吼道。

  「全軍!突圍!!」

  蒼老的吼聲迴盪在戰陣之中,像是驚醒了身後的那數萬趙軍。

  趙軍爆發出了一片怒吼,舉起刀兵,穿過那李牧和北境騎軍衝開的裂口,向著那秦軍之外突殺而去。

  李牧和那北境驍騎,卻是用自己的性命,為這趙軍撕開了一線生機。

  「跑不掉嗎?」

  顧楠念著李牧的說,回過頭,看著廝殺在一起的趙軍和秦軍。

  長矛抽出,使得李牧的身子軟軟地摔在了地上,垂著頭睜著眼睛。

  顧楠最後看了一眼李牧。

  我可從來沒打算跑,我要的,可是終結了這場亂世。

  你且看著,亂世將去。

  長矛上的血跡滴落,顧楠吼道:「一個不留!」

  ————————————————————

  趙軍最後還是突圍了出去,秦軍圍堵了一日,山林之中的地勢難守,也難追。

  最後也只能無奈地退了回來。

  恆乾正在肥地攻城,王翦押送遷轉的輜重也無力追堵。

  只能看著這隻殘軍回到邯鄲和邯鄲的本陣匯合。

  邯鄲之眾尚有十餘萬眾,恆乾用了十日攻取了肥地,是邯鄲變為了一座孤城。

  顧楠將軍遷出了已經燒燬了近半的本陣,同王翦匯合,最後三軍又在邯鄲之側匯聚,圍困了邯鄲。

  李牧的戰敗和身死雖然保全了一部分趙國的戰力,卻也使得趙國的士氣徹底低迷。

  趙王面色無神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身下的是一眾大臣。

  「李將軍。」趙王的眼神微動,環顧了一圈座下的大臣,嘴巴顫了顫。

  「敗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9 19:44
第一百九十五章:尚為韓王

  大臣之間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對著趙王行禮說道。

  「大王,李將軍是已經兵敗了。」

  「呵呵呵。」趙王發出一聲苦笑,笑得突然,也不知道在笑什麼,就好似在笑他自己。

  笑了良久,他點著頭,眼神頹然:「兵敗了,兵敗了······」

  很久,他抬起頭環視著眾人,問道:「趙國,可還有退路?」

  大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只是過了一會兒有一人說道:「大王,趙國已無退路。」

  那是一個很有氣度的中年人,身子挺拔,兩眼凝視著王座上的人。

  趙王遷抬起頭看向中年人,又垂下了眼睛:「兄長。」

  他的面色灰敗,斷斷續續地問著:「那,趙國,還能如何?」

  「大王。」中年看著趙王的樣子眼中露出幾分失望,但隨後又決絕地說道:「趙國可戰!」

  「退那秦國虎狼!」

  「退秦?」趙王抬起了眼睛,看著面前的中年人,無力地說道:「如何退秦?」

  「如今邯鄲尚有十五萬餘軍,王宮軍各府家卒數萬,秦軍不過二十餘萬,如何不能一敵?」

  被趙王稱為兄長的中年人站在眾臣一側看著座上的趙王,靜靜地說道。

  「大王,我趙國,當無貪生怕死之輩。」

  「嘉公子,慎言。」一個大臣小聲地在中年人身邊說了一句。

  這中年人卻是原本的趙國嫡子,公子嘉。

  大殿安靜,趙王扶著自己的額頭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群臣默不作聲地看著趙王。

  良久,趙王的聲音低沉吐出了一個字:「打!」

  他的眼神帶著狠厲:「真當我趙國怕了這秦國不成!」

  「打!」

  公子嘉看著趙王,笑了起來,這才該是我趙國之君該有的模樣。

  ————————————————————

  秦軍圍攻邯鄲,卻遭到了趙軍的強烈抵抗。

  同一時間。

  韓國洧水南岸,衛莊佇著手中的長劍,望著那如同黑雲壓境一般的秦軍。

  身上的甲冑發冷,手中那柄怪異的長劍好像是在輕顫,發出微微作響的錚鳴。

  身後的韓國士卒握著手中的矛戈站在衛莊的身後,看著走來的秦軍向前邁了半步。

  衛莊的眼睛向後看去,淡淡地說道:「無令,進者皆斬。」

  韓國的士卒停了下來,看著秦軍抬起了兵刃,雙手握得發白。

  身後的洧水濤聲漸起。

  兩軍對望,衛莊看到了秦軍之中的一個人,穿著灰色的衣袍,腰間挎著一柄青銅劍。

  看著那人,衛莊的嘴角勾起了一個發冷的笑容,手中的劍刃之上,盤踞起了殺意。

  蒙武看著那韓國的軍陣,軍前的那個將領很是古怪,有著一頭蒼白的頭髮,他的眼睛似乎看著自己的身旁。

  蒙武回過頭,那韓國將領看著的卻是自己身邊的一個灰衣人。

  這人是秦王所派的王宮劍師。

  灰衣人似乎也在看著那韓國的將領,身上的劍意湧動。

  蒙武笑了一下:「蓋先生,那人,就交給你如何?」

  蓋聶看了蒙武一眼,握住了自己腰間的劍,點了點頭:「謝過蒙將軍。」

  「無事,韓國,國運已盡了。」說著,蒙武抬起了自己的矛。

  「全軍,衝陣!」

  洧水被那震天的聲勢激得更加洶湧,水面之中映射著交錯在一起的矛光兵戈。

  ······

  等到那殺聲漸去已經是數日之後了。

  看不到頭的屍體之中。

  衛莊倒在地上,半張臉孔浸在血漿之中,眼睛向前,靜靜地身前的人。

  蓋聶抬起了劍,最後卻又放下了下來,長劍插在衛莊的身側,拖著疲憊的身子,一瘸一拐地準備離開。

  「你,不殺我?」衛莊抬起了頭,臉孔上沾染著鮮血有些猙獰。

  蓋聶回過頭,沉默了一下,看了看遠處,說道:「秦軍快來了。」

  再沒說什麼只是自顧自的走遠了。

  衛莊佇著手中的劍站了起來,咳嗽了一聲。

  看了一眼那個走遠的人影,轉身準備離開。

  下一次,我會殺了你。

  ————————————————————

  秦軍再一月之間攻至韓國新鄭。

  新鄭的大門緊閉,韓王站在城頭之上看著衝來的秦軍,雙手無力地扶在城牆之上。

  陰雲密佈,大軍踏來,那種氣魄,壓抑在每個人的心頭,每一聲都好似巨震。

  韓王的身後跟著一眾大臣,臉色蒼白。

  蒙武站在城前,看著那城牆之上的旗幟,那韓字在天空之下翻捲。

  舉起了手高聲地喊道。

  「城將立報與韓王,半個時辰,韓王若降,可保新鄭人人周全!韓王若不降,秦軍攻城!屆時城破人亡,皆咎由自取!無怪於秦!」

  聲音迴盪在兩軍之間。

  站在城頭之上的守城之將沉默著看向站在一旁的韓王,緊握著腰間的長劍,良久,跪了下來。

  「大王,吾等,願以身赴死!於秦軍,決一死戰!」

  城頭上的士兵握著手中的兵刃,沉默了一下,一個一個的跪了下來。

  莫不過一死,不若做個韓人戰死,不負一生韓人。

  「我等願決一死戰!」

  大臣之中,相國張平亦是走了出來,看著韓王,高聲說道。

  「我等,願以身赴死,不願丟我韓人脊骨!」

  一眾大臣,面面相覷,最後好似想通了什麼似的,釋然一笑。

  搖了搖頭,一齊跪了下來。

  「我等不願丟我韓人脊骨!」

  韓王看著跪著的將卒和大臣,眼中無神,點了點頭:「起來吧。」

  喃喃著:「起來吧。」

  說著,他看向那在城頭翻捲的韓國的旗幟,又看向城內的屋瓦。

  為王為君,所負的,是一國之重!

  眼中漸漸地似乎有了他自己的定奪。

  「寡人無能······」

  「但寡人,尚為韓王。」

  他看著那城中很久。

  就像是看著自己的韓國。

  然後,他轉過了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城牆邊。

  看著那城下的秦軍,面色脹紅,目中噙著長淚,大吼道。

  「秦將!」

  「本王在此!休傷我韓國之民!」

  「韓國,降矣!」

  說著那個站在城頭上的人影,看著那萬軍,怒嚎一聲。

  縱身躍下。

  高吼著:「韓國,降矣!」

  ······

  韓國覆滅,韓王身死。

  同年,秦軍圍攻邯鄲久攻不下,因遠戰在外,軍陣吃緊,最終退兵而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20 22:26
第一百九十六章:就算是不喝也不能亂倒東西

  回到咸陽的時候,大約正好是煙雨朦朧的三月。

  戰時無個年月的,出征到歸來,又是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是飄著淡淡的薄霧,遠景的模樣有些朦朦。應當是剛下過一場小雨,鼻尖是嗅著些許濕意,帶著淺薄的青草的味道和點點花香。

  遠遠地,能看到那咸陽城了。

  軍隊走在路上,腳步也緩慢,大家都是走得累了。回來了,繃著的身子也鬆了下來。軍隊裡傳來幾聲笑鬧。

  王翦騎在馬上回頭看了看,笑了一聲,也沒去管。

  黑哥一步一步懶散地邁著步子。

  顧楠的長矛扛在肩頭,矛尖斜斜地垂在一邊。

  髮梢沾著些露水,動了動自己發僵的胳膊,望著那城:「回來了。」

  「是啊。」王翦騎在馬上,挪了一下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也放鬆了下來:「回來了。」

  身後跟著數萬的軍隊,恆乾卻是領著十萬軍留守在邊境之處。

  「可惜,最後還是沒有攻下那邯鄲。」

  顧楠的甲面仰了仰,語氣裡似乎是有一些無奈。

  王翦側過頭看著顧楠。

  她不知道在望著什麼,眼神落在一處發著待。

  像是想了一會兒,王翦說道。

  「這次攻趙本就是為了孤韓國之地,使其無援,聽聞韓國,蒙武那小子是輕鬆打了下來,我們此去的目的是已經達到了。」

  「何況已是打下了趙國近半之地,妳就莫要多想了。」

  顧楠的眼神一動,看向王翦。

  頓了頓,點了一下頭說道:「也是。」

  顧楠看著什麼,王翦或許是明白,又或許不明白。

  走在一旁的他突然笑了一下,看向顧楠說道。

  「白將軍之抱負我亦有所知曉。」

  早年白起也曾在兵道上指教過他,對於白起,王翦自然也很熟悉。

  「但是有些事,不用太急。」

  顧楠待了一下,似乎是釋然了什麼。

  勾了勾嘴角:「嗯。」

  回過了頭看著前路漫漫。

  只是,不敢有失所托啊。

  ······

  「我說,回了咸陽,你準備做什麼?」

  「做什麼?陪陪你嫂子,本說是沒幾個月,結果一去是去了這麼久,恐怕要被她教訓一頓。還有賁兒那小子,也不知道兵書是看的怎麼樣了。」

  「賁兒,那小子小時候可是鬧得很,現在怎麼樣了?」

  「還是那副樣子。看到他我就頭疼,要實在沒辦法你幫我個忙如何,整頓整頓起碼有個模樣,他是從小就怕你的。」

  「別,我家可經不起那小子折騰啊。」

  ······

  咸陽的城頭,士兵看到那緩緩行來的大軍,通報之後,打開了城門。

  大軍進城,馬蹄聲腳步聲迴響在街道上,壓抑著人聲。

  街道一旁的一家酒館,李斯身穿著常服坐在窗旁,這幾日,他是常來這裡。

  遠處傳來了聲音,李斯順著窗外望去,看到那旗幟和走來的軍陣。

  笑著為自己酌了一杯酒,揚起了手中的酒杯,伸出了窗外,對著那軍。

  不重但有力的念到。

  「迎我軍兮!」

  酒杯微傾,酒水從杯中倒出。

  「哎!誰啊!亂倒酒水!」

  酒館的窗下傳來一聲怒罵。

  坐在窗邊的李斯嘴角一抽。

  不聲不響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埋頭吃起了桌上的飯菜。

  嗯,這家的飯菜做的,是不錯的。

  ————————————————————

  小院的老樹的樹葉在清風裡輕輕的搖晃,發出沙沙的響聲。

  葉影搖晃,使得鋪在小院中如同清潭一樣的月光似乎泛起了漣漪。

  小院的牆角裡,一株不知名的野花低垂在哪裡,隨著風過,在風裡微微起伏。

  和風裡帶著淡香,夜裡是有些安靜的。

  只有那縈繞著的琴聲盤旋著,琴聲的調子說不清楚是什麼,但是很好聽。

  就好像是一個相見了一個故人,在靜夜中把酒輕談。

  琴聲並沒有打擾夜晚的安寧反而使得它更加恬靜溫和。

  素手輕撫著琴弦,畫仙坐在一旁彈奏著清調。

  樹下傳來了翻身的聲音,顧楠側靠在樹下,閉著眼睛,看起來已經是睡熟了。

  畫仙看著熟睡的人,帶著輕笑,琴聲漸緩。

  小院外傳來了腳步聲。

  小綠端著一些點心走了進來,看到樹下的顧楠。

  愣了愣,無奈地笑了一下。

  將點心放在一旁,輕聲地說道。

  「怎麼在這就睡著了,也不知道回房裡去睡。」

  「想來,是很累了吧。」畫仙笑著輕輕地說道,琴聲慢慢地停了下來。

  是啊,應該是很累了。

  在外征戰······

  小綠走到顧楠的身邊,看著她熟睡的臉龐。

  嘴巴微微地張著,嘴角還有一些口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夢到了什麼。

  輕手撩起了垂在她臉側的頭髮。

  「還是個小孩模樣,也不知道自己照顧自己。」

  一邊說著,小綠走進了顧楠的房間,拿出了一件披風,輕輕地蓋在顧楠的身上。

  本來應該是搬回房裡去的,但是那樣恐怕是要把她吵醒了。

  還是讓她好好地睡一覺吧。

  好好地休息一會兒。

  小心地坐在顧楠的身邊,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

  畫仙抱著琴,坐在一旁,指尖微動,柔和的琴聲很輕,夜色裡星光點點。

  黑哥站在小院的角落,嚼著馬草,側耳聽著那琴音,也不做聲。

  夜裡是很安靜的,幾乎沒有半點聲音。

  早間的陽光照在人身上帶著點暖意,老樹的枝頭傳來幾聲鳥鳴。樹上的枝葉長得蔥翠,看樣子應該還能在活上不少年。

  顧楠穿著一身白衣,臉上帶著甲面。

  站在院中提著無格,長劍舞動,老樹下葉影翩翩。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臉色是有一些微紅。

  就說怎麼感覺枕頭是軟的。

  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她才知道是在小綠的肩上睡了一夜,照著小綠的說法,她睡覺流口水的習慣是得改改。

  「嚓。」無格入鞘,顧楠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我睡覺,流口水的嗎······

  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再多想。

  因為身份的關係她不用去參加今天早上封賞的朝會,所以早上該是沒有什麼事情做的,可以是再休息一會兒。

  顧楠收劍,伸了個懶腰,看向自己的房裡,不然再去睡個回籠覺?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20 22:27
第一百九十七章:伊人恍然如舊

  蘄年宮。

  下了早朝,嬴政心情大好地走進大殿。

  覆韓破趙,如何能不叫人心情酣暢?

  大殿之中只有一個侍者站在一旁,給嬴政地上一杯水。

  靠坐在坐榻之上,嬴政喝著水,看著堆積在桌案上的政務。

  嬴政的笑容卻是僵在了臉上,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如今秦國攻取了韓國之地和趙國多城,一時間確實是有眾多事務需要處理。

  隨即他鬆開了手,罷了,今日,是不去想這些。

  突然想到了什麼。

  嬴政的嘴角浮起了一點笑意。

  看了看自己的衣袍。

  站起了身,向著殿外走去。

  ——————————————————

  嗯?

  顧楠回過頭看向院外。

  在她卻是聽到了門口處傳來了腳步聲,好像是有一個人站在門口。

  「砰砰砰。」

  一陣敲門聲響起印證了她的感覺。

  顧楠無奈地撇了一下嘴巴,看來這回籠覺是睡不成了。

  小綠和畫仙應當還在後院打理花草。

  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走到門邊:「來了。」

  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門,探出了頭去:「誰啊?」

  門口卻是站著一個身穿著黑袍的年輕人,背著手,正看著武安君府有些冷清的門庭。

  四下都沒有人,就連路人也是稀稀。

  大門打開,看到顧楠,他的臉上微微一笑,行禮道。

  「顧先生。」

  隨後目光落在了顧楠的臉上,面露疑惑。

  「顧先生,妳為何在家中還帶著甲面?」

  愣愣地看著面前的年輕人。

  半響,顧楠打開了門,躬身行禮。

  「拜見王上。」

  嬴政一愣,笑著擺了擺手。

  「顧先生,我都已經出宮了,就不用再叫我王上了。」

  顧楠站起身來。

  歎了口氣,看了嬴政一眼。

  「政兒,今日怎麼來了我這,沒有政務?」

  一邊說著,一邊讓開了身子。

  「進來吧。」

  「先生,莫提政務。」嬴政走進府裡,苦笑著。

  「如今的政務,卻是多得讓人不想再看。」

  所以說就來我這避難不成···

  顧楠打趣道。

  「你作為一國之君,你不看誰看?」

  「一國之君也是要休息的。」

  嬴政看著小院,微笑著,兒時的他時常會來這玩。

  「所以呢?」

  顧楠隨意地問道:「你今天來找我是做什麼?」

  他看向顧楠,猶豫了一下說道。

  「今日,我是想邀先生一同出去走走。」

  「邀我?」

  顧楠有些疑惑地走在嬴政的前面。

  「是啊,顧先生常年都深居簡出,偶爾也該出去走走。」

  笑了一下,顧楠回過頭看了嬴政一眼:「我看是你自己想出去走走吧?」

  嬴政摸著自己的鼻尖,莫名地感覺自己的臉上有些發熱。

  「先生意下如何?」

  顧楠思索了半響,如今她卻是也沒有事做:「也罷。閒來無事,出去散散心也好。」

  但還不等面露笑意的嬴政說什麼。

  顧楠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又說了一句:「散完了,你也好早些回去把政務處理了。」

  說得嬴政又是臉色一僵,苦笑連連。

  ————————————————————

  咸陽城的街道上顯得是有些擁擠了或許是因為剛剛開春,所以人們都會出來置辦一些新的物件。

  人聲在街頭巷尾處響著,嬴政看著四周的小物件倒是顯得有些新奇,時不時的停下來,在攤邊看看,有時還會問問價格。

  顧楠則抱著手,腰間挎著無格,跟在嬴政的身後,看著他的模樣,笑著搖頭。

  一旁的路人看到顧楠的那張甲面,紛紛躲開了一些。

  或許是走累了,嬴政站在一個小攤邊,指著兩份蒸餅對著老闆說道。

  「老漢,來兩個蒸餅。」

  「哎,得勒。」老闆笑著伸出一根手指說道:「一個大錢。」

  嬴政點了點頭,往自己的懷裡摸了摸,卻僵在了原地,他的身上是沒有帶錢的。

  鋪子的老漢發現了眼前的年輕人神色古怪:「客官,你不是沒帶錢吧。」

  嬴政的臉色有些發紅:「這個,你看。」

  「沒帶錢可不讓吃啊。」老漢黑著臉拿回了下了手裡的蒸餅。

  穿得衣裳像個貴人,怎得吃個蒸餅還沒錢的。

  顧楠站在一旁,看嬴政的臉上窘迫得發紅,笑著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一個環錢遞了上去。

  「老闆,抱歉了。」

  說著拍了一下嬴政的額頭:「我家小弟人不聰明,該是出門忘帶了錢。」

  雖然眼前的人模樣有些嚇人,但是沒人回和錢過不去不是。

  「哎,我就說看模樣也不該是那樣的人。」

  老漢笑著接過了錢,拿著兩個蒸餅遞給了顧楠。

  「謝謝了。」

  顧楠接過蒸餅,遞給了嬴政一個:「拿好了。」

  嬴政無言地拿過蒸餅,看了一眼,恨恨地咬了一口。

  「還和一個蒸餅慪氣?」顧楠笑看了他一眼,搭著他的肩膀。

  鼻尖傳來淡淡的香味,讓嬴政有些愣神。

  「走了,去那邊看看。」說著顧楠拉住了他的手腕向前走著。

  嬴政低著頭看著兩人的手發呆,跟在顧楠的身後,又回過神來:「啊,好。」

  ······

  咸陽也是很大,兩人一直逛到了傍晚。

  嬴政又說要上城頭去看看。

  城頭之上的風有些大。

  夕陽沉在天側是將半邊天空暈紅,雲霞遮掩著那餘暉,渭水之上映射著那日光,淡金色的波光隨著水面抖動著,遠山籠在雲霧之間,看得不是那麼清楚。

  嬴政站在城頭上看著那山河璀璨,眼中沉浸。

  「這山河,是很美的。」

  甲面有些遮住了視線,顧楠將甲面輕取了下來,看向那頗為壯麗的河川山巒。

  輕瞇起眼睛,喃喃著:「是很美。」

  嬴政回過頭,看到顧楠。

  那人正望著遠處,光照在她的臉上,讓人恍惚的面容之中帶著一些夕陽的微紅,顯得更加美好。那面容卻是和當年的一模一樣。

  「顧先生···」

  顧楠注意到了嬴政的目光,神色一慌,將面甲重新帶在了自己的臉上。

  「怎麼了?」

  「顧先生。」嬴政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還是如舊時一般,一點沒變。」

  「怎麼會。」顧楠笑了一下,移開了視線:「人總是會變的。」

  嬴政回過頭,眼中微恍:「是嗎?」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21 20:10
第一百九十八章:遇到問題想想想

  半空的天側是將明未明,雲層是顯得還有些壓抑的。

  陽光還未有穿透出來,只是將雲間照得微亮,光暗明晰。

  還有些昏黑,夜晚是還沒有完全過去,但是應當也快要過去了。

  隨著車轍聲漸近,一駕馬車從韓國的都城新鄭之中緩緩行出。

  車輪壓得很深,拉著車駕的馬匹喘著微沉的粗氣。馬蹄踩在地上,每走一步都會帶起一些地上的泥土。

  看得出馬車之中似乎是拉著什麼很沉的東西。

  隨著馬車的行進,車旁的簾子搖晃著,隱約間能看到,那裡面是坐著個人。

  馬車之中的人穿著一身青色的長衫,衣擺輕垂在馬車的坐榻上。看模樣該是只有十幾歲的少年年紀。

  可此時少年臉上的模樣卻不像是一個少年,眼神垂沉,似乎是感覺到了馬車的晃動,眼神才動了動。側過頭順著車上的簾子看向車外。

  道路上看不到人影,只有馬車木輪的滾動聲在路上迴響。

  車窗之外,韓國的都城新鄭愈來愈遠,或者,說此時應該說是秦國的城邑新鄭。在暮色下那城郭的輪廓漸漸變得模糊不清,直到再也看不見。少年才收回了視線。

  城破之日,韓國的相國張平亦殉國而死。韓國,是已經不存於此世了。

  張良坐在馬車之中手掌放在自己的腿上,漸漸握住,抓住了自己的衣擺。

  秦國······

  張良的眼中帶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的東西,他伸出手,默默地將車簾掀起。馬車外的空氣有些冷,也有些低悶。

  遠處傳來不知是什麼的呼嘯,隨後見到了幾隻飛鳥掠過層雲之間。

  仰起頭看向那將明未明的天空,張良的神色愣愣,喃喃著。

  「天將明矣。」

  簾子被放下,傳來一聲鞭響馬車加快了幾分,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燕國境內。

  一個青年人正坐在房間中,看著擺在桌案上的杯子,杯中的水面平靜無波。

  一旁點著一盞油燈,火焰在燈芯之上跳動著,火光將漆木的桌案照得微紅。

  青年人的平靜的眼中露出幾分焦慮,一陣腳步聲傳進房間之中,隨著那腳步聲,放在桌面上的那杯水中泛起了一絲波紋,杯中的人影也一陣晃動。

  房門被打開。

  一個人站在了門口,看著坐在房中的青年,躬下身,雙手虛抱在身前。

  「公子。」

  青年人回過頭,點了一下頭:「鞠先生。」

  被稱作鞠先生的人站起了身來,笑著說道:「恭喜丹公子從秦國歸來。」

  這青年卻正是燕國的公子丹,燕國與秦國聯合攻趙之前,燕處弱勢,為了明哲保身,將公子丹送於秦國作為質子。直到戰事結束,才被送了回來。

  「不必恭喜了。」青年的臉色有些無力,拿起了桌案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杯中的水。

  「不知公子在秦國身處如何?」鞠先生從門邊走了進來,抬起衣擺坐在燕丹的面前。

  「秦國。」燕丹微出了一口氣:「秦國之事,不必談了。」

  他在秦國作為質子身處如何自然是不用再說。

  鞠先生看著燕丹,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如今燕國勢弱,如此之為,大王也是無可奈何啊。」

  「我明白。」燕丹靜靜地說道。

  燕國勢弱。

  燕丹想到此,眼中的神色更加焦慮起來,如今的形勢,這天下已經容不得弱國了。

  他張了張嘴巴,將手中的杯子放下,最後說道:「在秦國,我卻是見到了嬴政。」

  「嬴政?」鞠先生念著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如今代表著的就是秦國。

  「是。」燕丹抬起了而眼睛:「我見到他時,他亦看著我。」

  說到此處,他似乎是又回想起了那個眼神,就好像是睥睨著這世間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

  鞠先生看著燕丹,眼中慎重地問道:「此人為人如何?」

  燕丹抬起了頭,看向鞠先生,然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但是,絕非仁善之輩。」

  鞠先生點了點頭:「觀如今秦國所為就能知曉。」

  「秦國這虎狼,所圖甚大。」

  說著他望向一旁油燈之中的火芯。

  那火焰之中就好像能聽到那兵馬之聲,秦國之勢已趨。

  油燈的旁邊放著一袋箭簇,鞠先生伸出了手從箭簇之上取下了一片雁翎。

  慢慢地將雁翎放在了火焰上,一瞬間火焰湧上了雁翎快速地焚燒著。

  鬆開了手,雁翎落在了火中,直到被火焰焚為灰燼。

  語氣複雜。

  「秦國之勢如同猛火急燎,如今韓國已滅,趙國所失過半,也當是難再支撐。」

  「下一個又會是誰?」

  燕丹的眉頭深鎖:「當是燕魏之地了。」

  「公子。」鞠先生看著燕丹躬身說到:「燕國需聯合所援。」

  「如今趙國分崩,公子可勸大王與趙國休戰為盟,再與東齊結聯,北休單于於好。如此,或可一阻秦國兵鋒。之後就可另做打算,以弱秦強。」

  「聯合所援。」燕丹念著這句話,似乎是在思索著,良久,搖頭一歎。

  「先生,求援之事所需太久,而且父王恐怕也難下決定,燕國恐怕已經等不起了。」

  說著他站起了身,走到窗邊,將窗戶推出了一道細縫,手掌劃過窗邊,光線穿過細縫照在燕丹的臉上,一道豎光穿過他的一隻眼睛。

  那隻眼中,帶著幾分決意。

  「當有一策,可阻秦國侵蝕天下。」

  鞠先生在燕丹的身後思索了一會兒,平緩地說道:「公子,我或許有一人,可以舉薦於公子。」

  ————————————————————

  秦國的王宮之內,嬴政坐在殿內看著座下的人,語氣裡帶著一些心不在焉:「偏殿的那位女子,誕下了一子?」

  「是。」侍者有些小心地抬起頭看了嬴政一眼:「大王這······」

  嬴政揮了揮手:「好生照料便是,若是有一天她們要離去,便送她們出宮。」

  「是。」侍者躬身退下。

  嬴政一人坐在殿中,看著桌案之上的政務,卻是無心下筆,腦中是不是浮出昨日那恍惚之間看到的微紅的面孔。

  應當,是我多想了才是。想著嬴政搖了搖頭,笑了一下,像是在笑自己,世間怎麼會有容貌不變的人呢?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21 20:12
第一百九十九章:當是值得的

  蒙武率著攻韓之軍也回到了咸陽。韓國境內,留了一位叫做內使騰的將領鎮守。韓國的貴族大半都留在新鄭之中等待秦王下令處理。

  「噹噹,噹噹。」

  本該是安寧的早間卻是被一陣陣敲擊聲打破了氣氛。

  顧楠黑著一張臉從自己的房間裡走了出來,身上穿著略顯單薄的白衫,手裡提著無格,看著院牆之外。

  這聲音讓她卻是早早地就睡不好了,這幾日軍營裡沒個什麼事情。

  雖然和李牧的北境騎兵的那一戰讓陷陣軍損失了不少,但是她也沒準備現在補編。

  這段時間還是讓那幫小子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便是,當然這也不排除她自己也有想要偷懶的嫌疑。

  本該這是一個可以睡上一個好覺得清晨,結果就被這噹噹噹噹的聲音吵醒。

  想到這顧楠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

  這聲音不遠,應當是隔壁傳來的聲音。

  「所以說到底是誰這麼沒有公德心,大早上是不讓人睡覺了嗎?」

  「噹噹噹噹。」

  武安君府的邊上本來更改是沒人住的,但是聽小綠和畫仙說最近卻是搬來了一個,聽說好像是一個王宮劍師。

  她們說的時候臉上是笑嘻嘻的,也不知道在笑著什麼。

  宮裡的劍師為什麼不住在宮裡她是不知道。

  但是就算是王宮劍師也不是這麼一大早在院裡折騰的理由。

  「嗒。」

  隨手綁好了衣服上的腰帶,一邊將面甲待在自己臉上。

  顧楠翻過了牆頭,站在牆上,輕身一躍躍過了隔在兩個房子之間的小道。

  落在了隔壁屋子的圍牆上,對著院中的人叫到。

  「這位兄弟。」

  小院中,一個身穿灰衣的人正站在院前的一個木樁前,手中拿著一柄青銅劍,正演練著劍招是不是對著木樁擊去,但是也只是擊打,為用上實力使得木樁是沒有被直接斬斷。

  但也是因為這樣著沉悶的敲擊聲卻是更加讓人難受。

  蓋聶站在木樁前,手中拿著那青銅劍,皺了皺眉頭,買的時候只是掂量了一下,真正用著才感覺這劍卻是還是輕手了一些。

  他的劍落在了戰場上,所以回到咸陽之後又是買了一把,現在是正在試劍。

  聽到背後有人叫他,回過了頭。

  「師姐?」

  看著院牆上戴著假面站在那的白衣人,蓋聶愣了一下。

  ······

  顧楠也愣了半響,才抬著眉毛說道。

  「小聶。」

  她算是知道為什麼小綠和畫仙對她說隔壁搬來了一個宮裡的劍師的時候是笑著的了。

  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對著蓋聶說到:「你這是在做什麼?」

  蓋聶看著自己手中的劍:「試劍,我的原來的劍落在了戰場上。」

  至於是怎麼落在那的,蓋聶倒是沒有說。

  顧楠咳嗽了一聲。

  「就算是試劍,你也不能這般敲打,你讓一旁的鄰里如何休息?」

  「要知道早間人都還沒有睡醒,你這般吵鬧,成何模樣?」

  「不過看在你也是做正事的份上,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

  蓋聶看著顧楠,點了點頭。

  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認真地看著顧楠說道:「師姐,這附近沒有鄰里,而且,現在已經是午間了。」

  ······

  「小聶。」

  「嗯?」

  「你還真是一點沒變啊······」

  「多謝師姐誇獎。」

  「不,不是在誇你。」

  ————————————————————

  咸陽之外的山林之中。

  這附近是有一個小瀑布,能聽到水流沖刷著石頭的聲音。

  空曠的山林深處傳來悠遠的鳥鳴,還有林間葉片摩挲作響。

  林子之中傳來了一個腳步聲,是有人踩著落在地上的落葉和枯枝走來。

  陽光穿過樹上的葉間的縫隙落下來,照亮了那人的模樣。

  那是一個面容冷峻的人,身上穿著一身黑色的衣衫,有一頭讓人側目的蒼白的頭髮。

  背上背著一個木盒,腰間掛著一柄造型怪異的長劍。

  站在溪邊,看著溪流漸遠,他悶聲咳嗽了一下,隨後不做聲地繼續向前走去。

  直到走到了一片空地之前,他才慢慢停了下來。

  空地上落著枯葉,枯葉之間有一塊木頭豎在那,孤零零地立在地上。

  木頭上刻著一大兩小的三個小人。

  耳畔似乎想起了那年的話。

  「說好了,到時候,回來看看。」

  站在木頭之前,白髮的人嘴角微微地勾起,伸出手,將手搭在了木頭之上。

  好像是自言自語。

  「我回來過了,也不算是失信了。」

  說著,他抽出了腰間的長劍,刺入土中,慢慢地挖著。

  直到土中出現了一個布包,他才停了下來。

  將長劍立在一旁,他也無有顧及地盤腿坐在了地上。

  小心地將布包從土中取出,解了開來。

  布包中卻是放著三段木板。

  他先是拿起了第一塊,那是當年他自己的。看著木板上的字,他抬起了頭,半響,好像是輕笑了一下,又搖了搖頭,重新低下頭來。

  第二塊是另一個人的,他沉默了一下,沒有去看,放在了一邊。

  手放在了第三塊上,有些猶豫地慢慢拿了起來,他看著上面的字。

  上面刻著四個字,可惜前面的兩個字好像是已經看不清了,只能看清後面的兩個字。

  「太平······」

  坐在地上,那人張開嘴,輕念出聲。

  他看著那兩個字,想起寫下這兩個字的人。

  世人稱她為喪將軍,稱她是凶人,視她為不祥,避之不及。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征戰在沙場之中,殺出一條伏屍難計的血路,所求的卻是這兩個字。

  背著這世人的凶名,為的就只是這個嗎?

  良久,林中傳來一聲輕問:「為這般的世間,值得嗎?」

  或許是在問那刻下字的人,又或許,是在問他自己。

  林間漸暗,卻是快要入夜了,風聲細細,坐在林中的那人依舊坐在那。

  很久,他將手中的布包抱起,埋回了土中。

  拿起倒在一旁的那根木頭,目光落在那一大二小的三個小人上,刻得著實難看的。

  人影隨著腳步聲離開,衣袍輕擺。

  林間落葉飛落,片片的落葉之間,只剩下那木頭立在那。

  該是等著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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